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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第换天

  “父母子女,我也不敢相劝,府尹……”他本欲开口,后头又住了口,只笑道,“罢了,你自有明白的一天。”

  “他这几日都去了何处?”谢梓材问着。

  “只出去过一回,是去高尚书的府上,”秋吟看着她分明一副牵挂的样子,总是忍不住劝,“既然殿下舍不得,又何必……”

  “可若是此刻他跟我相对而坐,我们又能如何呢?”她嗤笑一声,“相看之间,都还记得对方是如何害了自己,记得自己是怎么害了对方,若不是分离,我此刻早就想把他千刀万剐了吧。”

  秋吟叹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封泛黄的信件:“这是奉壹今日送来的,是当日落马谷求援书信。”

  他还记着。

  她看着那信纸,一时沉默下去,抬眼看着刺眼的光线,又闭上眼,将疼痛一点点剥离,这烈日也不显得那么可怖了。

  高放安流放之期定得十分急切,也不知道是谁在担忧害怕什么。

  他望着这座城池心生嘲讽悲凉,可更多是记恨与不甘。他在禁军中的人手被柳仁和谢梓材瓦解,一点点失去了对京中的控制权,狂妄想要置柳微之于死地,倒是忽略了一些会咬人的狗。

  “臣恭贺殿下,现下京中,再没有能与你为敌者了。”高放安见到谢梓材来的时候不由得笑道。

  没有吗。

  此刻的高放安已经是刑徒,却依然衣着干净,仪表堂堂,甚至看不出什么凌乱的迹象。比起沈全从牢狱中走出的狼狈样,也知道他备受照顾。

  “高尚书一日不死,这京中仍旧是您的天地。”她早已明白这个事实,却也不怕高放安此刻威胁。

  “臣,恭候来日。殿下比起你的父皇母后……哦不,”他停了停又笑道,“是殿下和前驸马,比起皇上与先皇后,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手段,老臣都被蒙蔽了。”

  算什么蒙蔽呢,断绝是真的,牵连也是真的,是他们太过纠葛,连自己也看不清。

  看着押送高放安的马车远走时。她才轻叹一声露出了些微疲累,转身之时又都收了起来。

  柳休那一日才从前线上视察回来,看着报上来的军情皱着眉,一夜未眠才处置完,想着要趁早将这些消息都送出去。

  只是他才走出帐子的时候,便看到远处一人扬鞭而来,看见他的身影便大叫着:“将军!”

  那人从马上跌了下来,他还以为是什么紧急情况,再细看那人脸上还带着笑。

  “京中消息,落马谷一事,平反了!”

  那一瞬间,这一夜的疲惫不堪都算是散去,他那颗心一下子被牵动得跳跃起来。

  只是一下子他的腿就软了下来,就那样跪在地上朝着落马谷所在的方向,拜了一拜。

  那前来送信的人本来还怕他是激动得腿软,怕他身子出事,见他那双向来严肃狠辣的眼睛里充盈着泪水,才一时酸了鼻子,跪了下来在他身后朝着那方向也拜了一拜。

  多年执念,终是放下了。

  高筱在听到落马谷的事情时,便全然明白了柳微之所指。

  当年的平州太守傅蒙是首先遭殃的,傅集远这些日子冷眼也看出了高放安的事情后头,是有元逊和谢梓材的影子,可他没想到当初没能从林尧升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会在这个时机出现。

  他这段日子也算是安宁了,没想到谢梓材还是不肯放过他,这下他倒是气急败坏了,前段时间看着高放安那样都没出手,轮到自己了差点把唇亡齿寒这四个字给咬碎了。

  高放安没敢将他傅家的一些事抖落出来,是因为自己也牵扯不少,没办法样样扯清,才不敢随意威胁他。

  可这回也轮到高家袖手旁观了。

  当初帮着傅蒙将事情瞒下也有一些高家的人出力,不过也都是与高筱平辈的几个人,傅蒙这个人哪里受得了刑,被投入大牢不过一天的功夫该吐的都吐干净了。

  高筱冷眼看着几个堂兄妹受此牵连被贬官,并没有出言求情过,反而对着皇帝陈说他们的罪过,力请皇帝严惩,摆足了伏低的态度。

  此前高放安的谋反罪名并没有办法坐实,被判流放只是皇帝疑心不得不罚得重一些,见到高筱的态度,想想在朝堂上纵横了那么多年的高家现下也有了这样的姿态,皇帝心里莫名畅快。

  当初落马谷一事多少他也听过风声,但毕竟是一点证据也没留,当年就算是柳休闹得厉害也是没折腾起来的。

  谢梓材也有两月未曾来上朝了,听说这几天身子才好了一些,没有迎风流泪全身酸痛的症状了,才又参与国事中来。

  只是她一出来,就站到了殿中,将那封泛黄的书信呈上。

  几番辨认,那书信的笔迹便是当年落马谷领军之人,上头的一应印章也都没有任何问题。谢梓材手里头还有一份沈全的供述,当年的事情总算是大白于天下。

  沈全的供述,也是谢梓材一字一句念出来的,她看着傅家的人脸色突变,十年来的不甘与痛恨都有了出处。

  “罪臣为保性命,纵知前线将士浴血不敌,历经磨难才至平州求援,却困于强势,不得调兵,伏低做软,苟全至今。每午夜梦回,尝见战马嘶鸣,兵戈交错,寒光乍现,凄厉哭喊至不得安枕。十余年来悔痛万分,如今叙出,万般罪责皆愿承担,只愿将士亡魂得以安息。”

  念完的时候她看了看元逊的脸色,他闭着眼,在她声音停下的那刻才又睁开,一瞬间她像是看到了十年前的他那双眼睛,不过也就只有那一瞬间,也唯有这件事,能让他如从前那般年轻气盛。

  “我原本以为,除掉高家,我傅家,殿下也就不放在眼里了,竟是还要如此赶尽杀绝,殿下也真是莽撞啊。”傅集远在下朝后走到谢梓材的身边叹道。

  “傅尚书以为,我是要除掉你傅家,就没想过,我只是为了当初落马谷的冤魂吗?”她冷笑着。

  傅集远微楞,而后轻笑着摇了摇头:“的确没这样想过,大抵殿下在我眼里,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倒是想知道,傅尚书的眼里,本宫何如?”

  “臣不敢妄言,只是陛下称殿下肖似汝母,以臣对先皇后的了解,此刻她应当不会赶尽杀绝。”

  也不会为了一桩往事破了现下的局面。

  “那傅尚书就适应适应吧,我毕竟不是她。若是她还活着,此刻应当会顾及尚书,只是……”谢梓材淡淡笑着,“尚书还记得,她是怎么死的吗?”

  傅集远愣了一刻,他继而笑道:“先皇后死前,太女就在床榻侧,自然比臣更清楚。”

  “是吗?我日日侍奉在侧,可那时候淑妃娘娘也是日日侍奉啊,她就没有告诉尚书什么?”她说着露出一抹笑来。

  “是淑妃娘娘,告诉殿下什么了吗?”傅集远那笑已经僵在脸上。

  谢梓材瞥了他一眼自顾自走远,留下一个背影让傅集远嗟叹了许久。

  “这就是你想告诉谢梓相当初真相的原因?”她当时站在窗前看着庭院中的草木出神,问着秋吟。

  那时她的病已经大好,只是为了让高放安放松警惕,一向还是待在东宫里。没有了身孕,秋吟也就没有了诸多顾忌,何况谢梓材已经猜到何空游告诉谢梓相身世的事与她也有关,一切事情也都瞒不住了。

  她站在窗口良久,那身形微微晃动了几分,而后苦涩笑道:“因果报还,原来如此啊。”

  一手抬举了高家和傅家,最后还是落得这样的结果。

  “那时候母亲的身子本就不好了,即使没有傅家的人下手,也撑不过三五年的。”她想起薛遇离世前一年的功夫就时常晕厥在房间里,心血亏虚,本就是慢症。

  “我从来没怀疑过有人做手脚,大抵是觉得没有人会这么急切。”现在想想淑妃跪在薛遇面前那样哀求,一边还知道傅家的人要置她于死地,真是荒谬可笑。

  她仰着头纾解着自己的头疼,最后轻笑道:“都是要偿还的。”

  有的时候她也觉得,一笔笔冤孽算下来,究竟谁欠谁的还真是不好说。

  只是当下谁挡了她的路,谁就一定要除去,唯有如此才能走下去。

  傅蒙遭此劫难,傅家也有被重创之象,这个时候传出谢梓材要与辜州杨家结亲的消息,倒是让很多人开始回望此前两月的事情。

  再怎么看,谢梓材也不像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那柳微之出事就显得耐人寻味很多。

  谢梓材见到了杨祁,才弱冠的年纪,跟在自己叔父手底下做事,正如柳微之所说,仪表风姿皆属上乘。

  那人的举止和柳微之也有几分相似,谦和有礼,多说几句话便知道是个表里如一的人,跟那个心思深沉的人倒是全不一样。

  这就是柳微之觉得,更适宜她的人吧。

  “父亲,太女走时,留给我这个。”杨祁从袖中拿出一枚玉佩。

  杨郊看了看那东西,沉思了一阵也只点点头让他收好。

  那东西的纹饰若是没错,也该是快十年前前时兴的了,看那样子也是上贡来的玉。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十岁的谢梓材大庭广众之下赠给柳微之的那枚玉佩。

  秋吟不知道谢梓材为何执念要将那枚玉佩寻出来,看她盯着那东西许久,喃喃道:“当年他就没要,现下也送不出去了。”

  “殿下……”

  “自会有人要的。”她将玉佩收入怀中。

  缘生缘灭,也不知是哪段缘了。

  傅家遭了重创,一时间傅集远虽未被波及,也只能称病在家,不多过问朝事。

  转眼间九月将至,她的生辰也要到了,和杨祁的大婚之礼定在十月,她本以为柳微之会在事毕后立刻离开,却不想他倒是一言不发,不管别人路过柳家门庭时议论什么,他不听,也不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看着这般情势,也没人愿意来招惹他,只是那一日元逊特意来请他去府上,到让他不好拒绝。

  看着柳微之脚步沉稳走来的时候,元逊也长舒了一口气,他邀人前来品茶,窥着他沉静神色才敢开口:“不知柳兄今后如何盘算?”

  这两个月,王琼那儿的消息倒是不错,再等几日他也该启程离京了,只是这些事情他都不准备告诉柳家的人,免得节外生枝,又怎么会告诉元逊。

  “我能有什么盘算,不过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淡淡道。

  “实不相瞒,今日找柳兄来,也是我有一桩事情为难。”他略显尴尬笑笑。

  柳微之敛眉:“是为了最近外头关于太女的风言风语?”

  元逊点头。

  这些日子朝堂上对谢梓材的掣肘倒是少了许多,高家和傅家都失了曾经的威势,趁机要坐大的江南一干人也像是要被她收入麾下。

  可这个时候偏偏传出许多她出入风月场所的言论来。

  “你知道她去的何处?”元逊叹问。

  “浮游居。”他长舒了一口气,这些事他本来不着意打听,但是琳琅实在是为难了才给他递了消息。

  “湖悦坊那么多地方,她偏偏选那处,意图何在你也明白了,”元逊实在是没了办法,“我这些日子劝了许多回,不说声名,如今都要大婚的人了还出入这些地方,不是在打杨家的脸吗?”

  前脚她赠玉佩给杨祁的事传遍了京城,一个招数那么多年了还在用,现下又专门挑在浮游居出入,样样都是朝着他来的。

  “我明白元兄的意思,只是我此刻去劝她,只会适得其反。”这就是她想要的吧,只是此刻再牵扯,也没什么作用。

  元逊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却也无所获,最后只有叹着气作罢。

  朝中形势变化,元逊本打算离京,现下也走不掉了,有他候在谢梓材身边,柳微之也算是安心一些。

  琳琅看着那华丽马车又驶了进来,叹了一声才收拾起身准备前去相迎。

  喾寅看这状况也是觉得无奈,将谢梓材迎到房间内叫上几个乐人来便也退了出去。

  “分明是谁也看不上的,这样多来几回,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儿藏着什么绝世之人。”喾寅抱怨着,这几日过来的江南世家的人多了起来,多半是来打探状况的,只是房间里那位主每回除了喝酒,什么也是不做的。

  “好了,咱们好好伺候着也就是了,你去瞧瞧昨日新来的那些小厮如何了,有几个手脚不麻利的就别让他们上来了,免得冲撞贵人。”琳琅因着柳微之的托付,只能尽心照料着。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