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大殿
金殿正中跪了三个素色衣衫的女子，在这明黄鲜红墨绿黛紫组成的浓郁色彩之中，显得势单力薄。
那阶下摆了两张桌案，正中留出，视线直直可以看见其上龙椅中，似是闭目养神的龙袍女子。
左边桌案后拥挤得站了五个紫袍男子，正是先前被叫了出去的李文秉，唐宗权等几人。而那两张状纸正被五人传阅着，表情都有些凝重。
而右边桌案上摆了笔墨纸砚，由一个小太监研墨，马德裕亲自执笔，纸张铺了。
看这架势，是要当殿问案了。
那边五人看完了状纸，将两张黄纸放在桌上，低头议论起这次案情。
任由殿前诸人怎么探头，也看不见那桌上纸张上写着什么，只能偏头去看那三个少女稚嫩的面庞和紧绷的身形。借着前面五人的议论声，掩盖过这边交头接耳低声细语，各自来琢磨着这次事情该如何应对。
不多时，前面五人噤了声，殿前众臣也都忙闭了嘴站好垂下头去。
李文秉拿着白玉祥龙镇纸作惊堂木站在桌案正中，他咳嗽两声，提醒另一边马德裕准备好记录，而后，将镇纸举得高高，只等身后人示意开堂审案。
只是这般动作保持了足足四五息也不见龙椅上的出声，他忍不住回过头仰头看去，只见那女子手拄着的头低垂着有些摇晃，而那正对着他视线的眼睛也是闭得紧紧的。
嘶，真睡着了啊。
站在女子身后的付公公收到李文秉求助的眼神，回了他个心领神会的微笑，而后不动神色挪了一步到女子身后，用手中拂尘扫过女子因微垂而裸露的后颈。
如此几次，女子方才睁开了眼，用手搔了搔颈后，顺势揉一揉有些僵硬的肩颈。
“陛下，小心蚊虫呢。”付公公垂下头去温声提醒。
女子对着付公公笑着点点头，而后抬眼若无其事扫了眼殿下诸人，视线与翘首以盼的李文秉对了个正着。
似乎是刚睡醒还有些愣神，她眨了眨眼，而后会过意来点了点头，神情又如先前一般严肃起来。
李文秉不再犹豫，将举得高高的镇纸重重落下，发出的却是与惊堂木完全不同的清脆木石相击声。他忙又拿起那御用镇纸在眼前瞧了眼，呼，没碎。
他定了定心神，看殿中三个跪伏已久的女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堂下何人？”
“民女邵孟乐，靖兴府林县人。”邵孟乐率先抬头开口，话语简洁吐词清晰，已经没了早先的万般情绪。跪久了的身子有些僵直，但她的手臂却有力支撑着，与李文秉遥遥对视而不露怯。
“民女山晓春，霞南府上江县人。”
“民女宋雪，关乐府定宁县人。”其余两名女子也接着报了身份，一旁马德裕执笔快速记录。
“状纸上所说，你们要告林县官府勾结倭寇欺压百姓，致使你们与家人分离被送给倭人。”李文秉照着那桌上状纸一口气念了一大段话，喘了口气，轻拍镇纸，“可有此事？”
“正是，这是民女所告。”邵孟乐跪伏上前一步回答。
“这状纸上说的可是有十一人，这其余十人呢？”
“皆在宫外等候，可随时传唤。”
李文秉点点头，看向另外两个女子：“那这要告商队拐卖妇孺，与倭寇私下交易的，就是你们两人？”
两人忙点头。
李文秉下意识举起手中之物要拍下去，意识到手感不对，忙放缓了动作，轻轻落在桌面上，声音轻快悦耳。
这让他十分不舒适，皱了皱眉继续问：“邵氏女，你的状纸上说，五月初七那日官府派人到你家把你带走了，你如何能证明此事？”
“我的父母，我的乡亲，都能证明此事。”邵孟乐恭顺垂下头，只是那双紧紧交叉握在一起的手，昭示着她内心并不平静。
李文秉赤手重重拍打桌面，疼得他撇了撇嘴：“荒唐！若他们目睹了此事，当时又为何不做反抗任由你被带走。”
邵孟乐看了眼吹胡子的李文秉，移开了视线去看那殿上始终保持沉默的锦袍女子，眼含泪光凄凄道：“大人们有所不知，民女的家乡林县，所有长得还算标致的女子都要提防着被官府看见。一旦被发现了，长到一定年纪，就要强行送到倭人船上，否则，就以倭寇进犯为威胁，逼着家人主动把我们送走。他们说，只有把我们女子送出去才能保证沿海太平。”
“民女被父母藏了十多年，去年还是被借宿家中的男子发现，上报给了官府。”她抹了把眼泪，看着殿上那年纪相仿的女子温和的眼神，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了下去，“民女的父母开始拼死不从，可后来，官府派人四处传播留言，说民女家人的行为触怒了倭寇。民女的乡亲们害怕了，民女的父母也顶不住压力，就只能。”
邵孟乐想起那时爹娘那样憔悴的模样，还有那般愧疚的神情，自责不已，对那官府的恨意也燃满了胸腔，激得她眼前发黑险些昏厥。
李文秉轻轻拍了拍桌案，咳嗽两声提醒她注意仪态，邵孟乐理了理鬓边发丝，磕了两个头，退回原处。
“咳，山氏女，宋氏女，那另一张状纸上所说，你们被商队拐骗到林县，送上了倭人的船，可有证据？”
“大人，民女是离家出走的，被商队迷晕时恐怕无人看见。”山晓春是个农家女，生了副好相貌养成了个烈性子，“被送上船时我们也是晕着的，醒来就与那十一个林县女子，还有商队同行的五个女子在船舱里了。”
“民女当时醒着的看见了，能证明她们六人是被陌生人扔进来的。”邵孟乐平复了情绪，忙抬头接话。
李文秉再次下意识重重拍下桌子，又再次疼得神情凶狠起来。
他恶声恶气道：“没叫你时不得答话。此事再议。”
“大，大人，我还，可以说话吗？”宋雪胆怯抬起头来去看眼神凌厉的李文秉，忘了用谦称。她正是昨日举手说，愿意来作证的女孩子。
“你若有什么补充，可以继续说。”李文秉尽量平声静气，忽略那只火辣辣作痛的手。
“民女的父母与那商队领队相识，说是昌远商队的文老爷。民女，是被父母送与那文老爷做妾的。”她说到此处，颇有些害臊地低下了头，话语如呢喃般从喉中溢出，“那文老爷安慰说，会把民女送到他老家安定下来，可民女不提防就被送上了船。”
“嗯。”李文秉看着旁边马德裕搁了笔，继续问下去，“除了你们两个，剩下的四个女子现在何处？”
“她们四人脱困之后就与家人重聚了，没与我们一路北上，也不知是何身份。”邵孟乐低着头攥着地上垂落的衣裙答话。
又随意插嘴。
李文秉皱眉，举手想去拍桌案，作罢。
算了算了，小事小事。
不过这么说的话，那四人的确是很难找到来提供证据了。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
那阶下摆了两张桌案，正中留出，视线直直可以看见其上龙椅中，似是闭目养神的龙袍女子。
左边桌案后拥挤得站了五个紫袍男子，正是先前被叫了出去的李文秉，唐宗权等几人。而那两张状纸正被五人传阅着，表情都有些凝重。
而右边桌案上摆了笔墨纸砚，由一个小太监研墨，马德裕亲自执笔，纸张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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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秉点点头，看向另外两个女子：“那这要告商队拐卖妇孺，与倭寇私下交易的，就是你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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