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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被利用的精灵女奴(19)

  \\  “你要是觉得这个不好, 不想去也没关系, 我还可以帮你再找。”那被席臻用所有积分贿赂的副主任见他的脸色难看成这样, 也不生气,只是闲闲地将那一纸聘任书卷了起来又道“反正咱们管理局这么大, 总有安置你们这些不灭之魂的地方。”

  席臻被那副主任说得嘴角直抽。

  他又不是傻子, 如何听不出对方话里的弦外之音

  如果他当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答应下来, 只怕以后甭管好工作还是坏工作都没他的份了

  早已经在这里呆的快发霉的席臻硬逼着自己在嘴角扯出一个干巴巴地笑容道“主任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这样的好工作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觉得不好呢”

  “既然这样,那你就快点去找炮灰组的组长报道吧。”那主任给了席臻一个算你还识相的眼神, “不过在这之前, 我很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接下来要跟的那位部长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吃人不吐骨头的紧就连咱们睿智的局长大人都不止一次惩戒于他, 你落到他手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省得被他卖了, 还傻乎乎替他数钱”

  说的就好像是我自己主动要送上门去给人家骗似的

  席臻在心里腹诽了句,面上却做出一副受教的表情, 接过了那主任随手递来的一纸聘任书。

  虽然他一点都不想出卖色相去哄骗那些本就因为命运多舛而格外可怜的女子, 但是他也不想放弃这唯一的机会, 毕竟, 他只有成为天人才能够回到原本的世界报仇雪恨, 才能够与他的亲人再续前缘

  眼中闪过一抹毅然之色的席臻攥着那纸聘任书, 找到了炮灰分部的所在地。

  席臻即将入职的炮灰分部相较于其他分部, 不是一般的简陋。

  看到席臻进来的部长嘿嘿一笑,耸着肩膀坐在办公椅上自来熟道“如果不是那些炮灰们抗议的太强烈了,局长大人也不会选择成立这样一个部门来堵住悠悠众口。来来来,你过来,告诉你的顶头上司,你是被谁发配到这样一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来的要知道,咱们这儿的各种资源配给比起其他地方,简直就是后娘养的,就连灵泉水的纯度也比其他地方要降低好几个档次。”

  席臻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这事儿上隐瞒自己未来的衣食父母,很是干脆的把那副主任的名字报了出来。

  炮灰分部的部长在听了席臻报出来的那个名字后,脸上立马浮现了一抹同情之色,“哎呀,你当初求谁办事不好怎么求到他身上去了难到你不知道他是咱们时空管理局里出了名的奸猾吝啬鬼吗”

  席臻脸上表情很有几分怪异的看着自己的新上司。

  也不知道他和那人力资源部的副主任到底有着怎样的恩怨,一个说对方吃人不吐骨头,一个说对方是奸猾吝啬鬼,

  炮灰分部的部长看出了席臻脸上的疑惑之色,满脸了然地又笑了两声。

  “那老混蛋肯定没少在你面前编排我吧哈哈,我告诉你,当初我被时空管理局捞回来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到处找工作”

  说到这里,炮灰分部的部长俏皮地冲席臻眨了眨眼睛。

  “当初给你介绍工作的那个混蛋主动凑上来说他可以帮我,只可惜,我这个人警惕的很,向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那样的美事儿,不仅没有顺着他的口风让他帮我找,还倒骗了他一堆的积分,把他气得差点没吐血”

  一说起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炮灰分部的部长就滔滔不绝的很。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也是和我一样的新人,压根就没什么门路给我找工作嘎嘎嘎嘎要不是我当年多长了个心眼,今天这炮灰分部的部长,恐怕就要换人了。”

  席臻耐心听他把话说完,才认认真真地道“其实在找上他以前,我也知道他未必有多靠谱,但是他是我所能够接触到的最顶层的天人了何况他现在不是给我找了份工作,让我来您这儿了吗”

  席臻一边说,一边将那一纸聘任书推到了炮灰分部的部长面前。

  炮灰分部的部长没有去看那一纸聘任书,而是改用一种十分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席臻道“我们这里的攻略对象都是一些苦命人,你确定你下去后能够让她们走出阴影,重入轮回,而不是再添一层心伤吗”

  “我确定”席臻毫不躲闪地回望着炮灰分部的部长道“因为我输不起,我还有家人在原来的世界等我”

  “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动力,”炮灰分部的部长收回了自己犀利的眼神,“按照规定,你可以拥有一个属于你的金手指,不过,必须是在我的权限范围以内。”

  “一个随身空间可以吗”席臻试探性地说。

  他好歹也在这时空管理局待了近十年的时光,知道这玩意儿是一个好东西,有人更是将时空管理局颁发给他的小空间成功演化成了一方真正的自然世界,一跃成为了哪怕是整个时空管理局都数得着的大人物。

  “嘶,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炮灰分部的部长倒吸了口凉气,“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板着脸用一种类似于诘问的口吻,瞪视着席臻道。

  “不知您能不能给我这个恩典”眼皮子都没颤一下的席臻不答反问。

  炮灰分部的部长静默片刻。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像你这种狮子大开口的年轻人了,不过,我喜欢”他毫无预兆地话锋一转,“人要是没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分别我可以做主给你一个空间,不过,你知道的,我们这里是炮灰分部,所以我给你的随身空间注定不可能像其他任务者那样珍贵,你确定你还要吗”

  “我确定。”席臻再次点头,“万丈高楼平地起,我希望在做任务的同时,也能给自己找点奔头而且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相较于那些什么都有了的随身空间,席臻更想要拥有一个完全只属于自己的粗胚,也就是基座,他相信,随着自己实力的逐步增长,终有一日,他也能够如同那位大能一样,亲自打造出一方世界出来,庇护家人。

  席臻语气里的坚持和自信深深打动了炮灰分部的部长。

  他本来就是个恣意妄为的性格若非如此,也不会因为铸下大错,被时空管理局的局长给发配到这炮灰分部来做部长在听了席臻的话以后,再无半分犹豫,直接抬手从不远处的一大排柜子里抓出一块祥云状的羊脂玉佩出来给席臻认主。

  席臻见状,深吸了口气,按照曾经学过的办法,将自己的灵魂气息深深的烙刻进了自己面前的羊脂玉佩里。

  随着他的动作,那羊脂玉佩也很快有了反应。

  周身光芒明灭了七次后,就一头钻入了席臻的灵魂本源里,呆在那里不动了。

  “把心神沉到里面去看看喜不喜欢。”炮灰分部的部长不等席臻开口,就主动开口道。

  当初他用积分兑换出一个随身空间后,也和现在的席臻一样,迫不及待想去里面瞧个究竟。

  席臻感激的对炮灰分部的部长笑了下,把心神沉了进去。

  他不沉还好,一沉,就立马满脸惊讶地出来了。

  “部长我怎么看到”

  “怎么看到里面有一汪灵泉对不对”炮灰分部的部长笑吟吟地说。

  席臻点了点头。

  “这算是我送给你初次任职的礼物吧,”炮灰分部的部长摆了摆手,“祝你下去后,能够顺顺利利的完成任务,早日蜕变天人真身,重返自己原本的世界化解心中夙愿。”

  “可是”席臻并不意外炮灰分部的部长能看穿他心里的想法,只是他脸上到底还有几分顾虑。

  “放心我这样也算不得谋私,”炮灰分部的部长打断了席臻未出口的话,“毕竟你那随身空间现在完全就是个摆设咱们炮灰分部又刚刚建立,我就算对你有点特别之处,也没人会特意寻这个时候,来跟我们较真”

  “再说了,”他满脸笑容,“你别看你空间里的那汪泉水沾了个灵字,可实际上,它除了能够美容养颜、延年益寿外,是半点别的功效都没有,所以啊,说句玩笑话,我还真有些怕你嫌弃我的这份礼物呢。”

  “您说笑了,我就是嫌弃自己也不敢嫌弃您啊,更别提这一汪灵泉对刚开始执行任务的我而言,简直和雪中送炭没什么区别”席臻毕恭毕敬地对着炮灰分部的部长行了一礼,以作感谢。

  炮灰分部的部长亲自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扶他,“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我只盼着你此番下去,能够不忘初心,早日折返管理局给我大大的涨一回脸面”

  “不忘初心吗”身穿新郎袍服,置身于洞房中的席臻一面回想着炮灰分部部长的话,一面望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新娘子,稳稳地用喜娘递过来的喜秤挑开了对方头上的喜帕。

  看到许二丫回来的鲁窈娘眼前一亮,刚想要开口让她把自己刚写的信捎到席举人那里去,又很快因为满心顾虑而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我刚收到信就回过去他他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她紧咬着下唇,满脸犹疑的自言自语,“觉得我这个人太过轻狂,不像别的名门闺秀那样矜持可敬”

  许二丫的耳朵很灵光,再加上鲁窈娘这次自语又没刻意放低音调,她所说的话,自然而然的被前者听了个正着。

  许二丫年纪虽小,但却因为自幼就被父母卖给人牙子的缘故,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了个大半。

  如今眼瞅自家小姐左右为难,自然自告奋勇的凑上前分忧道“小姐您可千万别这样想”

  巴不得自家小姐和姑爷能够好得蜜里调油的小丫鬟急急提醒。

  “您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刚才我把这小匣子送来时,和您说了什么吧”

  “说了什啊,你说你说他”鲁窈娘惊呼一声,刚刚才退下去的红晕又再次爬上了她的面颊。

  “嘿嘿,看样子您是想起来了”许二丫眉飞色舞地把手中的托盘放到鲁窈娘所坐锦墩旁的圆桌上,“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姑爷可是挑明了说说他迫切的盼望着能够得到您的回应呢您要是现在不把这封信给他,指不定他心里有多焦急,有多难过呢”

  鲁窈娘被许二丫调笑的恨不得直接支起靠江的那边花格窗跳下去,她一面掩袖遮脸,一面随手将她刚刚写好的那一纸回信扔进前者带来的小木匣子里嗔道“既然你明知道姑爷在等着这封信,还傻愣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要我请你把信送过去吗”

  人小鬼大的许二丫对人们的真实情绪十分敏感再加上她现在服侍的小姐本来就是个城府不深的因此,她一眼就瞧出对方并没有生自己的气,而是心里害羞才会做出这样一副模样吓唬她。

  满心了然的她忍不住又弯了弯眼睛,随后才在鲁窈娘的恼羞成怒中,蹦蹦跳跳的去做两人中间的那只鸿雁了。

  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

  任何事情只要开了个好头,那么所有的一切,自然而然的也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了。

  自从通过音律的方式与自己的新婚丈夫席举人有了初步接触以后,鲁窈娘在船上的日子过得越发恣意轻松起来。

  成日里,她除了带着小丫鬟许二丫去甲板上赏景亦或者窝在船舱里看书吹箫以外,就是给席举人写信。

  两人明明就住在一条船上,却很乐意用这样的方式去认识彼此,去逐步走进彼此的心里去。

  通过一天数十次的书信来往,鲁窈娘惊喜异常的发现她的这位新婚丈夫还真可以称得上是所谓的盛名之下无虚士

  若非亲身所试,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世间居然会有如此聪明之人

  不止琴棋书画无所不懂,连一些颇为生僻的知识也说得头头是道。

  心中又惊又喜的鲁窈娘不止一次在许二丫面前感叹,说像席举人这样出色的有为男儿,就是当朝公主也匹配的紧,娶了她,委实是有些可惜了。

  对于她的这种说法,她的小丫鬟许二丫却是满脸的不认同。

  “小姐,您这样说就是在妄自菲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鲁窈娘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仆似主人形,许二丫说话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文绉绉的味道。

  “公主确实很优秀,咱们家姑爷也确实般配的上但是,姑爷他喜欢的人是您啊正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就算皇帝老子的公主再怎么优秀,她也不是您啊不是让姑爷一见倾心并非卿不娶的您啊”

  鲁窈娘并不是个虚荣心很重的人,但是在听了许二丫那句一见倾心并非卿不娶以后,她还是不受控制的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好啦,咱们就别再这里口无遮拦的乱议贵人了要是被心怀不轨的人听到就不好了。”鲁窈娘掩饰性的清了清嗓子,侧眸往支起的花格窗外面望去,她不望还好,一望整个人都变得紧绷起来,“二丫,你过来瞧瞧,瞧瞧看,前面那那是不是是不是姑爷在信里面所说的泽湖县南湖码头”

  许二丫闻言,也伸脖顺着鲁窈娘所指的方向,遥遥朝着江面眺望了过去。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吧,”她先是有些稀里糊涂的应和着鲁窈娘的话,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然惊呼一声道“啊,我的老天爷啊小姐我、我差点就忘了忘了刚刚去给姑爷送信的时候,姑爷还特地叮嘱过我,让我赶紧服侍您换上嫁衣,说说再过一个多时辰的样子,咱们就要靠岸了呢”

  许二丫说这话的时候,急得脑门子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鲁窈娘也没想到这么要紧的事情许二丫居然也能够忘记,她气得伸出一指用力戳了下许二丫的额头“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糊涂虫哎呀你这回可真是害苦我了”

  鲁窈娘顾不得再去看那已然有了几分轮廓的南湖码头,匆匆坐到梳妆镜前,抓起一把木梳就开始给自己梳头,边梳边说“咱们得赶快抓紧时间了要是误了你家姑爷的安排,别说是我了,就是你家姑爷,也会重重责罚你的”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鲁窈娘对于许二丫口中的姑爷二字,已然适应良好。

  如今情急之下的一声声脱口,更是把她对席举人的信任展露无遗。

  如果是以前,许二丫肯定会没大没小的又调侃自家小姐几句

  不过这回她可就没那个熊心豹子胆了。

  满脸讪讪然的凑将过来帮忙,边帮忙边给鲁窈娘道歉,她也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错的有些过了头了。

  好在席举人是个胸有成竹的。

  在鲁窈娘主仆惊慌失措打扮的时候,他又特特着人传了话过来,让她们不用着急慢慢来,还说拜堂仪式要黄昏的时候才开始,他们还有足够多的时间

  刚刚之所以提前通知许二丫,也是想着让她们早做准备,免得事到临头才手忙脚乱起来反而不美。

  席举人派人传来的这一番话极大的安抚了鲁窈娘主仆的心。

  许二丫更是因为这样而感动的流下了热泪,“哎呀,小姐,咱们家姑爷可真的是太靠谱了您瞧瞧,他多聪明啊一般人哪里能想到这个幸亏他提前通知了,幸亏您刚才瞧见南湖码头了,要不然啊,我许二丫可没那个颜面再在您身边呆下去了”

  许二丫因为年纪小的缘故被人牙子东买西卖的转过好几手,她知道那些犯了错的奴婢日子也多悲惨和凄凉,也正因为如此,她很为自己的逃过一劫感到庆幸。

  鲁窈娘刚才说的话,尽管因为心中情急有些过火,但实际上她对自己父母买给她的这个小丫鬟是充满好感的几乎可以说是在拿对方当妹妹看因此在听了许二丫这充满感慨的话后,她并没有得理不饶人的继续敲打下去,而是顺着后者的话匣子说了句“以后记着别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好”

  “是是是,小姐您放心,我保证啊,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许二丫就差没竖着三根手指发誓了。

  当然,在信誓旦旦的同时,她也没忘记小心翼翼地将一根看着就富丽堂皇的金钗给插到自己小姐的发鬓里去。

  单股为簪双股钗。

  这镶珠嵌宝蝶恋花金钗是席举人母亲席夫人用来聘下鲁窈娘这个儿媳妇的定礼之一,有着百年好合之意,像今儿个这样的特殊日子,是无论如何都要戴在头上好好展示给大家看的。

  在鲁窈娘和许二丫的精诚合作下,很快,一个出落的异常美貌动人的新娘子就出现在梳妆台上那块有些模糊的铜镜里了。

  许二丫眼神有些痴迷地望着镜子的红衣佳人,满脸发自肺腑的感慨了一句“小姐,难怪席举人在见了您第一面以后,就非您不娶,您可真漂亮”

  您可真漂亮

  鲁窈娘默默的在心里咀嚼着许二丫说的这几个字,脸上的表情不喜反悲。

  周一昂为什么在和她退亲后还对她恋恋不忘

  不就是因为她这张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脸吗

  以前的她,对于自己这张惹祸的面容,可谓是深恶痛绝,巴不得亲手毁了才肯甘休

  比如说上辈子在被周一昂囚作脔物养在外头的时候,她就这样做过

  结果却引来周一昂的大发雷霆

  并且还当着她的面,亲手一点点的用铁锤敲碎了她父母鲁老汉夫妇的膝盖骨

  也敲碎了她对他的最后一点反抗之心

  不受控制再次回想起那些痛苦过往的鲁窈娘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直到把发鬓上的镶珠嵌宝蝶恋花金钗晃得蝴蝶振翅飞舞,花瓣抖动不停后,才勉强定下心来,将旁边早已经准备好的喜帕亲自盖到自己的头上。

  “别再杞人忧天了”她在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一切都和从前截然不同了”

  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中,鲁窈娘一面回想着那个于月下优雅对她弹奏一曲凤求凰的挺拔背影,一面在陪嫁丫鬟许二丫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走出船舱,走向了自己的全新人生。

  鲁老汉将一双因为生了冻疮而又红又肿的手塞在棉袍袖子里,崴着脚,踩着嘎吱作响的厚雪地,一趔一趄地往家赶。

  他紧锁着眉头,脸上布满愁苦的味道。

  沿路即便有邻里满脸唏嘘的与他打招呼,也很难让他耷拉的嘴角有半点上翘。

  砰砰砰。

  他在主街拐巷最里处倒数的第三扇破旧木门前用力叩响了上面被女主人擦得锃光发亮的铜制门环。

  里面听到响动,有女人哑着嗓子招呼了句“来了”

  紧接着,大门就被一双同样红肿的手打开了。

  “孩她爹”一个满脸憔悴的中年妇人从里面探出头来,用一双充满渴望的眼睛望着自己的老伴。

  鲁老汉嘴角痉挛般地扭曲了两下,他把塞在袖子里的大手抽出来,用力按在老妻孱弱的肩膀上,闷着有些发堵的喉咙道“进去吧,进去再说。”

  被他提醒的中年妇人心下一悚,急忙小心翼翼地拿眼睃了下周围,确定街坊邻居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后,才如同慌脚鸡似地把头缩了回去。

  夫妻俩一前一后地走进堂屋。

  中年妇人拿把蒲扇用力扇了两下炭盆,又从炭盆上面吊着的小锅子里盛了碗热姜汤给老伴暖身。

  鲁老汉神情有些怔忡地坐在炭盆旁边的小凳子上看她忙活。

  半晌,他才用被雪风刮哑了的嗓子对妻子说“行啦,我不冷了,坐吧,过来陪我说说话。”

  “情况怎么样了周秀才他他真的真的”中年妇人本能的从老伴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颓然之意,她浑身哆嗦了两下,红着眼睛,紧攥着沾了点油污的粗布围裙在老伴身边坐下。

  “真的要和咱们家小囡退亲了。”鲁老汉木着一张脸说。

  “不他不能这么做”中年妇人,也就是鲁王氏如同被雷劈一样地猛然拔高了嗓门,“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他还能凭什么当然是凭他现在已经是位高高在上的秀才公了”

  鲁老汉灰败着一张脸,手指微微有些哆嗦地从怀里摸出一张有些褪色的红纸和一块品相一般的玉观音。

  “你瞧,婚书和信物我都拿回来了。”

  “不不”鲁王氏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她死死盯着鲁老汉手里的红纸和玉观音,泣不成声地哭喊道“你怎么说拿就拿回来了你要咱们家小囡以后可怎么活她会被大家的唾沫星子给淹死的”

  “我这也是没法子,”鲁老汉惨笑一声,胡乱端起旁边的那碗姜汤一口闷了。“我过去的时候,一大堆人围着我说什么齐大非偶,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让我们鲁家知趣点,别惹得秀才公从县府里回来后难做,还说还说,若我们实在是要厚着脸皮把小囡硬塞过去,也也只有做妾的份”

  “做妾当初他们家穷得一文钱都要分成两瓣儿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样的话当初周秀才只能靠小囡一手绣活考举的时候怎么不说这样的话他们他们这分明就是在过河拆桥”鲁王氏气得浑身战栗,双眼直冒火光的恨不得择人而噬,鲁老汉随手搁在一旁的粗碗也被她重重挥落在地,瞬间跌了个四分五裂。

  “不行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她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孩他爹我们去县府去敲鸣冤鼓去找青天大老爷告状”

  “够了孩她娘”鲁老汉一把攥住老妻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肩膀,“你清醒点,别再做这些没必要的挣扎了”

  “你别忘了,”他喉头哽咽,“周秀才是咱们东河镇这么多年来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英才,即便他做得再过火,也有一大堆人在背后给他善后”

  “更何况,”他语声一顿,皱纹密布的眼眶里滚出两滴浑浊的老泪,“以镇守大人那睚眦必报的德行,你觉得他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上县府去坏了他这难得的脸面吗”

  当今圣上是一代明君,对人才看得极重。

  官员想要升迁,品行政绩缺一不可,而政绩中的教化更是重中之重。

  被老伴一提醒的鲁王氏顿时犹如被抽掉了浑身上下所有骨头般的瘫软在地。

  “难道难道”她满脸绝望地啜泣着,“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囡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吗”

  “孩她娘,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鲁老汉脸上的神情比起自己老妻的也好看不了多少,不过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安慰自己的老妻,“我也和你一样,这颗心啊,就跟被油煎似的难受的很可就算这样,咱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打落牙齿和血吞没办法,谁让咱们在这东河镇只是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升斗小民呢”

  他一把拉起瘫软在地上的老妻,颤着手给她拭泪。

  “咱们小囡年纪不大,又有着一门十分不错的针黹手艺,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咱们换个地方落居,总能给她踅摸到一门般配的好亲事的”

  鲁老汉以前他有多骄傲自己有个读书人女婿,现在就有多恨自己从前的有眼无珠。

  “你放心,这回我一定精挑细选,努力给咱们小囡选一个四角俱全的好相公”

  满心绝望的鲁王氏被鲁老汉的话说得浑身一震。

  成亲数十载,就得了这一个老来女的她几乎是急不可耐地一把攥住丈夫的胳膊,双眼亮得惊人地一叠声道“孩她爹,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咱们什么时候走”

  心中早有计较,却因为留恋故土一直踟蹰不定的鲁老汉深吸了口气,把自己原先的打算对着老妻一一道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边,鲁老汉夫妇已经做好了带着女儿背井离乡的心理准备,那边,他们捧在手心里怕摔,含在嘴巴里怕化的宝贝闺女却蜷缩在距离堂屋不远的一间卧房里,双目空洞的发着呆,脸上更是瞧不见半点的喜悦之色。

  换个地方落居

  她在心里苦苦重复。

  爹娘他们想得真的是太简单了

  以周一昂的狼子野心,怎么可能放过早已被他视作私产的自己

  思及上辈子、上上辈子那堪称噩梦一样的惨烈过往,瞳孔剧烈收缩的鲁窈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翻身而起,冲出房门,素手紧扣着门框,哭着对坐在炭盆前的鲁老汉夫妇喊道“爹娘,我不走做错事情的人又不是我凭什么到头来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离开的却是我们”

  自从周家有意向退亲并且传到鲁家人的耳朵里以后,鲁老汉夫妇就没见过自家女儿从卧房里的床榻上下来过了。

  如今眼瞅着她这一副扶倚着门框,随时都可能倒下去的模样,鲁王氏的眼泪几乎是当场就下来了。

  她匆匆起身,一把将女儿用力搂入怀中,“娘的小囡,你别气,也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都有爹娘在呢”

  “对对对,有爹娘在呢”鲁老汉也如梦初醒般的在脸上强挤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安慰自己形销骨立的女儿,“小囡啊,你放心,这俗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等离了这东河镇,离了那忘恩负义的周秀才,外面多的是好郎君等着让我们小囡挑呢。”

  鲁窈娘知道自己爹爹这话并非虚言,因为她自幼就是个美人胚子,及笄后更是这一方水土都数得着的漂亮姑娘,更别提她还有着一手堪称惊艳的针黹绝活

  只是爹爹把人心想得太美好了

  上上辈子,她因为周家退亲,浑浑噩噩的跟着爹娘离了东河镇,又在新街坊的撮合下,重新说了门亲事,受不得父母因自己而过于伤怀的她强打起精神想要从头来过,却不曾料到那该天杀的畜生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要放过她

  他在她的大喜之日,手持她与人苟合的所谓证物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生了一副好口齿的他仅凭着自己秀才公和她前未婚夫的身份,就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的以一副苦主的悲愤姿态将她硬生生踩入了泥泞地里。

  她爹虽然平日里脸上不显,但骨子里最是自尊不过,哪里受得了这红口白牙的乱污蔑,当场一口血哽在喉头,居然就这么两腿一蹬的去了;

  她娘只是一寻常妇人,面对此情此景,自然发了疯似的要和那畜生拼命,却不想正中那畜生下怀,一番唱念做打,反倒变相坐实了她与人苟且,他才会决绝与她退亲的事实。

  她后面订的那个相公也是个耳根软的,在听了那畜生的确凿证据后,半分查验的念头也没有,居然就这样毫不犹豫的当场写下一纸休书,将她扫地出门。

  她娘本来就把她当心肝肉一样看待,如今眼瞅着丈夫暴毙,女儿被休的她一腔热血冲头,竟是一头撞在了柱子上,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女儿的清白。

  可是人微言轻的她就算撞了柱子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空忙活一场

  最后,不仅她牺牲了,就连自己这个她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着的女儿也因为乍然失去双亲,绝望透顶的选择拔下头上金钗,刺穿喉咙自尽了。

  鲁窈娘也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到底是好是坏

  第一世惨死的她居然在自尽后又再次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刚刚得悉那个畜生意图倚仗舆论攻势与她退亲的时候

  上一世因为周一昂家破人亡的她在发现自己重生后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和对方计较,而是带着爹娘逃命

  谁知,周一昂老早以前就已经买通了眼线守在了她家附近,时刻观察着他们一家的反应

  如此一来,她又再次落入了对方早已经安排好的陷阱中,再次因为不愿意婉转俯就于他而家破人亡

  接连死在周一昂手上两回的鲁窈娘在发现自己居然又再一次回到过去后,彻底没了上辈子的反抗念头,而是平静万分的接受了这个对她而言异常残酷的可怕现实。

  常言道,事不过三。

  她都将将活了两辈子了,既然周一昂执意要将她囚作脔物,由他摆布,那么,她就认了吧。

  只要能够保住爹娘性命,只要能够让二老安享晚年,不论让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承受着怎样不堪的命运,她都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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