正文 第17章 那一对夫妇
“随便你怎么讲，你是皇帝，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苏叶冥撇撇嘴，坐回桌边，拿起武承烨用过的筷子吃起菜来。当然，这行为不大讲究，苏叶冥自己也知道。
同她相处一久，武承烨也很熟悉苏叶冥惯使的这些个小聪明了。他知道苏叶冥现在辩不过他，势必要找台阶下的。苏叶冥总是有意把自己粗鲁笨拙的一面放大给他看，装成一个刺儿头阿叶。武承烨看得透这些伪装，但他看不透这些表演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讨好？还是为了逃离？
“你又要说什么？”
“这可是你问的，不是我非要说啊。”苏叶冥往嘴里塞了一只丸子，“我就觉得你是嫌弃王思蓓老了丑了，你不再爱她了，便挑个毛病让她滚蛋。”
武承烨呲了呲牙：“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皇帝在天下人眼里都是这种人。”
还拿天下人噎他，这妮子！“那是说妃子，妃子本来就是用来取悦君王的，不能善从皆当废。但是皇后不一样，再老再丑也要生同檐死同穴的，天下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武承烨耐心道。
听上去皇帝老爷的心情好了一点。苏叶冥把食盒端至榻上的岸几，替武承烨斟好酒水。
“比起陛下，臣妾还是自信能青春常在的，毕竟比你小了一轮，不愁。”苏叶冥甚至眨了眨眼，想装得俏皮些。
却不想被掐住了脸。
“想要在这里待到老？不要自由了？也不报仇了？”
苏叶冥语塞，她看着武承烨的神情，有点试探的样子，又像是真的由心而发的追问。真诚本是苏叶冥最擅长的，此刻面对这个人，她无法以真心相待。因为一个防备一个猜忌，是吗？苏叶冥这样问自己，却没有答案，她已经看不清自己的真心。
“为何不回答朕？”武承烨松了手上的力道，揉了揉她的脸颊，轻叹道，“都是我的罪过。别琢磨了丫头，有些事想明白了反而更糊涂。”
是在说王思蓓之事吧。
苏叶冥忽而想起关于王思蓓，自己还有一事未讲。
“陛下，听闻二皇子还在行宫无人照料，是吗？”
武承烨有些意外道：“怎么提起他？”
“毕竟皇室血脉，岂有流连在外久不归家的道理。可否接回宫里，指一位后妃抚养呢？”苏叶冥想起常多画叙述王思蓓发疯时，抱着枕头喊“鼓儿”，似乎并不像旁人说的那样厌恶孩子。如能接到手里，多少算个筹码；若是最终用不上，就当自己给王思蓓报了恩情了。
“昨日翩君也同朕提起二皇子回宫之事，思前想后，倒只有你最合适”武承烨思索道。
“翩君是？”
王思蓓说过，奏请二皇子回宫之人，必是王氏亲族，必是沈氏爪牙。
“哦，是工部员外郎孟子衿，王家表亲，眼下王家在朝中无子弟，有些话也只有他能说了。”
“孟大人可有说让谁抚养二皇子？”别真这么巧，沈家跟自己算到一起去了。
“天子家事，哪能指手画脚到这份上。”武承烨笑了笑，“好笑呀，你也还是个孩子，倒也要教养另一个孩子了。”
苏叶冥站起来，故作惊讶道：“陛下这是要让我——”
武承烨摆摆手：“只先召其回宫罢。你现在还一身麻烦呢，等你把凤冠拿回去再说。”
开玩笑，依满月宴那日所言，她非得查出那火是谁放的才能拿回凤冠。苏叶冥虽然还未从王思蓓口中问出什么，但大致是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怎么可能就算真的有了确凿证据，苏叶冥也不可能说那人就是纵火的幕后人。
苏叶冥嘟囔道：“还不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
武承烨拍掌道：“说得有道理呀，皇后真是个明白人，问题是你要如何从朕口中要这句话呢？”
那副市井做派又来了。这时断指公公捧着册子进来了，跪请武承烨挑选一位服侍的美人。
武承烨接过册子，一边翻着，一边瞄着一旁的苏叶冥，断指公公也暗示性的咳嗽了两声。这氛围实在让人想逃。
苏叶冥犹豫几番，仍是一言不发。
武承烨哼了一声，把册子扔给断指，道：“就她了。”
断指公公执册报曰：“恭贺才人连氏——”
哈，那个才人都不在这里，贺喜给谁听呢？还不就是给她听。苏叶冥轻轻摇头，行礼告退了。
王思蓓闭眼躺在床上，听到有人进门来，还听到淘洗丝帕的声音，想是来为她擦洗身体的。
那人翻过王思蓓的手臂，摊开掌心，忽而笑了一声。擦拭过手臂后，那人开始在王思蓓身上翻找起来，翻了许久，什么也没找到。那人终于作罢，阴恻恻道：“贵妃娘娘果然谨慎。”
大概是死期要来了。此时思索自己到底何时露出马脚已经没有意义。
王思蓓仍只是闭眼不动。如果自己擅自闹出动静，说不定会连累那孩子，落一个包藏之罪。
“别来无恙，您还是这么沉得住气。”
那人说了第二句话，也是从这句话中，王思蓓听出了几分熟悉，是谁，王思蓓努力回忆着，这个声音到底是谁。
眼前晃过白光，想是那人已经亮出凶器了。王思蓓正待死期时，却听到门外有人喊：“姐姐，娘娘已经出召德殿了，咱们走罢。”
那人犹豫片刻，终是收起匕首，应道：“就来。”又低声对王思蓓道：“你真好运气，多留你几个时辰。”
对于王思蓓这条命，那人似乎已是势在必得，已成有恃无恐之态。
听到那人关门离去的声音，王思蓓睁开了眼，虽然眼下逃过一劫，她却并没有太多喜悦。到底是谁呢谁能这么快王思蓓苦笑，她算的尽命数，却逃不过命数。
苏叶冥来见王思蓓，第一句话便是问她孟翩君是何人。
“孟子衿？”王思蓓思索片刻，“他是路夫子的学生，不过路夫子并不算很重视他。现在好像在工部吧，倘若我没记错。”
路夫子？苏叶冥才想起那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老者，似乎还是任易情人的老师。
“那你可知道戢秉灯？”苏叶冥顺口问道。
“今年的探花我岂能不知。”王思蓓说，“我还看过他的试卷，字写的真是好，文章是真烂哪。”
苏叶冥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问道：“怎么个烂法？”文章烂还能当探花啊。
“其所言一字一句，无不是其师路夫子的主张，行文风格，像极了路夫子那副迂腐语调。路夫子一生文章无数，又哪里差他那一篇。科举举的是才，是为新才贫才铺的一条路，他主张不新身价不贫，本可以由他老师举荐入朝，还非要参加科考，依我看就是为了沽名钓誉。”王思蓓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苏叶冥看着此刻的王思蓓，方才那神采让苏叶冥想起了那一年营帐里的美人，巧笑倩兮顾盼神飞，那时她是苏叶冥最羡慕的人。
“你就该生来是个男子。”苏叶冥叹道，若王思蓓是男人，这半辈子的苦都不必受了。
若七年前王思蓓听到这话，必定不屑一顾之，深恶痛绝之。我是女子，一样可以成就大业名垂青史光宗耀祖；真正的明主，不会因为男女之别而错过人才；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甚至可以有更多的手腕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王思蓓点点头，答道：“待来生吧。”
苏叶冥听了这话也是心下黯然，她知道，王思蓓已经没心气了，余生无望了。那一年庄浪城最美的飞霞，也被夜幕吞没了。
“为何问起孟子衿和戢秉灯？”还是那么聪明。
“午后从陛下处得知，正是孟翩君奏请二皇子回宫的。”
王思蓓听后沉默不语。
“如何？依你看他姓王姓沈？”
“”王思蓓沉吟许久，竟无声的流出泪来。她流泪道：“若是他，那便是我错了。”
“何至于伤心成这样？”苏叶冥给王思蓓递帕子，她实在搞不懂王思蓓想到了什么。
“不是伤心，是安心。”王思蓓道，“辛亏有你告诉我这件事，我死也能死个安心。王家有一个孟子衿，可以避过亡族之祸，我儿也能活了。”
“孟翩君到底是什么人？”
王思蓓道：“他是真正的君子高义，昔日王家显赫时我想招揽他，他宁可带着夫人孩子吃糠咽菜也不愿意私相授受，只说感恩知遇之恩，日后一定相报。原来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王家的倾覆之日。”
苏叶冥问：“就没有可能是沈家爪牙吗？”
王思蓓摇头：“他的夫人是王家表亲，他的老丈人就是因为沈家人被流放关外客死异乡的。”她说完后，“王家能看重孟君，请他相助，就说明家族中还是有智者的。”
“那孟翩君能救王家，他能救你吗？”苏叶冥问出这句话，自己都觉得蠢。
王思蓓忽然又大笑起来，当然很快她就把声音压低了，“哈哈哈”的笑声变成“咔咔咔”的笑声，跟疯了似的。苏叶冥忽然想起来，她忘记请边鹊来看一看王思蓓的疯病有无后患了。
王思蓓拿出一张纸，塞到苏叶冥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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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她相处一久，武承烨也很熟悉苏叶冥惯使的这些个小聪明了。他知道苏叶冥现在辩不过他，势必要找台阶下的。苏叶冥总是有意把自己粗鲁笨拙的一面放大给他看，装成一个刺儿头阿叶。武承烨看得透这些伪装，但他看不透这些表演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讨好？还是为了逃离？
“你又要说什么？”
“这可是你问的，不是我非要说啊。”苏叶冥往嘴里塞了一只丸子，“我就觉得你是嫌弃王思蓓老了丑了，你不再爱她了，便挑个毛病让她滚蛋。”
武承烨呲了呲牙：“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皇帝在天下人眼里都是这种人。”
还拿天下人噎他，这妮子！“那是说妃子，妃子本来就是用来取悦君王的，不能善从皆当废。但是皇后不一样，再老再丑也要生同檐死同穴的，天下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武承烨耐心道。
听上去皇帝老爷的心情好了一点。苏叶冥把食盒端至榻上的岸几，替武承烨斟好酒水。
“比起陛下，臣妾还是自信能青春常在的，毕竟比你小了一轮，不愁。”苏叶冥甚至眨了眨眼，想装得俏皮些。
却不想被掐住了脸。
“想要在这里待到老？不要自由了？也不报仇了？”
苏叶冥语塞，她看着武承烨的神情，有点试探的样子，又像是真的由心而发的追问。真诚本是苏叶冥最擅长的，此刻面对这个人，她无法以真心相待。因为一个防备一个猜忌，是吗？苏叶冥这样问自己，却没有答案，她已经看不清自己的真心。
“为何不回答朕？”武承烨松了手上的力道，揉了揉她的脸颊，轻叹道，“都是我的罪过。别琢磨了丫头，有些事想明白了反而更糊涂。”
是在说王思蓓之事吧。
苏叶冥忽而想起关于王思蓓，自己还有一事未讲。
“陛下，听闻二皇子还在行宫无人照料，是吗？”
武承烨有些意外道：“怎么提起他？”
“毕竟皇室血脉，岂有流连在外久不归家的道理。可否接回宫里，指一位后妃抚养呢？”苏叶冥想起常多画叙述王思蓓发疯时，抱着枕头喊“鼓儿”，似乎并不像旁人说的那样厌恶孩子。如能接到手里，多少算个筹码；若是最终用不上，就当自己给王思蓓报了恩情了。
“昨日翩君也同朕提起二皇子回宫之事，思前想后，倒只有你最合适”武承烨思索道。
“翩君是？”
王思蓓说过，奏请二皇子回宫之人，必是王氏亲族，必是沈氏爪牙。
“哦，是工部员外郎孟子衿，王家表亲，眼下王家在朝中无子弟，有些话也只有他能说了。”
“孟大人可有说让谁抚养二皇子？”别真这么巧，沈家跟自己算到一起去了。
“天子家事，哪能指手画脚到这份上。”武承烨笑了笑，“好笑呀，你也还是个孩子，倒也要教养另一个孩子了。”
苏叶冥站起来，故作惊讶道：“陛下这是要让我——”
武承烨摆摆手：“只先召其回宫罢。你现在还一身麻烦呢，等你把凤冠拿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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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承烨拍掌道：“说得有道理呀，皇后真是个明白人，问题是你要如何从朕口中要这句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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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承烨接过册子，一边翻着，一边瞄着一旁的苏叶冥，断指公公也暗示性的咳嗽了两声。这氛围实在让人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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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叶冥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问道：“怎么个烂法？”文章烂还能当探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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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蓓点点头，答道：“待来生吧。”
苏叶冥听了这话也是心下黯然，她知道，王思蓓已经没心气了，余生无望了。那一年庄浪城最美的飞霞，也被夜幕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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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蓓听后沉默不语。
“如何？依你看他姓王姓沈？”
“”王思蓓沉吟许久，竟无声的流出泪来。她流泪道：“若是他，那便是我错了。”
“何至于伤心成这样？”苏叶冥给王思蓓递帕子，她实在搞不懂王思蓓想到了什么。
“不是伤心，是安心。”王思蓓道，“辛亏有你告诉我这件事，我死也能死个安心。王家有一个孟子衿，可以避过亡族之祸，我儿也能活了。”
“孟翩君到底是什么人？”
王思蓓道：“他是真正的君子高义，昔日王家显赫时我想招揽他，他宁可带着夫人孩子吃糠咽菜也不愿意私相授受，只说感恩知遇之恩，日后一定相报。原来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王家的倾覆之日。”
苏叶冥问：“就没有可能是沈家爪牙吗？”
王思蓓摇头：“他的夫人是王家表亲，他的老丈人就是因为沈家人被流放关外客死异乡的。”她说完后，“王家能看重孟君，请他相助，就说明家族中还是有智者的。”
“那孟翩君能救王家，他能救你吗？”苏叶冥问出这句话，自己都觉得蠢。
王思蓓忽然又大笑起来，当然很快她就把声音压低了，“哈哈哈”的笑声变成“咔咔咔”的笑声，跟疯了似的。苏叶冥忽然想起来，她忘记请边鹊来看一看王思蓓的疯病有无后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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