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午后的天阴沉沉的，有风雨欲来之势。</p>

  小太监指着外边，红唇皓齿有些呆呆的，看着沈双玉，说道：“皇上在隔壁宫中，不过皇上这会子定然不见人。”</p>

  沈双玉扫了他一眼，扭头就出了养心殿的宫门。</p>

  沈双玉走到隔壁宫殿，从宫门往里看便知皇帝在这个宫殿中——身穿黄色禁卫军服饰的禁军站了个满当，里边却安静得连呼吸都轻得微不可察。</p>

  沈双玉一脚踩进宫中。</p>

  禁军齐刷刷地扭头看着她。</p>

  沈双玉恍若不知，面不改色地一步步往里走。雪清紧随其后，走得亦是不疾不徐。</p>

  禹乐见到沈双玉时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又惊慌地迎了过来：“沈大人怎么来了！”</p>

  沈双玉面色不虞，冷眼看着他，对皇帝不满，也连带着看禹乐不满了。她沉声道：“我父亲呢？”</p>

  禹乐一惊：“沈大人听到闲话了？”</p>

  “就怕是实话。”沈双玉冷然。</p>

  禹乐的心坠了下去，干笑道：“太医自然会尽全力救治的。”</p>

  “我要进去。”沈双玉并不理会禹乐的话，看着关闭的殿门说道：“劳烦公公帮我通禀一声。”</p>

  “皇上不会让您进去的！”禹乐为难。也是可怜沈双玉，才苦口婆心多劝两句，皇上这时候肯定是气恼里头那位的，指不定会牵连到沈双玉身上呢。</p>

  沈双玉瞥了他一眼，知道这会是多说无益，于是准备越过他就往里走，被禹乐一个箭步又挡住了路。沈双玉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p>

  禹乐无法：“您就算进去了也没什么用啊。”</p>

  手掌中多了几个月牙儿印，沈双玉勉强保持着镇定，轻声说道：“公公去禀报一声吧，皇上若不让我见，那我立即出宫，也不让公公难做。”</p>

  此处禁军数量之多，说不定暗处的暴仕也不少，迫使她不得硬来。沈双玉只能赌，赌皇帝对她父亲沈奇文，有没有……有没有一点情意在。</p>

  沈双玉目光坚定。</p>

  禹乐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进去里头。</p>

  沈双玉看着阴沉的天，看着厚厚的云层下边朱红的宫墙。</p>

  沈奇文对她是掏心窝子的好，纵容她在京城中的肆意妄为，又默默为她解决一些问题。明明，沈奇文让她低调行事，自辨后早些离京，可她固执地入了朝廷，又在她为复仇而筹谋的时候，再不催促，只默默护着她。</p>

  进京这许久，沈双玉与沈奇文接触不少，如何看不出端倪。</p>

  禹乐出来了。</p>

  沈双玉看着他。心里其实是紧张的。皇上对父亲，有没有情意在。</p>

  若是有，那一切倒还好说。</p>

  禹乐道：“皇上让您进去——自己进去。”</p>

  沈双玉松了陷入手心的手指，手掌随即传来麻痹的痛感。她看了雪清一眼，“你留在外边。”</p>

  雪清垂首：“是。”</p>

  沈双玉独自进了殿中，禹乐在身后关了门。殿中气氛十分压抑。也难怪禹乐战战兢兢。</p>

  沈双玉左右一看，随即朝着寝宫的方向走。</p>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应当就是沈奇文了。皇帝一身鎏金黑色长裳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双目猩红，阴沉着脸，扫了沈双玉一眼，目光又放在对面床榻上。</p>

  沈双玉强忍着翻涌的情绪，给皇帝行了礼。</p>

  皇帝看了她半晌，“看一眼，便走吧。”</p>

  沈双玉依言起身，走至床榻前。</p>

  摊在被褥上的手被药布包裹，滑下的衣袖下边是淡淡的青紫痕迹。再往上，沈奇文未扣紧的衣领，也是痕迹。</p>

  沈双玉睫毛轻颤，目光落在沈奇文的脸上。从前或是笑盈盈或是温和的脸上如今只余惨白，从前不点而朱的红唇，今日是白而透着青的。</p>

  整个人都透着一层死气。沈双玉鼻尖一酸，眼眶涌出热气，指尖亦是轻颤。这或许是来自这具身体的情绪吧。沈双玉想，压下了悲戚的情绪。</p>

  沈双玉识趣地没有提到沈奇文身上的痕迹，她握着沈奇文的手，沈奇文的手很冷，她微凉的手握上去之后也显得很热。</p>

  “行了。”皇帝看着沈双玉的动作，皱眉喝道：“看过就是了，出去吧。”</p>

  沈双玉没松开沈奇文的手，只是转头低声道：“皇上息怒，臣斗胆问皇上一句，若是，父亲醒来，皇上会不会追责父亲自戕一事？”</p>

  她说“自戕”，而非“自杀”。</p>

  皇帝眸色阴沉。</p>

  沈双玉看着皇帝脸色不虞，语气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道：“臣能救回父亲，只求皇上开恩，放……”</p>

  “若能救回他，朕恕他此番无罪！”皇帝倏然起身，眯着眼睛说道。</p>

  天子发怒，沈双玉亦是不由自主稍稍屏住呼吸。</p>

  皇帝又缓缓说出下半截：“若是他活不了，朕也开恩，让太医院给他陪葬——你们沈家，朕也绝不留！”</p>

  尤其是沈双玉。</p>

  知道的事情太多了。</p>

  皇帝危险地眯起眼睛，看着坐在床沿的沈双玉，杀意骤起。</p>

  沈双玉身体微僵。天子威严不容怀疑，她自然是信皇帝说的话的。只是忍不住想，或许，皇帝比她想的要更看重沈奇文。</p>

  皇帝下一刻就走到殿中的另一侧，太医院的太医都在这儿商量着，见得皇帝进来，惶恐着行礼。</p>

  要说皇帝这会子冷静吧，他又有些极端，以仁慈闻名的皇帝已决定要让太医院给那人陪葬。可要说不冷静吧，似乎也不行，毕竟皇帝连怒容都没显出来。</p>

  “想好怎么用药没有！大转丹只能保住四个时辰，如今已过三个时辰有余。”皇帝冷静道：“也就是说，你们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能活。”</p>

  这话把在场的太医都吓得忍不住颤抖。</p>

  “臣等以为，要先补血，适用四物汤。”还是太医院副院使颤颤巍巍地说：“四物汤已让人去熬制了。除此外，伤口腐烂，长出糜肉，这糜肉需得割掉。其他伤口，也许多起了炎症，都得赶紧处理，否则怕会引起其他不适。”</p>

  皇帝吐出口气，“那还不赶紧去！”</p>

  几个太医纷纷起身。方才皇上都不乐意让他们靠近沈大人，这会子才着急起来……</p>

  “皇上，四物汤来了！”禹乐亲手端了一碗药汁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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