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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珊瑚佛珠(2)

  “你是想报警吗?”岑佳问宁慈意,“那个女人就是你的证人?”

  宁慈意摇头:“报警没用的,这么快就转了钱,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去做鉴定,私下解决的,现在是死无对证。”

  “怎么是死无对证呢?你的佛珠还在他手上啊。那是你的东西,我们都可以证明,你还有照片呢。”

  此时夜幕初上,寒风更加凛冽,突突地打在宁慈意脸上,她迎风看着车如流水灯如虹,眼色疲惫:“佛珠和别的珠宝不一样,佛珠是一颗珠子一颗珠子串起来的,逼急了他,他把珠子拆了,随便换几颗隔珠重新串过,就可以改头换面,和我的照片截然不同。没有证据,警察拿他没办法,还白白折腾我的佛珠。”

  岑佳虽然不做设计,但这么多年一直负责工作室的营销,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本来也不会不知道,只是一时被那奸商气得脑子糊了:“那现在怎么办?你要那个女人的电话,该不会真的是在妄想她会帮你出这一百万吧?”

  宁慈意偏头看向合伙人:“你觉得我会这么天真吗?”

  “那你找她做什么?”

  宁慈意沉吟:“你在视频里看到砸碎镯子那个女人了吗?”

  岑佳点点头:“嗯,看起来还挺有气质的,像是个大户。”

  “她就是个大户。”宁慈意肯定地说,“手上戴的卡地亚定制钻戒超过了10克拉,胸针是梵克雅宝最新出的芭蕾舞伶,最重要的是,她出门还带着保姆。咱们这几年做珠宝,也算见过形形色色的有钱人了,但你见过几个出门带保姆的?她今天会被坑600万,也是那奸商看人下菜碟儿,如果换个小户,奸商再贪也不能张口就要600万。”

  岑佳顺着宁慈意的话想了想,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想问她借钱?”

  宁慈意轻笑出声:“你在想什么呢?我是帮了她,但一百万啊,换作是你,你会轻易借给一个陌生人吗?说不定她还会因此怀疑我和那奸商是一伙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联合起来挖这么个坑,骗她的钱。”

  “再说,你以为我真的会给那奸商这么多钱吗?”

  “对!绝对不能给

  他钱!”岑佳义愤填膺。

  “我不找她借钱,我找她借人。但愿她也愿意帮我一回吧。”

  ……

  宁慈意猜到了女人是个大户,却没有猜到她这么大户。

  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她的助理,宁慈意委婉地表达了下自己的中心思想,那边说先问一问,挂了电话。一个小时以后,对方回过来,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第二天下午四点过去。

  宁慈意按照地址找去,才发现对方竟然是陆家。

  陆家具体有多不了起,宁慈意是不如岑佳清楚,但她好歹知道自家工作室所在的市中心那整栋大楼都是陆家的。

  一时间,她久久站在别墅门前,心中百转千回。

  600万又怎么样?就算被讹了,对陆家而言也不过是皮毛,但那串佛珠……于她却是骨血。

  宁慈意眼睛开始发酸,趁着情绪一发不可收拾以前赶紧刹住,抬手按下门铃。

  女人是陆家的女主人,名叫汤苡蕙。

  宁慈意来见她以前,心中已经事先假想过她可能会有的各种态度。疏冷的、戒备的,甚至虚伪的、敷衍的……宁慈意都在心中一一想好了该怎么应对。

  但当宁慈意被奉若上宾,汤苡蕙更一直拉着她的手,对待她仿佛久别重逢的女儿一样亲热时,宁慈意有点懵。

  汤苡蕙叫来保姆,没等宁慈意发表看法,就笑着吩咐:“叫厨房好好准备,今晚有贵客。”

  宁慈意的脑子一时还糊在“贵客”这两个字上,汤苡蕙又转过头来,温柔地拍着她的手,笑道:“宁小姐,今晚可一定要赏脸留下用饭才好。”

  莫名其妙就成了“贵客”的宁慈意:“……”

  “不用这么客气的,陆太太,”宁慈意斟酌着语气,委婉地说,“其实昨天即使没有我,凭你们家这样,也是可以善了的。”

  汤苡蕙闻言,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意味不明说了句:“宁小姐你不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宁慈意确实没懂,下意识就“哈?”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多么失礼,连忙说抱歉。

  “没关系,”汤以蕙淡淡一笑,“你不是外人,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不是陆家的原配太太。如果是陆家的原配太太,凭她那样的出身,又

  怎么会连这些小玩意儿都看不懂呢?”

  宁慈意尴尬得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汤苡蕙话锋一转:“宁小姐,你昨天如数家珍的样子可真人,冒昧问一句,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宁慈意从汤苡蕙话中隐约听出了些别的意思,一语带过:“我不是本地人,只是术业有专攻而已,我是珠宝设计师。”

  汤苡蕙不再追问。

  宁慈意倒是借着这个话茬儿,原原本本把她的来意说了出来。

  汤苡蕙听完,愤慨地拍下桌子:“太过分了,这个奸商!简直无法无天!我昨天真不该就那么放过他!”

  又向宁慈意保证道:“你放心,如果你要报警,我绝对全力配合,我这里有他的收款账号,让警方查流水,他多行不义,一定一查一个准。”

  宁慈意摇头:“这种奸商最会打擦边球,大多真货假货混着卖,没有当场捉贼拿赃,要他们很难。”

  “那你的意思是……”

  宁慈意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引擎声,汤苡蕙闻声立刻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宁慈意的手背:“宁小姐稍等一下,陆先生回来了,一会儿咱们说给他听,让他帮你做主。”

  宁慈意:“……”

  她是该悲还是该喜?多少大佬削尖了脑袋都攀不上的人,就这么让她轻轻松松见到了。可是换个角度想,她竟然为了这样一家豪门大户丢失了自己唯一的传家宝。

  “向尧,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累坏了吧,水已经放好了,你先去洗个澡。”人还没进门,宁慈意已经听到汤苡蕙温柔体贴的关怀。

  似乎还有别人,只听汤苡蕙又周到地说:“陆离,我让厨房准备了冰糖燕窝,你先喝一碗,这雾霾天的,你清清肺。”

  宁慈意正揣度着这个陆离是谁,三人已经进门来。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发间隐约几丝白色,看起来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却仍旧丝毫不见中年男人的油腻。剑眉星目,五官深邃,一身银灰色西服笔挺熨帖。

  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陆先生,陆向尧。

  他的左边是汤苡蕙,臂弯里挽着他的大衣和公文包,一路嘘寒问暖。

  宁慈意的目光落在陆向尧的右手边,背脊一僵。

  只见那个汤苡蕙称呼

  陆离的男人,此刻正眼含讥诮看着她,宁慈意不忍直视,只想默默别开脸去。

  ——这个陆离,就是昨天被她砸了一万块钱的男人。

  “宁小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汤苡蕙笑容可掬地拉过她的手,带到陆向尧和陆离面前,“这是陆向尧,这是陆离,你今天来得可巧,这父子两人可是难得同时在家的。”

  说完又打趣道:“向尧,陆离,这位是宁慈意宁小姐,昨天在珠宝展上路见不平帮了我大忙的侠女。”

  “侠女”两个字听得宁慈意膝盖一阵疼痛。

  你见过哪个侠女路见不平以后还要反过来求人家帮忙的?

  陆向尧面无表情地应付了一句:“宁小姐先坐。”又转头看向陆离:“招待下宁小姐”,之后就带着汤苡蕙上楼去了。

  留下宁慈意在原地,尴尬不已。

  看她挑了个什么好时间……但话说回来了,这时间也不是她挑的啊。

  陆离今天的态度比昨天更加不友好,除了一开始的满眼讥讽,到后来直接将她当做空气。

  宁慈意也觉得不妥,正好汤苡蕙的助理经过,她连忙站起身来表示:“陆太太今天似乎不太方便,不如我先告辞,咱们另外再约时间好吗?”

  助理小姐尴尬地表示:“不好意思啊,宁小姐,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不如您等太太下来亲自和她说?”

  宁慈意:“……”

  “坐下吧,你现在离开别人还以为是我把你赶走的。”陆离淡淡地说,没拿正眼瞧她。

  宁慈意看着陆离,想起刚才汤苡蕙圆滑的介绍,心中若有所悟。

  汤苡蕙没说谁是我的老公,谁是我的儿子,却是分别说的名字,然后用一句“父子”说明他们两人的关系。

  宁慈意不禁失笑,豪门是非多,原来哪儿都一样。

  “你笑什么?”

  宁慈意悠悠坐回沙发:“没什么,只是联系上下文,忽然就想明白了你对我的不友好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陆向尧带着汤苡蕙下楼来了,然而汤苡蕙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就去厨房安排开饭。

  宁慈意:“……”

  吃饭的时候,陆太太倒是给了她充分的说话时间。

  宁慈意虽然心中隐约清楚陆家是团汹涌暗潮,但时间紧迫

  ,再说一开始就厚了脸皮,也只能一路厚脸皮到底,将事情的始末简明扼要说了一遍。

  她说完,汤苡蕙容地总结道:“向尧,你说这个奸商可气不可气!”

  陆向尧没接话,陆离淡道:“什么样的佛珠?陆家赔你一条新的吧,你也实在没必要一再去面对那种下九流的人。”

  宁慈意心中顿时针扎一样的,又疼又怒。

  虽然她自己也对岑佳说过,她这时找上门来,一不小心就会被误会是和奸商一伙的,一个白脸一个黑脸合谋骗钱,她心中也多少有些准备。但真的被人这样不留情面说出来时,她只觉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宁慈意眼睛有些酸,她用力攥了攥拳头,扬起微笑:“本来也不过是条佛珠,其实不该来叨扰的,只是这佛珠对我有特别的意义,是我外婆留给我妈妈,我妈妈又留给我的,我怎么样也会想办法要回来。”

  为了避免更恶意的揣测,宁慈意索性一次将话说满:“当然了,对那种小人,我也肯定不会给他一百万,助长他讹诈的气焰。”

  陆向尧问:“那宁小姐的意思是?”

  宁慈意道:“对君子,用君子的风骨,对无赖,就用无赖的办法。那些人惯会看人下菜碟儿,最拿手的就是欺弱怕强,我现在需要的不是钱,是人。”

  陆向尧父子一时没说话,脸上看不出情绪。宁慈意心中明白,这父子两人已经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汤苡蕙问:“宁小姐想要多少人?”

  “多少不重要,毕竟不是打架嘛。”宁慈意微微一笑,“重要的是要让对方知道,那是他们惹不起的人,老话不都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汤苡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陆向尧看着宁慈意半晌,忽然问:“宁小姐的父母是从事什么行业的?”

  “在老家,做点小生意,”同样的问题,被汤苡蕙问过一遍,宁慈意也升级了答案,“我是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朋友倒是有几个,但都和我一样撑不住场面。我是病急乱投医才想起了陆太太,想着陆太太应该会认识一些重要的朋友,所以才上门打扰,只是没想到会是陆家。”

  “陆家又如何?”陆向尧眼中有丝笑意。

  “让我又喜又悲吧,”宁慈意半真半假地说,“喜的是,我想要借的人,陆家多的是;悲的是,要早知道那是陆太太,我就不多管闲事了,现在白白把自己卷了进去。”

  ……

  豪门深似海,风平浪静的表面下,谁知道底下暗潮有多汹涌?

  这晚,宁慈意不尴不尬地被汤苡蕙硬拖进来,可以说是撑着一口仙气儿才硬着头皮完成了任务。

  陆向尧对陆离说:“你明天就陪宁小姐去把这件事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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