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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99章 第六十五章

  王语嫣心中一紧, 又道:“然后呢?”

  明蕊道:“然后就是今天早上的事了。”

  王语嫣道:“那鸿章呢?我知道上官娘娘被皇上打入冷宫了,鸿章现在怎么样了?”

  明蕊见王语嫣这么关心鸿章,心下有些诧异,说道:“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听说了皇上和上官娘娘的事, 就急着回来了。”

  王语嫣心想:“你都知道皇上把阿紫带去了溪月殿, 阿紫有没有离开溪月殿, 你怎么就不知道了?是溪月殿里的那些宫人没有跟你提起。他们为什么没有提起这件事?难道阿紫出事了?”言念及此,更是心急如焚。

  明蕊见王语嫣紧紧绞着手帕,脸上满是忧色, 说道:“殿下若是想知道鸿章现在在哪,我再出去打听一下。”

  王语嫣大喜,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薛哩说道:“鸿章姑娘现在跟在皇上身边, 你是公主殿下的宫女,哪好去打听鸿章姑娘的事情?”

  王语嫣见薛哩如此不通情理, 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 心想:“她不能去, 我就自己去。”

  却听薛哩说道:“一大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皇上心里一定很不痛快, 殿下何不派明蕊代您向皇上请安。”

  明蕊明白了薛哩的意思,笑道:“鸿章姑娘昨天来过咱们青凤阁, 见有蝎子爬到殿下的床上, 还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把蝎子抓住,免得蝎子咬到殿下。殿下若是念着鸿章姑娘的好,准备几样谢礼,送给鸿章姑娘也是好的。”

  王语嫣本就是想要打听一下鸿章现在在哪里, 看看鸿章是不是阿紫,见薛哩和明蕊给她出的主意很好,点了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又道:“薛姑姑,我送她什么谢礼好?”

  这还是王语嫣第一次叫薛哩“薛姑姑”,薛哩听到这个称呼,当真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薛哩是皇后娘娘生前的宫女,又照顾过银川公主,这一声“薛姑姑”,她还是受得起的,说道:“殿下就送两匹彩绸,或是两样首饰。入口的东西就不要送了,这种东西容易招惹麻烦。”

  王语嫣略一沉吟,问道:“我记得我的首饰盒里,有一副蓝宝石耳环,还有一支红珊瑚簪子。就给她这两样东西。”

  薛哩劝道:“红珊瑚簪子倒是合适,蓝宝石耳环未免太贵重了,倒不是说您不能赏她这样的东西,只是上官娘娘刚刚受罚,您就重赏了鸿章姑娘,就怕会有有心人利用这事做文章。”

  王语嫣道:“她救了我的性命,难道我的性命,还不如这一对蓝宝石珍贵吗?”

  薛哩只好道:“殿下的性命自然比蓝宝石宝贵,是奴婢多虑了。”便从银川公主的首饰盒中取来王语嫣提到的蓝宝石耳环和红珊瑚簪子,放在锦盒中包好,递给了明蕊。

  明蕊拿着这只锦盒去了御书房,说是银川公主派她来向皇上请安。候在御书房外面的太监进去通报,很快走了出来,说道:“皇上说知道了,让公主殿下安心养伤,公主的伤养好了,皇上就能放心了。”

  明蕊连忙谢恩,又道:“公公,公主派我过来,还有一件事。昨天鸿章姑娘去青凤阁的时候,看见一只蝎子爬上了公主的床,就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抓住了那只蝎子,才没让那只蝎子蛰到公主。公主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今天一早,就把谢礼给我,让我当面交给鸿章姑娘。”

  那太监一怔,转头问旁边的太监和侍卫:“你们可曾见过鸿章姑娘?”

  众太监和侍卫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道:“皇上今天早上是自个儿回来的,我倒没见到鸿章姑娘跟在皇上身边。”“昨天皇上带着鸿章姑娘去了溪月殿,后来鸿章姑娘应该再也没有回来过。”“鸿章姑娘只怕还在溪月殿呢。”“她不跟着皇上回来,待在溪月殿做什么?”

  最初那个太监说道:“鸿章姑娘毕竟是外头来的,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规矩,倒也不足为奇,早上又发生了这么多事,谁心里不乱糟糟的,自然顾不上她。我这就去问问皇上,要不要把鸿章姑娘叫过来。”说着转身走进御书房。

  进了书房,见皇帝坐在桌旁看书,便将银川公主遣明蕊向鸿章道谢的事情一一说了。

  皇帝怔了一怔,在纸上写道:“你去。”

  那太监领命去了溪月殿,但见殿里站满了人,有的是溪月殿的宫人,有的是皇上派来把上官丹凤送去冷宫的侍卫,他们都站在原地,无所事事,只有粉娇和绿荷两个大宫女忙前忙后,一边流泪,一边收拾行李。

  那太监知道除了上官丹凤之外,粉娇和绿荷也都被皇帝发配去了冷宫,她二人昨天还是风光无限的大宫女,今天就只能跟着上官丹凤去冷宫,不知何时才能离开,心中自是无限委屈。

  那太监见了粉娇和绿荷的遭遇,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见只有她二人在收拾行李,其他宫人都站在旁边,什么都不做,也不帮上官娘娘收拾行李,料想这是皇上的意思,并不多问,走了过去,问道:“鸿章姑娘在这里吗?”

  溪月殿这些宫人自然知道鸿章是谁,昨天皇上带着鸿章来溪月殿找上官丹凤,他们是亲眼瞧见的,都不禁为上官丹凤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她吃鸿章的醋,惹恼了皇上,好在皇上似乎真的只把鸿章当成宫女,他自己进屋和上官丹凤喝酒,就让鸿章在外面候着,没让她一起进去喝酒,他们才稍稍安心。

  早上一连串变故接踵而至,他们早已六神无主,更是将鸿章抛诸脑后,这时听到那太监的话,方始想起世上有这样一个人来,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想:“早上你见过她吗?”

  那太监等了一会儿,见没人知道鸿章现在在哪里,奇道:“鸿章姑娘不在溪月殿吗?”

  众宫人纷纷摇头,说道:“鸿章姑娘昨天晚上确实跟着皇上一起来了我们这里,但是我们今天早上,就没有见过她了,还以为她是跟着皇上一起回去了呢。”

  那太监不由一怔,说道:“这件事可马虎不得,你们早上当真没有见过鸿章姑娘?”

  众宫人一齐道:“公公,我们难道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那太监心中生出不祥之感,又去问那些站在溪月殿外面的侍卫,有没有见过鸿章姑娘,他们也说没有。那太监只好道:“好,我回去禀告皇上,你们若是见到了鸿章姑娘,就把她留住,派个人去御书房说一声。”

  回到御书房,那太监向皇帝禀告了这件事。

  皇帝大吃一惊,写道:“好好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不见了?溪月殿那些侍卫呢?他们也没有见过她?”

  那太监道:“奴婢问过那些侍卫了,他们也没有见过鸿章姑娘。”

  皇帝皱起眉头,写道:“昨天她跟朕一起去了溪月殿,朕让她在外面等着朕,之后朕就没有见过她了。如果她是自己跑出去玩了,守在外面的侍卫不可能没有见过她,她一定还在溪月殿里。上官丹凤去冷宫了吗?等她去了冷宫,你便让张末星带人把溪月殿彻底搜查一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好好一个大活人,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消失不见了!”

  明蕊离开以后,王语嫣一直坐在前厅里,薛哩劝她回去休息,她也不肯,只是不好直说,她是为了等阿紫的消息,只说她在床上躺了太久,躺得后背都酸了,实在不想回床上休息了。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明蕊回来。王语嫣见她手里还拿着那只锦盒,问道:“你怎么没把东西交给鸿章?”

  明蕊脸上颇有惴惴之色,说道:“殿下,我没找到鸿章姑娘。”

  薛哩奇道:“你怎会找不到鸿章姑娘?”

  明蕊道:“我去御书房给皇上请安,皇上没有让我进去,只是让商公公出来传话,说是让公主安心养伤,公主身上的伤好了,皇上也就能放心了。我又说公主准备了谢礼,要我亲手交给鸿章姑娘,谁想鸿章姑娘不在皇上那里,也不在溪月殿,皇上刚刚还让张副总管带人去溪月殿找鸿章姑娘,说……”她说到这里,脸上恐惧之色更甚,顿了一顿,又道:“……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薛哩吓了一跳,说道:“鸿章只是一个宫女,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杀她?”

  王语嫣心下一喜,暗道:“一定是表哥夫和表哥把阿紫带走了。”想到阿紫没有做李讹庞的小老婆,心中当真说不出的欢喜,脸上容光焕发,衣服上的每一道皱褶似乎都要笑了出来。

  薛哩和明蕊本以为王语嫣和鸿章如此投缘,听说鸿章消失不见了,一定十分担忧,哪想到她竟然如此欢喜。两人对望一眼,都疑心这件事与王语嫣有关。

  薛哩向明蕊使了个眼色,明蕊忙道:“是啊,鸿章昨天晚上才跟着何姑娘进的宫,她在宫里见过的人,两只手只怕就数的过来,她能得罪谁啊。”

  王语嫣微笑道:“谁知道她得罪谁了,你们两个既然这么好奇,不如去找皇上,求他准许你们两个跟着张副总管一起去溪月殿找人算了。我累了,回去休息了,就不跟你们在这里聊天了。”

  薛哩和明蕊见王语嫣刚刚还对鸿章十分挂念,突然就对鸿章失去了兴趣,忍不住对望一眼,心中怀疑更甚。

  *******

  待得那姓商的太监离开了御书房,贾珂走到旁边休息的房间,上了门闩,走到床前,掀开帘子,就见王怜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仍在沉睡。

  贾珂忍不住一笑,坐到床上,将王怜花抱在怀里,说道:“我现在终于知道金屋藏娇是什么滋味了。”

  王怜花睁开眼睛,微笑道:“恭喜,恭喜,就是不知贾兄说的娇,指的是阿紫,唐玉,还是那个老头啊?”

  贾珂笑道:“我说的娇其实不是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人,但我最不喜欢勉强别人,既然我那个娇不想做娇,那就换个人来做娇。”故作沉吟,然后一笑,说道:“一会儿我就叫醒唐玉,跟他说,我给他起了一个新名字,叫作唐娇,怎么样?”

  王怜花将贾珂压倒在床,狞笑道:“好极了!只可惜这个新名字,他只能在地府用了!”说着去咬贾珂。

  贾珂被他咬了好几口,笑着将他搂住,然后道:“不闹了。现在李讹庞变成了哑巴,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不见外人,咱们抓紧时间,把他们三个的秘密都问出来。将他们留在这里,就好像将一条绳子拴在我的腰上,一离开皇宫,我就不免提心吊胆,生怕有人趁咱们不在,潜入书房,见到他们三个,坏了咱们的计划。”

  王怜花笑着点头,说道:“咱们先把这里布置一下,免得他们来过这里,一睁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地方了。”

  贾珂正有此意,他早就命人送来了一些家具和陈设,就放在外面的花厅里。两人换了床帐被褥、椅子软榻,高几上陈设的璎珞、花瓶、香炉等物,都换成了别的东西,床椅榻几这些家具,也都换了位置。窗前添了几盏彩穗宫灯,还把彩绸挂在墙上,挡住了原先的墙壁。

  他二人皆是出身富贵之家,从未亲手收拾过屋子,偏偏很在意享受,又要把卧室的布置大改,又希望卧室好看一点,免得影响他们的心情,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终于收拾好了卧室。

  贾珂出去写了一张字条,命太监将他们换下来的家具陈设搬走,然后送些早点过来。

  其实贾珂回到御书房以后,就命人送来早点,和王怜花吃了早饭,只过了一个多时辰,他就又让人送早点过来。

  众太监虽然有些奇怪,皇上今天的胃口怎会这么好,但想到皇上不知怎么回事,说不出话来了,往日十分得宠的上官娘娘也被贬入冷宫了,他们都觉得皇上突然说不出话来、上官娘娘突然被打入冷宫和皇上的胃口突然变得很好这三件事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宫里知道的事情太多,可没什么好处,自然没人敢问皇帝,今天胃口怎么这么好。不一会他们就将那些家具陈设通通搬去了库房,早点也都送了过来,摆在了花厅的桌子上。

  贾珂将这些早点端到卧室,放到桌上,然后取过门闩,将门上了闩。

  王怜花坐在桌旁,拿起一块小胡桃糕,送进嘴里吃了,问道:“先叫醒哪个?”

  贾珂除去脸上的易容,说道:“阿紫。”

  王怜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阿紫应该是吃过晚饭才进宫的,唐玉不仅没有吃过晚饭,还受了重伤,我还以为你会先把他叫醒,让他第一个填饱肚子呢。”

  贾珂听到这话,微微一笑,走到王怜花面前。

  王怜花仰头看向贾珂,也是微微一笑。他没有说话,他等着贾珂说话。

  贾珂看着王怜花,忽然伸手去扯他的脸颊,向东拽拽,向西扯扯,给他扮了好几个鬼脸,才放开了他的脸颊,说道:“你不要因为我对你无底线的宽容,无论你怎么欺负我,我都不会真的生你的气,真的跟你计较,你就以为我对别人也这样好不好?

  我这人虽然算不上睚眦必报,但若别人打了我的左脸,我可绝不会不仅不打回去,还伸出右脸给人家打。唐家都算计到咱俩头上了,这般欺人太甚,我若是不报复回去,甚至还像从前那样待他们,那我还做什么官,直接剃光头发,去少林寺出家算了。

  以我这以德报怨的宽广胸怀,想必去少林寺的第一天,就成了得道高僧,第二天方丈就哭着喊着要把方丈之位让给我,第三天就得道成仙,去如来佛祖身边念经了。”

  王怜花噗嗤一笑,抬起右手,停在贾珂的心口上,掌心紧紧贴着贾珂的心口,感受着贾珂的心脏在他的手掌下方有力地跳动着,笑道:“大师,就算如来佛祖因为你这般胸怀宽广,准许你做他的小跟班,可是你心里只有我,没有佛,这经如何念得下去?”

  贾珂握住王怜花的手,隔着王怜花的手掌,似乎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微笑道:“念不下去怎么办?我看我在如来佛祖身边待上一天,就忍不住还俗做王相公了。”

  王怜花噗嗤一笑,说道:“还俗做王相公?你是打算跟我姓了吗?好啊,以后我就这么叫你。”

  贾珂笑道:“你喜欢这么叫我,我自是却之不恭。对了,刚刚我偷懒,少说了几个字。我刚刚不是说,‘就忍不住还俗做王相公了’吗?这句话其实是说,就忍不住还俗做王怜花的相公了。”跟着俯下身去,去亲王怜花的嘴唇,笑道:“你以后这么叫我。”

  王怜花咬了贾珂一口,嘴角边忽然浮现一丝微笑,轻轻地道:“王娘子。”

  贾珂打了个寒噤,站起身来,说道:“我去把阿紫拎过来。”

  王怜花微笑道:“好的,王娘子。”

  贾珂咬了咬牙,向王怜花一笑,说道:“不用客气,贾娘子。”

  王怜花脸上笑容一僵,但很快又笑了起来,说道:“真要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毕竟你叫我‘贾娘子’,听在耳中,就是‘假娘子’。假的娘子,就是真的相公,我好像没理由不答应。”

  贾珂笑道:“你喜欢我这么叫你,真的太好了,往后我就只用‘贾娘子’和‘贾二奶奶’来称呼你了,反正你没有理由不答应,你说呢,贾二奶奶?”

  王怜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假装没有听到贾珂的话。

  贾珂笑道:“贾二奶奶,我去了。”

  王怜花放下茶杯,吹起了口哨,仍然假装没有听见贾珂的话。

  贾珂笑道:“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用‘贾二奶奶’来叫你,往后咱俩在床上,我亲一口你,就叫你一声‘贾二奶奶’……”

  王怜花实在忍无可忍,打断贾珂的话,说道:“那你往后就别想上床了!”

  贾珂奇道:“咦,你不是很喜欢我这么叫你吗?你不还说,我这么叫你,你没理由不答应吗?”

  王怜花伸手去推贾珂,忿忿地道:“你快去把她拎过来,王相公!”最后的三个字说的很轻,但到底还是说了。

  贾珂一笑,说道:“好的,贾相公。”说着转身走到罗床前面,将床底下的阿紫拎了出来,放到地上,解开了她的昏睡穴。

  阿紫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睛,就见贾珂站在她的身旁。

  她睡得实在太久了,突然间从黑暗来到光明,看东西难免有些模糊不清,贾珂俊朗的五官也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柔和,竟和阿紫记忆中的贾姑娘重合在了一起。

  阿紫不禁一呆,没想到一觉醒来,姊姊就在身旁,只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连忙从地上坐了起来,说道:“姊姊!”声音中充满了欢喜之意。随即看清楚贾珂的脸,心想:“原来不是姊姊专门扮成那天晚上的模样来见我,让我开心,是我自己看错了。”

  贾珂听到这声“姊姊”,十分纳闷,想不通阿紫是怎么对着自己叫出“姊姊”来的。

  他和王怜花不一样,王怜花和王云梦有五六分相似,平时是一个风流俊俏的美少年,换上女装,淡扫娥眉,梳起头发,就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少女。

  他却是男人的英俊,轮廓有如刀削,所以那天晚上,王怜花给他换上裙子,把他扮成姑娘的时候,他坚信自己扮成姑娘的模样一定非常奇怪,王怜花也是使出浑身解数,用各种易容用的材料修饰他的五官,才捏出了贾姑娘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那张脸的眉梢眼角都是女性的柔美,和他本人只有七分相像。

  现在他又没有扮成贾姑娘,阿紫对着他叫“姊姊”,难道真是为爱迷失了心智?

  贾珂一边想着,一边微微一笑,说道:“这里可没有你的姊姊。”

  阿紫心想:“有的,姊姊明明就在我面前,我都看见她了。”然后站起身来,说道:“贾公子,这里是哪里?我睡了多久了?肚子好饿,身上好酸。”

  贾珂微笑道:“你先坐下吃点东西。”说着让开了身。

  阿紫向前一看,见前面有张桌子,桌上放着满满一桌早点,这些早点还冒着热气,王怜花坐在桌旁,端着茶杯,似乎是在喝茶,肚子登时叫了起来。

  阿紫走到桌旁坐下,笑道:“好丰盛的早点!贾公子,王公子,你们吃过了没有?”

  王怜花微笑道:“我们自然吃过了,你快点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紫笑道:“王公子,我真想不到,你竟然会关心这饭菜凉了,我吃着好不好吃。我以为你除了贾公子之外,再也不会把别人放在心上了呢。”

  王怜花道:“哦?你很了解我吗?”

  阿紫道:“我自然了解你了。”她拿起筷子,吃了几口牛肉面,面汤是用牛骨和牛肉熬制的,白色的面汤里漂着七八块暗红色的牛肉,上面还浇了几勺辣椒油,味道格外的鲜美。

  阿紫吃了几口,最初吃得很慢,突然加快速度,匆匆吃了几口,然后将筷子放下。

  她看看贾珂,又看看王怜花,说道:“我不止了解你,我也了解贾公子,因为我先前一直想要杀死你们。”

  贾珂和王怜花没想到阿紫竟然会主动承认这件事,不由一怔,对望一眼,均想:“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她已经猜到咱们知道她和‘七月十五’的关系了?不应该啊,李淳应该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唐玉,就算她猜到唐玉现在在咱们手上,也不应该猜到咱们已经知道她和‘七月十五’的关系了才对。”

  王怜花脸上不动声色,说道:“你想要杀死我们?”

  阿紫自从知道自己朝思暮想的姊姊就是贾珂以后,就一直在想,要不要把“七月十五”的事情告诉贾珂。

  若是告诉他们“七月十五”的事情,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她毕竟搅乱了贾珂和王怜花的婚礼,还给薛蟠在手上涂了毒药,让薛蟠替她杀死贾珂,他们若是知道,她就是他们找的顾红衣,他们一定会讨厌她,憎恶她,甚至亲手杀了她。

  可是不把“七月十五”的事情告诉贾珂,日后“七月十五”还是会对贾珂下手,贾珂就是她的姊姊,她岂能明知有人要杀姊姊,却对此事坐视不理?

  她这几个月来左思右想,始终下不了决定,直到昨天见到贾珂,她把这几个月来的事情告诉了贾珂,她不仅偷走了他的玉像,还没有照顾好玉像,以致玉像被人偷走,实是罪大恶极,本以为必死无疑,贾珂却没怎么怪她,甚至一句难听的话都没跟她说过。

  她心里感动极了,只觉贾珂真的就是姊姊,姊姊真的就是贾珂,她决不能让别人伤害她的姊姊,当即便下定决心,等她说完了玉像的事情,就把“七月十五”的事情告诉贾珂。

  阿紫实在害怕从姊姊的眼睛里看到失望、痛恨、憎恶、鄙夷之类的情绪,是以她虽然是因为贾珂,才心甘情愿地把“七月十五”的事情说出来的,但她只瞧了贾珂一眼,便飞快地移开目光,看看自己的手指,看看面前的牛肉汤,最后去看王怜花的眼睛,说什么也不敢去看贾珂。

  阿紫捏着自己的衣角,说道:“你们还记得‘七月十五’吗?还记得那个在薛蟠手上涂了一层毒药的顾红衣吗?那个顾红衣就是我,金风楼上的那场刺杀,也是我想出来的主意。”

  王怜花虽然早已知道阿紫的身份,但是听到她提起那场害得自己精心筹备了好几个月的婚礼毁于一旦的刺杀,仍不禁怒从心起,“嘿嘿”地冷笑两声,拊掌说道:“原来那场刺杀是你的主意,我们还真是小看你了。”

  阿紫听了王怜花的话,一张俏脸登时涨得通红。她倒不在意王怜花怎么说她,她只在意姊姊怎么看她,姊姊一句话也没有说,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阿紫不敢去看贾珂,说道:“我先前跟你们说过,我在唐家的那几年,他们一直把我当成杀手培养。一年多以前,他们把我送给了李淳。你们知道那个刺杀你们的组织叫作‘七月十五’,但我想你们一定不知道,李淳就是‘七月十五’的一员,而且他还是里面的‘一号’。

  他加入‘七月十五’的时候,唐家还没有把我给他,他连着参加了几次杀人游戏,他的杀手都死了。他嫌那几个杀手不厉害,让他玩的不够尽兴,就问唐家有没有推荐的杀手组织,他想要雇几个杀手,当他的随从。唐家为了讨好李淳,就把我送给了他。”

  贾珂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了李淳?他为什么想要杀我。”

  阿紫听到贾珂说话,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但是她说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贾姑娘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真的看到了贾珂的俊脸,和贾姑娘像是两个人,反而觉得还是不看贾珂得好。

  阿紫收回目光,说道:“贾公子,李淳想要杀你,不是因为你得罪了他,而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

  贾珂和王怜花皆是一呆,万没想到李淳要杀贾珂的理由竟然如此儿戏。

  不过贾珂从小到大,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人,很快了然地道:“他嫉妒我比他长得好看,所以想要杀了我,是这个意思吗?”

  阿紫道:“那是正常人的想法,可不是李淳的想法。李淳是喜欢你,才想要把你杀了。不过他不是喜欢你这个人,他是喜欢你这张脸。唉,这件事真不好解释。是这样的,李淳有个爱好,就是喜欢收集人头。”

  贾珂心中一动,说道:“‘饮不完的杯中酒,割不尽的名人头!’这句话是他想出来的?”

  先前官兵将原随云的尸体送回节度使府,把放着尸体的麻袋解开以后,发现原随云的头颅不翼而飞,在本来是头颅的地方,放着一个西瓜,原随云的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的就是贾珂说的这句话。

  后来阿紫在酒馆里被官兵发现,慌乱中把手边一个用锦布包着的盒子留在了酒馆,那个盒子里面装的就是原随云的头颅。

  贾珂先前一直想不明白,阿紫为什么要割下原随云的头颅来,他一直以为不是因为原随云的头颅对“七月十五”有用,就是他们不希望官府看见原随云的头颅,知道他的长相,或是确定他的身份,这句“饮不完的杯中酒,割不尽的名人头”,不过是障眼法罢了。想不到李淳真是因为他喜欢收集名人的头颅,才让阿紫把原随云的头颅割下来带走。

  阿紫道:“是啊。这句话这么变态,除了李淳之外,还有谁能想得出来,就算有人想了出来,还有谁会像他一样真的去做。他有一间密室,是专门用来收藏这些头颅的,有动物的头颅,还有人的头颅。

  我听他说,那些动物头颅是他最初收集的,都是狮子、老虎、蟒蛇、豹子这样的猛兽的头颅,后来觉得动物的头颅太容易得到了,没什么意思,于是开始收集人的头颅了。他收集人的头颅有三个喜好,一是这人要很有名气,二是这人最好长得好看,三是这人死的时候,脸上不能有伤。”

  贾珂听到这里,登时想起先前李湛和李淳来杭州找他,要他跟着他们去扬州找皇帝,又不许他带着王怜花一起去,王怜花咬破了他的嘴唇,李淳见到他嘴唇上那道伤口,作势要来咬他的嘴唇。

  还跟他说,给他咬出这道伤疤的人,究竟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这颗脑袋生得这么完美,当真一点瑕疵也没有,这人偏要在他的上嘴唇上,咬上这么一口,硬生生给他制造出这么一点瑕疵,真是暴殄天物。

  贾珂当时只是觉得李淳的言语有些古怪,让他很不舒服,现在知道李淳想要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带回家收藏,再想起他说的这几句话,不由得头皮发麻,寒毛直竖,只觉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情。

  贾珂道:“你利用薛蟠给我下毒以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难道是因为我嘴唇上有伤,李淳要你等我把伤养好了,再对我下手?”

  阿紫知道贾珂素来聪明机智,料事如神,见他猜到了这一点,也不觉奇怪,说道:“不错,他当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而且我那时候忙着寻找姊姊,你又和姊姊长得那么像,我一直怀疑你和姊姊是骨肉至亲,就算他不这么跟我说,我也没有心思重操旧业。”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我知道他让我暂时不要对你下手,是因为两件事,一件是你嘴上的伤口,另一件就不是了。”

  贾珂道:“哦?那是因为什么?”

  阿紫甚是得意,笑道:“这个是我结合我从前打听到的一些事情猜出来的。李淳的亲生姊姊金瑶公主一直很喜欢你,从前老皇帝也动过让金瑶公主嫁给你的念头,所以老皇帝给你和王公子指婚之前,金瑶公主一直都把你当成她的丈夫,后来老皇帝给你们两个指了婚,听说金瑶公主发了好大的脾气,一直觉得王公子把她的丈夫夺走了。

  李淳对别人心狠手辣,残忍无情,对他的家人却很好,我想他最初想要杀你,也是想要给金瑶公主出气,那会儿不想杀你,则是因为当时金瑶公主也在江南,他见金瑶公主对你不能忘情,就不想那时候杀你,免得金瑶公主太过伤心,等金瑶公主回京城了,再对你动手也不迟。”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