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菩萨心肠
“来，吃茶！”
依然是酒肆雅间，江晟盛了一碗热腾腾地茶汤，亲手送到风尘仆仆的李客面前，笑道，“来回数千里，真是辛苦李郎了。”
这个年代的茶饮，和后世截然不同，是把干茶叶泡发切碎了，和葱姜蒜一起煮成羹，因此才有了“吃茶”的说法，镶金错银的茶饼，甚至因为镶嵌的工艺精细不同，被奉为艺术品，成了茶道的一部分。
至于泡茶喝，那是几百年后的宋朝的故事了。
“分内之事，东家谬赞了。”
李客也收敛了初见时的张扬和傲气，那张被北地风沙打磨多日的面孔，多了几丝成熟。
对江晟的态度，他虽然说不上什么受宠若惊，但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李某这一进城，就听说在我西出阳关的这些日子里，东家可是闹出了好大的动静，都快独占铁匠行当的鳌头了？”
几盏热腾腾的茶汤吃下，李客感觉身上连日积累的疲惫终于散去些了，立刻迫不及待问起了正事。
江晟哈哈一笑：“李郎啊，你我之间就不必讳言了，要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骂的人居多？”
“不错。”
李客到底是西域人，性子比中原人更坦率，江晟一说，他就点头认下来，“为富不仁，铁石心肠，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江晟旋转了一下手中的茶盏，玩味地盯着他，笑道：“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错了。”
“哦？”
江晟不动声色道，“愿闻其详。”
“你还不够狠！”
李客俊逸的双眼一眯，居然露出了荒漠上胡狼一般的神情，他冷冷道，“这些人当初既然不顾道义，跟我们抢夺海德拉巴矿石，那就是我们的敌人了！东家不给他们机会是对的，但你可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我们现在已经恶了他们，与其留着他们败坏咱们名声，倒不如再狠一些，使些手段，最好逼得他们在长安再无立足之地，也省得日后还要担心他们的报复！”
“你这是要赶绝他们啊！”
“商场如沙场！”李客断然道，“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哈哈哈！”
江晟大笑，“你这性子倒是合我胃口，不过我纠正你一点，商场如沙场不错，但到底不是沙场。正如沙场对垒，尚且接受降将降卒的效力，这些人我虽然不齿他们的为人，但留着总归还是有些用处，倒也不必逼迫过甚。”
李客一听就明白了：“东家想收服他们？”
“然也。”
江晟把茶盏往案上轻轻一磕，发出“梆”的一声脆响，展颜笑道，“这也正是我等你回来的原因，我有事要你去办。”
“东家请吩咐！”
“说到底，你才是张氏铁匠铺未来的掌舵人，你跟行内人打交道的机会也要更多。”
江晟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如今白脸我已经帮你唱过了，接下来，就该你自己出面，去唱这个红脸了啊……”
……
次日，一则劲爆的小道消息，突然在长安城的铁匠间飞速流传开来：
据说张氏铁匠铺的新任掌柜从西域行商归来，在得知了萧家郎子为富不仁的行径之后，当面痛斥，二人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最终他硬是以请辞为要挟，终于迫使江晟退了半步，为破产的铁匠们争得了一条活路！
一开始，几乎没有人相信这条传闻，皆斥之为谣言，嗤之以鼻：
掌柜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外人，跟东家争吵，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大好钱途？你们这些人怕不是穷疯了活在梦里？
不过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辟谣，绘声绘色地声称，自己经过萧家酒肆的时候，真的听到了李客和江晟争吵的声音，一个两个说还被人嘲讽，但随着这么说的人越来越多，三人成虎，人们终于认可了李客的为人，而那些绝境中的铁匠们，也多了一丝期待！
就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之中，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李客终于姗姗登场，他代表张氏铁匠铺，一一拜访了所有的破产铁匠，无一例外，每一户在他进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苦大仇深的沉痛，可当他们送李客出门时，一个个只恨不得在脸上绽开一朵花来！
“难道他开出了什么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吗？”这一下，所有目击者都惊呆了！
本以为这些破产者就算得到了一条生路，也只是勉强过活的那种，但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比自己当老板时更加富足自在？
于是有好事者上门去询问，但得到的回答，却是不久之后，由张氏铁匠铺统一宣布，他们也不便多说。
不过说到最后，这些曾经的铁匠铺东家，几乎都是众口一词，夸赞李客真是个“活菩萨”，于是无意之间，他“菩萨心肠”的外号也流传开来，和江晟在铁匠行当恶臭的“铁石心肠”形成了鲜明对比！
又过了数日，李客的救济方案终于揭晓：
原来他登门不是去送钱救济的，而是去招揽的。
他把这些破产的小户铁匠都招聘到张氏铁匠铺，哦，现在应该叫鸦九铁行麾下，同时买下了他们铁匠铺，各自铺面和设备，依然由他们自己使用生产，不过前提是必须配合鸦九铁行的生产计划。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海德拉巴矿石，也几乎是作为添头归了江晟，比廉价回购更便宜许多了。
为此，李客根据他们各自的技术实力，分别给出了一个买断的年薪，虽然价钱不一，但无一例外，都比这些铁匠年景最好时的收成还要高出不少，据说是由李客自己出钱来补贴了他们，这让铁匠们如何不感恩戴德？
“哈哈哈，现在你在铁匠行当里的名望，怕是让人给你立生祠，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当一切尘埃落定，江晟和李客再聚在一起时，江晟忍不住打趣他道。
没想到李客却是苦笑着摇摇头，道：“哪里是会立，根本就是已经立了，我谈完回访的时候，就发现有两家本来快活不下去的，已经把我的名字给供上了，我进门的时候正在那上香呢！”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
依然是酒肆雅间，江晟盛了一碗热腾腾地茶汤，亲手送到风尘仆仆的李客面前，笑道，“来回数千里，真是辛苦李郎了。”
这个年代的茶饮，和后世截然不同，是把干茶叶泡发切碎了，和葱姜蒜一起煮成羹，因此才有了“吃茶”的说法，镶金错银的茶饼，甚至因为镶嵌的工艺精细不同，被奉为艺术品，成了茶道的一部分。
至于泡茶喝，那是几百年后的宋朝的故事了。
“分内之事，东家谬赞了。”
李客也收敛了初见时的张扬和傲气，那张被北地风沙打磨多日的面孔，多了几丝成熟。
对江晟的态度，他虽然说不上什么受宠若惊，但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李某这一进城，就听说在我西出阳关的这些日子里，东家可是闹出了好大的动静，都快独占铁匠行当的鳌头了？”
几盏热腾腾的茶汤吃下，李客感觉身上连日积累的疲惫终于散去些了，立刻迫不及待问起了正事。
江晟哈哈一笑：“李郎啊，你我之间就不必讳言了，要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骂的人居多？”
“不错。”
李客到底是西域人，性子比中原人更坦率，江晟一说，他就点头认下来，“为富不仁，铁石心肠，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江晟旋转了一下手中的茶盏，玩味地盯着他，笑道：“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错了。”
“哦？”
江晟不动声色道，“愿闻其详。”
“你还不够狠！”
李客俊逸的双眼一眯，居然露出了荒漠上胡狼一般的神情，他冷冷道，“这些人当初既然不顾道义，跟我们抢夺海德拉巴矿石，那就是我们的敌人了！东家不给他们机会是对的，但你可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我们现在已经恶了他们，与其留着他们败坏咱们名声，倒不如再狠一些，使些手段，最好逼得他们在长安再无立足之地，也省得日后还要担心他们的报复！”
“你这是要赶绝他们啊！”
“商场如沙场！”李客断然道，“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哈哈哈！”
江晟大笑，“你这性子倒是合我胃口，不过我纠正你一点，商场如沙场不错，但到底不是沙场。正如沙场对垒，尚且接受降将降卒的效力，这些人我虽然不齿他们的为人，但留着总归还是有些用处，倒也不必逼迫过甚。”
李客一听就明白了：“东家想收服他们？”
“然也。”
江晟把茶盏往案上轻轻一磕，发出“梆”的一声脆响，展颜笑道，“这也正是我等你回来的原因，我有事要你去办。”
“东家请吩咐！”
“说到底，你才是张氏铁匠铺未来的掌舵人，你跟行内人打交道的机会也要更多。”
江晟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如今白脸我已经帮你唱过了，接下来，就该你自己出面，去唱这个红脸了啊……”
……
次日，一则劲爆的小道消息，突然在长安城的铁匠间飞速流传开来：
据说张氏铁匠铺的新任掌柜从西域行商归来，在得知了萧家郎子为富不仁的行径之后，当面痛斥，二人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最终他硬是以请辞为要挟，终于迫使江晟退了半步，为破产的铁匠们争得了一条活路！
一开始，几乎没有人相信这条传闻，皆斥之为谣言，嗤之以鼻：
掌柜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外人，跟东家争吵，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大好钱途？你们这些人怕不是穷疯了活在梦里？
不过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辟谣，绘声绘色地声称，自己经过萧家酒肆的时候，真的听到了李客和江晟争吵的声音，一个两个说还被人嘲讽，但随着这么说的人越来越多，三人成虎，人们终于认可了李客的为人，而那些绝境中的铁匠们，也多了一丝期待！
就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之中，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李客终于姗姗登场，他代表张氏铁匠铺，一一拜访了所有的破产铁匠，无一例外，每一户在他进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苦大仇深的沉痛，可当他们送李客出门时，一个个只恨不得在脸上绽开一朵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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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些破产者就算得到了一条生路，也只是勉强过活的那种，但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比自己当老板时更加富足自在？
于是有好事者上门去询问，但得到的回答，却是不久之后，由张氏铁匠铺统一宣布，他们也不便多说。
不过说到最后，这些曾经的铁匠铺东家，几乎都是众口一词，夸赞李客真是个“活菩萨”，于是无意之间，他“菩萨心肠”的外号也流传开来，和江晟在铁匠行当恶臭的“铁石心肠”形成了鲜明对比！
又过了数日，李客的救济方案终于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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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这些破产的小户铁匠都招聘到张氏铁匠铺，哦，现在应该叫鸦九铁行麾下，同时买下了他们铁匠铺，各自铺面和设备，依然由他们自己使用生产，不过前提是必须配合鸦九铁行的生产计划。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海德拉巴矿石，也几乎是作为添头归了江晟，比廉价回购更便宜许多了。
为此，李客根据他们各自的技术实力，分别给出了一个买断的年薪，虽然价钱不一，但无一例外，都比这些铁匠年景最好时的收成还要高出不少，据说是由李客自己出钱来补贴了他们，这让铁匠们如何不感恩戴德？
“哈哈哈，现在你在铁匠行当里的名望，怕是让人给你立生祠，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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