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约会（八）
五条悟那双缀着冰晶的蓝眸在走出售票厅的瞬间闪动了两下, 就像极点上的不融冰在某个瞬间反射了永夜下的月光。
美丽至极，但带着让人不敢接近的疏离感，就算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个十成十的娃娃脸帅哥也是如此。
只有六眼的主人自己知道这双眼睛看见了什么。
咒力残秽像雨天踩在急救室地板上的泥脚印一样显眼，留下这点咒力的家伙完全没有想过要遮掩自己的存在。
如同一名通缉犯大摇大摆出现在了警局门口一样, 对方用如此大量的残秽嘲弄着咒术世界无能的追踪者们——
这股咒力余味像是梅雨季节里洗过之后一周都没能干透的抹布,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但五条悟知道咒力的主人曾经无数次微笑着把诅咒团成丸子, 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是那名弑父杀母后叛逃‘正道’的特级术师, 是他曾经放心交付后背的挚友。
手中的电影票被大力攥紧，好在影院用的热敏纸还算有些韧性，不然早就在男人的力量下化为了纸屑。
五条悟几乎是下意识地追踪着咒力残秽的痕迹跟了上去，在走出十几米后才发现自己是沿着原路在返回。
最强之人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不祥预感, 这股预感在看见咒力残秽一路延伸进甜品店花哨的铺面时被放到了最大。
——他把重要的女孩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几年相伴的时光, 五条悟知道那名挚友曾经是位以保护无辜之人为己任的绅士……但在对方屠戮整个村落又残忍斩断亲缘的现在, 五条悟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他会放过年轻的无辜术师。
如果夏油杰得知了觉的能力, 招徕不成的情况下, 就算是狠心下杀手也说不定……
……千万不要！
他们最开始落座的位子在承重柱后的小角落，就算五条悟凭着优越的身高视线足以越过排队组成的人墙，他第一眼也无法确认恐山觉的状况。
银发咒术师这些年间从未觉得自己的心跳如此鲜活地鼓动着，心率像坏掉的发动机一样在疯狂运作一阵后突然停下, 带得他的脸色也有些不易察觉的苍白。
“抱歉, 让一让！”
五条悟直接推开店里有些拥挤的人群，被挤开的女客脸色一沉刚要骂人，看见对方是个脸色比她还要阴沉的年轻帅哥, 就红着脸闭了嘴，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样才能拿到他的联系方式。
然后她就看见男人朝着角落里那个女孩子走了过去。
那女孩有着一头看似不良的奶金长发，长相妍丽却毫不张扬, 乖巧抿着杯中饮料的动作激起了许多人的保护欲，她独自在店里的这段时间婉拒了不少上前搭讪的人。
女客想了想，金发少女唯一交谈过的好像就是一位同样面容英俊的年轻僧侣……
欸？说起来那名帅和尚是什么时候走掉的？
“觉！”
他看见了完好无缺的少女，六眼能看清她体内一如既往翻涌着的咒力波浪，而昔日挚友留下的咒力残秽也是突兀地断在了她的身边。
恐山觉就像被无下限术式保护着的他一样，身上干净得过分，别说夏油杰残留下来的咒力，就连一丝尘土都不曾沾染。
看见五条悟回来，喝着果茶的少女囫囵嚼了两口嘴里的果肉赶紧咽了下去，眼神涣散但目光闪闪地盯着他看。
“悟先生去了好久啊。”平常清丽的嗓音像是被甜食的糖分浸润过了，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随口抱怨，在对方耳朵里听起来却像是甜蜜的撒娇。
“你没事真是……”
真是太好了。
悬在喉咙眼的心沉回了胸腔，但依旧为眼前的女孩雀跃着。
“……我就在这里，店里这么多人能有什么事嘛。”
恐山觉受不了五条悟灼灼的目光，有些心虚地别过头不去看他，同时藏起了因为撒谎而紧张泛红的脸。
确认了人的完好无损，接下来就是兴师问罪的时刻。
五条悟故意把椅子拉到了她身边坐下，和她贴得极近，他因为是临时起意的外出，他身上还穿着高专的制服，耐脏硬挺的布料蹭在了少女细皮嫩肉的胳膊上。
他的外衣被夜风吹得发凉，猝不及防被贴上的恐山觉无意识地瑟缩了下身子，回过头来，眨着好似小动物的无辜大眼看着他。
五条悟摘下墨镜攥在手心，直直地回应着她的目光：“真的没有出事吗？”
“……刚刚有个和尚来搭话了，好像是诅咒师。”
——果然。
他的呼吸错乱了一瞬，几乎是反射性地拉过她的手掌握在了手心里。
“诅咒师……他和你说了什么吗？”
市子不擅长、也不愿意对五条悟撒谎，只要对方轻轻逼迫一下，她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吐了出来。
“像漫画里的反派一样，说想要建立一个只有术师存在的世界，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助力。”
“然后呢？”
五条悟的手心温热而柔软，不像真希那样指根有着抓握咒具留下的硬茧，指节上甚至没有存在于大多数人身上的薄薄笔印。
意识到这样一双足以登上珠宝杂志封面的手现在正用对待珍宝的态度，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拢在其中，恐山觉深深呼吸了两下，那股今夜出现过无数次的窒息感又堵住了喉咙，脸颊下的肌肉好像也烧得滚烫。
她咬了咬牙根才控制住自己想颤抖的身体反应，但说起话来还是避免不了上下齿紧张地打颤。
“我拒绝了他。”
“原本好像想带我走的，但他似乎察觉到了你的咒力，突然就消失了。”
恐山觉不想让他徒增担心，所以删繁就简地把结果告诉了他，半真半假的谎言容易让人信服，也更容易让她说出口。
——明明她和麻仓好只是姻亲的关系，再更进一步的说就是还算聊得来的旧识。
但恐山觉反射性地不想让五条悟知道她刚刚和那个人见了面。
好在五条悟没有对她的解释提出更多疑问了。
“抱歉。”
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少女手背细嫩的皮肤，动作轻柔却丝毫不带旖旎，像是非常陈恳地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恐山觉呆愣地看着相握的手掌，过了一会才不解地看他：“为什么要说抱歉？”
“那个人曾是我的同期。”五条悟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但随后轻声叹气，摇了摇头，“因为你是我的学生，所以他才会想尽办法接近你……大概算是在报复我。”
只是学生吗？
少女的眸光黯淡了一瞬，好在甜品店角落里本就只有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作为光源，原本还嫌弃着这个角落太昏暗会影响视力，现在恐山觉则暗中庆幸了起来。
在‘学生’这个词从对方嘴中吐出时，好像有一排看不见的银针随着一起扎在了胸口，胸膛有种细细密密的刺痛感。针刺的动作十分轻柔，并不会压得人无法呼吸，但却切切实实地留下了伤痕，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扯动伤口。
……
刚才麻仓好提到的‘那件事’，重新勾起了她十五六岁时那点羞于吐露的愿望。
少女悸动的心事逃不过读心者的眼睛，而那时的恐山觉也还拥有着灵视能力，她和强硬闯进恐山的麻仓好，两个读心者就坐在旅馆的屋顶上一言不发，却一来一回地读着对方的心声——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幼稚又好笑。
「我说，你要不要考虑成为我的伙伴。」
记忆中穿着麻布斗篷，脚下鞋履形似积木的大魔王躺在屋顶上，恐山觉坐在离他一臂之遥的屋檐边警惕地看着他。
「你也许比市子安娜更适合成为我的妻子呢？」
不管转生多少次，麻仓好都不是个擅长开玩笑的人，他却在星空之下难得地笑了起来。
读心者之间没有办法开玩笑，互相心中所有真实念头都像白纸黑纸一样能被清晰地看见。
她那个时候是怎么回答的呢——
「如果你不是麻仓好的话，也许我会考虑一下。」
「……我想成为一个普通人，和爱人过着平静平凡的生活，家里薄有资产，就算我在家当全职主妇也不会为生活发愁。」
「第一个孩子最好是男孩，能像我家兄长一样成为充满责任感的长兄，第二个孩子不要和哥哥年纪相差太大，这样哥哥会觉得寂寞。」
恐山觉这番回答把转世大阴阳师给气笑了，大概麻仓好从未想过她会有这样的愿望，但看在同为读心者的份上，对方最终还是没有让灵魂之火吞噬掉她可怜的灵魂。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恐山觉为了逃离人群依旧躲在山上的旅馆中，再一次得到麻仓好的消息，就是安娜和叶传来信息，告诉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再之后就是麻仓夫妇带着新生儿来见了她一面，再之后就是她许下了那个改变人生的、希望不再被心声所扰的愿望。
和麻仓好聊着这些事的时候，除了放松和自由以外，明明是没有其他特殊感受的。
……但为什么，这个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词就能让她这么难受。
……
“觉，你还好？”六眼的拥有者敏锐地感觉到了少女倏然低落下来的心情，难得收起了不正经的轻浮笑容，抬手将她滑落脸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如果被吓到了的话，今天还是先回去，不必勉强自己。”
五条悟向来我行我素，如果其他人看见他这幅关怀人的样子大概都会尖叫着逃跑——就连咒术界最强的存在都被诅咒控制住了，他们不跑就等死。
出乎他意料的是，身边的少女瞬间回神，拨浪鼓似的猛摇了几下头。
幼鹿般的黑瞳还是一如往常的楚楚可怜，仔细端详却能看出藏在其中的期许。
五条悟把这点不自然的情绪归结成了青春期女孩的羞涩，明明很想接着玩下去却不好意思向成年人开口，于是重新戴上了墨镜，露出了一贯的微笑。
他拉着恐山觉站了起来，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摸索两下，两张皱巴巴的电影票被他夹在了指间。
“——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就是紧张刺激的电影时间了哦！我们把剩下的蛋糕打包，待会看电影的时候……”
五条悟这时候才注意到空荡荡的桌面。
“……觉酱都吃掉了吗？”
“……嗯，抱歉，都吃掉了。”
明明她的手腕细到仅有两指就能圈住，还能留下空荡荡的一圈空间，但却吃掉了五人份的甜品吗。
青春期的胃口真不可小觑啊。
“欸——明明我都没吃多少。”
五条悟像零食被抢的小学生一样撒起了娇，突然闪身到恐山觉背后，下巴搭在她的左肩，整个人像是要挂在她身上一样。
“那作为补偿，觉酱要请我吃爆米花哦。”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
美丽至极，但带着让人不敢接近的疏离感，就算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个十成十的娃娃脸帅哥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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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名通缉犯大摇大摆出现在了警局门口一样, 对方用如此大量的残秽嘲弄着咒术世界无能的追踪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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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眸光黯淡了一瞬，好在甜品店角落里本就只有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作为光源，原本还嫌弃着这个角落太昏暗会影响视力，现在恐山觉则暗中庆幸了起来。
在‘学生’这个词从对方嘴中吐出时，好像有一排看不见的银针随着一起扎在了胸口，胸膛有种细细密密的刺痛感。针刺的动作十分轻柔，并不会压得人无法呼吸，但却切切实实地留下了伤痕，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扯动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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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悸动的心事逃不过读心者的眼睛，而那时的恐山觉也还拥有着灵视能力，她和强硬闯进恐山的麻仓好，两个读心者就坐在旅馆的屋顶上一言不发，却一来一回地读着对方的心声——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幼稚又好笑。
「我说，你要不要考虑成为我的伙伴。」
记忆中穿着麻布斗篷，脚下鞋履形似积木的大魔王躺在屋顶上，恐山觉坐在离他一臂之遥的屋檐边警惕地看着他。
「你也许比市子安娜更适合成为我的妻子呢？」
不管转生多少次，麻仓好都不是个擅长开玩笑的人，他却在星空之下难得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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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个时候是怎么回答的呢——
「如果你不是麻仓好的话，也许我会考虑一下。」
「……我想成为一个普通人，和爱人过着平静平凡的生活，家里薄有资产，就算我在家当全职主妇也不会为生活发愁。」
「第一个孩子最好是男孩，能像我家兄长一样成为充满责任感的长兄，第二个孩子不要和哥哥年纪相差太大，这样哥哥会觉得寂寞。」
恐山觉这番回答把转世大阴阳师给气笑了，大概麻仓好从未想过她会有这样的愿望，但看在同为读心者的份上，对方最终还是没有让灵魂之火吞噬掉她可怜的灵魂。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恐山觉为了逃离人群依旧躲在山上的旅馆中，再一次得到麻仓好的消息，就是安娜和叶传来信息，告诉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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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酱都吃掉了吗？”
“……嗯，抱歉，都吃掉了。”
明明她的手腕细到仅有两指就能圈住，还能留下空荡荡的一圈空间，但却吃掉了五人份的甜品吗。
青春期的胃口真不可小觑啊。
“欸——明明我都没吃多少。”
五条悟像零食被抢的小学生一样撒起了娇，突然闪身到恐山觉背后，下巴搭在她的左肩，整个人像是要挂在她身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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