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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点状元

  “你们终于议出个结果来了啊!”

  武则天睁开眼,缓缓说道。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苍老和疲惫了,但被她的目光一扫,包括狄仁杰在内,几位考官齐刷刷打了个冷战,连忙请罪:“劳圣驾久侯,臣等万死!”

  “罢了。”

  武则天摆摆手,不耐道,“朕也不管你们私底下那些腌臜事,只要不影响大周取士,怎么分胡饼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朕就问一句,朕要这天下英才尽入朕之囊中!这一点,有没有问题啊?”

  “没有没有。”众人连连摇头。

  这个时候,谁敢说有,脑袋不想要了?

  “好,那呈上来!”

  写明等第名次的奏状,刚递到武则天手中,她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去,冷淡道,“众卿家今年糊弄朕糊弄得有些狠了啊!”

  她的语气虽然是淡淡的,但却有股不怒自威的感觉,众考官一听脸色大变,连忙问道:“圣人何出此言?”

  “往年秀才科取士最多时也不过一二人,近年来报考的人数更是越来越少,总共才不到五十人报考,你们居然一口气给朕点了四个人上来?这都抵得上过去好几年的取士人数了!你们过去塞人的时候,手段可没有这般拙劣啊!还是说,尔等真当朕老糊涂了不成了?!”说到最后,武则天已是声色俱厉!

  不料她发了雷霆之怒,底下的考官们,却是大部分都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都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瞧向文官派系的代表狄仁杰。

  而满场之中,也唯有狄仁杰面露苦笑,看着似乎有些无奈。

  “启禀圣人,这四个人并非臣等举荐,都是狄相青眼有加,刚刚臣等的争论,也有相当一部分是集中在这四个人身上,圣人若是有疑惑,不妨问问狄相是怎么想的。”沈佺期出列轻笑道。

  “嗯?”

  武则天本来还以为是各大派系一人一个名额瓜分了秀才科的功名,没想到这四个人竟都是狄仁杰一人力保,不由也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

  不过她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把奏状往案上一扔,淡淡道:“国老,说说,怎么回事?”

  “国老”是她对狄仁杰的尊称,满朝文武,也只有狄仁杰有这个荣宠,若是平时,其他人自然嫉妒,但现在,他们只想看戏。

  “回圣人,并非老臣徇私,实在是这四个人都有经天纬地之大才,臣也知道,秀才科一次取四人委实多了些,不过这四人刷下去哪一个,都会是我大周朝莫大的损失,老臣方才舍下这张老脸,也要力保他们的功名啊!”

  狄仁杰嘴上说得慷慨激昂,但在心里却在痛骂江晟给自己找事。

  是,知道你牛逼,四个学生个顶个都是人才,但是再怎么人才,你至于非让你四个学生一起考秀才科吗?

  哪怕分两个去进士科也好啊!

  现在好了,还要老夫替你在圣人面前“狡辩”,真是无妄之灾!

  “哦?”

  武则天脸上的寒霜终于化去一些,问道,“这么说来,今年的科举,还真是我大周有幸,一次收获了四位经世之才咯?”

  狄仁杰沉声道:“圣人明鉴,若是这四人中有任何一人名不副实,沈考功郎他们会让老臣的提名通过吗?”

  他逼视着刚刚说话的沈佺期,问道:“沈考功郎,你说是老夫对这几人青眼有加,那老夫问你,之前争论的时候,老夫有没有给你们挑刺的机会,你们从这几人的文章里,挑出什么毛病来没有?”

  尼玛,怎么又把球踢回我这里了?

  沈佺期节操还是在线的,虽然无奈,但还是诚实地回答道:“没有!”

  正史上,他本就是张九龄的伯乐,这一次也只不过是因为自身属于御用文人派系,和武家比较亲近,而张九龄等人因为江晟的缘故,更近似于文官派系的接班人,所以他才不愿让狄仁杰提名的人,把秀才榜全都霸占了,故而出言反对。

  但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裴耀卿等人的文章,水平确实比其他人明显高出一大截,秀才之名,实至名归。

  “圣人,臣有异议,秀才科一次取士四人,实与先例不合啊!”一名隶属于酷吏派系的考官,趁机站出来发难道。

  他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酷吏派系本来就是朝堂上最没文化的一群人,连大名鼎鼎的才子沈佺期都说挑不出几个考生文章的错处,他当然也不会自取其辱,只是揪着“没有先例”这个借口不放。

  可惜狄仁杰对他就没有对沈佺期客气了,当即须发皆张,怒喝道:“什么叫先例!科举有规定秀才科取士不能超过四个人吗?没有?开科取士就是为了给圣人招揽治世之人才,自然越多越好!以前没有那么多,只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没这个才华,现在好不容易人才变多了,这是大好事,岂能因为什么先例就将他们拒之门外?简直荒谬!”

  他一顿抢白,顿时骂得那酷吏考官哑口无言。

  只见其脸色就跟走马灯似的,一阵青一阵红,但又想不到理由回怼狄仁杰,差点没当场暴毙。

  “国老,你先不要动怒。”

  武则天拿起奏状又看了一眼,道,“各位不妨把这四人的文章都呈上来,给朕也开开眼,嗯,你们再从秀才科和进士科其他人的文章里,也一并择优选取几份,也好有个对比。”

  “遵命。”

  狄仁杰对贺知章几人的文章充满了信心,二话不说就找了出来递了上去,至于其他人的,则交给反对录取他们的考官去找,那意思也很明显了:

  你们说他们不行,那你们就去找行的,只要有更好的,或者差不多的,那这事老夫就作罢。

  不过看其他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

  毕竟所有卷子,之前都已经阅过一次了,正因为没有更好的,他们吵不过狄仁杰,才会让裴耀卿等四个人的名字,呈报到武则天的面前。

  文章很快送了上去,武则天一字一句细细品读。

  别看她是个女子,但能稳坐皇位这么多年,水平绝对够高,无论诗词歌赋还是治国平天下,她的才华都不在在场任何一个人之下。

  她先读的是裴耀卿等人的文章,才读到第一份,就不禁眉飞色舞!

  她只觉得,这文章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自己心坎上,不但对《臣轨》的理解鞭辟入里,结合时政论述治国之策时,也是条理清晰、丝丝入扣,关键每一条建议,在高屋建瓴的同时,又都充满了可操作性,就像作者真的亲自去西北边塞考察过一样,半点纸上谈兵的感觉都没有!

  “好!果然是大才!锦绣华章,锦绣华章啊!”

  她击节赞叹了一番,才又拿起下一篇,毫无疑问,同样看得如痴如醉。

  等到裴耀卿师兄弟四人的文章读罢,再看几位考官精心挑选出来的“参照物”时,她只看了几行,脸色就臭得跟吃了翔一样,直接往案上一摔,大骂道:“书生之见,谬论误国,什么玩意儿!”

  于是连狄仁杰在内,众人只能苦笑。

  其实平心而论,这次殿试还是有不少人才的,至少进士科能名列三甲的,全都是中规中矩的人才,奈何裴耀卿等人珠玉在前,跟这几个挂逼一比,他们就只能黯然失色了。

  如果江晟知道此时的情况,一定会暗自偷笑。

  裴耀卿等人的政论,本就是他结合自己脑子里的史实指点的,自然要比其他考生的深刻许多。

  因为那本就是未来发展的趋势啊!

  “国老说得对,开科取士取的就是人才,有多少人才,朕就要多少,绝没有个上限。”

  武则天斩钉截铁道,“这四个人的秀才功名,朕都准了!至于名次怎么排,谁是状元,二三四名又是谁,你们几个商量着办!”

  随着武则天这话说出口,“状元”二字,第一次出现在了中国科举的历史上。

  事实上,正史的“状元”一词,同样是在今年的殿试中首次出现,因为主考官用奏状向武则天报其等第名次,位于奏状第一位的,故称“状元”。

  只不过那场考试没有江晟这根搅屎棍,也就没有今天这场争论,甚至连那一期状元的名字都没留下来。

  至于“榜眼”和“探花”等称呼,却都是民间俗称,会不会在张榜公布之后马上出现,又或者,什么时候出现,那就是连江晟都说不好的事情了。

  “恭喜圣人,一次就收获了五名治世之能臣!”狄仁杰恰到好处地站出来恭喜武则天,还故意说“错”了数目。

  “哦?”

  武则天一挑眉,挥了挥手里的奏状,问道,“这里才四个人,不知国老说的第五个人又是谁?”

  狄仁杰露出一丝微笑,缓缓道:“好教圣人知晓,这四位秀才,其实都是出自同一人门下。能教出这样的学生,他们老师的才华,又能差到哪里去?”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