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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冷宫相见

  冬去春来,原本萧条的中庭,淅淅索索地冒出了些嫩芽。</p>

  三个月了,大皇子已经三个月了。</p>

  柳念雪本以为孩子满月,总要办满月酒,届时可以看上一眼孩子。</p>

  没想到,满月酒是办了,太后却下旨说柳贵妃的身子尚未恢复,不宜饮宴。</p>

  连这个卑微的机会,也剥夺了。</p>

  柳念雪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伸手轻抚着这些嫩芽。</p>

  若没有母树的关爱,枝条又怎会繁茂?</p>

  太后真是一手好棋,只要裴昊在手,还怕裴峰会不听话吗?</p>

  自己么……有没有都无所谓,如果听话就留着,不听话,随时有办法除掉。</p>

  如今,凤印和大皇子都在她手上,这后宫之后,她想如何,没人能拦着。</p>

  “你怎么又站在外面了,虽然如春了,到底还是湿寒。”</p>

  每日都是如此,萧远已经说得厌了。</p>

  柳念雪微微一笑,可笑容里没有欣喜,有的只是疲惫和无奈。</p>

  萧远跟着柳念雪回到寝殿,照例为她把脉。</p>

  萧远叹了口气,“你最近到底在想什么?我说过了,不要多思。”</p>

  “我没有多思,我已经什么都不想了。”</p>

  “是不是……想你儿子……”</p>

  “……”</p>

  萧远垂下眼,怎么可能不想,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如今三个月了,看都没看过一眼。</p>

  “你别担心,陛下说过……”</p>

  他抬头望着她,却被她冷冰冰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p>

  萧远咽了口唾沫,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凶。</p>

  随即才颤巍巍地问道:“他,很久没来了?”</p>

  柳念雪不说话,只是望向窗外。</p>

  梅香小心翼翼地挪到萧远身边,轻声附耳道:“萧太医,别问了。快一个月了。”</p>

  萧远皱了皱眉,对柳念雪说道:“之前人要来,你不理,如今好了,人不来了,急了吧。”</p>

  “有什么可急的,随便吧。”</p>

  真倔……萧远心里暗道一声。</p>

  萧远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两人,都是倔得可以。</p>

  一个拒人于千里,另一个么,只敢私底下打听地勤快。</p>

  “罢了,你歇着吧,我走了。”</p>

  柳念雪点了点头,起身躺到了榻上。</p>

  萧远离开玉宸宫之后,并不是去太医署,而是照例去了宣政殿。</p>

  这个时候,裴峰都要处理政务,一得空便要见他,询问柳念雪的身体。</p>

  所以,他索性每日请了脉就过来等着。</p>

  “她怎么样?”裴峰放下手上的奏章,问道。</p>

  “还是老样子,只是她思虑太重,对她的身子没好处。”</p>

  “你也不说说话,她听你的话。”裴峰皱起眉,不由得多了些责备。</p>

  萧远叹了口气,无奈道:“陛下,她不听我的,她听你的。”</p>

  “她如今哪里还会听朕的。”</p>

  “我看她,想你想得很。不过是死别扭。”</p>

  “真的吗?那朕去看看她!”</p>

  萧远吓了一跳,此时的裴峰,根本不像天下至尊,反而像个孩子,仿佛在等待他的鼓励。</p>

  萧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陛下,还是别了。你若抢不回大皇子,她始终还是别扭。”</p>

  裴峰颓然地又坐回龙椅上,太后照顾地甚好,他想找个借口都找不到。</p>

  “过几日,是春分,朕准备设个小些的家宴,让太后和念雪都参加,届时找机会,让念雪先见见昊儿。”</p>

  “这……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p>

  “你先别告诉她,朕要给她一个惊喜。”</p>

  萧远想笑,却只能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p>

  此事听着顺利,谁又知道到时候惊喜会不会变成惊吓。</p>

  却说柳念雪,在萧远走后,躺了一会儿便觉得百无聊赖。</p>

  独自走到书房,见桌上摆着几幅字,是月前无聊写下的。</p>

  她伸出手,沿着字迹摩梭,是一个“昊”字,本该刚劲有力,却因提笔之人的心境而变得苍凉萧索。</p>

  一看到字,她就会想到一个人,一个许久不见的人。</p>

  如今,周幽儿去了,这宫中能说得上的话,竟然只剩她一个人了。</p>

  “梅香,让小德子准备轿撵,我要去冷宫。”</p>

  “冷宫?主子,你去那儿干什么?”</p>

  “去吧。”</p>

  半个时辰之后,柳念雪站在了冷宫门口。</p>

  柳念雪抬起头,看着宫匾上的“冷宫”两个字,突然觉得有些好笑。</p>

  她本以为,冷宫应该也是有名字的,或许可以叫“清凉殿”,没想到就叫“冷宫”,倒是直白。</p>

  门口的小太监从没见过这样的贵人,行了礼,便不敢再开口说话。</p>

  柳念雪在梅香的搀扶下,跨进那不算高的门槛。</p>

  冷宫很大,人却不多,裴峰的后宫本就萧条,冷宫里的人就更不用说了。</p>

  这里的人少,竟有的几个也没有人愿意出门,都窝在自己的房里。</p>

  只因四处都是前朝废妃,彼此之间本就互相仇视,如今落了难,更是不想再见。</p>

  不过,她们在房里也是不太平的。不是叫骂不休,就是哭天抢地。科源小说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冷宫的庭院,也是萧索冷清的,几颗枯树凌乱地插着,院子里的草地,自生自灭地长,杂乱无章。&lt;/p&gt;

  有一个人,正在庭院中坐着,手上拿着一卷书。&lt;/p&gt;

  皇后到底是皇后。&lt;/p&gt;

  不,应该说,魏清姿到底是魏清姿。&lt;/p&gt;

  任是在这样的地方,竟也有如此怡然自得之姿。&lt;/p&gt;

  柳念雪放开梅香的手,走上前,在魏清姿身边坐下。&lt;/p&gt;

  “你来了。”&lt;/p&gt;

  “你知道我会来?”&lt;/p&gt;

  “不知道。只不过,来了也没什么好惊讶的。”&lt;/p&gt;

  “你在看什么书?”&lt;/p&gt;

  “《庄子》,闲来无事,胡乱翻翻罢了。”&lt;/p&gt;

  “这书……不像是你会读的书。”&lt;/p&gt;

  “如今不似从前,看什么书,都不奇怪了。”&lt;/p&gt;

  “不请我喝杯茶吗?”&lt;/p&gt;

  魏清姿微笑着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说着:“如今没有好茶了,不过你若想喝口水,我还是可以不吝啬的。”&lt;/p&gt;

  柳念雪微微一笑,跟在身后,示意梅香在门外等待,随着魏清姿入了房间。&lt;/p&gt;

  房里的摆设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lt;/p&gt;

  虽没有宫女,四处倒十分干净整洁。一看便知,都是魏清姿自己动手整理的。&lt;/p&gt;

  柳念雪看着周围的陈设,不禁有些愧疚,说道:“早知如此,我该早来看你……”&lt;/p&gt;

  魏清姿摇了摇头,在圆桌旁坐下,“我自入宫,这些日子,过的最是舒心。”&lt;/p&gt;

  说罢,为自己和柳念雪各倒了杯水。&lt;/p&gt;

  柳念雪在她对面坐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lt;/p&gt;

  那水,不过是普通的井水烧开,自然与玉宸宫的清茶不可相提并论。&lt;/p&gt;

  但此刻,却不知为何,别有一番清冽。&lt;/p&gt;

  两人喝着水,陌陌无语,却分外宁静。&lt;/p&gt;

  “你来这儿,不是只为了讨口水喝吧?”魏清姿柔声道。&lt;/p&gt;

  柳念雪总觉得,今日的魏清姿,好像与以往不同。&lt;/p&gt;

  以前的她,总有一丝疏离之气;可如今,却多了几分祥和,反而显得亲近了。&lt;/p&gt;

  柳念雪垂了垂眼,叹了口气,说道:&lt;/p&gt;

  “本来,是有的。可如今,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了。”&lt;/p&gt;

  魏清姿的眸中有些疑惑,却没有催促柳念雪。&lt;/p&gt;

  过了一会儿,柳念雪才缓缓说道:“我想了很久,我还是觉得,做下那些事的人,不会是你。”&lt;/p&gt;

  魏清姿微微一笑,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lt;/p&gt;

  “不是我,也是父亲,又有什么分别。”&lt;/p&gt;

  “你怎么那么肯定,自己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呢……”&lt;/p&gt;

  魏清姿皱了皱眉,“什么意思?”&lt;/p&gt;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是这样的人,你父亲不也应该是这样的人吗?”&lt;/p&gt;

  魏清姿垂下眼,若有所思,过了良久方才开口:&lt;/p&gt;

  “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我父女已然如此,也安得如此。我不想翻案。”&lt;/p&gt;

  柳念雪了然一笑,“所以我才说,如今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了。”&lt;/p&gt;

  两人又不再说话,只是悠悠的喝着水,宁静安详。&lt;/p&gt;

  此刻,魏清姿的心中多了几分暖意。&lt;/p&gt;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柳念雪如今还要相信自己,可这份相信,让她觉得十分安定。&lt;/p&gt;

  过了半日,魏清姿犹豫的开了口:“你的孩子……?”&lt;/p&gt;

  “还在太后这儿……”&lt;/p&gt;

  魏清姿有些愧疚,“说实话,一开始准你进宫,便是太后催促着要绵延子嗣……我见你,深得陛下喜欢……可我没想到……”&lt;/p&gt;

  “我明白……不过我以前就很好奇,你怎么就那么不待见陛下呢?”&lt;/p&gt;

  魏清姿微微一笑,像是自嘲,“我也不知道,我与他就连大婚之日,都是分开睡的。我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实在是连话都说不上几句。”&lt;/p&gt;

  “可能他觉得我毫无风情,我却觉得他扭扭捏捏。”&lt;/p&gt;

  “其实,我与他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当年他和赵信随着父亲读书,常常一起来我府中。”&lt;/p&gt;

  “可惜,就算青梅竹马,我与他也没有缘分。如今我身处冷宫,日子反而比以前过得轻松多了。”&lt;/p&gt;

  “你以前,从不说那么多话。”柳念雪微微有些惊讶。&lt;/p&gt;

  魏清姿却是一笑,“我以前是皇后,现在,我只是魏清姿。”&lt;/p&gt;

  柳念雪轻笑一声,甚是苦涩,“魏清姿还是魏清姿,可柳念雪已经不是柳念雪了。”&lt;/p&gt;

  “柳念雪不是柳念雪,又会是谁呢?不过是一时迷了眼,心乱了而已。”&lt;/p&gt;

  柳念雪微楞了一下,笑着说道:“你看的怕不是《庄子》,而是《心经》吧?”&lt;/p&gt;

  魏清姿并未回答,反而悠悠问道:“你今日来,难道只为了与我说这些吗?”&lt;/p&gt;

  柳念雪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宫中,我能说话的人,只剩下你了。”&lt;/p&gt;

  魏清姿见柳念雪的眉眼间似有感伤,不由得问道:“你不怕,我又害你吗?”&lt;/p&gt;

  柳念雪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了,我知道害我的人,不是你……”&lt;/p&gt;

  “幽儿不在了,我突然觉得这宫里,冷的陌生。连一个可以说说话的地方,都没有……”&lt;/p&gt;

  “你……不是有陛下陪伴吗?”魏清姿不明白,为什么此刻,柳念雪的孤独会那么深。&lt;/p&gt;

  “我不想见他……”&lt;/p&gt;

  魏清姿叹了口气,安慰道:“你既在宫中,便还是他的妃嫔。你要这样,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lt;/p&gt;

  “好多人都这么和我说,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lt;/p&gt;

  魏清姿知道柳念雪是通透的女子,便不再多说,只是在为她倒了杯水,说道:“日后若是闲来无事,便来喝杯水吧。”&lt;/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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