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尊我一声姑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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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说，裴松现在匠造处做催长，迎接番邦的差事自然落不到他头上。可不等皇帝下令，苏正春已经跪到御前请旨，讨裴松过去帮忙。</p>

  新帝假装发怒，为难苏正春一回，最后倒也就坡下驴，允了这桩差事。</p>

  端午节这日，裴松便名正言顺跟着礼部众官员，出城迎出十里地，站在了金河上的朝宗桥上。</p>

  已经进入仲夏时分，日头毒烈，汉白石的朝宗桥上，光芒晃眼，站一会儿就让人头晕目眩。</p>

  苏正春原本是贫家子，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忍不住便要嘚瑟一番。</p>

  他命人备了桌椅，自己坐在金河畔的树荫下喝茶乘凉，却勒令旁人站在朝宗桥上恭迎。</p>

  裴松最是倒霉，原本缩在队伍最后边，还能借着一点阴凉，却被苏正春点了名字，非要把他往前头安排。</p>

  那小子美其名曰：都是皇家额驸，自然要表现得郑重热络些。</p>

  热络些？</p>

  你怎地不过来候着？</p>

  裴松现如今虎落平阳，却也不是好拿捏的。</p>

  他笑着冲苏正春一抱拳，软着口气道：“若是不提皇家额驸，裴某也不好托大，我这八品的小官，自然也不敢顶撞您二品大员。</p>

  可苏大人既然提起了皇家额驸，裴某腰杆也硬了几分。我家夫人比你家夫人，大了两辈儿。哪怕马上进京的临安长公主，也得尊我一声姑爷爷。您说，有命令姑爷爷站着那，等孙婿的道理吗？”</p>

  裴松这话一出，引得同行众官员皆是偷笑。</p>

  苏正春虽贵为状元郎，现在又是当朝驸马，可他那副小人得志，尖酸刻薄的做派，很是不得人心。</p>

  众人听了裴松的话，自然心生出纵着裴松，给苏正春穿小鞋的念头。纷纷附和裴松，玩笑着叫他“姑爷爷”，请他到树荫下喝茶歇息。</p>

  众人说笑，把苏正春晾在一边，很是折了他的面子。</p>

  他气鼓鼓瞪着裴松，道：“公是公，私是私，公事面前，岂容私情。万岁爷拨你过来帮忙，可没说允着你公私不分。”</p>

  苏正春疯狗一般，厉声呵斥裴松。</p>

  裴松一摊手，无辜道：“我好生生在这站这，你非说论私我该站前头去。现在又说这是公事，不能公私不分。合着里外里都让你得理，我只能吃哑巴亏咯？”</p>

  “罢罢罢”，裴松忍着笑别过脸去，像是非常无奈，道：“我不与苏大人争论恁多，我还是按官阶，站在这处好了。”</p>

  裴松既没听了旁人的怂恿，到树下乘凉，也没听苏正春的话，赶到前头去暴晒吃灰。</p>

  他往下压了压帽檐，缩了缩身子，靠着汉白石的桥栏杆没动。</p>

  苏正春见裴松这幅懒洋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想难为他，不料前头有人回禀，苏日力格一行马上就到。</p>

  苏正春一肚子气，也找不到地方撒，一甩袖子，往队伍前头走去。</p>

  裴松站直身子，眯着眼睛往远处瞧，就见官道上果真来了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烟尘弥漫，一眼望不到头。</p>

  那队伍来到跟前，打头的是一位高壮雄伟的汉子，闷声闷气问道：“前方可是大綦皇帝派来迎接我们世子爷的人？”</p>

  这边有人应下。</p>

  那汉子拱手抱拳，说了声“稍等”，调转马头往队伍当中而去。</p>

  不大会儿，那精壮汉子重又回来，翻身下马，冲跟在他身后的人恭敬说了声“世子爷，您请。”</p>

  只见一匹踏雪良驹上，坐着一位年轻男子。</p>

  他翻身下马，抬步走到苏正春跟前，拱手道：“苏日力格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称呼？”</p>

  “鄙人姓苏，名正春，乃是礼部侍郎，宗人府的宗正，奉了万岁爷的旨意，特来迎接世子爷和长公主。”</p>

  苏正春回礼，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只见那人个子高瘦，眉目清秀，一双眼像是蒙了水雾，冷清寡淡，透着几分看破俗欲的超然。</p>

  苏正春有些骇然，他原以为达尔罕王家的世子爷，总该是个趾高气昂，二世祖一般的存在，却没料到他竟是如此温文尔雅。</p>

  只听苏日力格朗声说道：“皇恩浩荡，实乃惶恐。苏日力格代家父，叩谢皇恩。”说完，他遥遥地冲紫禁城的方向拱手拘礼，复又跪地磕头。</p>

  待礼罢，苏正春忙上前扶起他，两人刚刚站定，身后传来一声重重地咳嗽声。</p>

  苏正春扭头看去，就见一魁梧凶悍的人高坐马上，正定定望着他。</p>

  “这位，想必便是乌泰王爷吧？”苏正春笑脸相迎。</p>

  乌泰脸上沉得能柠出水来，闷声道：“又不是骨肉离散，至亲相认，何至于腻腻歪歪拉扯不开？快着前头带路，本王好进京洗漱休整。”</p>

  乌泰之前进京时，还有所忌惮，行止尚算收敛。现在新帝初登基，他自然看不进眼里，神情举止便越发无礼。</p>

  苏正春热脸贴个冷屁股，好生丢人，却也只得咬咬牙，咽下这口气，挤出笑脸应道：“王爷莫急，咱们马上就走。”</p>

  他本还想跟苏日力格套套近乎，论一论“连襟”的情谊，被乌泰这么一搅，只得作罢。</p>

  两支队伍合拢成一支，浩浩荡荡往紫禁城走。</p>

  裴松缩在一旁，默默观察他们此行。苏日力格不过带了两三百人，且瞧着侍卫只占五成，其他皆是沿途伺候的仆妇。</p>

  乌泰那边却带了六七百人之多，且那些人虽穿了普通衣裳，眉目之间却都露出狠色。</p>

  裴松打眼一瞧，便可看出端倪。那些人膀臂腰圆，一个个雄壮得黑铁塔似的，定是习武之人。</p>

  裴松暗道不妙，正凝神细看，忽觉身后仿似有一阵冰寒刺骨，扭头看去，却是乌泰正阴恻恻望着自己。</p>

  乌泰原本肃然，见裴松回看过去，他嘴角歪了歪，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笑意。</p>

  他一打马缰绳，来到裴松跟前，眉眼一挑，道：“现在若是称呼你为‘裴公子’，怕是不能够了。若是称呼你为‘裴大人’，倒也有些叫不出口。”</p>

  他撇撇嘴，惋惜似的啧啧两声，视线落在裴松胸前的鹌鹑补子上。</p>

  怎地？</p>

  觉得裴松做个八品官丢人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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