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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青青少年 一

  十四年转眼即过,昔人变今人、垂髫成弱冠,唯有山、鸟、地、庵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林荫小道也还一如昨日、芳草正萋萋,一阵朗朗吟诵之声传来: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

  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

  群季俊秀,皆为惠连;

  吾人咏歌,独惭康乐。

  幽赏未已,高谈转清。

  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不有佳咏,何伸雅怀?

  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

  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少年边走边摇头晃脑吟诵李白的“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他边吟诵便自语道:“李太白果不愧于‘诗仙’之名,每读其诗总觉仙气凛凛,发别家所未有。”

  这个少年便是长大后的徐叶了,他现在已是芭蕉村学徐氏草堂的先生,他整日里并不好好读书、教书,只应付一下了事,成天咕咕囔囔、絮絮叨叨,一个人自得其乐,只为他那虚无缥缈的大道而殚精竭虑。

  世事艰辛、大道多舛,有几人能自始至终坚持最初的梦想,孜孜不倦、上下以求呢?绝大多数人都会被生活所改变,淡忘了曾经的热血与激情。

  就如徐父,当年的徐佑可是一心发奋读书,立志出将入相、削平天下,哪知后来三天两头要吃糠拌菜,喉咙实在刮得疼痛,于是彻底抛却了少时的种种幻念,只想着多挑几担粪,庄稼好多收几斗。

  但徐叶却绝不在此列,表面看去徐叶性子很是温和,经常宁肯自己吃亏也不与别人争辩什么,但唯有徐叶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是何等的坚韧与顽强,他深信的理念与原则从来就不曾有过丝毫的动摇。

  其实在他学习、、等“算经十书”时就已明白,自己是绝不可能把“因明尊胜陀罗尼经”默诵一千万遍的,谁也不行,不是不尽力,而是时间不够,就算他能活到八十岁,他每天也要默诵“因明尊胜陀罗尼经”近四百遍,他每天即使不吃、不喝、不睡觉也完不成的。

  更何况天灯老秃驴多半是骗他的,即使他把“因明尊胜陀罗尼经”默诵一千万遍也不会成仙,因为天灯自己的胡子、牙齿都一把一把的掉,怎么也不是要成仙的样子,倒与快地游人儿的样子颇像。

  徐叶每每想到这就牙根发酸,深恨天灯,要知道他刚开始时可是时时抓紧机会默诵“因明尊胜陀罗尼经”,几次在嘘嘘时把鞋裤弄湿,那是颇为年幼、心智还未成熟得徐叶放弃求仙之心的唯一机会,但奈何世事风气却再一次毒害了这个本应大有作为的青年,把他推向了求仙的道路。

  据说当今圣上李纯二十四岁时,有一天正在宫中读书,突然从东方天空冲来一股紫气,从头顶一冲而入。从此李纯与其他诸皇子皆不同,见者皆称有仙人庇佑,不久便被立为太子,李纯登基后,英明神武,一举改变自安史之乱后朝廷的颓废之势。

  芸芸众生无不拍手相庆,都道仙家有功,于是求仙问道之风愈演愈烈,徐叶更是深深沉醉其中,并自此将修道作为他此生的最重要的目标之一,也终于荒废了学业。

  其实少时徐叶过目不忘之能很是让乡人侧目,当年徐策也是因此而一力决定送他进县学读书。初到县学时,徐叶表现很是突出,各种蒙学基本一遍即会,被县学先生王老夫子惊为惠连再世,收入门下、亲自教授。徐叶倒也不负王老夫子的众望,十五岁时便一举通过了县试,虽非空前绝后,倒也名动一时。

  十六岁那年徐叶前往舒州参加州明经科考试,本来表现却也颇好,哪知在面见州学祭酒蔡宝时,一时不慎留露出对仙道的向往,蔡宝深恶此道,徐叶不得不黯然回乡。其后,徐叶又三次参考,但前两次还是被蔡宝所阻,最后一次连徐叶自己都不再上心,只为不负王老夫子的遗命而勉为其难,自然又是一塌糊涂了。

  元和八年,徐叶十九岁,他最后一次参加了州试,落第后再也无心向学,又没有得力之人推荐,在县里也谋取不到职位,无奈才回村。

  初回村时难免被人嘲笑,幸亏凋敝之地百姓对读书人始终有一种敬畏心理,倒也不至于让徐叶多难堪,不久又经老族长徐策奔走,为徐叶谋取了村学先生之位,每年的束脩倒也让徐叶能自给自足。

  按理说草堂先生虽然不是官吏,但一般也是学问深厚、德行稳成的老先生来担任,是轮不到徐叶这样的年轻人来,但芭蕉村离县城很远,山路崎岖,往来县城很是不便,再加上人丁稀少,读书人就更少了,于是才勉为其难让徐叶为十几个六岁到十二岁的孩童上课。

  当然靠近乡、县地带的小子又多半是到乡学或县学里就读,等十二岁了,徐氏草堂的孩子们也会被送到乡学或县学去听讲,邻里们还是分得清轻重,不会让孩子被徐叶祸害的。

  芭蕉村的村学所在便是徐氏草堂了,原本芭蕉村是没有村学的,村里的小子有三两个去乡学读书,还有几个偶尔在徐策那瞎混,绝大多数都是放养,漫天漫地的到处调皮捣蛋,从出了徐叶以后,大伙才逐渐开始重视读书了,这也算是徐叶的一大功劳吧。起先都是到乡学、县学学堂的,但实在太远,大人又没空接送,正好徐叶州试无望回家,大家便决定将小一些的孩子放在徐叶那里,来去都方便。

  草堂便建在望龙庵所在的望龙山上,山以庵得名。望龙山位于芭蕉村村北,是村里仅次于黑崖山的第二高峰,可俯览全村,北边不远就是花亭湖,向东可远眺到从花亭湖流出环绕整个村东的越洋河,向南可看火神镇及半个县城,西边便是黑崖山,山水相映,也有几分灵气。

  建草堂时请的张姓风水先生,村里人称之为地星的那位说望龙山与二十八星宿中南方七宿轸宿相对,主官宦官富贵之相,于是徐家就兴师动众在望龙山建了这个草堂。

  建草堂时倒还真有些灵异事件发生,徐家本来准备将望龙庵的废基修缮一下,将草堂建在其上,也好省些功夫,哪知望龙庵看似破旧的极点的废基竟结实到难以想象,钎、镐下去连个碎片都弄不下来,最后只好将草堂建在庵前,用篱笆将望龙庵围起作为草堂的后院,放上座椅成为了徐叶的休息之所。

  张地星却因此事而名声大震,十里八乡都找他查定风水。

  对此徐叶一直都是腹诽不已的,认为地星老骗子纯粹是故意选一个偏远的地点,拖拉时间,好骗吃骗喝。徐家一个家族独居在豌豆山脚,豌豆山到望龙山中间还有一座西湾山,大部分学堂的儿童都住在西湾山的西边,来往倒还方便,而徐叶每每去草堂就要翻三座大山,劳累不已。

  幸而君子六艺,徐叶对“射”、“御”也很感兴趣,在县学时跟随当地小有名气的武师查镛学了不少,身体比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好了很多,否则还真坚持不下来了。

  十几年后徐叶已长大成人,与十几年前粉雕玉琢的孩童有了很大的区别,他中等身段、长相普通,因读了一些诗书,又看了些四海五湖的奇闻杂说,见识也有一点,不犯糊涂时颇有些勃勃英气,也算得上是一青青少年,倒是村里没见过天地小姑娘怀春的对象之一。但每每有人来提亲,徐家老族长徐策老爷子只是不同意,一直希望徐叶有个好前程,拖到现在,一青青少年已快变成一剩剩青年。

  今天正好是徐叶荣任村学先生的第三年的第一天,他一如既往地日上三竿方才出门,双手背负,慢悠悠走在去草堂的路上,看着一路山花漫野,蜂蝶相逐,满耳都是鸟儿的吵架声,满鼻都是早春三月的清新,树影点点、阳光暖暖,不禁开怀不已,走的愈发慢了。

  不知默诵了几遍“因明尊胜陀罗尼经”后,终于过了豌豆山,看着满地春景,实在按捺不住诗性,便想赋诗一首,奈何腹中空空,只好吟诵一遍李太白的“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以表心中之意。

  徐叶正在自言自语,六七个顽童已从西湾山上一冲而下,他没注意,被吓的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狗啃泥。徐叶心中大恼,正要喝骂,几个顽童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余一阵嬉闹声传来,言道“小儿何念书,田野多桑蚕。晨起弄泥鳅,日落捣鸟蛋”。

  徐叶听之,不禁哈哈大笑,蓦地觉得开怀不已,身心轻健,平日里难爬的西湾山,今天几步就到了山顶,抬眼看去,已可以看见望龙山上的徐氏草堂。只见草堂里已有三四个小子在了,正围在一起戏弄一只蜗牛,用几根竹根围成两个圈,让蜗牛在圈间反复攀爬。

  徐叶一乐,正要摆出先生的架子,训斥众小儿一顿,猛的发现自己还在豌豆山顶,而几个小童却在万龙山草堂前,两者相距至少有一里路,自己却可以清晰的看见几个小孩乐不可支的坏笑,蜗牛软软的触角。

  再往其它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田野中的老农,小溪边洗衣的村姑,农家屋边的猫狗,天上的鹰雀,无不清晰如在眼前,就连老农脸上的褶皱,村姑卷起袖子后白皙手臂上的水珠,猫狗的毛发,鹰雀的羽毛,都一一历历在目,仿佛这世界所有的东西一下子都拉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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