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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线序言 水流不盈 第六章难恕·难舍

  东莱岛在东海诸多岛屿中地处位置最是隐密,寻常海客不易找到,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而岛上土著居民本就不少,再加上秦时逃难至此的墨家弟子,近千年繁衍下来,亦有万众,自是拥挤非常,不过此岛土地肥沃,物产丰盛,居民自给有余,也便开始了等价交换,渐渐出现了集市这样的公共场所,又兼处在海湾地带,故曰东莱宝藏湾。

  这一日太阳还没探出脑袋,湾内人烟稀少,大小商铺均是大门紧闭,不过往里边走出十里,可见一间小店已经开门,瞧模样当是间杂货铺。

  此时,铺前桌案旁坐了一个老者,发如白雪,削瘦矮小,双颊早已凹陷,那对本来就小的眼睛,按在这张脸上,就显得更小,不过此时这对小眼里精光闪烁,正凝神注视手中之物,乃是管玉箫,不过已断了一截。

  在小铺前另站了两个少女,其中那绿衣女子见他良久不说话,终于忍不住了,轻声道:“墨老爷子,这箫不能修好吗?”

  那墨老爷子抬头看她一眼,呵呵笑道:“柳小姐是不是嫌老头儿年纪大了,眼睛花了,办不了事了。”

  这绿衣女子正是柳似水,闻言一怔,双手食指交在一起不停打转,俏脸绯红,真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赧然道:“墨老爷子,你误会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她身旁的那紫衣女子自然便是海狼了,见她发窘,赔笑道:“东莱岛的人谁不知道墨瞿墨老爷子您学识渊博,更兼生得一双妙手,什么死物到了您手里都能活,这点小事自是不在话下。”

  墨瞿瞪她一眼,笑骂道:“就你嘴甜。”旋即双眉微微皱起,说道:“不过这小东西确实有些麻烦。”将断箫横放在桌上,叹道:“此箫乃中原蓝田玉所造,此玉本岛绝无仅有,再说寻常洞箫均是六孔,但以这管玉箫所断长度来算,极有可能是断去两孔,而今竟还剩五孔,岂不说明它本是七孔,世上焉有这等洞箫。”

  海狼道:“听说汉代有箫五孔,音色之美丝毫不亚当今,如此说来便是不用补了。”

  墨瞿摇头道:“不对,这箫本来便是七孔,断去两孔就无法吹奏了。”

  柳似水急道:“墨老爷子,你帮我想想法子吧。”

  墨瞿叹道:“蓝田玉甚是奇特,其他玉器根本无法与之相接,除非用别的东西补上。”

  海狼道:“不能用竹子补上吗?”

  墨瞿点头道:“自也可以,不过此箫玉色莹润剔透,若加上一段翠绿的竹子,这模样可就怪了。”

  柳似水道:“墨老爷子,您可有什么法子让它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墨瞿叹道:“这事只怕有点难,若柳小姐不急,半月后老夫可以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还要半月啊!”柳似水皱眉道:“能不能三天内修好呢。”

  墨瞿迟疑道:“时间仓促,只怕很难办到。不过既然是柳小姐的请求,老夫自当尽力。”

  柳似水喜道:“那就有劳老爷子您了。”

  海狼见她如此高兴,忽然插口道:“似水,你是不是在撒谎骗我?”

  柳似水吃了一惊,奇道:“澜儿姊姊,你说什么啊,我不明白。”

  海狼凝视她双眸,似在捕捉什么,缓缓道:“你说自己喜欢这管玉箫,想将之补好,而不是为了那个淫贼,我才陪你来的,你却在撒谎骗我?!”

  “我哪有骗你了?”柳似水微嗔道:“那淫贼那样对我,我干吗还要为他做事。我确实是自己喜欢啊!”

  海狼见她说话时目光游走不定,分明是口是心非,心中暗叹,看了那管断箫一眼,道:“墨老爷手上再巧,想要三天内找到合适的材料补上,未免太难为他了。既然如此,似水你不如再耐心等上几天,姊姊这就回中原一趟,找那蓝田玉去。”

  柳似水大喜,但随即又皱眉道:“可岛主这几天下令海禁,你能出得去吗?”

  海狼道:“我自有法子,只是”正色道:“就怕我走后,那淫贼又会来欺负你。”

  柳似水摇头道:“我不去理睬他,他又怎么欺负我了。再说爹爹朱哥哥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海狼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但听她说得如此乐观,暗想依她倔强的性子自己说再多也无用,点头道:“这样最好,姊姊自会尽早点赶回来。”

  墨瞿突然插口道:“据老夫所知,即便在中原,蓝田玉也是极少,没有一年半载休想找到。不过老夫方才突然想起本岛化生树或许可用。”

  柳似水一想,拍手大喜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化生树形如美玉,与这玉箫色泽甚为贴近,那是再好不过的材料了,咱们这就去找来。”

  海狼却皱眉道:“可用木头来续,玉箫岂不变成木箫了,这世上哪有木头做的箫,无伦不类?”

  柳似水一怔,恍然有悟,颓然道:“是啊,那该怎么办呢?”

  墨瞿笑道:“化生树乃是东莱岛神树,比一般玉器还要珍贵,以此制作洞箫,音色未必及不上原品。”

  柳似水听他这么说,便再无疑虑,喜道:“我们这就去挖神木,这管玉箫先由老爷子您保管好了。”说罢拉了海狼便走。

  但刚走出半里之地,柳似水见得迎面走来一人,脸色倏地苍白,如见鬼怪般,闪身躲在海狼身后,害怕极了,浑身瑟瑟发抖。

  海狼初时不明所以,待瞧清那人相貌,顿时勃然大怒,喝道:“淫贼,你竟敢来此!”夺命钩亮了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明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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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离见柳似水整个人躲在海狼身后,连看自己一眼的机会都不给他,心中好不绝望,叹道:“在下这次前来,是特地向柳姑娘负荆请罪的。”说着双膝一软,便向地上跪去。

  海狼看在眼里,满脸轻篾之色,冷冷道:“就算你把膝盖跪烂了,似水也不会原谅你这种衣冠畜牲!”

  听她如此言语,明离更是绝望,苦笑一声,便再也跪不下去,站起身来,望着海狼身后微微露出的那一抹绿影,黯然道:“如此说来,即便在下自刎当地,柳姑娘也不肯原谅在下?”

  那抹绿影微微抖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走出来。

  明离看在眼里,心知还有希望,猛然上前一步,叫道:“柳姑娘,只求你能再给在下一次机会。”

  海狼怒喝道:“你敢过来!”夺命勾自下而上,向他胸口掠去,端的狠毒凌厉。

  明离武功早废,即便能看到她出手,也是无力闪躲,钢勾自胸前划出一道极长的伤口,鲜血破体而出,溅得满地都是。

  海狼身后的柳似水看在眼里,尖呼一声,下意识得向他跨出一步,但终究没有那胆量接近他,站在原地,眼中噙满泪水,黯然叹道:“你难道真的不要性命了。”

  明离捂住胸前伤口,不住咳嗽,惨笑道:“明离罪孽深重,如柳姑娘愿意,这条性命你随便取去便是!”鲜血越流越快,根本止不住,到后来更是无法站地,唯有双手支地,气喘如牛。

  柳似水见他如此,深怕时候一长,便真是将性命送来,心中一软,忍不住要开口原谅他,但随即想到那天他对自己的疯狂摧残,无情的夺走自己的贞节,如此心理阴影如何能轻易抹去?更何况他曾经还是自己梦幻中那个完美的男子!

  一想到那个破碎的梦,心中仇恨瞬间击溃那份怜悯,她粉面阴冷,咬牙道:“明离,你死了那颗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说着将他扶住,回头道:“墨老爷子,请你帮个忙。”

  墨瞿自听得明离惨呼,便已赶到门口,见他躺在血泊中,性命危殆,吃惊不已,又听柳似水之言,已明其意,叹道:“放心吧,有老夫在,他死不了!”

  柳似水点了点头,对海狼道:“澜儿姊姊,咱们走吧。”转身而去,再不回头看明离一眼!

  明离见她越行越远,最后彻底消失于视线尽头,而心中那微薄的希望也随这而去了,似乎灵魂都已被带走,仅留一具臭皮囊,却不知还有什么用!

  明离抬头望天,泪眼朦胧中,依稀可见那张熟悉面庞也开始扭曲变形,透出一丝丝的恼恨,哪还是记忆中那个温柔甜美的模样!?

  “师姊,连你也不能原谅我吗?”眼前水雾化为两滴绝望的泪珠,悄然滑落,他缓缓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

  墨瞿见他躺在地上,一动无动,虽然未死,却比死了还要不如,心下暗叹,便将他扶回铺内,用了不少伤药,才将伤口敷好,再用纱布包扎,叹道:“老夫虽然不知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柳小姐素来温柔善良,心肠更软,难得听她说出这般绝情的话儿,只怕真是小兄弟你犯下了大错。”说着见纱布告罄,便进内堂取来再用。

  明离背靠竹椅,双目空洞无神,对墨瞿说得话自是一句也没听见,向铺内望了一匝,最后落回到眼前那片空气中,呆呆出神。

  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目光落到案前那根断箫上,惊呼一声,跳了起来,一把将之夺下,紧紧握入手中,眼中狂乱无以复加,只是在想:“为什么它会在这里?难道是柳姑娘送来修补的?她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难道是”猛地大叫一声,也不顾伤口再度破裂,血流不止,狂奔出门,追柳似水去了。

  墨瞿取了纱布回来,见竹椅上空空如也,玉箫更是不见踪影,已明所以,不禁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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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似水与海狼出了东莱宝藏湾,举目望去,尽是崇山峻岭,山岭之侧,傍着苍茫大海,海浪呼啸着爬上沙丘,又缓缓褪去,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海狼忽道:“似水,你可亲眼见过海啸。”

  柳似水摇头道:“似水没出过东莱岛,自是见不到海啸。”

  海狼眼望茫茫沧海,叹息道:“那是你的幸运。十年前姊姊第一次随那些大男人们出海,便遇上了海啸,海员们都丧生了,若非姊姊抱着死尸漂流到东莱岛,被你爹得所救,只怕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柳似水听出她言下之意,幽幽叹道:“姊姊为报爹爹的救命之恩,对似水尤是好些,似水明白的。”

  海狼看她一眼,摇头道:“起初姊姊或许真的只是报答柳伯伯的恩惠,但与你几年相处下来,姊姊是由衷的喜欢你的纯真善良,实在见不得你给别人骗了,误了终生!”

  柳似水神色一黯,低声道:“似水已经决心不睬他了,澜儿姊姊难道还信不过我?”

  海狼苦笑道:“似水,即便你骗尽天下人,也骗不过自己。只是我不明白,那个明离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么放不下?”

  柳似水抬头看她一眼,轻轻道:“若是换做澜儿姊姊你,十几年来每晚一闭眼,就会看到同一个人,看他喜,看他笑,看他哭,你能忘得了吗?”

  海狼也曾听她说起过梦中人之事,只是当时压根儿没信过,只当她少女怀春而已,却不想她竟如此的认真执着,本想说那都是假的,但又怕她接受不了,只能缄默不语。

  却听柳似水续道:“可是我现在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假的。他非但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完美,而且很差劲,真的很差劲。”

  海狼见她终于开窍,大喜道:“是啊,既然如此,你干吗不忘了他,东莱岛又不是没有好男儿?”

  柳似水摇头道:“可是昨晚我又梦见他了。他的病越来越重了,还跪在地上哭着要我原谅他,瞧那模样,我真的好不忍心。”幽幽一声长叹,续道:”可能我心肠真是太软了,见不得他受苦,是以才有心将玉箫修好,还了给他,也就此与他断绝关系。”

  海狼虽然无法理解这些幻梦之说,但瞧她表情,想要断绝关系,谈何容易,暗想:“那明离不死,似水一日都没好日子过。”心中定计,便笑道:“也好,等咱们把玉箫修好,还给他就是。”

  说话间,两人已走上两座小圆岛间相通的浮桥,忽见桥上站了两人,似在争吵什么,走近一看,却是小箩和墨笑痴

  却听小箩怒道:“你贪生怕死不敢去救他,我可不怕!”

  墨笑痴苦笑道:“那怪人武功不是一般的高,你去不是找死吗?”

  小箩顿足怒道:“我不管,我要去!”见到柳似水,不由大叫一声,径直扑到她怀里,小嘴一扁,哭了出来,啜泣道:“小姐,不好了,墨公子给那怪人抓走了!”

  柳似水一怔,奇道:“什么怪人!”

  “小姐你忘了吗?就是那天在不归山上见到的那个怪人啊!”

  柳似水这才想起小箩所说的那个巨人,只是当时自己没能亲眼见到,是以并不在意,但此刻听她语气,似乎真有其人,而且武功极高,甚至连墨笑朱也不是对手,心下也是慌了,对海狼道:“澜儿姊姊,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海狼沉吟道:“咱们去看过再说。小箩,那人往哪里去了。”

  小箩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听海狼有心援救,不由大喜,叫道:“我看他们去了化生树的方向。”

  墨笑痴见柳似水也要去冒险,纵身拦在桥头,大声道:“太危险了,你们不能去!”

  海狼脸色一沉,冷冷道:“你敢阻我!”夺命钩亮出,向着他迈出一步。

  柳似水深怕两人动起手来,忙道:“痴哥哥,救人要紧,你不要太固执了。”

  墨笑痴哈哈一笑道:“若是换做我被擒,你可愿舍命救我?”

  柳似水俏脸微红,啐道:“痴哥哥,你干么说这种话,我我自然会去救你的。”

  墨笑痴嘿的一笑,道:“你可不要食言啊!”说着退了开去。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