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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三

  “鱼羁游。”下一刻, 青年把鱼羁游抱进怀中。

  鱼羁游被拉入那个毫无温度的怀抱时才反应过来。他听到那句话时整个人一片空白, 无知无觉地继续走了几步, 直至走到青年的面前。

  然后青年气质倏而一变,手中之剑那种一往无前的锋锐之气也软了三分,他右手持剑,左手急切地拉过鱼羁游。

  “鱼鱼, 真的是你。”仿佛是一团梗在喉间的寒冰融化, 一声“鱼鱼”软得像水。

  杨浥禾这时好像才终于确认发生了什么, 收起剑,揽着鱼羁游的手更加用力。

  “鱼鱼, 对不起”杨浥禾连呼气都是冰冷的, 几乎没有热度的气息连同破碎的话语一股脑儿吐在鱼羁游的颈侧, “我不知道对不起, 一直没来找你我你一定对不起”

  如果明水学宫的任何一人在此, 都会讶异他们脾气虽好但从来都如高岭之花般让人不可接近的大师兄,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异常镇定的无情道修炼者,竟然也会有情绪波动得如此厉害的时候, 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人

  不太一样,虽然鱼羁游也是下意识地在杨浥禾靠过来的时候就单手抱了回去,但他发觉,在短短的时间里, 眼前人已经转了两次情绪。

  但这个是真的, 鱼羁游闭了闭眼, 轻轻嗅了嗅, 熟悉的气息让人心脏微微发疼。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令人安心的沉默为风声所掩盖。

  该说什么呢虽然杨浥禾没有一刻忘记过鱼羁游,甚至日日夜夜想着回去封灵界找他,但从来没有一次成行。他只能默默蓄积着力量,像当初他和鱼羁游在沾衣门时那样,等待至足够强大,再挣脱一切枷锁。

  只是这一次,他仅有一个人,他所要面对的也不仅仅是沾衣门那样的门派所以那需要多花一点时间,不止十二年,一百二十年,甚至更久。

  杨浥禾每次想到横亘在他和鱼羁游之间那道巨大的鸿沟,心中就忍不住生出一股巨大的空洞如果命运恰如参商对照,即使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在此后余生都不能再相见,那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他既希望鱼羁游还记得他,又希望鱼羁游忘了他。但不管那颗星星是否仍属于他,它总在那里,在另一片他不知道的夜空下发光。

  那一点看不见的星光成了杨浥禾的执念,或许正因如此,在这具名为“明祎”的躯壳里,他始终存在着。“他”没有变成别的“明祎”或是“杨浥禾”,只是固守着一段十二年的记忆,视若珍宝,不肯丢掉一分一毫,保存自己的人格。

  可杨浥禾从未想过真的能再见到鱼羁游,在此刻,在这个场合。封灵界由四十九位上人联合布下封印,可进不可出,他是死了一次,化身的意识直接泯灭在封灵界,只有一段记忆回到了“明祎”身上,那鱼羁游呢

  鱼羁游是怎么出来的亲手用承钧杀了他的鱼羁游是怀着什么心情来找他的

  “鱼鱼,对不起我想你。”杨浥禾一想到那些旧事,尤其鱼羁游还背着承钧,刚稳住一点儿的情绪又乱了。

  他漂亮的眼睛看着鱼羁游,眼角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水光潋滟。

  “唔”鱼羁游主动亲了上去,杨浥禾先是怔愣,然后回应。

  一吻毕,有些熟悉的东西这才回到两个人之间。

  鱼羁游很少主动,因为杨浥禾总是更主动的那个,但他也不会客气。毕竟这个人是杨浥禾,用新学的词来讲是他道侣,杨浥禾只是“死了”,又没有跟他分手,亲一口自己的道侣又有什么错呢

  “还给你。”鱼羁游见气氛还算轻松,笑着说了一句。毕竟他们上一个吻是杨浥禾主动亲他的,而他对此一直念念不忘,回礼也是应有之事。

  “浥禾,你没有死。”鱼羁游叹息着把眼前人搂得更紧。

  鱼羁游又有什么可说的呢知道杨浥禾可能还没死,决定来找杨浥禾之时,鱼羁游设想过无数次要问他,他是不是骗了自己,其实他根本没有中毒可是真正见到了人,鱼羁游才知道,自己想的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而是杨浥禾还活着。

  鱼羁游仍是如此,只要杨浥禾好好的,别的一概无所谓。

  这一挨近,就出问题了。

  “哞哞”鱼羁游怀里的小牛小声叫了起来,两人尴尬地松开。

  小牛在鱼羁游怀里变回了小男孩模样,正好面对着杨浥禾,他眼前一亮,“漂酿哥哥”

  “你好,”杨浥禾半蹲下身,温和地同小牛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鱼羁游,“他是什么人”

  “朋友所托。”鱼羁游答,神情淡了不少,就是一句话,又变得不一样了。

  “杨浥禾”见鱼羁游的反应也不意外,继续说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杨浥禾。”见鱼羁游几欲皱眉,笑了一下,如冰棱雕成的花,在没有温度的阳光下折射出亮银,“我不是他,只是我们都比较喜欢这个名字,不过你刚才也见到了一个明祎。”

  “祎”即“一”,再怎么被寄予厚望,这也是一个数字编号对吧他们都不喜欢编号,乃至于对“明”这个本姓也缺乏认同,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不顾杨浥禾的反对,自称为这个名字。

  鱼羁游表面上点了点头,实际上心里掀起滔天骇浪。一股“嘎吱”的声音从他的穴窍四周传来,他连忙制止了灵气的疯狂涌动。

  “这是哪里”小牛张望了一会儿,自顾自跳下了鱼羁游的怀抱,好奇地打量四周的石板。

  “这里是,稷下学宫遗址。”“杨浥禾”主动替他解答了。

  “谢谢漂酿哥哥”小牛毫不犹豫地道谢,尽管他没听懂,但是漂亮哥哥对他说话了

  “杨浥禾。”鱼羁游不太习惯地称呼道,人还是这个人,却很别扭。

  “需要谈谈”听到鱼羁游这么叫他,“杨浥禾”眼神微闪,语气仍然冷淡。

  鱼羁游再次点了点头,“杨浥禾”猝不及防地靠近他,在他颈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心魔的味道很淡看来你是真的。”他的嘴唇仍泛着嫣红的色泽,是鱼羁游刚亲出来的。

  吐息温热,激起一片小疙瘩,鱼羁游有些不自在,感觉很微妙。

  “请不要介意,经常有人冒充你。”“杨浥禾”只一吸就离开了,看向周围一地黑色的晶体,锐利的眼神似乎能将那些玩意儿再杀死一次,“不过能让杨浥禾出来,还是第一次。”

  鱼羁游听他谈论杨浥禾总觉得别扭,只好道“我该如何称呼你”

  说来,黑色的晶体原来是“心魔”所化,他得到的那枚或许是出自靠近同类的反应咦,晶石呢鱼羁游一怔,他只记得那枚黑色的晶体几乎熔化,然后现在就不见踪影。

  “杨浥禾”闻言又是一笑,不过是轻轻扯动了嘴角,但鱼羁游对这张面孔太熟悉了,很敏锐地捕捉到情绪,“你可以直接叫我杨浥禾,我没意见,或者玄昭。不过在别人面前你最好称呼我为明祎或九鸣。”

  “玄昭”是他的曾用名,但他已经对那个名字没有丝毫认同感了。不过这个正牌鱼羁游肯定不愿意叫他“杨浥禾”,“杨浥禾”微微有点遗憾。

  鱼羁游看着眼前之人认真地等他回应的神色,犹豫了一下,选择,“玄昭。”

  玄昭预料到这个结果,转而说起下一个话题,“这个给你,芥子之戒。”他从左手中指上取下一枚指环,递给鱼羁游,“可以用来装承钧。”在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同样款式的戒指。

  他“承钧”两字说完,两把剑的嗡鸣声响起,一把是被他收入体内的细剑蠢蠢欲动,而另一把是鱼羁游背后的重剑

  玄昭露出意外的神色,那把重剑有灵

  鱼羁游伸手,却是止住承钧的振响,而没有接过那枚戒指。

  “怎么不接,需要我给你戴吗”玄昭似乎是单纯的疑惑。

  鱼羁游脸淡淡地红了,从小生长在封灵界的人当然不会对戒指产生什么特殊情结,但他看过一篇九鸣仙君的同人文。

  跟谁配就不用提了,反正不是他。总之文里有一个情节就是,九鸣仙君左手上戴着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那是为他的道侣准备的,有一天他把自己中指上的戒指为那人戴到左手无名指上,从此修两姓之好,永结同心。

  戒指有定情之意也是执夷帝君从域外传回来的流行文化之一。

  没想到真的是给他的。鱼羁游强自镇定地回答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谢谢。”

  手在接过指环时触到玄昭的指尖,很温暖,鱼羁游赶紧把指环戴上,也是中指。

  玄昭看了,没说什么,只道“这本来就是给你的。”

  “嗯。”鱼羁游应道。戒指一贴到他,他就自动地感知到了那一片空间,过程与内视有点像。

  灰黑色的空间很大,放五个剑箱也绰绰有余,但并不是空无一物,里面有几箱码得整整齐齐的灵石鱼羁游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之前擂台赛的奖励直接打到他联络器里了,他大概理解为联络器成了“银票”。

  此外,还有几套衣物,很多书卷和玉简,水和食物,一些餐具,以及不合常理多的筷子。鱼羁游心下一软,说不出话来。

  玄昭眼神暗了暗,他当然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不过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我看你身上有禁制,需要我帮你除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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