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行尸走肉

落阴市，此时大道上整齐排列着九队长龙。毫无拥挤，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连声音都没有。出奇的安静。每晚这个时候，都会有一些“人”在这里排队，因为一到十二点就是他们的头七。言东晚一身运动装，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身后跟着娄介，二人朝着队列走去。当二人临近，那如长龙的队列，竟自动朝两边靠去。留出一条过道。言东晚很自然的进入过道，朝前走去。行至“落阴市”的牌匾下，那里早已伫立着九个黑衣人，面朝队伍，一脸凶神恶煞。见二人走来，九人同时躬身，齐道：“见过龙主，虎主。”言东晚扫过众人，点了点头。娄介则一脸冷漠，没有表情。“话不多说，如往常一样，不要出纰漏。明日鸡鸣前带回，送入轮池。”言东晚朝九人说道。此刻时间正好是11：59。说罢胸口一道青光射出，直抵牌匾。当青光照到牌匾上时，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静悬在空中的牌匾起伏，两道金光从牌匾两侧发出，两根瑰丽而威严的玉柱出现。柱上各浮一龙，栩栩如生。与牌匾相交应，三者（两根柱子与牌匾构成一个矩形）所勾区域内，一层层涟漪荡起，外界桥洞依稀可见。此时两条青龙一左一右，缠绕在玉柱之上，竟活了过来，探出硕大的龙头审视着众人。“界门已开，速去速回。头七一过，此生终了。前尘往事，须当释怀。还去轮池，重订来世。”如黄钟大吕的声音在整个落阴市回荡。九列队伍开始躁动起来。在九名黑衣人的带领下，队伍朝界门外走去。看着长龙在界门消失，言东晚看了看身后的娄介说道：“我们也走吧。”娄介冰冷的表情融化，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浮现。一手揽在言东晚的胳膊上，朝外走去。“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杀伐果断的虎主，是一个嬉皮笑脸的主，只不过是在人前端着，故作冷漠罢了，会怎样？”言东晚歪头看了眼娄介。娄介则白了他一眼，“要说杀伐果断，我不及你一半。天生丽质，长相亲和不怪我啊。唉，阴主不好当啊。有时候真羡慕你那九个魂侍，个个奇丑无比，长的连鬼都怕。”“滚”……阳市，灯火通明，二人散步在空旷的大街上，不时穿过的车辆在夜晚速度很快。车内音乐庸俗吵闹。十字路口，有时能看到个别人，蹲于地上，给亡人烧纸。身后有“人”伫立，一脸不舍。不时微风拂过，衣动纸不动。……“老大，你看那有个人！”娄介百无聊赖，漫无目的。寻迹望去，一白发老者，立于桥边一脸茫然。见二人走来，有些手足无措，躬身敬道了一声阴主！言东晚走到近前，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架子，客气的问道：“您老怎么不去同家人道别？”老者似乎没有想到言东晚会搭理他，有些激动，有些诧异，更有些落寞。见言东晚询问，忙回答道：“我没有家人，没有挂念，没有回忆。什么都没有！”两人一听，并没有太多好奇，因为他们见到的太多太多，致使他们有些冷血。但言东晚还是多问了一句。“我等正好无事，一起转转吧，如果可以的话，顺便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老人一听，倒有些喜出望外。忙忙点头同二人朝前走去。……那年我二十二岁，只因家境贫寒，无女愿下嫁于我。为了能糊口，整日与老父，拾荒为生。日子虽苦，倒也踏实。直到一日，我与往常一样出门捡破烂。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瓢泼大雨不期而至。慌乱之下，寻至一山洞。忙进内避雨，因天寒衣湿，适逢见洞内竟有大量干柴，也未生疑，便想着生火取暖。这火不点则好，一点麻烦到了。火刚一生着，一人手拿棍棒，冲进洞口，张口就说我，杀人焚尸。我当时一头雾水，莫名其妙。那人一声大喝。不多久，先后来了十几个人。将我团团围住。我自是不依，与之理论。谁知那人不与我分说，直直走到柴堆前，将柴堆移开。果真有一具女尸，衣衫褴褛的躺在那里。我暗道不好，但百口莫辩。也是了，一偏僻山洞里莫名竟有这么多柴，我又正好在内生火，确实也说不清。众人将我痛打之后，送了官。可谓是“人脏具获，抓个现行”。毕竟我不是凶手，动机没有，手段不知，综合证据不足。但命案必破，便以“强见”杀人，定了我终身监禁之刑。老父也因我受冤入狱，害了一场大病，就再也没有起来。说到这，老人停下了脚步，叹了一口气。言东晚听后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看着这风烛老人，有点叹息。娄介则气不打一处来，若有所思后开口道：“真正的凶手就是那个目击你的人，一定是了，该死的东西。他死了没有？没死就去找他索命。”言东晚眉头微皱，瞪了娄介一眼。老人此时倒是很淡定。摆了摆手，又缓缓说道：“我又怎么不知凶手是他，我都不知柴堆下有人，他却直接能将尸体找了出来。而且正逢我进去，他便出现，一切都是他计算好的，但那又能怎样，他是地方恶霸，我不过是拾荒贱命。终究是他犯罪，我受罚。起先我恨，但久而久之我却放下了，原因说来可笑，不是时间磨灭，更不是我宽容，而是生活。在牢狱里，虽失去了自由，但却不用担心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问题，在外人人嫌弃，在那里我却很有人缘。时间长了，我倒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厌恶与害怕在外面的日子。有人说监狱里的高墙实在是很有趣。刚入狱的时候，你痛恨周围的高墙；慢慢地，你习惯了生活在其中；最终你会发现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这就是体制化。我想我已经完全体质化了，直到一周前，我在监狱中过完了我这卑微又懦弱的一生。没办法，这或许就是穷人的悲哀吧……至于那个人，本已离死不远了，但这并不重要，没有他，或许我会死的更早。这就是命……”此时一言未发的言东晚，明显有些怒色，不是对凶手，而是对老人，但欲言又止。老人诉说了自己的经历，倒感觉很满足。向两人行了一个礼，步履蹒跚的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他的经历，已然无关对错，或许正如他所说，这是他的悲哀，生活的悲哀，活着的悲哀。两人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并未说话。……懦怯囚禁人的灵魂。行尸走肉般的人形形色色。上至帝王，下至贩夫走卒。为生活与追求让他们活得很累。各种各样的体制化束缚着我们的行为，以至我们的灵魂，让我们逐渐由最初的反抗叛逆变得循规蹈矩、随波逐流……一个人如果找不到方向，无论怎样都不过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正如那句话所说，只不过是忙着生，忙着死罢了。因为灵魂已经麻木，我们唯有满怀希望。……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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