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世子与宁夫人

  宁夫人听闻翟宏世子来了，便起身告退。</p>

  沈双玉转头看着宁夫人，随着她一道起身，吩咐了个小丫鬟道：“那好，夫人慢走，将夫人好生送出去。若是有什么事情，夫人差人来说便是。”</p>

  宁夫人含笑点头：“我便先走了。”</p>

  小丫鬟规矩极好地向她伸出手指路，顾及她的步伐，总是在她前面两步。</p>

  宁夫人不疾不徐地走着，她带了自己的丫鬟，她的丫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下了楼梯，她便止住了引路的丫鬟：“我知道如何走出去，不必你带路了，我们慢慢走，正好看看画楼里的画。”</p>

  从这里出去不过是走过一条长廊，随后就是正楼的大厅，宽阔的大厅里就挂满了画卷，要是慢慢欣赏，可得花不少时间。</p>

  丫鬟福身道：“那奴婢便止步了，夫人好走。若是夫人有需要，也可吩咐外边的人。”</p>

  宁夫人“嗯”了一声，搭着贴身丫鬟的手往外走了。她穿过不短的长廊，下了台阶，过了一个小院子，就进了正楼前后大开的大厅。大厅里挂满了画卷，她闲着慢慢打量着各色画卷。</p>

  有丫鬟要过来伺候，也被她挥走了。</p>

  见得这一墙上的几卷画卷中，多的是景跟物。画线或轻柔或英锋，一笔一划流畅至极，而不论是景还是物，都令人舒畅的存了几分温婉细腻，当是出自女儿家之手。她抱着这般心思，垂下眼睛看了落款。</p>

  “金玉？”宁夫人疑惑，“我未曾听说过这人，这是？”</p>

  身后的丫鬟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奴婢上一回边听说过这里的画是沈小姐所作，如此想来，‘金玉’便是里头那位主子了。”</p>

  宁夫人惊讶，却又不是那么惊讶，点点头，叹一句：“好一个多才多艺的姑娘。”</p>

  她曾经听夫君说过，沈双玉这姑娘容貌绝色、才高八斗、精通四艺，竟是丝毫不比男儿差的。从前听闻她在琴道上斐然，而在政事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画技又不俗，她倒是好奇沈家是怎么教出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儿。</p>

  她看着翟宏世子杜玉书带了个小厮走进来，莞尔一笑，低声道：“不知道翟宏世子能否讨得姑娘欢心……”</p>

  丫鬟低声应道：“奴婢以为，身份还是差了许多。沈小姐从前好歹是个侍郎之女，如今，她什么也不是，空有管事之实，却还是迟早要交出去的。”</p>

  是啊，沈双玉从前是侍郎之女，可是她偏生不认沈家了。纵是沈家人如今还想接她回府，她连人都不见，还怕断得不干净似的，如今连公务都不愿下达到沈老太爷沈义身上了。</p>

  只是……</p>

  “别胡说，她不认沈家，可她依旧是侍郎之女，差不了。不过，就我言，她可不会做什么没把握的事儿。”宁夫人笑了笑，看了丫鬟一眼，往前走去。</p>

  杜玉书见得迎面走来一个贵妇人，也缓了脚步，看着她走上前来。</p>

  宁夫人欠身行礼，“臣妇给世子请安，世子安。”</p>

  杜玉书有些疑惑她怎么会在画楼，疑惑间已虚虚扶了她一下，微微一笑，道：“夫人不必多礼，不知夫人在此是做为何？”</p>

  刚到杭州的时候，宁夫人便登门拜访过，是而杜玉书认识她。</p>

  宁夫人起身，笑道：“幸得沈小姐信任，做一些小事儿，为沈小姐分忧解难。今日是来同沈小姐商议一些事情的，这便走了。”</p>

  杜玉书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笑，又有些许不甘，点头后还是问道：“不知是何事？可是本世子能够帮忙的？本世子虽然愚笨，可也是学过一些的，若是能够帮上忙，那也不负多年习的书文。”</p>

  宁夫人笑着摆手：“哎哟，世子说这话可不是玩笑了嘛！世子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若是世子爷愿意，想必沈小姐可是非常愿意让世子帮忙的。沈小姐不日就要离开杭州，正是用人之际呢。”</p>

  杜玉书一愣，手上紧了紧，“不日就要离开杭州？”</p>

  宁夫人惊讶地捂嘴，“哎哟，世子不知道吗？沈小姐不日就要离开杭州，进京去了。”</p>

  杜玉书觉得喉咙有些干，他抿了抿嘴，若无其事地笑笑，“进京……进京做什么？”</p>

  宁夫人捂嘴的手拿开了，搭在丫鬟手上，重复道：“进京做什么？自然是进京赴皇命啊。皇上派了钦差来，是请杭州管事进京赴命的。”她笑着继续说道：“沈小姐，不就是杭州管事吗？那自然是要进京的。”</p>

  杜玉书依旧是微微笑：“是，那是要进京的。夫人知道皇上为何召沈小姐进京吗，又是何时要进京？”</p>

  “进京自然是为了杭州的疫病了。或许还有因为明王殿下遇刺一事，或许更是因为杭州命案一事了。”宁夫人柳眉微皱，似是思考，片刻，才道：“至于何时进京，那便不知了。”</p>

  杜玉书眉头轻蹙，道：“命案一事不是才破吗？凶手还是个痴儿，听闻还是因为沈小姐察觉这个痴儿有所不妥，抓住了凶手，才令梁大人往下查，从而破案。沈小姐清明，才至命案勘破，这是功劳啊。”</p>

  宁夫人叹了口气，反问道：“这不正是？命案才刚刚勘破啊！这都这么久了才勘破。只是这命案前后这么多条人命，疫病还是因为此事惹出来的！可不是会引起皇上重视吗？哎，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世子也不用太过担心。”</p>

  疫病的根本，就是命案里的一具尸体沉入桐怀村百姓所饮用的水中，尸体腐败污了水，百姓才因此得了疫病。</p>

  杜玉书却是听得心里慌乱，命案的事情导致了太多事情了。杜玉书想得不安，“命案的人命的确不多，可是疫病呢？因为疫病而死去的人太多了。”</p>

  宁夫人又是叹气，“是了，疫病啊……”</p>

  疫病死了多少人？官府已经是说了，疫病死了八百三十二人。这已经是官府尽了全力在救治了，而且疫病一起，明王殿下和沈双玉的管制已经是很周全了。平心而论，她的手段已是雷霆，上下无不因此受益。</p>

  “哎，时候不早了。”宁夫人往着前边已快到了头顶的阳光，定神道：“妇人便先走了。”</p>

  杜玉书点点头：“夫人自便。”</p>

  宁夫人便行了礼，往外走去。</p>

  杜玉书侧过身，看着她往外走的身影，忽然道：“夫人，说来，本世子还未曾见过夫人的小孙子呢，听闻宁夫人的小孙子便跟瓷娃娃一样。”</p>

  宁夫人回过头，眼睛一转，道：“确实。世子若是得空，不妨来寒舍吃个茶？”</p>

  “好。”杜玉书温和笑笑。</p>

  宁夫人又弯了弯腰，方才离开。</p>

  杜玉书被引进了厅堂，刚坐下，沈双玉便进来了。</p>

  “世子安。”沈双玉走进来，欠身行了礼。</p>

  在画楼中，她穿的大多是素色闲适的衣裳。上身穿着浅粉素五彩垂胡袖拜合衫绸鹤氅和韩枣红轮廓绣龙凤棋格纹锦晕锦，**是素色蹙金重莲绫裙。便是在画楼里，她也还是披着一件外衣。</p>

  便是素面朝天，她也明艳动人。</p>

  “沈小姐。”杜玉书起身，双手环着作揖还礼。</p>

  二人同样直起腰。</p>

  外边日光明媚，沈双玉背着光，照得她周身仿佛渡上了一层荧光。</p>

  沈双玉道：“世子这是？”</p>

  杜玉书弯唇笑着，道：“原是被我母妃叫来，请沈小姐去王府的。昨儿的帖子被沈小姐回绝，想是沈小姐忙碌，便想来看看，是否有我能帮忙的。”</p>

  沈双玉便笑着摇摇头，“世子有心了。手上的确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又怕真去了王府，临时出了什么事情会扰了王妃清净，故而拒绝。”</p>

  杜玉书咬了咬唇，眼里含着几分被束缚着的异样情感，重复着说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p>

  沈双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转了转眸子，往旁边走去，慢慢坐在椅子上，低声道：“这一时半会的，我倒是说不出有什么事。”</p>

  杜玉书失望地垂下头，也慢慢坐在椅子上。</p>

  仿佛就是沈双玉看不起他似的。</p>

  房里安静下来，寂静得六出扒着地毯的声音都异常清晰。</p>

  杜玉书咬唇，眼里情绪翻涌。</p>

  沈双玉看他模样，忽然想到曾几何时，府里的弟弟妹妹做错事情的时候也是这般委屈巴巴的。本是有生出几分无奈的，想要松口的，连带着想到同是自己身下的沈翊燕，便冷下来了。</p>

  便这般无言地继续对峙着了。</p>

  沈双玉脸色微沉，凤眸垂着看着地上的六出，一言不发。</p>

  丫鬟送了茶水上来，两盏茶水各自放下。</p>

  杜玉书喃喃道：“先前沈小姐说要去看望母妃，我跟母妃都信以为真，不想只是沈小姐只是随口一说而已。”</p>

  沈双玉抬眼看着他，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说不出来了。</p>

  杜玉书道：“昨日下了帖子，以为沈小姐会同意，母妃高兴得很。才让人准备不少，没想到就听沈小姐回绝了。”</p>

  他这话的意思是他以为她很是忙碌，所以毛遂自荐来帮忙，而沈双玉以忙碌而推脱了，可能根本就不忙，“忙”只是推辞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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