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咱们赢了

  庭院中。</p>

  贤喜正坐在石头桌前拨豆角，贤喜也在灵水村住着，她平日里只有白天在林宅，到了晚上便就回去自己的家里，因为晚上才是花月意最常犯瘾的时候，所以她并不知道花月意染了梦神丹的瘾，这种边陲小地，梦神丹是什么贤喜或许都不曾听过。花月意披着斗篷，坐在了贤喜身旁。</p>

  花月意拿了根豆角，手虽然依旧发抖，试了几次才撕开了豆角的筋丝，贤喜忙着阻止：“哎呀，姑娘怎么能做这个呢。”</p>

  花月意笑笑，说了声：“没事。”</p>

  贤喜坚持把花月意手里的豆角夺来：“姑娘怎么也会这种粗活呀？”</p>

  花月意没说话，又怅然的笑笑。</p>

  贤喜话却是不停：“姑娘，你家这宅子怎么不找人收拾收拾呢？那池塘里长了好多绿苔，我看后院的假山上面都挂着蜘蛛网呢，灶房的瓦片也掉了，漏了个大洞，姑娘怎么不找个人修葺修葺这屋子？”</p>

  花月意弯唇笑笑，还是没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望着贤喜就像是望着曾经的自己似的，以前自己对江镜庭也一肚子怀疑和疑惑，虽然没有贤喜这么直接了当的问，可旁敲侧击的没少问过江镜庭，那时候江镜庭多半也是这样低头浅浅笑着，看上去一副温润的样子，可温润背后尽是不可言说的痛楚。</p>

  花月意怅然的轻叹了口气，回过神来，怕贤喜多想，才慢声解释道：“我家如今不比从前，哪里还有闲钱再请得人去修葺。”</p>

  贤喜看着面容苍白的花月意，多半是觉着自己话多了，勾起了人家的伤心事，只宽慰着道：“姑娘，别难受，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再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您宽心，好好养身子，别想这些。”贤喜说着话，又起身从屋子里拿来了手炉放在了花月意的手里。</p>

  花月意坐了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贤喜就低声道：“姑娘，外面风大，还是回去吧。”</p>

  花月意摇摇头，道：“没事，我总躺着后背都疼了。”</p>

  贤喜：“姑娘身子弱，还是回去吧。”</p>

  花月意知道贤喜是在关心自己，可心里仍然涌上一阵失落，她低头看看自己抖动的手，翻过掌心，看着手背上一条条的青筋，回首以前的自己，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一样。</p>

  深渊一样的日子里，她算是彻底明白了江镜庭。因为明白，她所以更为心疼他。</p>

  刀四娘从月洞门路过，看见了院子里有人，刀四娘下意识的侧目看去，和花月意的视线相交，刀四娘似乎迟疑了一下，才停下了脚步。</p>

  贤喜看看花月意又看看刀四娘，知趣的把桌子上的豆角收走：“我去做饭了。”</p>

  “去吧。”花月意慢声的回。</p>

  待贤喜出去，刀四娘走了进来，冷声道：“好些了？”</p>

  “好多了。”花月意支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对刀四娘郑重道：“多谢。”</p>

  刀四娘点了个头，坐在了花月意的对面：“不必说这个，我有私心。”</p>

  花月意：“为小风？”</p>

  刀四娘没想到，花月意提到聂朝云没有咬牙切齿的恨，反而是平心静气。她没说话，没说话也算是一种默认了。</p>

  花月意见刀四娘不愿往下说，不再追问，她心里多少是想撮合沈易山和刀四娘的，犹豫了半晌，才道：“你之前失忆时候的事情还记得么？”</p>

  刀四娘转过头来，望着花月意，很坦率的告诉她：“记得。”她停顿住，提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面容依旧冷冽：“我还记得，那次吃面，一根面条从你这个鼻孔里钻出来。”</p>

  这话说完，花月意笑了，刀四娘也微微勾起唇，花月意笑得咳了几声，道：“那时候的你，和现在变了好多。”</p>

  刀四娘是个聪明人，听出了花月意的话音，那时候是快乐，可快乐里带着涉世未深的稚嫩，她没有说话，只是昂起头来，双眸凝望着浩瀚的苍穹，一字一句道：“一个人爱上过天上的雄鹰，还能喜欢麻雀么？”</p>

  这话差点没给花月意噎死，她闷咳了两声，还来不及说话，就见得刀四娘起身离开了。</p>

  五年。</p>

  花月意在这里度过了五年，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才染上那梦神丹的瘾半年，就要用五年的光阴去换。花月意从来没问过江镜庭的仗打得如何，她不问也知道，从第一年灵水村春节的荒芜冷清，再到如今的春节烟花绽放鞭炮长鸣，她也该知道，如今国泰民安了。</p>

  她和江镜庭分别的日子已经超过了他们在一起的日子。</p>

  花月意坐在镜台前，仔仔细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虽较以前瘦骨嶙峋的模样圆润了不少，只是那双眼睛像是一潭死水一样。花月意眨了眨眼睛，对着镜台尽量的笑起，提起手摸摸自己的面颊。她如今二十五岁了，当年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年纪，如今他已经三十有二了，他们最好的年华几乎都用来分别。</p>

  一桌丰盛的菜肴，四个人围坐在桌前，都没有动筷，大家都清楚，明日便就要回去了。</p>

  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严肃，他们在这里一起生活了五年，日复一日，平平淡淡的五年，没有世事的纷争，没有繁杂的勾心斗角，有时候只是一杯清茶一本书卷就能打发一下午的光阴。</p>

  沈易山看着花月意：“从前我们一直没和你说，是不想你情绪起伏太多，四年前，战事胜利，咱们赢了。”</p>

  花月意的神情极为平静，平静到令所有人意外。</p>

  沈易山继续道：“同年，承榕登基称帝，王爷任摄政王。我最近打听了一下，两年前，承榕亲政了。”</p>

  沈易山说完了话，花月意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p>

  墨生香清了清喉咙，望着众人：“你们有什么打算？是明日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是.....”他没有说下去。</p>

  刀四娘先开了口：“我不回去了，我打算回老家，陪在爹娘身边尽孝。”</p>

  沈易山道：“我要回去。我想去太医院述职，也算是光耀门楣了。”</p>

  墨生香问也不问自己小妹，知道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回去的，举起了酒杯，对刀四娘道：“四娘，我小妹的命是你和沈兄救回来的，大恩不言谢，你们是我一家的大恩人，总之以后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我就是做牛做马也给你们报了。”他说完仰头饮尽了杯中酒。</p>

  离别的日子到来，花月意站在马车前，望着刀四娘，道：“四娘，我能抱抱你么？”</p>

  刀四娘一笑，扭头看看左右，见沈易山还没有出来，低头轻笑：“是抱我，还是抱翠翠？”</p>

  花月意也笑了：“都有吧。”</p>

  刀四娘走到花月意的面前，抱了抱她，到底是朝夕相处了五年，就算彼此知道两个人永远不会成为姐妹，可分别将至心里都难免产生了不舍之感。</p>

  伴着墨生香的一声“架”马车缓慢地上了路，朝着京师的方向行驶。</p>

  这大概是花月意第一次来在京师，她自小虽然跟着瞎老爹走南闯北，但京师却始终没有涉足过，听瞎老爹说，那地方繁华，所以能人辈出，容不下他们爷俩的一席之地。可当花月意真的身处京师，才发现这里比她料想的还要繁华。夕阳的余晖落在碧瓦红墙之上，车马粼粼的长街，人声鼎沸。</p>

  马车缓慢的停下了。</p>

  花月意：“怎么了？”</p>

  不容墨生香和沈易山回答，就听得外面百姓道：“九王爷在安泰门巡视了！”</p>

  坐在马车里的花月意霎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难以自持的颤抖了两下。</p>

  她一把掀开车帷，颤声道：“停车。让我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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