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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我有办法了

  太皇太后驱赶帝师, 又将皇上单衣关入侧殿,早惊动了朝中大臣们。

  王叡、拓跋丕、李冲、步六孤定国等几位重臣急忙奏请入内——太皇太后如今起居在太华后殿,相距甚近,便正赶上太皇太后对亲兄长说起废立之语, 只得上前跪倒苦谏, “皇帝虽然年幼,但登基已经数载, 天下归心,岂可动摇?”

  不料太皇太后这一次动怒非同小可, 听了这些话只是冷笑,“既然你们说帝位稳固, 不能动摇, 我便动一动给你们看!谁又能拦得住我?”

  当此之时, 宫中朝中, 果然再无人能阻拦太皇太后,她若是定要废立, 便只能废立。

  大家便都看向冯熙,他毕竟太傅,又是太皇太后的亲兄长,而且今日之事原也与他相关。

  冯熙一直在劝, 此时又道:“妹妹, 皇上自幼便由你亲自抚育, 虽然不是亲生的, 但其实与亲生母子又有何异?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你对他用心非常, 衣食琐事皆亲手为之,片刻不离,稍大又亲自教导,精选博学之士为帝师,如今将他单衣关在侧殿,不但他忍不得冻饿,万一发生不虞,你岂不后悔不来?”

  “先前我抚养献文帝长大,他又待我如何?皇上小时我的确再用心不过,但如今他大了,也生了异心,我便再无慈爱的心肠!”太皇太后非但不为所动,反而吩咐左右道:“宣封太妃与拓跋禧前来!”

  封太妃是献文帝的后妃,献文帝退位便晋位为封太妃,生献文帝次子拓跋禧。这时候招他们母子二人前来,显然果真要兴废立之事。

  一时封太妃带着拓跋禧到了,见如此情形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流泪不止,纵拓跋禧年纪还小,又不够机敏,也战战兢兢不敢出声。太皇太后怒容不减,立即封拓跋禧为咸阳王,留封太妃与咸阳王在太华殿内,又向他们冷笑道:“你们如果再有异心,献文帝还有别的儿子!”说着将众臣赶出太华后殿,便是昌黎王也不例外。

  大家出了皇宫,面面相觑,便都询问昌黎王。

  昌黎王就一摊手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原本本没有什么大事,只是皇上没有完成课业,又骗了太皇太后,与不懂事太皇太后顶了几句嘴而已。”

  王叡、拓跋丕、李冲等人便都了然,自古以来,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皇帝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一向微妙,昔日明元帝为太子时曾被迫逃离平城,太武帝在储位时不得明元帝喜爱,便是文成帝对于年纪稍长的献文帝也颇为不快,如今皇上长大了,帝师们也都盼着皇帝早日亲政,便触动了太皇太后,个个默然。

  昔年秦始皇发配长子扶苏,汉武帝卫太子被杀,本朝的景穆皇帝也因为父亲的不喜忧惧而死。俗话说天家无父子,为了皇权,也不只父子会相残,其他亦然,先有太上皇离奇贺崩,现在太皇太后与皇帝这一对亲如母子的祖母和孙子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是必然。

  所谓的太皇太后对皇上十分喜欢关切,其实也不过是传言而已吧。

  即便太皇太后果真对皇上慈爱体贴,也只是因为她身为女子,不得不借助皇孙才能与太上皇争权,便是如今太皇太后主持朝政,亦要与皇上并称二圣。如今皇上只是被师傅教唆,便已经与太皇太后有了冲突,将来他长大了,更不会甘心皇权帝落,而太皇太后就生了废立之心。

  拓跋禧要比皇上小四岁,且他远不比皇上聪慧,如果立他为帝,至少数年内太皇太后不必再担心有人与她争权。

  事情很容易想明白,但是臣子们却还要努力保住皇帝。

  皇上与不得人心的太上皇帝不一样,而且便是太上皇帝那样不得人心的皇帝,大家也不过同意他退位为太上皇帝而已。且太上皇帝突然驾崩,大家也无可奈何,至于外面的传言,终究没有实证。

  而眼下,太皇太后就要在大家面前废掉皇上啊!

  李冲便首先道:“皇帝虽然还小,可已经登基五年,一向聪敏好学,并无真正的过错,岂能随意废掉?且拓跋禧愚钝,不足以托付江山。今天太皇太后正在气头上,明日我们再去劝谏,定然要太皇太后放出皇上。”

  拓跋丕也道:“论理皇上的确错了,也应该受些惩罚,免得他日后不知悔改,但这些错不过小节,不足以总废立。但今天太皇太后盛怒之中,我们且等一等,明日再去相劝。”

  昌黎王就点头道:“我觉得也是因为太皇太后这两日身子不好,又一时气急,才发了这么大的火。平日她一向极疼皇上的,关了皇上一夜之后恐怕早舍不得,我们再一相劝,自然无事。”

  太皇太后对皇上的关切众人都看在眼里,但到了此时,却没有人如昌黎王一般轻松,可却毕竟昌黎王是太皇太后唯一的亲兄长,谁也不好反驳,李冲便道:“明日一早,我们依旧在殿前相聚,一同劝谏太后,务必将皇解救出来,迟则恐生不虞。”

  数九寒天,单衣关在侧殿,且又没有吃食,便是成人也受不了。

  去斤伽罗也正这样劝着太皇太后,“皇上果真错了,他自己也后悔不来,太皇太后罚他也应该罚,但总不能太过。毕竟皇上还小呢,出了什么事,疼的不还是太皇太后?”

  见太皇太后半晌未语,便小声道:“是不是昌黎王的话让太皇太后多心了?其实外面并没有任何传言”

  “伽罗,你果真今非昔比了,”太皇太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伽罗这样简单的人都被磨练出来,她又哪里敢放松一点点呢,“等到有传言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是啊,身在皇家,就如立在刀锋上一般,哪怕一件小事疏忽了都会导致不可挽救的后果,这么多年她跟着女郎走到了现在,知道若非太后事事想到了前面,大家早死无葬身之地了

  “都怪我,”去斤伽罗又一次追悔莫及,“如果我没有用宏儿冒充皇长子”

  “不,伽罗,不要后悔。命运如此,谁也没有办法,”太皇太后永远那样的坚定,“只要我们一直努力,便永不后悔。便是这一次,宏儿果真也需要被教训,不只是他不听我的教导,还有,我的确不想他太早参与朝政。”

  一则宏儿的确还小,不到参与政务的时候,再则皇权果真会离间他们之间的亲情啊!

  虽然是被挑唆的,但宏儿毕竟还是有心于朝政,这让冯煦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伽罗是最明白的,她很想哭,可还努力忍着,却露出笑脸说:“毕竟还是孩子,皇上吃过已经睡着了。”

  冯煦早看到去斤伽罗换了衣裳,便知道她将皮袍子留给了皇上,又暗地里送了吃食,却也忍不住问:“侧殿冷吗?”

  “那间屋子平时是大臣们等候太皇太后的地方,一直烧着火炕,并不冷,”伽罗温声劝道:“太皇太后,放心吧。”

  “幸亏有你,伽罗。”

  谁知道太皇太后心里会有多痛呢?她不得不将一切都隐藏在心里,甚至还狠心打破母子之间的亲密无间,宁愿将来面临母子反目,可是去斤伽罗想了想,“我觉得皇上绝不会像太上皇帝那样忘恩负义,他们本性就不一样。”

  伽罗一直是个善良的人,从来都把最善良的愿望当成真实的,但是这一次冯煦相信了,“他毕竟没有带着拓跋家疯狂的血脉。”

  第二日太皇太后早早上朝,神采弈弈地与臣子们商量政务,无论谁提起皇上都不理不睬,到了傍晚直接下朝,而皇上一直还被囚禁在小屋里。

  李冲、冯熙、拓跋丕等人心急如焚,也不回府,到太华后殿求见太皇太后,却见太皇太后正带着拓跋禧一同用膳,神情十分慈爱,,见了他们便让人设了席,“想来都没用晚膳,大家一起吃吧。”又让拓跋禧给大臣们敬酒,“咸阳王,这些可都是朝中的柱石啊!”

  废立之意十分明显。

  大家哪里还能喝得下酒,纷纷劝谏,只是太皇太后哪里肯听,却摸着咸阳王的头说:“这孩子虽然才智寻常,却十分听话。”

  拓跋丕和拓跋云就说:“咸阳王已经六岁了,一直跟着封太妃住在宫里,哪里比了得皇上自幼就跟着太皇太后情份深厚?”

  太皇太后就笑了,“情份都是慢慢养出来的。”说着给拓跋禧夹了一个跳丸,“这是专门给你做的。”

  拓跋禧毕竟年幼,很容易就哄得高兴,笑着依在太皇太后身旁又吃又喝。

  一席饭就这样用完了,太皇太后便道:“天色已经晚了,咸阳王睡得早,我也就早些歇了,你们都回府吧!”说着让人将大臣们都请了出去。

  原以为太皇太后不可能一直生皇上的气,便是将拓跋禧接到太华殿不过是一时意气,不想大家竟都猜错了。只看太皇太后的神色,哪里还想得起来皇上,只恨不得皇上早些出事便立咸阳王为帝呢。

  冯熙便搔头道:“太皇太后小的时候就十分有主意,我虽然是兄长,却一向都听她的。如今她果真存了废立之心了!”

  太皇太后岂止是有主意?这些朝臣们最早的有在弗步浑时追随太皇太后的,最晚的也跟着太皇太后一同商议朝政经年,都知道太皇太后聪明多智,心思深沉,越是遇到大事越从容,大家往往为难不已的难事,到了她的面前顷刻之间便有决断。眼下太皇太后对皇上的狠心,其实也是有道理的,皇上已经十岁了,就到了与太皇太后争权的时候了。

  景穆皇帝之所以死了,还不是因为他分了太武帝的权柄?那可是嫡亲的父子,现在太皇太后当然不会让皇上夺了自己的权,要知道皇上终究不是她的血亲!

  大家的心里沉甸甸的,都觉得劝不动太皇太后,“怎么办?”难道就看着皇上冻饿而死吗?

  李冲道:“我有办法了,明日你们都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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