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不缺粮食

  沈双玉看着后怕的喻如递出手上的孩子，再看看禄雪手上的孩子。孩子瘦得厉害，又旧又破又脏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好像套了个麻袋。小孩的声音也很微弱，要不是车里安静，哭声都快听不见了。</p>

  六出疑惑地望着小孩，不时看向沈双玉，又疑惑着叫了两声。</p>

  沈双玉动手在水袋里倒出一些温水在杯子里，水袋里的水是方才在城外最后收起来的，这会子还热乎的。不大的浅碗里盛着热水，沈双玉将浅碗递给了禄雪，示意她拿去喂小孩。</p>

  禄雪看着双凤梅花纹碗犹豫着，这碗可不普通，一个就要好几十两银子，给这个孩子用的话好像不太好。</p>

  沈双玉拿得手都酸了，笑骂着催促：“做什么，快些喂他些温水下去暖暖身子。”</p>

  马车上有炭盆，又是四面都有阻挡，比外边温暖许多。</p>

  禄雪无言地接过浅碗，又将小孩放在她腿上，继而才把碗凑到了小孩嘴边。小孩约摸十几个月大，只是被冻得厉害了，连水也不晓得如何喝。禄雪慢慢倾斜了浅碗让他喝，孩子尝得是热乎的，才懂得凑上来喝水。</p>

  马车前行，却还听得到外边的灾民七嘴八舌地叫着救命。</p>

  喻如好容易缓过来，听到声音了，后怕地问：“小姐，奴婢是不是做错了？”</p>

  沈双玉看了她一眼，道：“人都已经抱上来了，还问这个做什么？既然你们想要救他，那就好好照顾，别的就不用想了。”</p>

  车队到底有许多护卫护着，前后护卫不少，灾民不敢上前，只能目光暗淡地看着希望离去，再一次沉入地狱。</p>

  羿四在整个队伍进城之后，才将手上提着的于志英往上边提，将人往身后的将士身上甩。便听将士们高喊抓人的话，羿四已经一头往城楼栽出去了。</p>

  这可让众人吓了一跳，这三丈高的城楼，一头栽下去肯定是要摔死的。于志英的后怕变成了愤恨，他高亢地叫着，要将方才挟持他的人碎尸万段才好。</p>

  有名将士趴到墙上去看，却已经不见踪影了。</p>

  于志英失态地喊道：“去！抓住他！”</p>

  看着将士们匆忙要去追赶，于志英突然想到什么，往前几步喊道：“拦着，去拦着进城的人！沈双玉，是沈双玉！”</p>

  他今日受了这么大侮辱，可恨死了害他如此狼狈的沈双玉，本就是对她颇有偏见，今日有多了这耻辱，更是恨死了。</p>

  他往前走了两步，意识到脚上踩到冰凉湿漉漉的东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上的一只鞋子居然不见了，而自己脚上的袜已染了雪水。</p>

  于志英深深受辱，恨恨地穿上一名将士送来的鞋子，气冲冲地就要下城楼去。奈何双脚到现在还是软绵绵的，一走动双膝就要软下去。</p>

  晖三骑马赶到沈双玉的马车前边，问道：“主子，前边有一家客栈，属下看得还是不错，问过了，客栈掌柜的说要多少有多少，主子……您以为呢？”</p>

  沈双玉有所意会，轻声吩咐道：“就近打尖吧，想来事情要来了。”</p>

  晖三应了声，然后就听到马匹踢踏而去。</p>

  禄雪正小心抱着身体温度有些回暖的小孩，坐在马车的边角，低声问道：“小姐，什么事情啊？”</p>

  沈双玉放下手上的书，道：“等会你便知道了，这两日不会太平的。”</p>

  于是禄雪跟喻如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了。</p>

  马车停下了。</p>

  喻如先行下了马车，继而禄雪也下车，前者反身回来扶着沈双玉。</p>

  下了雪，雪下得还不大，柳絮一般飞下来。</p>

  沈双玉一手抱着六出，一手将身后还拖在车辕上的大氅提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客栈门上挂着牌匾。</p>

  打尖落脚的地方叫做“云开客栈”，客栈的店门足足有八扇门，店门里头左右两侧摆了两大盆招财树。掌柜的看着三十往上，突出的是他肥硕的身体，在冬日里穿着厚厚的棉衣，看着人更大更壮。</p>

  两个伙计在掌柜身后，露着招牌的笑容对着上前来的人。</p>

  何俊人跟高鹏程先走进了客栈。</p>

  自有何俊人在前交涉，沈双玉乐得在后头。她打量着这周围的店面，虽然天已经黑了，但周围店面都还开着，在门口竖着火把。</p>

  云开客栈正对面有一家卖干货的店面，沈双玉定睛看去，指着那一家，道：“禄雪，咱们过去瞧瞧。”</p>

  禄雪抱着小孩，连忙应下。孩子没什么力气似的，哭声小的很。</p>

  喻如自告奋勇，“小姐，奴婢也去。”</p>

  沈双玉点点头，抱着六出朝着对面的干货店而去。</p>

  干货店本没人，沈双玉进去了，眼睛将里头两大架子跟十来口瓷缸扫了一遍，然后，就见着一只手挑起了通前后的帘子，是个妇人。</p>

  妇人见着架势，便是愣了愣。</p>

  为首一个抱着猫儿的绝色女子，左右两个丫鬟，其中一个居然还抱着个孩子，孩子的脸色有些异常，再后边竟然是几个腰侧带着刀的护卫。</p>

  在火光下，为首的女子既是美艳，又有独特的令人生畏的气质。</p>

  沈双玉顺着妇人的目光回身看了看，没想到几步路的对街，这些护卫也跟了过来。不过，正好了。她的目光落在一个瓷缸的红字上——白米。</p>

  沈双玉看着妇人，目光扫了在架子下边的一大筐生姜，道：“掌柜的，那里的生姜我都要了。”</p>

  妇人回过神来，扯了嘴唇，应声道：“诶，好，好……我，客官要拿什么东西装呢？”</p>

  店里有白米、红豆、绿豆、薏米之类的干物，沈双玉的眼睛扫过，每一种都令她心动。</p>

  沈双玉问：“整个筐子给我吧。还有生姜吗？要是还有，我也都要了。”</p>

  妇人咽了咽口水，又看着沈双玉绝色的容貌上，想着这样的女子不会是坏人，因此扭着手，指着自己身后，道：“后头还有一大筐……客官若是要，我去拿出来！”</p>

  沈双玉淡淡道：“我派人去提吧。”</p>

  妇人犹豫了一下，看着已经走上来的护卫，只能点头，引着人到后边去。</p>

  六出忽然叫了一声，沈双玉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它是冲着那缸白米去的。</p>

  火光下这一缸白米泛着橙黄的光芒，颇为诱人。</p>

  沈双玉看着白米出神，从她这一路过来所见就能知道，宁城并不缺粮食……</p>

  为何灾民还得忍受不饱腹的罪？</p>

  一边灾民饥寒交迫，前有雪灾毁天灭地的伤害，后又得在天地间等着死亡再一次降临。而另外一边的百姓安居乐业，衣暖食足。而这两种人还是生活在同一角天空下，从城楼至此不过区区两刻钟的路途，便一个天，一个地。</p>

  沈双玉这会子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好，红豆不错、这薏米更不错……</p>

  妇人很快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方才为首的那名女子，弯腰在瓷缸前边摸了一把糯米，在就着屋子里的火光看着。</p>

  眼前这一幕就仿佛应当在天边的仙子落去凡俗，不小心沾染了烟尘，令人扼腕叹息。</p>

  接着，这仙子问：“这糯米怎么卖的？”</p>

  妇人脸色稍有变化，盯着她手上的糯米看了看，少顷才答：“斗八十文。”</p>

  “我全要的话，五十文如何？”沈双玉把糯米撒回缸子里，问道。</p>

  妇人疑惑地歪了脑袋，脱口便问：“客官怎要那么多？”</p>

  沈双玉不答，扭头看了看屋子里的东西，问：“三千两银子，你这店卖不卖？”</p>

  “什么？”妇人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她跟着把店里打量了一遍，又对上对方毫无敷衍之意的目光，吸了吸鼻子，“不……”</p>

  “少了？”沈双玉不知市价，便不解地问道。</p>

  妇人摇摇头，十分为难地解释道：“客官体谅，这店面是夫家祖传下来的，卖不得。您要什么，咱们来商量价钱，如此买下来就好了，问需动辄就要卖我这铺子呢！”</p>

  沈双玉侧过头，道：“去把田秀唤来。”</p>

  喻如就跑出去了。</p>

  田秀一来，沈双玉就吩咐：“这里的粮食都买下来，算完账就付了，立即叫人搬到对面客栈去。叫掌柜腾两个屋子出来，把东西放进去。”</p>

  田秀怀里揣着一大笔钱，郑而重之地点点头。</p>

  宁城并不缺粮食。</p>

  沈双玉深深看了一眼那妇人，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留下几名护卫，自己带了人出来。</p>

  沈双玉转身又看了看小孩，在禄雪担忧的神情中，小孩早没有哭了，耷拉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p>

  沈双玉心里咯噔一下，抬手用手背摸了小孩的脖子，肌肤感受着手下孩子冰凉的身体和筋脉的跳动。</p>

  一下，接着一下，慢而浅。</p>

  小孩转着黑黝黝的眼珠子看着她。</p>

  曾几何时自己已经经历过了类似的场景，沈双玉收回手，扫了禄雪一眼，喝道：“到客栈去，准备热水。”</p>

  一边转过身，朝着架子而去，拿了两大个生姜，急急返回来。</p>

  六出抓着她臂弯处的衣裳，稳稳当当的。似乎六出知道事情紧急，不吵不闹地伏在她的身上。</p>

  【作者题外话】：谢谢每个留言的小可爱，好歹让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单机哈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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