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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 神马王子

  不知经过多长时间,鲁露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飘逸的身影,渐渐地这个身影轮廓清晰了,是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线条如琢的玉面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正微笑着看着她。她侧头向周围望去,远处是高耸的山峰,起伏如幔;近处花衬茵草,鸟鸣翠柳,好个柳坞花苑的景象。鲁露再次看向青年,声似游丝,“你是王子?”青年一愣,语带迷茫,“什么?”她露出甜美的微笑,“哦,神马王子,神马王子!”她呢喃着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进入了幽幻的梦境里。

  鲁露骑在龙驹神马上,与神马王子并骥腾飞。脚下云蒸霞蔚,贯通**,身侧龙飞凤舞,腾跃天罡;银河如带,流淌浩宇一脉,繁星如梭,运起天风千朔。这磅礴的伟象震撼灵魂,荡起汹涌的灵潮,一扫尘心……

  电话铃声闯入了鲁露的迷梦,她从神游中悠忽醒来,她茫然四顾,我这是在哪里?不仅是和煦的阳光、轻柔的山风让她有了真实的感觉,那急促的手机的铃声和袭来的一阵阵疼痛让她竟然想起了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话:“……电话铃声闯入美梦,令人兴奋的幻觉恐惧地消失了……醒来,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我这被瘫痪所钉住的身体难忍的疼痛。这就是说,几秒钟之前还在作梦,在梦中我是年轻、有力的。骑着战马像疾风一般奔向初升的太阳。我并不睁眼……”

  奥斯特洛夫斯基怕梦中的从前的美好消失,他不睁眼睛;鲁露怕天堂消失,她也不睁眼睛。但她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并未置身天堂,仍然活在鸡飞狗跳的人间。最终鲁露还是猛然坐起,捡起身旁的手机,恨恨地摔在了一块石头上。

  逡巡四周,鲁露发现不远处一个青年正与泰迪玩耍。看这个青年的姿容体貌,不正是与她仙游的神马王子吗?一时间她又亦真亦幻起来,不知此地何地,不知今夕何夕。

  青年和泰迪走了过来。泰迪欢快的扑向她,她抱着泰迪的脖子,熟悉的气息、毛茸茸的感觉激动得她声音颤抖,“泰迪,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它可比你聪明多了,你是从上面直接飞下来的,”青年说着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悬崖,“而它是寻道而来的。”

  鲁露看向悬崖,这悬崖高耸陡峭,有不可攀援的峻险,有不容注视的威严。那日崖上的境况在脑海里一幕幕重演,心里不禁一阵翻腾,接踵而来是一阵轻生的羞愧。

  “可是,”鲁露看向青年,脸微红,声音发涩,“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如果你是不下心掉下来的,那么你是幸运的。”青年收敛了笑容,声音先扬后抑,“如果你是轻生,那么很不幸我救了你。”

  鲁露羞愧的低下了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她轻轻的道了一声谢谢,这一声谢谢里有甜蜜的忧愁。半晌,鲁露扬起脸来,喃喃地说,“我…你不是神马王子?”

  “什么王子?”青年看着女孩娇羞难表的神情,知道女孩纠结着晦暗的心事,于是语气轻柔了许多,“世上哪有那么多王子。我是个游民,名字叫楚山。”

  原来,楚山离开了东川,来到了平湖。他像一个云游的方僧,寻找着救苦救难的神明一样,寻找十二色花是他矢志不渝的使命。另外,他也想看看匡玉哉与他分手后的状况。楚山来到平湖后,虽然没有与匡玉哉联系,单凭他行云流水、八面来风的本领,对匡玉哉惩恶复仇的进展已经了然于心。看来匡玉哉是个有头脑有分寸的人,事情不偏不倚的行进,他没必要出手相助,乐得游山玩水,觅花访草。遇到星能浓郁之地,就锲而不舍地练功修身。

  这一日楚山正在悬崖下静坐练功,悬崖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娇啸,他抬眼望去,见一人影凌空而落,楚山弹腿飞起,发运神功,轻展猿臂接住了飞落而下的鲁露。

  鲁露下落时,砸在了悬崖半腰的一个树枝上,然后被弹起,虽然缓解了下落的冲力,但她也受到了撞击,被楚山接住后已经昏迷。楚山发功救治,鲁露还是昏迷了两天才醒来。

  鲁露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导致逆血蒙心,神幻迷津,神差鬼使地跳了下来,做出了此等轻生的傻事。

  她何尝不知道,一切事情都比死来的快,一切事情都比死有优先权,所以应该是让生命中该来的都来吧,快来吧,多来吧,因为我们要死很长时间呢!道理,很容易被道出来的,可真正理顺了是很难的。

  公司没了、家没了、妈妈撇她而去、爸爸的不知所踪,这四件事就像四笔写成的口字,而她就像根木头一样被这个口字包围,被困在里面。疼苦和忧伤始终纠结于心,挥之不去。而她在下落时,腰也闪了一下,头也碰了一下,尽管那个叫楚山的青年每天都要给她救治已逐渐好转,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是无力走出山谷的。

  虽然已是深秋,这个山谷四面环山,谷内仍温暖如春。吃喝也不用犯愁,山谷里有清泉,更有很多野味,楚山和泰迪每天在谷中打猎。鲁露看着他和它围追堵截野兔、山鸡,妙趣横生,她不由的眉开眼笑。楚山矫健的身影,潇洒的动作让鲁露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仅因为他是她前些天昏睡时同游太虚的神马王子,悠忽间也与她情窦初开后常常梦见的白马王子对号入座了,鲁露不由的面红心跳起来。

  泰迪叼着猎物率先跑了回来。

  远处的山峰怀抱着夕阳,谷内的草地辉映着燃烧似的光芒,楚山手插裤袋逆光走来,夕照给他的周身镶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这幅画面微醺而又热血,不仅预热了某种传奇,更澎湃了已经预热了的少女的心。

  楚山每次给鲁露疗伤,她都感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但这一次与往次的感觉却有很大不同。这一次他温暖的双手一搭到她的后背上,她的心就狂跳不止。鲁露庆幸自己是背对着他,他不能看到自己满脸羞红,鼻翼星汗,眼神无处投放的窘态。但是她微微发抖的双肩还是出卖了她,为了缓冲自己的心境,她寻找着让自己放松的话题,“你…你说你是游民,你没有家吗?”

  楚山心里一紧,缓缓收功,语气像被夺去雨水的浮云一样惨白,“有家,但他们不要我了!”

  鲁露不禁心头一颤,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呀!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可也有可恨天下父母心啊!

  楚山站起身来,看向半没半露的夕阳,有多少来不及的美丽被这夕阳带走了,即使尚在,也会被即将来临的黑暗淹没的。是呀,他曾经有家,但父母不要他了,殷朵也不要她了,虽然都是原楚山惹的祸,他毕竟穿越过来取代了他,蹚了现世的浑水,却要承受两个人的苦难。就算对原楚山的父母的爱恨事不关己,可殷朵呢!对殷朵的思念日甚一日,殷朵却那么的恨他。如果爱像富含雨水的云朵,总是找不到着陆点,最终会不会变成一场白茫茫的冰雪呢?

  鲁露的伤已经好了。不仅身体恢复如初,而且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一扫前颓。

  这一日鲁露睡醒后,走出自己的窝棚,来到楚山的窝棚前,掀开门,发现楚山不在,又来到他们吃饭的大树下,那块当做饭桌的石头上放着一本书,有一枚大树叶夹在书中。鲁露翻开那页,有一段话用钢笔画上了下划线,鲁露仔细读了起来:

  “小姐,你在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要把这些事情做完:看几本好书;看几场精彩的电影;把网球对手杀得片甲不留;穿着大伞裙被舞伴在舞池中轮来轮去;坐最大的游轮环游一次世界;至少要谈一次恋爱,最好留下一个后代,因为这是上天赋予生命的天职;用没牙的嘴吹灭一次生日蛋糕上七十支以上的蜡烛。然后如果你高兴的话,可以考虑告别人世了,不过在你启程之前,还要为你的孙辈讲一个生命有多么美好的故事。

  因为,完成这些事情是你来人间前与上帝签订的合约。”

  看完这段话,鲁露的心海莫名地沸腾起来,沸腾得水花四溅,化作泪水,凉凉地流在脸上。是呀,这些都是多么的简单易行的事情呀!而正是在这些简单的事情里,寄寓着人生最真实的幸福。而人们往往忘记了与上帝的幸福约定,败在了一地的鸡毛蒜皮上,或败给了应对人生无常的力不从心。

  鲁露的脸上尽管是梨花含露,悠忽间却又绽放出笑容,甚至笑出声来。楚山用这种方式表露心迹,尽管不很前卫,缺乏凌厉生猛的时代张力,但也不失男女攻略的含蓄与艺术。鲁露似乎从这段文章中字里行间的蛛丝马迹,扑捉到了楚山心中的情愫,就如从一滴眼泪,看清了他内心的海洋;在一碗清水里揣摩出风雨的方向。

  这段文字,更有这些天的关怀,已成了鲁露心中的暖炉,让她的感觉不再清寂不再寒冷。楚山在鲁露的山河里种下一轮太阳,鲜亮的嫩芽已返回她的萧萧落木。

  她一会哭一会笑的神情,显然超出了泰迪的理解能力,它莫名其妙看着她。鲁露心中的波澜稍事平息,她看向泰迪,“看什么看,狗儿家家的懂什么!那家伙跑哪去了?”泰迪伸着舌头,不可置否。

  鲁露又开始翻那本书,她还真的在那本手里又发现了“新大陆”,书里还夹着一个薄薄纸包,打开,里面是一枚云石花。这枚云石花虽然不是如何晶莹剔透,却也色泽温润、莹目生辉、品相可人,握在手上沁人心脾。

  把玩着云石花,鲁露又发现包云石花的纸上有字,她又一次心旌飘摇,急忙铺平那张纸,开始读楚山写给她的话:

  鲁露,我有事情需要处理,先走一步,就此别过。

  今天下午你要泰迪带你出谷,三点钟赶到北斗岭,那里有人等你。切记,切记!这枚石花送你,你一定要把它戴在身上。

  保重,后会有期。

  楚山

  鲁露浸出汗水的手心紧紧握着云石花,茫然地望向远天,远天有暗云浮动,如怨似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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