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宝石项链（2）
男人立在窗前，清冽如冬日里的松柏。
隔着紧闭的一道房门，客厅里父女两人的争执声仍旧一字不漏地传入他耳中。孟辛面无情绪望着窗外，眸若古潭。
“三年弹指一挥间啊，你硕士毕业的时候才二十三岁，年华正好，做点什么不好？你偏要离家出走！你生在我宁家，多少人羡慕你眼红你？你倒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宁淮指着宁慈意，“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二十六转眼就要二十七的人了，一无所有，我都替你脸红！”
宁慈意抬眸定定看着宁淮：“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面的人看热闹也就算了，爸，你也要自欺欺人，真当我是天之骄女？真当我是离家出走吗？”
宁淮一时被宁慈意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烦躁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好，你有骨气，你有风骨。那你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你都做出了些什么成绩？来，说来听听。”
宁慈意吸进一口气，默然。
宁淮冷笑：“不思上进的东西……竟然还和一个下三滥的奸商同框上了热搜！好在你还有点羞耻心啊，知道把脸遮一遮，否则我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尽了！”
宁慈意淡道：“我不认为这件事我做错了。”
“你是没有错啊，路见不平，仗义执言，多好的美德，宁家也要以你为荣啊。”宁淮讽刺道，“也不想想，如果你有宁家这颗大树，就算你的正义感无处安放，多的是愿意为你鞍前马后的，需要你亲自抛头露脸吗？事后，你又怎么会被人报复？”
“终究你就是犯贱宁慈意！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偏要自甘堕落！”
宁慈意不想翻扯家庭旧怨，只用沉默压下心头种种情绪。
倒是方便了宁淮条理清楚地一条条和她算总账。
他指了指紧闭的房门，责问宁慈意：“那个男人是谁？哪家的？做什么的？”
宁慈意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做吧。”
她这说的其实也是实话，只是当下这个场面，听在宁淮耳朵里顿时就完全变了味道。
宁淮被气得脸都青了，指着宁慈意的手指直发抖：“你好大的本事啊宁慈意！你
什么不好学，竟然学会养男人了！”
宁慈意听到这个话，心中深藏的痛苦和桀骜终于再也压制不住，以排山倒海之势来了个绝地反扑。
她冷冷看着宁淮半晌，倏尔一笑：“爸爸，您言传身教的啊。怎么，许你养女人，就不许我养男人吗？”
“你……啪！”
宁淮一辈子风度翩翩，最招女人喜欢，偏偏宁慈意是他此生克星，每每将他气得风度尽失。他忍无可忍，终于重重一巴掌扇到了宁慈意脸上。
下手之重，直接将她扇倒在沙发上。
“你还要不要脸了！”宁淮怒极。
房间里的孟辛闻声，脸色顿变，当即疾步冲出，挡在那对父女之间，沉稳注视着宁淮的眼睛：“宁先生，这里面有误会，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
“他是我男朋友。”
宁慈意忽然伸出手和男人十指交握，轻而坚定地截下他的解释。
感觉到手中的娇软和温热，孟辛一震，徐徐转头看向她。
宁慈意的嘴角破了皮，她却一副刻苦耐劳逆来顺受的样子，对着他微微一笑，缠绵又深情，俨然一对苦命鸳鸯，你是风儿我是沙。
她转头看向宁淮，整个人温和下来，轻声解释：“爸，您别生气，都怪我刚刚没说清楚。他是孟辛，是我男朋友，我们是正正经经的男女朋友关系，要谈婚论嫁的。”
孟辛看着她，眸色幽深。
宁慈意乖巧得差不多了，终于出其不意地露出了桀骜的本性。她笑眯眯地冲着宁淮一笑，一派天真地说：“跟您老人家最会玩的那套风流韵事始乱终弃不一样。”
“宁慈意！”
宁淮本来还有些后悔一时冲打了她，这下被她刺激得只觉血管都要爆炸了，他上前两步，冲过去就要拉她：“你跟我回去！”
一只冰凉有力的手稳稳扣上他的手腕。
宁淮被拦，怒视而去，对上年轻男人一双冷若冰山的眸子。
“让开！”宁淮用力，竟无法挣脱钳制，大震，“你一个小混混，竟敢对我手？”
“孟辛，放手。”宁慈意抬手覆上男人的手。
两个人一副鹣鲽情深的样子，看得宁淮更是气没打一处来：“拉拉扯扯，像什么样！我还没死呢！”
宁淮要带
宁慈意回家的决心更加坚定。立刻，马上！
他闭了闭眼，不留情面扔下一个选择题：“宁慈意，你要么现在跟我走，要么你就永远别想知道你妈在哪儿。”
宁慈意霎时如被扼住命脉，睫毛轻轻一颤，颓然垂下。
正如宁慈意最懂得如何气宁淮，宁淮也同样最清楚怎么对付宁慈意。见宁慈意这副模样，他胸有成竹一笑，大度地主朝她伸出手。
“走吧，荒唐够了，跟爸爸回家。”
宁慈意静静看着眼前这双养尊处优的手，却没有就坡下驴。
她忽地抬眸看着他，狡黠一笑：“爸，你别忘了，咱们之间可是有君子约定的，你这是要出尔反尔吗？”
“宁慈意！”宁淮发觉自己又被宁慈意套路了，顿时气上加气，“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宁慈意提醒他：“三年之约还差三个月。”
“不要说三个月，就是我再给你三年，你也翻不出浪花来！”
宁慈意不卑不亢迎视：“承诺就是承诺。”
宁淮怒极而笑：“好，好一个承诺就是承诺！希望到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么大义凛然。”
宁淮终于徒劳离开，经过宁慈意时，脚步顿住，看着她淡淡扔下一句：“莫忘少年凌云志，曾许天下第一流。没有宁家，你还想要第一流了？痴心妄想。”
宁慈意油盐不进地对着他笑：“爸爸慢走。”
宁淮一离开，宁慈意脸上的微笑立刻灰飞烟灭，她漠然转身进了书房，将自己关在里面。
孟辛煮了鸡蛋敲门进去的时候，宁慈意立在红木书桌前，桌上铺着宣纸，她手中软毫蕴着墨，笔下行云流水。
孟辛走近，目光落在她笔尖，笔锋端正而富有韵致，字体自成一派，是大家风范。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她在抄写佛经。
孟辛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用写经书来平复心情的。
宁慈意头也没抬，淡道：“放下吧，你先出去。”
孟辛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没吱声。忽然伸出手，不容抗拒地夺过了她手中的笔。
“你做什么？”宁慈意皱眉，以为他要放到一边，却见他蕴了墨，笔锋干净利落落到宣纸上。
洋洋洒洒，竟是替她往下写了下去。只见他运笔挥洒自如，铁画银钩，气势不凡，一看就受过良好的教养。
宁慈意惊呆，讶然望着他清俊的侧脸：“你竟然会写这个？”
“你不是失忆了吗？”宁慈意又想到这个逻辑不太对，没道理他自己是谁都忘了，经书还能记得这么清。
他头也没抬：“醒来以后学的。”
“……你学这个干嘛？”
男人忽然停笔，转头看着她，不答反问：“你说呢？”
“哈？”宁慈意没反应过来。
“既然我们之间是谈婚论嫁的感情，那我想要多了解你一些，做你会做的事，不是理所当然吗？”孟辛眸光幽深。
谈婚论嫁……宁慈意掩面。
戏里的角色，演的时候投入，戏后又何必再提呢？再提多尴尬啊……
太尴尬了！
“我那是在气宁淮……”
孟辛就看着她，不说话。
宁慈意轻咳一声，干笑道：“你现在失忆了可能不记得，但想你年少轻狂的时候，这种叛逆的事情应该也没少做。别人帮你，你帮我，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天下大同，多好。”
孟辛对此不做评论，只是不疾不徐将手中毛笔搁在笔架：“你在你父亲这里受了委屈，于是更想尽快找到你的母亲，也是人之常情。”
他仿佛不声色扔下一颗炸.弹，宁慈意脸色微变，霍然冷视孟辛：“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连岑佳……甚至她在宁家所谓的弟弟妹妹都不知道的，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她的妈妈已经过世。
“这很难猜吗？”孟辛看着她，“只要有心。”
宁慈意静静看着他。
孟辛的目光又落到书桌上的宣纸，低笑了一声：“昭市宁霁的字，字如其人，风流婉转如光风霁月，随意一幅作品就能拍出上亿高价，无数人争相模仿，但多附庸风雅……”
他说着，对上宁慈意震惊的目光：“宁老爷子生前曾说，得他真传的只有两人，一个是董凝，一个是他的孙女。可惜董凝因病过世，孙女尚还年幼，将来他身后，再无人可以指点她……”
孟辛深深看着宁慈意泛红的眼睛，轻叹：“宁霁的孙女就是你，董凝是你的母亲，她其实只
是……出家了吧？”
宁慈意被宁淮扇了一巴掌的时候都没哭，此刻却在孟辛轻轻一问里，无声落下眼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孟辛幽黑的眼眸凝视着宁慈意眼角的泪，无意识地抬起手，温柔抹去。
“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
“你听说过我？这不可能，我家那些恩怨上不了台面，就是在昭市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宁家还有一个宁慈意。”
“不，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宁老爷子那副绝笔《慧日》。”
宁慈意脸色刷地白了。
孟辛深深看着她：“都说那幅绝笔是老爷子赠给孙女宁子岚的，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画名暗含的却是你的名字？”
孟辛缓缓道：“《法华经》里的佛偈，慧日破诸音，慈意妙大云。” <p/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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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弹指一挥间啊，你硕士毕业的时候才二十三岁，年华正好，做点什么不好？你偏要离家出走！你生在我宁家，多少人羡慕你眼红你？你倒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宁淮指着宁慈意，“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二十六转眼就要二十七的人了，一无所有，我都替你脸红！”
宁慈意抬眸定定看着宁淮：“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面的人看热闹也就算了，爸，你也要自欺欺人，真当我是天之骄女？真当我是离家出走吗？”
宁淮一时被宁慈意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烦躁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好，你有骨气，你有风骨。那你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你都做出了些什么成绩？来，说来听听。”
宁慈意吸进一口气，默然。
宁淮冷笑：“不思上进的东西……竟然还和一个下三滥的奸商同框上了热搜！好在你还有点羞耻心啊，知道把脸遮一遮，否则我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尽了！”
宁慈意淡道：“我不认为这件事我做错了。”
“你是没有错啊，路见不平，仗义执言，多好的美德，宁家也要以你为荣啊。”宁淮讽刺道，“也不想想，如果你有宁家这颗大树，就算你的正义感无处安放，多的是愿意为你鞍前马后的，需要你亲自抛头露脸吗？事后，你又怎么会被人报复？”
“终究你就是犯贱宁慈意！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偏要自甘堕落！”
宁慈意不想翻扯家庭旧怨，只用沉默压下心头种种情绪。
倒是方便了宁淮条理清楚地一条条和她算总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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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慈意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做吧。”
她这说的其实也是实话，只是当下这个场面，听在宁淮耳朵里顿时就完全变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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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好学，竟然学会养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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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孟辛闻声，脸色顿变，当即疾步冲出，挡在那对父女之间，沉稳注视着宁淮的眼睛：“宁先生，这里面有误会，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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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辛，放手。”宁慈意抬手覆上男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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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淮要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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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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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慈意头也没抬，淡道：“放下吧，你先出去。”
孟辛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没吱声。忽然伸出手，不容抗拒地夺过了她手中的笔。
“你做什么？”宁慈意皱眉，以为他要放到一边，却见他蕴了墨，笔锋干净利落落到宣纸上。
洋洋洒洒，竟是替她往下写了下去。只见他运笔挥洒自如，铁画银钩，气势不凡，一看就受过良好的教养。
宁慈意惊呆，讶然望着他清俊的侧脸：“你竟然会写这个？”
“你不是失忆了吗？”宁慈意又想到这个逻辑不太对，没道理他自己是谁都忘了，经书还能记得这么清。
他头也没抬：“醒来以后学的。”
“……你学这个干嘛？”
男人忽然停笔，转头看着她，不答反问：“你说呢？”
“哈？”宁慈意没反应过来。
“既然我们之间是谈婚论嫁的感情，那我想要多了解你一些，做你会做的事，不是理所当然吗？”孟辛眸光幽深。
谈婚论嫁……宁慈意掩面。
戏里的角色，演的时候投入，戏后又何必再提呢？再提多尴尬啊……
太尴尬了！
“我那是在气宁淮……”
孟辛就看着她，不说话。
宁慈意轻咳一声，干笑道：“你现在失忆了可能不记得，但想你年少轻狂的时候，这种叛逆的事情应该也没少做。别人帮你，你帮我，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天下大同，多好。”
孟辛对此不做评论，只是不疾不徐将手中毛笔搁在笔架：“你在你父亲这里受了委屈，于是更想尽快找到你的母亲，也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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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难猜吗？”孟辛看着她，“只要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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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对上宁慈意震惊的目光：“宁老爷子生前曾说，得他真传的只有两人，一个是董凝，一个是他的孙女。可惜董凝因病过世，孙女尚还年幼，将来他身后，再无人可以指点她……”
孟辛深深看着宁慈意泛红的眼睛，轻叹：“宁霁的孙女就是你，董凝是你的母亲，她其实只
是……出家了吧？”
宁慈意被宁淮扇了一巴掌的时候都没哭，此刻却在孟辛轻轻一问里，无声落下眼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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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
“你听说过我？这不可能，我家那些恩怨上不了台面，就是在昭市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宁家还有一个宁慈意。”
“不，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宁老爷子那副绝笔《慧日》。”
宁慈意脸色刷地白了。
孟辛深深看着她：“都说那幅绝笔是老爷子赠给孙女宁子岚的，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画名暗含的却是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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