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能死

  不知过去了多久，听得院外大门吱呀的一声，花月意起身跑到了房门前偷偷瞧去，见得大门依旧牢牢的上着锁链，但有只手顺着门缝探了出来，放了两壶茶在门口。春水驾轻就熟的走到了门边，拎起了茶壶先是朝着花月意的房门走来，轻扣房门，将茶壶放在了地上，又朝着苏宸明的房间去了。</p>

  花月意打开了房门，左右观瞧，拎起茶壶迅速的回了房间里，打开茶盖垂眸瞧瞧，又放在鼻尖嗅了嗅，她抿了抿干裂的唇，眼眸流转，到底还是忍住了饥渴，将壶放在了床上，于房间里踱来踱去，心里反反复复揣测着聂朝云的心思之后，她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p>

  “啪。”青花瓷瓶落地而碎，溅了满地的碎瓷，花月意捡起一片锋利的碎瓷，放在眼前瞧了瞧，她走到了床帐旁边，将青莲色的床帐一把扯下，伴随着丝丝拉拉的声音，碎瓷将薄薄的被衾霍开了道口，花月意将被衾扯成了细长条的长布。她垂下头，从地上寻找着锋利的瓷片，藏到了枕下，妆台后，窗棂前，凡是不显眼的地方她统统藏了个遍。又将一条长布一分为二，趁着夜深走出了房间里，来在了一棵树下抓了两把土用布裹好，藏在了枕下。</p>

  这一晚，花月意先前心里的猜测到底是应了验。</p>

  夜已深了，外面传来了春水的恸哭声响，似乎在阻拦着什么人，从哀戚戚的呜咽声逐渐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嘶吼。听得花月意心里突突直跳，紧接着外面安静了，这种安静比先前的气氛更为恐怖，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提防的握着手里的碎瓷片坐在了床边凝神望着房门。</p>

  大门猛地被推开了，房间里的烛灯扑动一瞬，苏宸明被两个侍卫一把推了进来，大门陡然关上，苏宸明跌在地上，低垂着脸，仓皇的喘息着。</p>

  苏宸明看上去极为痛苦，脸颊像是火烧一样的潮红，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分明，花月意起先认为他是犯了梦神丹的瘾，可她见过十四犯瘾时候的样子，看上去并不相同，直至苏宸明抬起双目与花月意对视上，花月意的脑海一片轰鸣。</p>

  果然，这苏宸明被人下了药。</p>

  苏宸明的双目绽放着欲望的光，唇角微微颤动，呼吸愈发的急促，两只眼睛逐渐迷离而涣散的凝视着花月意，他似乎燥热难耐，失控的抓着自己的衣衫，抓破了前胸的皮肤，露出一道道的血痕。</p>

  花月意沉声道：“那壶茶有问题，你被人下了药。”</p>

  苏宸明如同没有听见一般，面颊潮红的望着花月意，他猛地站起身来，迷离的双目带着阴翳的光，他朝着花月意纵身扑了过来，花月意一把抓起放在手边的茶壶朝着苏宸明的脑袋拍去。</p>

  这一下拍的不轻，苏宸明额头霎时涌出了一道血痕，突如其来的剧痛，似乎使得他回转了几分清醒，踉跄的半瘫在床上，花月意用长布将苏宸明的手脚迅速束缚好，低声道：“你的春水陪你沦落至此，你可别负了他。”她说完这话，提手解下了床帐，又迅速地扯着脖子嚷嚷着：“别过来啊，你这个禽兽，不要啊！”</p>

  门外的两个侍卫听得花月意绝望的嘶吼声音，坏笑着对看一眼。</p>

  半晌后，房间里没有了动静，传来了花月意低声哭嚎的声音。</p>

  当黎明的光穿过窗棂洒入房间里。</p>

  帐帘内的苏宸明已然清醒了过来，双眼中是看透世事变迁之后的沧桑，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动了动唇，慢声道：“没有用的。聂朝云就是想让你身上怀着我的骨肉，你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他慢慢的偏过头来，脸上凝固住的血痕，深渊似的两只眼睛森森的望着花月意，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又况且，我也想看看，若你当真诞下了流淌着我之骨血的骨肉，老九该会如何应对？”他笑了起来，笑声逐渐癫狂。</p>

  “你怎么知道我是何人？”花月意问完便就后悔了，没有这点能耐，这苏宸明又怎么会把那三兄弟从云巅之上扯下炼狱。</p>

  癫狂的笑声响彻在房间里，令花月意心底里徒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将手中握着的碎瓷片抵在了苏宸明的脖颈之上，冷声道：“聂朝云既盘算了这种心思，那么我杀了你便就是了。”</p>

  苏宸明脸上的笑容逐渐退散，可眉间眼底却是丝毫畏惧都没有，他只是慢声道：“我死了，还有聂穹升，你觉得，聂朝云若是割了你的舌头，把你献给那聂穹升，他会拒绝么？”</p>

  花月意紧紧攥着手里的碎瓷，攥得手都颤抖了，双目溢出滚滚的恨，那聂朝云盘算好了一切，使得她如今生死不能，她生，让江镜庭蒙羞，成为世人笑柄，她死，让江镜庭悲痛，背负一生愧疚。</p>

  门外传来了慌张的脚步声，春水一把推开了房门，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苏宸明的眼前，春水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还带着被殴打过后的淤青，他匆匆的解开了苏宸明被束缚的手脚，双手捧着苏宸明的脸，哀伤的望着苏宸明额前的伤，抿着唇低声悲泣。</p>

  苏宸明望着春水脸上的淤青：“挨打了？”</p>

  春水不语，只挤出了一个安慰似的笑，将他抱起，搀着他离开了。</p>

  下午，春水如常给花月意送来了饭菜。</p>

  花月意坐在门槛上，抬头望着春水：“你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p>

  春水淡淡的回：“到了下月大暑，就整三年了。”</p>

  春水的脸上毫无身陷囹圄该有的困顿，反而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笑意，花月意不解的望着春水：“你笑什么？”</p>

  春水恍然回过神来，垂着脸，轻声的回：“没什么。”</p>

  他转身想走，花月意道：“你不想出去么？咱们总要想想办法，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吧？”</p>

  春水摇摇头，背对着花月意：“这三年，是我人生里最快活的三年，为何要出去？”</p>

  “快活？被关在这鬼地方不得自由，任人宰割，哪里快活了？”</p>

  春水却笑了：“这里没有世人庸俗的目光和唾弃，没有争权夺利的腥风血雨，有的只是与他朝夕相伴，这样的日子，哪怕朝生暮死，春水也觉得快活。”</p>

  春水站在阳光下，从容而无畏的转身离去。</p>

  春水所期许的这种生活，又何尝不是花月意所期盼的。</p>

  花月意虚弱的倚在门框上，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出了安县宁静的家。她曾经以为她和他会在安县岁月静好的度过一辈子的，她慢慢地睁开泛红的双目，垂眸看了看摆在她身畔的饭菜，端起一碗米饭，用手抓着往嘴里塞，又艰涩的咽了下去，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眼眶滚下，一滴一滴的滚到了饭碗里，花月意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要活着，要活着。自己只是小小的失踪，江镜庭就已经急的眼疾发作，若是死了，那个傻子一定会认为是他的过错，她不想让他像沈易山那样失去了挚爱之后像个游魂一样潦倒的活着，所以，她不能死，绝不能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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