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五章1030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余娇娇叹了口气：“媛媛她啊，还是被父母的事情给影响到了。”
季玉梅离婚的时候，季媛媛十六岁。
十六岁的女孩子正是心思敏感感情充沛最喜欢伤秋悲月的时候。
她的父亲又是那样一副形象崩塌的样子，甚至还坐了牢。
往常和善的爷爷奶奶也都为了不是她妈所生的所谓的弟弟变了脸。
小姑娘的世界可以说是彻底崩塌。
对现实的恐惧和逃避让她选择了母亲。
可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却极其深远。
最直观的表现在，从高中到大学，这姑娘拒绝跟所有异性有超过社交距离的接触。
一开始季玉梅还很欣慰自家姑娘懂事，可是等她大学毕业了也没想找对象，每天就老老实实的当老师教学生，跟同事的来往也仅限于在学校。
别说在办公室解决终身大事了，她连同办公室的男老师都叫什么都搞不清楚，只知道人家是陈老师王老师等等。
因为她在下意识的拒绝跟异性接触。
这时候季玉梅才意识到不妥。
可就算意识到了，她也没办法处理。
心理问题还归于精神病的年代，除非她愿意把季媛媛送到精神病院去。
这世界上真正爱自己的孩子的，哪里舍得把孩子送到那种地方？
恐男这种问题真的没办法解决。
就算她能押着季媛媛去相亲，难道还能押着她去领结婚证去洞房？
更不要说季媛媛第一次相亲回来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之后更是高烧了三天三夜滴水粒米未进，全靠输液撑着。
有过这么一遭，季玉梅就死了让季媛媛结婚的想法。
反正她赚的钱不少，她女儿的工作也稳定，大不了她一辈子养着自己的女儿呗，又怎么了？
季媛媛自己对男人避之唯恐不及，倒是季玉梅的第二春来了。
追求季媛媛的这人也不是外人，说起来俩人还算的上青梅竹马。
这位竹马叫做祝腾飞。
俩人小时候也被家人邻居调侃过小两口娃娃亲之类的。
只是世事变幻，再加上季玉梅不喜对方咋咋呼呼没有一刻安静下来，上了大学后倒是跟别人谈起了恋爱，俩人也慢慢疏远了。
本来嘛，小孩子的感情，只要不是家人想拆散，顺着来的话极少有能走到最后的，很多都是越挫越勇。
俩人后来在武杭相聚，都有点物是人非，但因为年轻时的那点情谊，关系倒是变的亲近起来。
来往的次数多了，季玉梅也就知道了，这位竹马也算是不幸。
娶了个妻子，结果妻子生第二胎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当时正逢家变，他一个人拖着两个孩子，大的才五岁，小的才满月，只能在父母的努力下匆匆远避老家农村。
山高水远，这位也不是什么能干的主，还要养两个孩子，要不是老家亲戚还算靠谱，父子三个说不定就饿死在老家了。
可家家日子都不宽裕，就算人家肯帮扶，帮扶的也有限。
两个儿女都年幼
，稍微有点磕绊就会生病。
那几年光为了养活大两个孩子就耗去了祝腾飞所有精力，更没工夫像其他人一样悲春伤秋了，真没时间。
但新手爸爸带两个孩子不是那么好带的。
反正那些年的经过祝腾飞并不愿意提起，总归他的两个孩子是平平安安长大了。
再总归，他总算带着两个孩子又回来了。
他虽然已经努力教养了，但两个孩子还是受当地风气影响，心性上舒展不开，老大还好一点，毕竟是当哥哥的，很有担当，老二就不成了，总之惦记着眼前那仨瓜俩枣。
甚至明明这兄妹俩，哥哥都还比季媛媛小两岁呢，妹妹更是小了五岁，结果十六岁就跟人谈恋爱结婚了，找的对象家里也乱糟糟的整天鸡飞狗跳。
哥哥稍微好一点，但也老实憨厚过头了。
妹妹老早在老家农村结了婚，哥哥呢，是真的听父亲的话一直没结婚。
祝腾飞找到机会回城的时候想把儿女都带着，可惜女儿倒是想走，但夫家不让走，不然就带着女婿和外孙女外孙一起走。
祝腾飞自己回城后都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带自己的一双儿女已经是极限了，哪里还能带得了这个一直看不顺眼的趁着女儿年纪小不懂事就勾引了女儿的女婿？
反正最后，祝腾飞是带着儿子回来了，女儿一家子被丢在了乡下。
他回来的比季玉梅晚好几年。
不同于季玉梅一直在县城里在工厂里，他是真
的一直在农村里老老实实种地，就怕招了对家的眼。
结果回城后翻天覆地的变化，别说找工作了，要不是老家还在，差点连容身之地都没有。
就算如此，二十年过去，再想谋生也成了一个难题。
沈腾飞在农村早就被磨厚了脸皮。
那时候很多人其实很看不起出来做小生意的人的，不管你个体户赚再多的钱，只要不是开着工厂的那种，都被人看不起，觉得不稳定，太飘，太浮。
那时候真的，个体户你腰缠万贯，比不上人家工人月入五六十七八十。
沈腾飞家人都没几个了，也不在乎脸面，搞了个脚蹬三轮车带着儿子到处收废品，虽然辛苦，好歹能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下去了。
再后来嘛，这人曾经的教育和聪慧，他的脑子和能力是有的，就把收回来的废品分类。
像一些旧家具，低价收来，找工人翻新一下再高价卖出去。
诸如此类，反正很快，他就租了个破房子专门搞了个废品收购站，他给的价格公道，往他这边送废品的人还挺多，再加上自己和儿子的努力。
过了两三年，凭着一个废品收购站竟然也慢慢的发家了。
但多年的农村生活，还是让曾经张扬的人学会了低调做人。
在其他人眼里，他们父子还是个收破烂的。
实际上家底早就有了几十万了，还又另买了房子，儿子也娶了媳妇儿。
他和季玉梅相认，就是他去收垃圾的时候碰到了
季玉梅，才知道季玉梅也回来了，只是怕触景伤情，没怎么在老家这边住。
俩人再次联系上，感情自然要比寻常人要好的多。
来往的多了，男女之间自然很容易产生感情。
只是他们两个的感情，说是寻常的男女情爱也不准确，更像是曾经认识的人经历过伤害之后相互抱团取暖，互为支撑。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两个曾经认识的中年男女的感情，不像年轻人那般炽热，也不像老年人那样老房子着火。
一开始虽然他们彼此有意，但顾忌着各自的孩子，都没敢表露出来。
但感情是没办法隐藏的。
当事人就算再遮掩，为事业奔波忙碌的状态还是感情有了新发展的状态是完全不同的。
祝腾飞的儿子刚结了婚，小两口正是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天天眼里只有彼此，哪里顾得上老父亲是不是老树开花了。
反而总是对男人敬而远之的季媛媛，对母亲的变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这孩子一开始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在碰到过父亲那样糟糕的男人之后母亲为什么还能对别的男人产生感情。
她见过祝腾飞。
祝腾飞在农村那十几年中真的就过的是老农民的生活，学识和教养已经深入骨髓没法改变，但头发已经开始变白，脸上更是风霜遍布。
这么多年的身体亏空，不是吃几年好饭就能补得过来的。
季玉梅要是不说，季媛媛都不知道原来这位祝叔叔居然跟她妈同岁，甚至出生日期比她妈还小上那么几天。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算不开心也不会把不喜挂在脸上。
但知女莫若母，季玉梅还是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儿。
经过一番母女彻谈，季媛媛哪怕不理解，也不再反对季玉梅再婚。
两个中年人的婚姻，也不需要那么多花哨。
两边的儿女都
不反对，季玉梅和祝腾飞就领了结婚证。
余娇娇当时出差正好路过，还跟他们两口子一起吃了个饭认了认人呢。
季玉梅信里写的东西不少，但反复重复的，就是怎么都没想到季媛媛居然会看开会找了个对象结婚。
余娇娇猜测道：“可能是家里总算有了个靠谱的男人，媛媛对男人的认知不再那么片面了。”
季媛媛的问题，与其说是恐男，不如说是被父亲当时的事情给吓到了，对男性产生了不信任感。
这种情况只要让她感受到男人并不是只有她爹那种渣男，很多男人还是很靠谱的，慢慢的就会改善她的这种心理。
这不，都要结婚了。
余娇娇兴致勃勃的开始猜测季媛媛找的对象什么样。
赵鹏程跟季玉梅打交道不多，对季媛媛也不熟悉，就随余娇娇自己说。
没一会儿，赵志兵又下来了。
余娇娇看着他一瘸一拐下楼的样子道：“志兵，腿疼不疼？”
赵志兵摆摆手：“不疼，我去外面逛逛，等会儿就回来了。”
说是去逛，其实是找以前的小伙伴啦。
余娇娇看着他已经恢复情绪的背影摇摇头：“这孩子，亏我还以为他真的动心了，还想着要不要帮他撬墙角，结果呢，就这样？”
感情这死孩子对季媛媛应该就是少年时的悸动？
再联想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这辈子不结婚，这孩子压根还没开窍呢。
赵鹏程笑：“所以我就说了，不用管。年轻
孩子，让他自己调节就行。”
其实赵志兵没余娇娇和赵鹏程想的那么云淡风轻，当然也不到相思成疾的地步。
他就是乍闻曾经有过好感的一个姐姐突然要结婚了，心里有点别扭有点不得劲儿而已。
就像小孩子被抢了棒棒糖一样。
他回屋里本来也是觉得过一会儿就好了的。
但当年季媛媛留在他脑海里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以至于他怎么都无法想象当年那个逆着光给妹妹讲故事的姐姐居然要结婚了。
虽然那个姐姐比他大好几岁，要是按正常情况，孩子都应该几岁了。
可俩人从季玉梅母女离开后就没怎么见过，他的印象里，季媛媛一直是那个十三四岁的文静恬美的少女。
可那个少女，她竟然要结婚了！
他无法想象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要怎么结婚，怎么为人妻子然后为一个男人生儿育女，哪怕他明知道季媛媛比他大几岁。
这种情况，类似于偶像幻灭。
反正，赵志兵有点无法接受这个，在家里还要听妈妈说媛媛长媛媛短的，更是听的火起。
家里待不下去，就只能出去。
正好他有同学和小伙伴初中高中毕业后就工作的，他打算去找自己的小伙伴玩玩去。
但他想找也不是好找的。
他现在是因伤休假，可是别人还要努力工作养家糊口呢，门口找了两家人都不在，家里人说要帮他递话，赵志兵就有点丧气。
这可真是的，想找小伙伴吹吹牛
皮都找不到捧哏的。
就在他在寂寥秋风里独自萧索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志兵？”
赵志兵扭头：“五奶奶？这是小姑姑？你带着小姑姑去干啥呢？”
郭秀秀当年生了个女儿，赵志兵因为这个刚出生的小姑姑还别扭了好一段时间呢。
但后来看过年拜年的时候，三头身的小姑姑一本正经的给兄弟几个发压岁钱，忽然就觉得好玩了。
郭秀秀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上下打量他，打量完上手就捏了捏他胳膊，然后咂舌：“你小子，现在比以前还壮实，我都不敢认了。”
赵家舍得给孩子吃肉。
别的孩子逢年过节才能尝尝肉味儿呢，赵家几乎天天吃肉，鸡鸭鱼猪牛羊那是轮流来。
再加上赵鹏程这个当爹的带头运动。
赵家八个 孩子，从老大赵志兵到最小的赵柏，身子骨都壮实的很，不像有些人的孩子，要不挑食要不吃不够营养不良瘦的跟竹竿似的风一吹就倒，就是在家里的溺爱下有啥好吃的都紧着孩子吃，结果喂出了个小胖子。
尤其八零年，小胖孩越来越多了。
赵家几个孩子呢，却还是看着瘦其实很结实的那种精瘦。
部队生活其实还不错，营养绝对够，又有充足的锻炼，本来就壮实的赵志兵脱去青少年的偏瘦体型后，身材也变成了成年人的身材。
这几年赵志兵不仅是身高又长了五六厘米，已经快接近他爸的身高，身材也已经是完
全的成年男人的身材了。
赵志兵被捏的哭笑不得：“五奶奶，我都二十二了，总不能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对了，你带我小姑姑去干啥呢？咋我小姑姑一脸不高兴？”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郭秀秀二婚后生的孩子叫孙敏，孙玉舟好不容易才选定的。
孙敏小姑娘说是小姑姑，其实按辈分应该叫小姑奶啦。
小姑娘小时候不懂事，人家叫小姑奶她就应。
结果等上了小学后才发现，自己的同学都是叫别人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
就她自己，跟妈妈回到老家还有白胡子爷爷叫他姐或者姑姑。
叫小姑奶的三四十岁的更是一大群。
那种还在上学的小屁孩就不用说了，很多因为辈分太小，都得叫她祖姑奶了。
辈分这玩意儿，大个一辈儿，给人当个小叔叔小姑姑小阿姨小舅舅的，那没问题，可以占人便宜嘛。
可要是大很多，叫什么姑奶奶姨奶奶甚至还夸张到要叫祖姑奶，那可就很开心不起来了。
尤其对小姑娘来说。
总觉得还是个小孩呢，都要被叫老了。
所以孙敏小朋友在被多次叫了姑奶甚至祖姑奶后忍不住抗议，让大家最多叫姑姑。
她可以给大家当小姑姑，但是不想当小姑奶。
总之现在，赵志兵这一辈的人，就都叫孙敏小姑姑，倒是余娇娇他们，只叫她敏敏。
这个论资排辈是从余家村那边排的，严格来说从郭秀秀再嫁给孙玉舟之后，她就和余家村的人没啥关系了。
她后生的子女也不用跟着余家的孩子论资排辈。
也就只有老余家这样比较亲近的，跟郭秀秀再婚后还有所来往的人家，还在用着这个
排辈。
因此后来小姑娘反对，不让叫小姑奶什么的，余娇娇也就从善如流了。
她叫郭秀秀还是叫五奶奶，但叫孙敏，就是叫敏敏了。
孙敏不想给大家当小姑奶，赵志兵他们也不想头顶还有个六七岁的小姑奶啊。
反正除了余全根和余有根兄弟的孩子没办法外，赵志兵他们很高兴涨了一辈——他们和爸爸妈妈一个辈分啦。
嘘。
这个可不能说出来让大人知道。
这是所有年轻一辈共同的小秘密。
现在呢。
这位小姑姑皱巴着脸憋着气，虽然跟郭秀秀并排走路，小脑袋却一直扭向他处，看都不看她妈妈一眼。
听到赵志兵这位大侄子叫她，还从鼻子里喷了下气，就是不肯说话。
赵志兵找不到小伙伴的丧气立刻被小姑娘给逗乐了。
他摸了摸口袋，上衣口袋是空的，裤兜也是空的：“哎呀，今天出来忘了给小姑姑带点糖果了。”
孙敏抑郁的瞪了他一眼：“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才不要吃糖，吃糖烂牙，你别害我。”
郭秀秀立刻拍了一下她脑袋：“怎么跟志兵说话呢你?”
孙敏立刻抱着脑袋往旁边跳去，叫嚷道：“谁让你跟我说话的？我不要跟你说话，我不听你说话，你走，你走开。”
她转身想跑，被郭秀秀一把拉住了。
郭秀秀被闺女搞的也有点尴尬：“志兵，家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回头去五奶家啊，五奶给你做酱猪蹄。”
赵志兵立刻想
起了五奶奶做的酱猪蹄。
色泽红艳，酱香浓郁，一口下去齿颊生香，好吃的不能更好吃。
他都顾不上尴尬了，笑嘻嘻道：“好的五奶奶，回头我就去你家。”
孙敏立刻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饿死鬼投胎。”
又被郭秀秀敲了一下。
母女俩拉拉扯扯的走了。
赵志兵有点感叹：“没想到小姑姑都这么大了。”
他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小姑姑还是个上幼儿园的小不点儿呢，一转眼已经有了小小少女的影子了。
看到这个小小少女，就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少女。
孙敏都能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儿成长为一个小小少女，季媛媛现在结婚其实也很正常。
而且她结婚比之很多同龄的女同志来说，已经很晚了。
想通了之后，赵志兵就开始琢磨等季媛媛结婚的时候送什么给她当新婚贺礼。
然后又开始老父亲操心。
他可是听说女人越早结婚生孩子对身体越好。
季媛媛比他大六岁，都已经二十八了，等结了婚以后生孩子的时候，都至少要二十九三十了，那时候不会年龄太大了？
哎。
这个礼物可真不好选。
总不能为了季姐姐好就把季姐夫喀嚓了一劳永逸？
想到这里，赵志兵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竟然碰到了他的小伙伴。
赵志兵高兴的挥手：“红兵，红兵，看这里。”
赵志兵的小伙伴，除了家门口的人外，一般都是同年级的同学。
考上高中的
人少，考上大学的人更少。
大部分人都在不上学之后就按部就班的找工作找对象结婚了。
这位叫红兵的小伙就是如此。
他和赵志兵同岁，赵志兵一路上高中上大学，算是顺水顺风，窦红兵却不是。
这小伙当年也有一颗考大学的心。
可惜除了高考刚恢复那两年相对比较容易外，后来大学是一年比一年难考。
他是看着赵志兵跳到跟他一起上高中，结果赵志兵去上大学了，他复读三年还是连个大专都没考上。
家里也不打算再让他复读，只好听家里的接了父亲的班去工厂里当一个工人，然后在家长的安排下结婚。
他是正常年龄上的学，本身比赵志兵大两岁，高中又复读了三年，二十一岁没考上大学就结婚，现在二十四岁，孩子都已经两岁了。
窦红兵看到他也很高兴：“你小子，你不是去上大学了？后来也没你的消息，他们还说你是发达了就忘了大家伙儿了，现在回来是大学毕业了？在哪儿高就啊？你的工作应该不错？”
这时候家里有钱没钱，还在上学的孩子除了羡慕家庭条件好的孩子的衣服文具外，其实还没后来那么夸张。
窦红兵这人是真老实，上学的时候没像其他同学一样关注过谁家有钱没钱，后来工作了才听同学说赵志兵家可能挺有钱的，除了羡慕一下也没什么。
毕竟他自己也有工作有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邻
居还羡慕他的工作呢。
他就是羡慕赵志兵当初能考上大学，考上大学意味着将来分配的工作不管怎么说都是旱涝保收的。
要是分配个好工作，车子房子票子媳妇子，那是坐着就能落到怀里。
赵志兵：“……我后来去当兵了，没继续上学，这几年一直在部队里呢，没出来也就没跟大家联系过，倒是你呢？看你这红光满面的样子，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他还用完好的肩膀撞了下窦红兵的肩。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窦红兵苦笑着摸了下自己的脸：“你看我这像过的不错的样子吗？”
赵志兵愣了下，仔细看了下，才发现几年不见，不光是他自己变了，窦红兵也变了。
不光是从单薄少年变成青年这么简单，最明显的变化是精气神。
他还记得上高中的时候，作为班长，窦红兵每次提起上大学不光是眼睛，那是浑身都在发光。
这大概也是那个年龄段所有青少年的共同特征。
对未来充满理想，对将来充满希望，对生活充满热情，并且坚信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做成，坚信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打败自己。
然而现在的窦红兵就跟其他人一样，每天为生活为妻儿奔忙，长期劳心劳力使得曾经的少年迅速长大成熟变的沉稳。
曾经的意气风发已经消失不见。
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就是一个叫窦红兵的普通人。
烦闷，憔悴，还有对未来的茫然和不确定。
赵志兵有些纳闷：“你后来没考上大学？你不是说不考上大学不结婚吗？还是考上了你家里不让你去？”
窦红兵摇摇头长叹一声：“我跟大学，有缘无份啊。”
窦红兵学习成绩蛮好的，不然也不会当上班长，属于班级里稳定前五。
上下浮动，也就是第三到第六之间。
年级排名稳定在前二十名。
他们班和学校永恒不变的第一名一直是原国华这个跳级上来的小朋友，第二名则是一个女生，这俩的成
绩从入学开始就没变过。
这个成绩基本稳入大学。
就算高考的时候发挥不好，上个大专也是没问题的。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窦红兵高考的时候正好肚子疼，拉肚子拉的差点脱水，站都站不稳，拿笔的手都在抖，更不要说答卷写字了。
不用说，那场高考白费，别说上本科了，他连大专分数线的一半都没考上。
赵志兵是高考结束后才知道的。
发生这种事情谁都没想到。
窦红兵没办法，只能复读一年。
第二年高考的时候更离谱。
他明明在头一天都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还再三检查过没问题，结果等到了考场才发现准考证不见了。
准考证不见了，别说答卷了，连考场都进不去。
没办法，只能再战第三年。
第二次复读高考的时候倒是没丢准考证，结果快到考场的时候有个人开着三轮车路过把他撞到，右臂当场骨折。
窦红兵都要疯了。
拖着断臂也要去考试。
这次他倒是去考试了，然而第一天已经耽误了，后面两天很多题目看着都很简单都会，甚至有的题目一看就知道答案，然而他根本没练过左手写字。
写的字丑且不说，关键是慢的不行。
特别是那些需要写大量字的题目，他好不容易才写完一道题，别人已经翻页了。
后面几场考试他根本就没有写完的，成绩可想而知。
窦红兵心智坚韧，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坚强的开始了第三次复读
，同时也是跟父母说好的最后一次。
因为他年龄实在不小了，如果再考不上，家里也实在供不起了。
因为发现自己高考命实在有点差，也为了抓住最后的机会，窦红兵还专门让父母陪着。
可以说，窦红兵是这时候极少见的高考还要家长陪的高考生了。
结果这次更早，第一天的时候也仅仅是撑不住睡在了考场上，好歹题目已经答完了，哪怕觉得倒霉，可好歹也拿到了大部分分数。
结果第一天高考结束后当天夜里，窦红兵突然就发起了高烧。
人烧的昏迷不醒不得不送医院，想当然，这最后一次高考他也没抓住机会。
他们老师和学校的其他教职工现在提起窦红兵都摇头叹息，都叫他那个倒霉的窦红兵。
明明学习成绩不错，尤其后面他复读的那两年，他的成绩已经是稳稳的全校第一了，大考小考一次没出过岔子，他们都觉得他别说本科，只要别是题目太偏，重点都稳了。
可谁知这小子命这么不好呢。
简直像跟高考犯冲一样，平时好好的，一到高考就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高考考不好，平时成绩多好都白搭。
就像赵志兵当年。
因为跳级两次，他的成绩其实一开始跟的很勉强，全靠假期弟弟补课才能考到班级中游位置，偶尔能冲到十名左右，已经很了不起了。
老师都觉得这娃最多考个大专。
结果人家命好呀，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一
举考入了本科不说，还高出了本科线二十来分。
这么高的分只要不是顶尖那批学校，其他学校基本都能进了。
四次高考，次次意外。
连窦红兵都觉得自己大概跟高考犯冲，死了这条高考的心，听话的接了父亲的班，随后又和青梅竹马的女孩结婚了。
现在，孩子都已经快出生了。
赵志兵对这哥们儿的倒霉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举起啤酒跟窦红兵碰了下：“你这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不像我，媳妇儿说不定还在丈母娘肚子里揣着呢。”
窦红兵说的有点眼圈红，跟他碰了下，又被他逗笑了：“可别了，那等你媳妇儿长大，你得变成糟老头子了，到时候就不说你爸妈让不让你娶个孙女儿，说不定你媳妇儿的爹还正是你朋友呢。”
“噗，咳咳咳……”
赵志兵被他吓的一口酒呛了出来，呛的自己猛烈咳嗽：“我艹，兄弟你别吓我。”
窦红兵哈哈大笑：“说不定呢。”
“可别了，那我还不是不结婚拉倒，可不能祸害小孩子。”
窦红兵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抹了下：“光说我了，你呢？你当时考上大学，不知道咱们班多少同学羡慕嫉妒恨呢，你怎么好好大学不上跑去当兵了？”
赵志兵解释道：“也不是不上，就是暂时休学，等当完兵还回去上学的。我就是觉得，我老子以前当过兵，那我也不能给我爹丢人，我几个弟弟妹妹不
行，不是当兵那块料，那我得补上啊。”
“再说了，大好男儿不去部队里走一遭，我怕我以后会后悔一辈子。”
窦红兵冲他竖大拇指：“高！你这觉悟实在是高。”
八十年代之前，当兵是很多人的梦想和理想，但八十年代后期，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很多年轻人已经不再把入伍当兵当做自己的理想了。
赵志兵能毅然决然的放下到手的大学去参军，对窦红兵以及很多人来说，是挺不可思议的。
“谈不上觉悟，就是想去体验一下。”
对自己的事赵志兵不想多说，很多都涉及到保密政策，也不能多说，就道：“你呢？以后就在厂里干着？要不要考虑读个夜校啥的？”
窦红兵摇头苦笑：“还夜校呢，以后怎么挣钱养活家小我都不知道，哪里还顾得上考虑这些。”
赵志兵大吃一惊：“？？什么意思？你工作不是好好的？”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窦红兵烦闷的灌了一大口啤酒，把最后一口酒咽下去，才闷声道：“都下岗了，还养活家小，我拿什么养活？我这几天都不敢回家，就怕回家月琴问我发工资了没，我倒是想给她钱，可我哪来的钱给她？”
他仿佛好不容易才找到倾吐的对象，忍不住大吐特吐：
“前年开始就发不了全部工资了，一开始还是发百分之八十，后来发一半，去年开始，一半也发不下来了，一开始还是四成，后来三成，两成，到了今年，别说一成了，一毛钱都发布出来了，每个月都是发的工资欠条，三个月前，厂里开始裁员，我被裁掉了。”
别的厂子像服装厂炊具厂刀具厂皮革厂等等这些厂子，就算工资发不出来，还能拿积压的库存顶账。
虽然比不上工资，可等集市的时候，或者干脆就骑着车去农村，把发下来的东西卖掉，至少够生活。
可他们厂是搞印刷的！
人家能发自家积压的产品，他们发什么？
发油墨还是发纸？
还是发印坏的书？
书这玩意儿完好的值钱，印坏了就不值钱了，都是论斤称的，一斤一两毛钱，要是用书抵工资，每个月光抵工资的书就能把家里给塞满了。
关键是那些什么什么的书，根本不是时下受欢迎的，正版都没人买，有问题的更没人买了。
所以他们只能领白条。
领白条还能安慰自己好歹现在欠着以后还会
发，谁知道他就被裁掉了呢。
窦红兵这人的性格，从当初为了考大学能再复读三年，如果不是父母不同意还可能会继续复读下去，就能看出来，这人性格上其实是有点执拗，不是很会变通。
他和这时候的很多人一样，在父母的影响下，对两种身份蜜汁自信：大学生和工人。
自从恢复高考以来，大家就都知道了，只要考上大学，必定前程似锦，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进机关单位，再不济分配个工作也能旱涝保收。
工人就不用说了，从刚解放到现在，一直是所有人心目中的铁饭碗。
解放四十年，有的人就干了四十年。
从少年到老年退休，几乎是一辈子。
哪怕现在下岗潮逐渐扩大，也没有人相信，大家依然觉得工人是铁饭碗。
窦红兵也一样。
自从考不上大学认命到工厂里当一个印刷工人开始，他就以为自己这辈子会老死在这个岗位上，哦不，大概等儿子长大后会传给儿子，以后可能还会再传给孙子。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他刚进入工厂没多长时间，还在踌躇满志争取在工作岗位上也干出成绩干出风采的时候，厂里居然接不到活了。
现在他更是被裁员了。
这让一直觉得自己会是个印刷工人，以后可能当上小组长，再当上车间主任或者生产主人的窦红兵彻底迷茫了。
孩子都快出生了，可就他现在的样子，他以后要怎么才能养活的了
老婆孩子？
詹红兵越说越迷茫，越说越绝望。
说到孩子快要生了，自己口袋里却一分钱都没有，连送媳妇儿去医院检查的钱和生产的钱都没有的时候。
这个坚持了四次高考的男人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边上的人路过的人看了看也没多大兴趣。
自从下岗潮兴起后，男男女女走着走着就蹲到地上大哭，说着说着就捂着脸痛哭，吃着吃着就趴桌子上痛哭的人实在太多了。
大家对这种情况除了同情，也没可奈何，同时更庆幸自己不是下岗的一员。
赵志兵被詹红兵突然发生大哭给吓的懵逼了，有点反应不过来詹红兵话中的意思。
他活了二十二年，前面六年跟着生母能活到六岁已经是很不错了，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六七岁跟着亲爹，生活多好谈不上，也就是能吃饱。
真正开始过上好生活，是在父亲娶了小后妈之后。
特别是父亲出事之后，小后妈一肩扛起了养他们四个的重担，不仅带着他们进了城，还吃上了肉，穿上了其他小伙伴从没见过的漂亮衣服，听了小伙伴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甚至还在城里上了学。
先是县城，后是商都。
他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他再也没有过过小时候那种吃不饱穿不暖冬天都不敢下炕的日子。
王晗和三胞胎甚至压根不知道他们家也穷过。
赵志兵也从来没有为钱发愁过。
就
算现在，他出了在部队领的津贴，家里给他的零花钱也没断掉呢。
现在家里给他们的零花钱已经涨了。
他小的时候一星期五毛钱，已经是一笔巨款。
现在，则变成了一个月两百。
三胞胎还小，一个月二十。
他的津贴一个月也有一百多。
他的战友们发了津贴都是急急忙忙往家里寄，就他和少数几个人，是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以至于对詹红兵的绝望，他竟然一莫愁展：“那，那你以后想咋办？要不，你也学人家做生意摆摊儿去？”
摆摊儿可不少赚钱呢。
他家三胞胎和原国民那是掉钱眼里的，他们偷偷观察过算过，人家摆摊的只要勤快东西好吃味道能保证，一个月赚的可比在工厂里多多了。
厂里的工人这时候一个月工资也就一百多，多了两百。
人家小摊贩呢，一个月几百那都是赚的少的，碰到周末赶集这种人多的时候，一天都能赚几百。
还有那些开店的个体户。
除了少数实在经营不善的或者奸商，人家赚的更多。
赵志兵自己没做过生意，不太清楚里面的道道，就是觉得，既然别人做的，那詹红兵也能做的。
谁知詹红兵用袖头擦了下眼泪苦笑了一声：“你当我没想过？可我真不是那块料。”
人家摆摊的开门做生意的，别的不说，最起码你嘴巴得会说？你得脸皮厚见人就能笑？你得清楚自家东西的优点跟客人说的时候能
吹起来说服人家让人家买你东西？
胆大嘴甜脸皮厚，做生意最基本的三要素要是没有，得了，别想了，你吃不了这碗饭。
赵志兵想想自家爹妈，当年也是磕磕绊绊，找了各路贵人帮忙，这还是他们有技术在手。
詹红兵就一个高中生搞了几年印刷，还真说不上什么高深的技术工种，别的活儿，就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不行。
光想想他都替詹红兵发愁：“那，那你怎么办？”第一千零三十章 第一千零三十章
詹红兵整个人都沉郁了起来。
赵志兵招手又要了两瓶啤酒，詹红兵就闷头喝酒。
很快他就喝完了一瓶，另一瓶赵志兵本来打算自己喝的，结果也被他拿走了。
咕嘟咕嘟。
一瓶酒很快又去了一半。
看的赵志兵都心惊胆战起来：“哎，别喝了，你喝的不少了。”
詹红兵又呜呜的哭了起来，边哭边含糊不清的说：“你说这老天爷，怎么就不给人一条活路呢。”
赵志兵：“……”
他觉得活路其实挺多的。
最近两三年，下岗的人越来越多。
据他家那个企业家妈妈和爸爸说，因为体制问题，很多国营企业都有点难以为继。
现在下岗的人还不算多，等再过个四五年，一半的工人都会丢掉铁饭碗。
他妈说了，其实现在越早离开工厂越好。
不管干什么，现在干的人都少，只要肯努力，总不会活不下去，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发财呢。
树挪死人挪活，总比守着一个发不出工资的厂子强。
人啊，还是得靠自己。
赵志兵想了很多怎么赚钱的招，奈何他妈说的那些太需要技术，貌似詹红兵不会。
街上那些人会的呢，也不知道詹红兵会不会。
偏偏他自己也不是什么赚钱小能手，要不是部队发津贴，他估计得等到分配工作后才能赚钱了。
想来想去都给不了人家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赵志兵自己也不好意思的很。
啤酒这玩意儿，酒量稍微
可以的，都不容易喝醉。
但心里有事儿，再好的酒量一瓶下去也会开始晕乎，而且后劲儿还大，等冷风一吹就更难受，恶心想吐脚踩棉花走路晃悠，厉害点的直接就喝趴下了。
詹红兵本来就满腹愁肠，又喝了点小酒，负面情绪被放大，哭哭笑笑没有一个安生的，跟神经病似的。
赵志兵都后悔两个人来这个小饭馆喝酒了。
詹红兵喝成这样，他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儿，更发愁，早就开始后悔叫人来喝酒了。
詹红兵已经彻底上头了，哪怕有酒劲儿撑着，整个人也丧的不行。
他红着脸一把勾住赵志兵的肩膀，另一只手开始指点江山：“兄……弟~，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家有钱，你不用操心以后，就~算你也被裁员了，你爹妈也能养得起你，啊，看我瞎说的。”
他‘啪’的用力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你可是大学生，大学生吃香，大学生不愁工作，大学生多的是姑娘喜欢，你，你结婚了没啊？”
边上的人已经把他们当西洋景看了。
赵志兵尴尬不已：“红兵，红兵，别说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家？”
詹红兵歪着头想了会儿，一挥手：“我~没有家，那不是我家~”
赵志兵：“？？你不是结婚了？”
詹红兵点点头：“对啊，我娶了个媳妇儿，嗝，感觉我爸妈把我给嫁出去了，嗝，你说我明明是在自己家，咋就感
觉跟住在别人家呢？嗝，我，我明明住的是自己家，咋，咋就变成寄人篱下了呢？”
赵志兵恨不得塞上自己耳朵，他并没有兴趣听别人的隐私。
两口子怎么过日子是人自己的事，拖着他这个大老爷们儿倒苦水是什么意思？
然而任他如何抗拒都没用。
詹红兵大概是平时憋闷坏了，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也没人听他说这些家庭琐事，好不容易抓到赵志兵，又喝了点酒，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又打了个酒嗝：“我媳妇儿，很好，真的很好，可就是太好了，我，我觉得我配不上她，她就算嫁给人家那些大老板当官的都行，她，她怎么就偏偏，嫁了我这么个没出息的，跟着我，连块肉堵吃不上……”
詹红兵说话很含混，吐字不清，声音有时重有时轻，赵志兵连蒙带猜的才猜出来他说了些什么。
简单来说，他媳妇儿太好了，长相漂亮，人也温柔体贴，还会工作赚钱，还孝敬公婆，对他哥哥姐姐妹妹弟弟也好，对侄子也好，家里的活抢着做，嘴巴也甜特会说话。
他知道自己这个青梅有多好，结婚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人会嫁给自己。
结婚的时候有多庆幸，现在就有多后悔。
另一半太优秀也是会给人造成巨大的压力的。
特别是另一半事业失败，正处于人生低谷的时候。
如果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还好说，只要稍微有点良心稍微有点
责任心的男人，只要他的心思敏感一点，这总压力几乎能把一个正常男人压垮。
尤其是，詹红兵的媳妇儿又怀孕了。
在一家子都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欢欣鼓舞的时候，只有詹红兵自己觉得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
这种压力，赵志兵这个还没结婚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只是哄着他老实说话不要闹事。
然后结账走人。
他现在废了一半的身子没办法帮詹红兵，只能另出了两块钱找个人架着他，总不能真把人丢饭馆里不管。
在附近一个民办小旅馆开了个房间，一个晚上两块钱，赵志兵还让人给他倒了一茶缸水放在床头，等他一醒来就能喝。
他起身要走的时候，詹红兵又一把拽住了他：“哥们儿，我，我以后，说不定真的要去工地上了，等下次见面，你，你估计就在工地上看到我搬砖了。”
赵志兵：“……在工地上也挺好的，记得到时候注意安全。”
詹红兵并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低声道：“赵志兵，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羡慕你，也嫉妒你。
羡慕你考上想考的大学，嫉妒你家里有钱，讨厌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心所欲。
赵志兵愣了下，回头看时，詹红兵已经躺回床上睡着了。
刚才的话仿佛只是他的梦中呓语。
赵志兵摇了摇头，又给了前台五块钱，詹红兵要是吐到床上什么的，这个钱就当做赔偿。
前台收银大娘欢天喜地
的应下，只恨这个冤大头为什么不自己住，不然她就能赚更多小费了。
赵志兵怀揣着心事回到家，余娇娇和赵鹏程都不在，常阿姨在厨房忙活晚饭。
三胞胎跪在客厅茶几边上，茶几上是一堆一堆一毛两毛五毛最大面额不超过一块，还有很多一分两分五分的零钱。
赵志兵吃了一惊：“你们哪来这么多钱？”
光茶几上这一堆一堆的，怕不是得有七八十上百块钱了。
他爹妈什么时候这么大方给孩子的零花钱都破百了？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
余娇娇叹了口气：“媛媛她啊，还是被父母的事情给影响到了。”
季玉梅离婚的时候，季媛媛十六岁。
十六岁的女孩子正是心思敏感感情充沛最喜欢伤秋悲月的时候。
她的父亲又是那样一副形象崩塌的样子，甚至还坐了牢。
往常和善的爷爷奶奶也都为了不是她妈所生的所谓的弟弟变了脸。
小姑娘的世界可以说是彻底崩塌。
对现实的恐惧和逃避让她选择了母亲。
可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却极其深远。
最直观的表现在，从高中到大学，这姑娘拒绝跟所有异性有超过社交距离的接触。
一开始季玉梅还很欣慰自家姑娘懂事，可是等她大学毕业了也没想找对象，每天就老老实实的当老师教学生，跟同事的来往也仅限于在学校。
别说在办公室解决终身大事了，她连同办公室的男老师都叫什么都搞不清楚，只知道人家是陈老师王老师等等。
因为她在下意识的拒绝跟异性接触。
这时候季玉梅才意识到不妥。
可就算意识到了，她也没办法处理。
心理问题还归于精神病的年代，除非她愿意把季媛媛送到精神病院去。
这世界上真正爱自己的孩子的，哪里舍得把孩子送到那种地方？
恐男这种问题真的没办法解决。
就算她能押着季媛媛去相亲，难道还能押着她去领结婚证去洞房？
更不要说季媛媛第一次相亲回来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之后更是高烧了三天三夜滴水粒米未进，全靠输液撑着。
有过这么一遭，季玉梅就死了让季媛媛结婚的想法。
反正她赚的钱不少，她女儿的工作也稳定，大不了她一辈子养着自己的女儿呗，又怎么了？
季媛媛自己对男人避之唯恐不及，倒是季玉梅的第二春来了。
追求季媛媛的这人也不是外人，说起来俩人还算的上青梅竹马。
这位竹马叫做祝腾飞。
俩人小时候也被家人邻居调侃过小两口娃娃亲之类的。
只是世事变幻，再加上季玉梅不喜对方咋咋呼呼没有一刻安静下来，上了大学后倒是跟别人谈起了恋爱，俩人也慢慢疏远了。
本来嘛，小孩子的感情，只要不是家人想拆散，顺着来的话极少有能走到最后的，很多都是越挫越勇。
俩人后来在武杭相聚，都有点物是人非，但因为年轻时的那点情谊，关系倒是变的亲近起来。
来往的次数多了，季玉梅也就知道了，这位竹马也算是不幸。
娶了个妻子，结果妻子生第二胎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当时正逢家变，他一个人拖着两个孩子，大的才五岁，小的才满月，只能在父母的努力下匆匆远避老家农村。
山高水远，这位也不是什么能干的主，还要养两个孩子，要不是老家亲戚还算靠谱，父子三个说不定就饿死在老家了。
可家家日子都不宽裕，就算人家肯帮扶，帮扶的也有限。
两个儿女都年幼
，稍微有点磕绊就会生病。
那几年光为了养活大两个孩子就耗去了祝腾飞所有精力，更没工夫像其他人一样悲春伤秋了，真没时间。
但新手爸爸带两个孩子不是那么好带的。
反正那些年的经过祝腾飞并不愿意提起，总归他的两个孩子是平平安安长大了。
再总归，他总算带着两个孩子又回来了。
他虽然已经努力教养了，但两个孩子还是受当地风气影响，心性上舒展不开，老大还好一点，毕竟是当哥哥的，很有担当，老二就不成了，总之惦记着眼前那仨瓜俩枣。
甚至明明这兄妹俩，哥哥都还比季媛媛小两岁呢，妹妹更是小了五岁，结果十六岁就跟人谈恋爱结婚了，找的对象家里也乱糟糟的整天鸡飞狗跳。
哥哥稍微好一点，但也老实憨厚过头了。
妹妹老早在老家农村结了婚，哥哥呢，是真的听父亲的话一直没结婚。
祝腾飞找到机会回城的时候想把儿女都带着，可惜女儿倒是想走，但夫家不让走，不然就带着女婿和外孙女外孙一起走。
祝腾飞自己回城后都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带自己的一双儿女已经是极限了，哪里还能带得了这个一直看不顺眼的趁着女儿年纪小不懂事就勾引了女儿的女婿？
反正最后，祝腾飞是带着儿子回来了，女儿一家子被丢在了乡下。
他回来的比季玉梅晚好几年。
不同于季玉梅一直在县城里在工厂里，他是真
的一直在农村里老老实实种地，就怕招了对家的眼。
结果回城后翻天覆地的变化，别说找工作了，要不是老家还在，差点连容身之地都没有。
就算如此，二十年过去，再想谋生也成了一个难题。
沈腾飞在农村早就被磨厚了脸皮。
那时候很多人其实很看不起出来做小生意的人的，不管你个体户赚再多的钱，只要不是开着工厂的那种，都被人看不起，觉得不稳定，太飘，太浮。
那时候真的，个体户你腰缠万贯，比不上人家工人月入五六十七八十。
沈腾飞家人都没几个了，也不在乎脸面，搞了个脚蹬三轮车带着儿子到处收废品，虽然辛苦，好歹能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下去了。
再后来嘛，这人曾经的教育和聪慧，他的脑子和能力是有的，就把收回来的废品分类。
像一些旧家具，低价收来，找工人翻新一下再高价卖出去。
诸如此类，反正很快，他就租了个破房子专门搞了个废品收购站，他给的价格公道，往他这边送废品的人还挺多，再加上自己和儿子的努力。
过了两三年，凭着一个废品收购站竟然也慢慢的发家了。
但多年的农村生活，还是让曾经张扬的人学会了低调做人。
在其他人眼里，他们父子还是个收破烂的。
实际上家底早就有了几十万了，还又另买了房子，儿子也娶了媳妇儿。
他和季玉梅相认，就是他去收垃圾的时候碰到了
季玉梅，才知道季玉梅也回来了，只是怕触景伤情，没怎么在老家这边住。
俩人再次联系上，感情自然要比寻常人要好的多。
来往的多了，男女之间自然很容易产生感情。
只是他们两个的感情，说是寻常的男女情爱也不准确，更像是曾经认识的人经历过伤害之后相互抱团取暖，互为支撑。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两个曾经认识的中年男女的感情，不像年轻人那般炽热，也不像老年人那样老房子着火。
一开始虽然他们彼此有意，但顾忌着各自的孩子，都没敢表露出来。
但感情是没办法隐藏的。
当事人就算再遮掩，为事业奔波忙碌的状态还是感情有了新发展的状态是完全不同的。
祝腾飞的儿子刚结了婚，小两口正是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天天眼里只有彼此，哪里顾得上老父亲是不是老树开花了。
反而总是对男人敬而远之的季媛媛，对母亲的变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这孩子一开始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在碰到过父亲那样糟糕的男人之后母亲为什么还能对别的男人产生感情。
她见过祝腾飞。
祝腾飞在农村那十几年中真的就过的是老农民的生活，学识和教养已经深入骨髓没法改变，但头发已经开始变白，脸上更是风霜遍布。
这么多年的身体亏空，不是吃几年好饭就能补得过来的。
季玉梅要是不说，季媛媛都不知道原来这位祝叔叔居然跟她妈同岁，甚至出生日期比她妈还小上那么几天。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算不开心也不会把不喜挂在脸上。
但知女莫若母，季玉梅还是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儿。
经过一番母女彻谈，季媛媛哪怕不理解，也不再反对季玉梅再婚。
两个中年人的婚姻，也不需要那么多花哨。
两边的儿女都
不反对，季玉梅和祝腾飞就领了结婚证。
余娇娇当时出差正好路过，还跟他们两口子一起吃了个饭认了认人呢。
季玉梅信里写的东西不少，但反复重复的，就是怎么都没想到季媛媛居然会看开会找了个对象结婚。
余娇娇猜测道：“可能是家里总算有了个靠谱的男人，媛媛对男人的认知不再那么片面了。”
季媛媛的问题，与其说是恐男，不如说是被父亲当时的事情给吓到了，对男性产生了不信任感。
这种情况只要让她感受到男人并不是只有她爹那种渣男，很多男人还是很靠谱的，慢慢的就会改善她的这种心理。
这不，都要结婚了。
余娇娇兴致勃勃的开始猜测季媛媛找的对象什么样。
赵鹏程跟季玉梅打交道不多，对季媛媛也不熟悉，就随余娇娇自己说。
没一会儿，赵志兵又下来了。
余娇娇看着他一瘸一拐下楼的样子道：“志兵，腿疼不疼？”
赵志兵摆摆手：“不疼，我去外面逛逛，等会儿就回来了。”
说是去逛，其实是找以前的小伙伴啦。
余娇娇看着他已经恢复情绪的背影摇摇头：“这孩子，亏我还以为他真的动心了，还想着要不要帮他撬墙角，结果呢，就这样？”
感情这死孩子对季媛媛应该就是少年时的悸动？
再联想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这辈子不结婚，这孩子压根还没开窍呢。
赵鹏程笑：“所以我就说了，不用管。年轻
孩子，让他自己调节就行。”
其实赵志兵没余娇娇和赵鹏程想的那么云淡风轻，当然也不到相思成疾的地步。
他就是乍闻曾经有过好感的一个姐姐突然要结婚了，心里有点别扭有点不得劲儿而已。
就像小孩子被抢了棒棒糖一样。
他回屋里本来也是觉得过一会儿就好了的。
但当年季媛媛留在他脑海里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以至于他怎么都无法想象当年那个逆着光给妹妹讲故事的姐姐居然要结婚了。
虽然那个姐姐比他大好几岁，要是按正常情况，孩子都应该几岁了。
可俩人从季玉梅母女离开后就没怎么见过，他的印象里，季媛媛一直是那个十三四岁的文静恬美的少女。
可那个少女，她竟然要结婚了！
他无法想象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要怎么结婚，怎么为人妻子然后为一个男人生儿育女，哪怕他明知道季媛媛比他大几岁。
这种情况，类似于偶像幻灭。
反正，赵志兵有点无法接受这个，在家里还要听妈妈说媛媛长媛媛短的，更是听的火起。
家里待不下去，就只能出去。
正好他有同学和小伙伴初中高中毕业后就工作的，他打算去找自己的小伙伴玩玩去。
但他想找也不是好找的。
他现在是因伤休假，可是别人还要努力工作养家糊口呢，门口找了两家人都不在，家里人说要帮他递话，赵志兵就有点丧气。
这可真是的，想找小伙伴吹吹牛
皮都找不到捧哏的。
就在他在寂寥秋风里独自萧索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志兵？”
赵志兵扭头：“五奶奶？这是小姑姑？你带着小姑姑去干啥呢？”
郭秀秀当年生了个女儿，赵志兵因为这个刚出生的小姑姑还别扭了好一段时间呢。
但后来看过年拜年的时候，三头身的小姑姑一本正经的给兄弟几个发压岁钱，忽然就觉得好玩了。
郭秀秀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上下打量他，打量完上手就捏了捏他胳膊，然后咂舌：“你小子，现在比以前还壮实，我都不敢认了。”
赵家舍得给孩子吃肉。
别的孩子逢年过节才能尝尝肉味儿呢，赵家几乎天天吃肉，鸡鸭鱼猪牛羊那是轮流来。
再加上赵鹏程这个当爹的带头运动。
赵家八个 孩子，从老大赵志兵到最小的赵柏，身子骨都壮实的很，不像有些人的孩子，要不挑食要不吃不够营养不良瘦的跟竹竿似的风一吹就倒，就是在家里的溺爱下有啥好吃的都紧着孩子吃，结果喂出了个小胖子。
尤其八零年，小胖孩越来越多了。
赵家几个孩子呢，却还是看着瘦其实很结实的那种精瘦。
部队生活其实还不错，营养绝对够，又有充足的锻炼，本来就壮实的赵志兵脱去青少年的偏瘦体型后，身材也变成了成年人的身材。
这几年赵志兵不仅是身高又长了五六厘米，已经快接近他爸的身高，身材也已经是完
全的成年男人的身材了。
赵志兵被捏的哭笑不得：“五奶奶，我都二十二了，总不能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对了，你带我小姑姑去干啥呢？咋我小姑姑一脸不高兴？”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郭秀秀二婚后生的孩子叫孙敏，孙玉舟好不容易才选定的。
孙敏小姑娘说是小姑姑，其实按辈分应该叫小姑奶啦。
小姑娘小时候不懂事，人家叫小姑奶她就应。
结果等上了小学后才发现，自己的同学都是叫别人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
就她自己，跟妈妈回到老家还有白胡子爷爷叫他姐或者姑姑。
叫小姑奶的三四十岁的更是一大群。
那种还在上学的小屁孩就不用说了，很多因为辈分太小，都得叫她祖姑奶了。
辈分这玩意儿，大个一辈儿，给人当个小叔叔小姑姑小阿姨小舅舅的，那没问题，可以占人便宜嘛。
可要是大很多，叫什么姑奶奶姨奶奶甚至还夸张到要叫祖姑奶，那可就很开心不起来了。
尤其对小姑娘来说。
总觉得还是个小孩呢，都要被叫老了。
所以孙敏小朋友在被多次叫了姑奶甚至祖姑奶后忍不住抗议，让大家最多叫姑姑。
她可以给大家当小姑姑，但是不想当小姑奶。
总之现在，赵志兵这一辈的人，就都叫孙敏小姑姑，倒是余娇娇他们，只叫她敏敏。
这个论资排辈是从余家村那边排的，严格来说从郭秀秀再嫁给孙玉舟之后，她就和余家村的人没啥关系了。
她后生的子女也不用跟着余家的孩子论资排辈。
也就只有老余家这样比较亲近的，跟郭秀秀再婚后还有所来往的人家，还在用着这个
排辈。
因此后来小姑娘反对，不让叫小姑奶什么的，余娇娇也就从善如流了。
她叫郭秀秀还是叫五奶奶，但叫孙敏，就是叫敏敏了。
孙敏不想给大家当小姑奶，赵志兵他们也不想头顶还有个六七岁的小姑奶啊。
反正除了余全根和余有根兄弟的孩子没办法外，赵志兵他们很高兴涨了一辈——他们和爸爸妈妈一个辈分啦。
嘘。
这个可不能说出来让大人知道。
这是所有年轻一辈共同的小秘密。
现在呢。
这位小姑姑皱巴着脸憋着气，虽然跟郭秀秀并排走路，小脑袋却一直扭向他处，看都不看她妈妈一眼。
听到赵志兵这位大侄子叫她，还从鼻子里喷了下气，就是不肯说话。
赵志兵找不到小伙伴的丧气立刻被小姑娘给逗乐了。
他摸了摸口袋，上衣口袋是空的，裤兜也是空的：“哎呀，今天出来忘了给小姑姑带点糖果了。”
孙敏抑郁的瞪了他一眼：“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才不要吃糖，吃糖烂牙，你别害我。”
郭秀秀立刻拍了一下她脑袋：“怎么跟志兵说话呢你?”
孙敏立刻抱着脑袋往旁边跳去，叫嚷道：“谁让你跟我说话的？我不要跟你说话，我不听你说话，你走，你走开。”
她转身想跑，被郭秀秀一把拉住了。
郭秀秀被闺女搞的也有点尴尬：“志兵，家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回头去五奶家啊，五奶给你做酱猪蹄。”
赵志兵立刻想
起了五奶奶做的酱猪蹄。
色泽红艳，酱香浓郁，一口下去齿颊生香，好吃的不能更好吃。
他都顾不上尴尬了，笑嘻嘻道：“好的五奶奶，回头我就去你家。”
孙敏立刻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饿死鬼投胎。”
又被郭秀秀敲了一下。
母女俩拉拉扯扯的走了。
赵志兵有点感叹：“没想到小姑姑都这么大了。”
他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小姑姑还是个上幼儿园的小不点儿呢，一转眼已经有了小小少女的影子了。
看到这个小小少女，就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少女。
孙敏都能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儿成长为一个小小少女，季媛媛现在结婚其实也很正常。
而且她结婚比之很多同龄的女同志来说，已经很晚了。
想通了之后，赵志兵就开始琢磨等季媛媛结婚的时候送什么给她当新婚贺礼。
然后又开始老父亲操心。
他可是听说女人越早结婚生孩子对身体越好。
季媛媛比他大六岁，都已经二十八了，等结了婚以后生孩子的时候，都至少要二十九三十了，那时候不会年龄太大了？
哎。
这个礼物可真不好选。
总不能为了季姐姐好就把季姐夫喀嚓了一劳永逸？
想到这里，赵志兵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竟然碰到了他的小伙伴。
赵志兵高兴的挥手：“红兵，红兵，看这里。”
赵志兵的小伙伴，除了家门口的人外，一般都是同年级的同学。
考上高中的
人少，考上大学的人更少。
大部分人都在不上学之后就按部就班的找工作找对象结婚了。
这位叫红兵的小伙就是如此。
他和赵志兵同岁，赵志兵一路上高中上大学，算是顺水顺风，窦红兵却不是。
这小伙当年也有一颗考大学的心。
可惜除了高考刚恢复那两年相对比较容易外，后来大学是一年比一年难考。
他是看着赵志兵跳到跟他一起上高中，结果赵志兵去上大学了，他复读三年还是连个大专都没考上。
家里也不打算再让他复读，只好听家里的接了父亲的班去工厂里当一个工人，然后在家长的安排下结婚。
他是正常年龄上的学，本身比赵志兵大两岁，高中又复读了三年，二十一岁没考上大学就结婚，现在二十四岁，孩子都已经两岁了。
窦红兵看到他也很高兴：“你小子，你不是去上大学了？后来也没你的消息，他们还说你是发达了就忘了大家伙儿了，现在回来是大学毕业了？在哪儿高就啊？你的工作应该不错？”
这时候家里有钱没钱，还在上学的孩子除了羡慕家庭条件好的孩子的衣服文具外，其实还没后来那么夸张。
窦红兵这人是真老实，上学的时候没像其他同学一样关注过谁家有钱没钱，后来工作了才听同学说赵志兵家可能挺有钱的，除了羡慕一下也没什么。
毕竟他自己也有工作有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邻
居还羡慕他的工作呢。
他就是羡慕赵志兵当初能考上大学，考上大学意味着将来分配的工作不管怎么说都是旱涝保收的。
要是分配个好工作，车子房子票子媳妇子，那是坐着就能落到怀里。
赵志兵：“……我后来去当兵了，没继续上学，这几年一直在部队里呢，没出来也就没跟大家联系过，倒是你呢？看你这红光满面的样子，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他还用完好的肩膀撞了下窦红兵的肩。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窦红兵苦笑着摸了下自己的脸：“你看我这像过的不错的样子吗？”
赵志兵愣了下，仔细看了下，才发现几年不见，不光是他自己变了，窦红兵也变了。
不光是从单薄少年变成青年这么简单，最明显的变化是精气神。
他还记得上高中的时候，作为班长，窦红兵每次提起上大学不光是眼睛，那是浑身都在发光。
这大概也是那个年龄段所有青少年的共同特征。
对未来充满理想，对将来充满希望，对生活充满热情，并且坚信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做成，坚信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打败自己。
然而现在的窦红兵就跟其他人一样，每天为生活为妻儿奔忙，长期劳心劳力使得曾经的少年迅速长大成熟变的沉稳。
曾经的意气风发已经消失不见。
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就是一个叫窦红兵的普通人。
烦闷，憔悴，还有对未来的茫然和不确定。
赵志兵有些纳闷：“你后来没考上大学？你不是说不考上大学不结婚吗？还是考上了你家里不让你去？”
窦红兵摇摇头长叹一声：“我跟大学，有缘无份啊。”
窦红兵学习成绩蛮好的，不然也不会当上班长，属于班级里稳定前五。
上下浮动，也就是第三到第六之间。
年级排名稳定在前二十名。
他们班和学校永恒不变的第一名一直是原国华这个跳级上来的小朋友，第二名则是一个女生，这俩的成
绩从入学开始就没变过。
这个成绩基本稳入大学。
就算高考的时候发挥不好，上个大专也是没问题的。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窦红兵高考的时候正好肚子疼，拉肚子拉的差点脱水，站都站不稳，拿笔的手都在抖，更不要说答卷写字了。
不用说，那场高考白费，别说上本科了，他连大专分数线的一半都没考上。
赵志兵是高考结束后才知道的。
发生这种事情谁都没想到。
窦红兵没办法，只能复读一年。
第二年高考的时候更离谱。
他明明在头一天都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还再三检查过没问题，结果等到了考场才发现准考证不见了。
准考证不见了，别说答卷了，连考场都进不去。
没办法，只能再战第三年。
第二次复读高考的时候倒是没丢准考证，结果快到考场的时候有个人开着三轮车路过把他撞到，右臂当场骨折。
窦红兵都要疯了。
拖着断臂也要去考试。
这次他倒是去考试了，然而第一天已经耽误了，后面两天很多题目看着都很简单都会，甚至有的题目一看就知道答案，然而他根本没练过左手写字。
写的字丑且不说，关键是慢的不行。
特别是那些需要写大量字的题目，他好不容易才写完一道题，别人已经翻页了。
后面几场考试他根本就没有写完的，成绩可想而知。
窦红兵心智坚韧，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坚强的开始了第三次复读
，同时也是跟父母说好的最后一次。
因为他年龄实在不小了，如果再考不上，家里也实在供不起了。
因为发现自己高考命实在有点差，也为了抓住最后的机会，窦红兵还专门让父母陪着。
可以说，窦红兵是这时候极少见的高考还要家长陪的高考生了。
结果这次更早，第一天的时候也仅仅是撑不住睡在了考场上，好歹题目已经答完了，哪怕觉得倒霉，可好歹也拿到了大部分分数。
结果第一天高考结束后当天夜里，窦红兵突然就发起了高烧。
人烧的昏迷不醒不得不送医院，想当然，这最后一次高考他也没抓住机会。
他们老师和学校的其他教职工现在提起窦红兵都摇头叹息，都叫他那个倒霉的窦红兵。
明明学习成绩不错，尤其后面他复读的那两年，他的成绩已经是稳稳的全校第一了，大考小考一次没出过岔子，他们都觉得他别说本科，只要别是题目太偏，重点都稳了。
可谁知这小子命这么不好呢。
简直像跟高考犯冲一样，平时好好的，一到高考就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高考考不好，平时成绩多好都白搭。
就像赵志兵当年。
因为跳级两次，他的成绩其实一开始跟的很勉强，全靠假期弟弟补课才能考到班级中游位置，偶尔能冲到十名左右，已经很了不起了。
老师都觉得这娃最多考个大专。
结果人家命好呀，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一
举考入了本科不说，还高出了本科线二十来分。
这么高的分只要不是顶尖那批学校，其他学校基本都能进了。
四次高考，次次意外。
连窦红兵都觉得自己大概跟高考犯冲，死了这条高考的心，听话的接了父亲的班，随后又和青梅竹马的女孩结婚了。
现在，孩子都已经快出生了。
赵志兵对这哥们儿的倒霉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举起啤酒跟窦红兵碰了下：“你这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不像我，媳妇儿说不定还在丈母娘肚子里揣着呢。”
窦红兵说的有点眼圈红，跟他碰了下，又被他逗笑了：“可别了，那等你媳妇儿长大，你得变成糟老头子了，到时候就不说你爸妈让不让你娶个孙女儿，说不定你媳妇儿的爹还正是你朋友呢。”
“噗，咳咳咳……”
赵志兵被他吓的一口酒呛了出来，呛的自己猛烈咳嗽：“我艹，兄弟你别吓我。”
窦红兵哈哈大笑：“说不定呢。”
“可别了，那我还不是不结婚拉倒，可不能祸害小孩子。”
窦红兵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抹了下：“光说我了，你呢？你当时考上大学，不知道咱们班多少同学羡慕嫉妒恨呢，你怎么好好大学不上跑去当兵了？”
赵志兵解释道：“也不是不上，就是暂时休学，等当完兵还回去上学的。我就是觉得，我老子以前当过兵，那我也不能给我爹丢人，我几个弟弟妹妹不
行，不是当兵那块料，那我得补上啊。”
“再说了，大好男儿不去部队里走一遭，我怕我以后会后悔一辈子。”
窦红兵冲他竖大拇指：“高！你这觉悟实在是高。”
八十年代之前，当兵是很多人的梦想和理想，但八十年代后期，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很多年轻人已经不再把入伍当兵当做自己的理想了。
赵志兵能毅然决然的放下到手的大学去参军，对窦红兵以及很多人来说，是挺不可思议的。
“谈不上觉悟，就是想去体验一下。”
对自己的事赵志兵不想多说，很多都涉及到保密政策，也不能多说，就道：“你呢？以后就在厂里干着？要不要考虑读个夜校啥的？”
窦红兵摇头苦笑：“还夜校呢，以后怎么挣钱养活家小我都不知道，哪里还顾得上考虑这些。”
赵志兵大吃一惊：“？？什么意思？你工作不是好好的？”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窦红兵烦闷的灌了一大口啤酒，把最后一口酒咽下去，才闷声道：“都下岗了，还养活家小，我拿什么养活？我这几天都不敢回家，就怕回家月琴问我发工资了没，我倒是想给她钱，可我哪来的钱给她？”
他仿佛好不容易才找到倾吐的对象，忍不住大吐特吐：
“前年开始就发不了全部工资了，一开始还是发百分之八十，后来发一半，去年开始，一半也发不下来了，一开始还是四成，后来三成，两成，到了今年，别说一成了，一毛钱都发布出来了，每个月都是发的工资欠条，三个月前，厂里开始裁员，我被裁掉了。”
别的厂子像服装厂炊具厂刀具厂皮革厂等等这些厂子，就算工资发不出来，还能拿积压的库存顶账。
虽然比不上工资，可等集市的时候，或者干脆就骑着车去农村，把发下来的东西卖掉，至少够生活。
可他们厂是搞印刷的！
人家能发自家积压的产品，他们发什么？
发油墨还是发纸？
还是发印坏的书？
书这玩意儿完好的值钱，印坏了就不值钱了，都是论斤称的，一斤一两毛钱，要是用书抵工资，每个月光抵工资的书就能把家里给塞满了。
关键是那些什么什么的书，根本不是时下受欢迎的，正版都没人买，有问题的更没人买了。
所以他们只能领白条。
领白条还能安慰自己好歹现在欠着以后还会
发，谁知道他就被裁掉了呢。
窦红兵这人的性格，从当初为了考大学能再复读三年，如果不是父母不同意还可能会继续复读下去，就能看出来，这人性格上其实是有点执拗，不是很会变通。
他和这时候的很多人一样，在父母的影响下，对两种身份蜜汁自信：大学生和工人。
自从恢复高考以来，大家就都知道了，只要考上大学，必定前程似锦，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进机关单位，再不济分配个工作也能旱涝保收。
工人就不用说了，从刚解放到现在，一直是所有人心目中的铁饭碗。
解放四十年，有的人就干了四十年。
从少年到老年退休，几乎是一辈子。
哪怕现在下岗潮逐渐扩大，也没有人相信，大家依然觉得工人是铁饭碗。
窦红兵也一样。
自从考不上大学认命到工厂里当一个印刷工人开始，他就以为自己这辈子会老死在这个岗位上，哦不，大概等儿子长大后会传给儿子，以后可能还会再传给孙子。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他刚进入工厂没多长时间，还在踌躇满志争取在工作岗位上也干出成绩干出风采的时候，厂里居然接不到活了。
现在他更是被裁员了。
这让一直觉得自己会是个印刷工人，以后可能当上小组长，再当上车间主任或者生产主人的窦红兵彻底迷茫了。
孩子都快出生了，可就他现在的样子，他以后要怎么才能养活的了
老婆孩子？
詹红兵越说越迷茫，越说越绝望。
说到孩子快要生了，自己口袋里却一分钱都没有，连送媳妇儿去医院检查的钱和生产的钱都没有的时候。
这个坚持了四次高考的男人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边上的人路过的人看了看也没多大兴趣。
自从下岗潮兴起后，男男女女走着走着就蹲到地上大哭，说着说着就捂着脸痛哭，吃着吃着就趴桌子上痛哭的人实在太多了。
大家对这种情况除了同情，也没可奈何，同时更庆幸自己不是下岗的一员。
赵志兵被詹红兵突然发生大哭给吓的懵逼了，有点反应不过来詹红兵话中的意思。
他活了二十二年，前面六年跟着生母能活到六岁已经是很不错了，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六七岁跟着亲爹，生活多好谈不上，也就是能吃饱。
真正开始过上好生活，是在父亲娶了小后妈之后。
特别是父亲出事之后，小后妈一肩扛起了养他们四个的重担，不仅带着他们进了城，还吃上了肉，穿上了其他小伙伴从没见过的漂亮衣服，听了小伙伴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甚至还在城里上了学。
先是县城，后是商都。
他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他再也没有过过小时候那种吃不饱穿不暖冬天都不敢下炕的日子。
王晗和三胞胎甚至压根不知道他们家也穷过。
赵志兵也从来没有为钱发愁过。
就
算现在，他出了在部队领的津贴，家里给他的零花钱也没断掉呢。
现在家里给他们的零花钱已经涨了。
他小的时候一星期五毛钱，已经是一笔巨款。
现在，则变成了一个月两百。
三胞胎还小，一个月二十。
他的津贴一个月也有一百多。
他的战友们发了津贴都是急急忙忙往家里寄，就他和少数几个人，是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以至于对詹红兵的绝望，他竟然一莫愁展：“那，那你以后想咋办？要不，你也学人家做生意摆摊儿去？”
摆摊儿可不少赚钱呢。
他家三胞胎和原国民那是掉钱眼里的，他们偷偷观察过算过，人家摆摊的只要勤快东西好吃味道能保证，一个月赚的可比在工厂里多多了。
厂里的工人这时候一个月工资也就一百多，多了两百。
人家小摊贩呢，一个月几百那都是赚的少的，碰到周末赶集这种人多的时候，一天都能赚几百。
还有那些开店的个体户。
除了少数实在经营不善的或者奸商，人家赚的更多。
赵志兵自己没做过生意，不太清楚里面的道道，就是觉得，既然别人做的，那詹红兵也能做的。
谁知詹红兵用袖头擦了下眼泪苦笑了一声：“你当我没想过？可我真不是那块料。”
人家摆摊的开门做生意的，别的不说，最起码你嘴巴得会说？你得脸皮厚见人就能笑？你得清楚自家东西的优点跟客人说的时候能
吹起来说服人家让人家买你东西？
胆大嘴甜脸皮厚，做生意最基本的三要素要是没有，得了，别想了，你吃不了这碗饭。
赵志兵想想自家爹妈，当年也是磕磕绊绊，找了各路贵人帮忙，这还是他们有技术在手。
詹红兵就一个高中生搞了几年印刷，还真说不上什么高深的技术工种，别的活儿，就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不行。
光想想他都替詹红兵发愁：“那，那你怎么办？”第一千零三十章 第一千零三十章
詹红兵整个人都沉郁了起来。
赵志兵招手又要了两瓶啤酒，詹红兵就闷头喝酒。
很快他就喝完了一瓶，另一瓶赵志兵本来打算自己喝的，结果也被他拿走了。
咕嘟咕嘟。
一瓶酒很快又去了一半。
看的赵志兵都心惊胆战起来：“哎，别喝了，你喝的不少了。”
詹红兵又呜呜的哭了起来，边哭边含糊不清的说：“你说这老天爷，怎么就不给人一条活路呢。”
赵志兵：“……”
他觉得活路其实挺多的。
最近两三年，下岗的人越来越多。
据他家那个企业家妈妈和爸爸说，因为体制问题，很多国营企业都有点难以为继。
现在下岗的人还不算多，等再过个四五年，一半的工人都会丢掉铁饭碗。
他妈说了，其实现在越早离开工厂越好。
不管干什么，现在干的人都少，只要肯努力，总不会活不下去，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发财呢。
树挪死人挪活，总比守着一个发不出工资的厂子强。
人啊，还是得靠自己。
赵志兵想了很多怎么赚钱的招，奈何他妈说的那些太需要技术，貌似詹红兵不会。
街上那些人会的呢，也不知道詹红兵会不会。
偏偏他自己也不是什么赚钱小能手，要不是部队发津贴，他估计得等到分配工作后才能赚钱了。
想来想去都给不了人家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赵志兵自己也不好意思的很。
啤酒这玩意儿，酒量稍微
可以的，都不容易喝醉。
但心里有事儿，再好的酒量一瓶下去也会开始晕乎，而且后劲儿还大，等冷风一吹就更难受，恶心想吐脚踩棉花走路晃悠，厉害点的直接就喝趴下了。
詹红兵本来就满腹愁肠，又喝了点小酒，负面情绪被放大，哭哭笑笑没有一个安生的，跟神经病似的。
赵志兵都后悔两个人来这个小饭馆喝酒了。
詹红兵喝成这样，他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儿，更发愁，早就开始后悔叫人来喝酒了。
詹红兵已经彻底上头了，哪怕有酒劲儿撑着，整个人也丧的不行。
他红着脸一把勾住赵志兵的肩膀，另一只手开始指点江山：“兄……弟~，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家有钱，你不用操心以后，就~算你也被裁员了，你爹妈也能养得起你，啊，看我瞎说的。”
他‘啪’的用力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你可是大学生，大学生吃香，大学生不愁工作，大学生多的是姑娘喜欢，你，你结婚了没啊？”
边上的人已经把他们当西洋景看了。
赵志兵尴尬不已：“红兵，红兵，别说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家？”
詹红兵歪着头想了会儿，一挥手：“我~没有家，那不是我家~”
赵志兵：“？？你不是结婚了？”
詹红兵点点头：“对啊，我娶了个媳妇儿，嗝，感觉我爸妈把我给嫁出去了，嗝，你说我明明是在自己家，咋就感
觉跟住在别人家呢？嗝，我，我明明住的是自己家，咋，咋就变成寄人篱下了呢？”
赵志兵恨不得塞上自己耳朵，他并没有兴趣听别人的隐私。
两口子怎么过日子是人自己的事，拖着他这个大老爷们儿倒苦水是什么意思？
然而任他如何抗拒都没用。
詹红兵大概是平时憋闷坏了，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也没人听他说这些家庭琐事，好不容易抓到赵志兵，又喝了点酒，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又打了个酒嗝：“我媳妇儿，很好，真的很好，可就是太好了，我，我觉得我配不上她，她就算嫁给人家那些大老板当官的都行，她，她怎么就偏偏，嫁了我这么个没出息的，跟着我，连块肉堵吃不上……”
詹红兵说话很含混，吐字不清，声音有时重有时轻，赵志兵连蒙带猜的才猜出来他说了些什么。
简单来说，他媳妇儿太好了，长相漂亮，人也温柔体贴，还会工作赚钱，还孝敬公婆，对他哥哥姐姐妹妹弟弟也好，对侄子也好，家里的活抢着做，嘴巴也甜特会说话。
他知道自己这个青梅有多好，结婚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人会嫁给自己。
结婚的时候有多庆幸，现在就有多后悔。
另一半太优秀也是会给人造成巨大的压力的。
特别是另一半事业失败，正处于人生低谷的时候。
如果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还好说，只要稍微有点良心稍微有点
责任心的男人，只要他的心思敏感一点，这总压力几乎能把一个正常男人压垮。
尤其是，詹红兵的媳妇儿又怀孕了。
在一家子都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欢欣鼓舞的时候，只有詹红兵自己觉得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
这种压力，赵志兵这个还没结婚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只是哄着他老实说话不要闹事。
然后结账走人。
他现在废了一半的身子没办法帮詹红兵，只能另出了两块钱找个人架着他，总不能真把人丢饭馆里不管。
在附近一个民办小旅馆开了个房间，一个晚上两块钱，赵志兵还让人给他倒了一茶缸水放在床头，等他一醒来就能喝。
他起身要走的时候，詹红兵又一把拽住了他：“哥们儿，我，我以后，说不定真的要去工地上了，等下次见面，你，你估计就在工地上看到我搬砖了。”
赵志兵：“……在工地上也挺好的，记得到时候注意安全。”
詹红兵并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低声道：“赵志兵，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羡慕你，也嫉妒你。
羡慕你考上想考的大学，嫉妒你家里有钱，讨厌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心所欲。
赵志兵愣了下，回头看时，詹红兵已经躺回床上睡着了。
刚才的话仿佛只是他的梦中呓语。
赵志兵摇了摇头，又给了前台五块钱，詹红兵要是吐到床上什么的，这个钱就当做赔偿。
前台收银大娘欢天喜地
的应下，只恨这个冤大头为什么不自己住，不然她就能赚更多小费了。
赵志兵怀揣着心事回到家，余娇娇和赵鹏程都不在，常阿姨在厨房忙活晚饭。
三胞胎跪在客厅茶几边上，茶几上是一堆一堆一毛两毛五毛最大面额不超过一块，还有很多一分两分五分的零钱。
赵志兵吃了一惊：“你们哪来这么多钱？”
光茶几上这一堆一堆的，怕不是得有七八十上百块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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