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吵架

  期货亏本，我们的钱差不多都输光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因为比起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钱已经不重要了。首先是二哥马坤开始神神叨叨，不是指责这个，就是埋怨那个。每天什么事情也不做，就是会教训人。心情还都不好的大家当然有火，老三李亮直接和老马干上了。两个人又是吵架又是摔东西。我和老大在一边劝也劝不住，就差两个人打一架了。

  老大也不好过，大嫂虽然病情受到了控制，但是家里的前还没有还清。老大本来想等做完这一笔行情之后，一起汇过去。不但还清债务而且留点钱盖房子。如果再有钱的话，就把大嫂接来彻底把病看好。可是现在不要说是还债了，就是大嫂以后看病的钱怎么办都是问题。老大其实心里很难过，最应该发脾气的人应该是他，可是他忍着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不说，不代表我们几个不知道内情。可是现在的我们谁也没有办法，谁也帮不了大哥。

  我们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月，再一次回到期货公司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变了。热热闹闹的场面没有了，里面都是唉声叹气的小散户。大户室里几乎一个人也没有，公司的上层也换人了。新来的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连当初老经理答应给我们的一些小礼品也没有了。当初为了鼓励我们多做交易，原来的经理答应我们一个月给我们一批餐券和小礼物的。但是我们只想赚钱，没有理会这些小事情。现在我们的钱亏光了，这些东西就是我们的生活来源，我们靠这些东西也可以坚持一段时间。没想到新来的经理说不知道，所有的承诺都没有了。

  在期货公司被新经理羞辱了一顿，回来之后老二老马就又闹事了。这一次他针对了我和大哥，说我当初不应该逼着大家继续做期货，又说大哥不应该当初不要这些东西。我们的火也上来了，当初我们没有逼任何人做期货，大家多事自愿的。当初老马看见钱的时候，不但没有阻止我们，而且催着我们继续赚钱。现在亏了钱就把一切责任怪罪到了我们头上，这个马坤也太现实了一点吧。再说了当初大哥不要这些礼券不是没有和大家商量过，大家都认为用这些钱抵消一部分的交易税更合适。现在老马一切责任都算在最老实的大哥头上，我们几个也听不下去了。

  积压在我们心里的怒火爆发了，我们心中的不快终于憋不住了。不光是我们三个，就连大哥何青也忍不住了。我们狠狠地打了一架，几乎没有一个人身上没有伤。我们希望用这种方式疏解我们心里的痛苦，抚平期货对我们的伤害。可是这一些一点用处也没有，不但没有用而且导致我们四哥兄弟般的感情走到了终点。

  马坤逼着我要本钱，我把身上所有的现钱全部给了他，也只不过一万多而已。这笔钱是我硬是从期货公司要来的，我们没有吃过一顿工作餐，怎么也要返还我们一些食宿费吧。这些钱本来我想坚持一段时间，作为我们的生活费的。可是老马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大家都决定把钱给他。这些钱老马觉得不够，他说他带来的本钱和工资，加起来怎么也应该有两万。我又写了一张欠条给他，说好一年后要是我还不了钱的话，到我老家问我大哥要这笔钱。为了这两万多块钱，我们三个和老马的情分没有了，老马不再是我们的兄弟了。

  老马搬出去之后，老三李亮也要走了。他要去香|港，准备从头开始，重新开创出新的事业。本钱没有了，但是李亮有他自己的办法，他把这近一年多来买的新衣服和小东西变卖了，有了一些本钱去香|港。临走的时候李亮哭了，他们要我们记住他这个兄弟，记住三年后在深|圳见面的约定。我们约好了，以后每三年一次，大家在深|圳见面，到时候约定下一次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李亮喜欢买衣服，身上有点东西可以换。大哥何青除了带钱回家就是干活赚钱，几乎一点现金也没有。我也差不多，本来有点钱准备去买钻戒的，后来全部拿出来给大家当生活费了。我们两个需要打工赚钱，大哥还要寄钱回去给大嫂治病。所以我们又重新在深|圳开始新的打工生涯，这一次我们更加艰辛。

  大哥何青去了一家玩具厂组装玩具，几乎没日没夜的干活。我在快餐店干活，每天不是送盒饭就是装盒饭，吃的都是大家剩下的饭菜。省下来的钱，除了一部分必须的生活费之外，其他的我都给了大哥何青。我一个人好对付，大哥家里的打扫最需要钱。我们两个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比亲兄弟还要亲。我觉得我和我大哥二哥也没有和何青亲。

  为了多赚钱，为了多卖盒饭，我每天在人多的地方卖盒饭。后来我发现股市人很多，大家不做期货改做股票了。我起初不敢再接触这些东西，后来觉得大家都在玩，不如看看再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所谓的股市几乎和期货差不多，只不过比期货更简单。我忍不住开了一个户，存进了一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一点点股票玩玩。

  从此我几乎天天在股市，一边卖盒饭一边看股票。有时候也参与一些讨论，和一些大妈们探讨一下后市。一来二往我不但更加了解股市，而且交上了一批股友。大家不但每天来我这里买盒饭，而且喜欢和我这个小年轻探讨股市行情。我索性做起了买卖，一边为大家预订盒饭，一边和大家预测后面的股市走势。不知道是我运气好，还是当时的股票真的比期货简单。我这个在期货里亏的一滩糊涂的人，成为了股市里的“神算”。大家为了听我的讲评，所以都来我这里买盒饭。我索性和快餐店的老板做生意，每卖出一盒盒饭，五块的盒饭老板给我一块钱的回扣，八块的盒饭老板给我两块钱的回扣。老板起初不愿意，后来看我这里生意这么好就答应了。

  股市的盒饭生意好了，我就把何青大哥叫过来，帮我一起做生意。我们一边卖盒饭，一边看股票，几乎我说什么股票好，这只股票一定涨。不光大家傻了眼，连我和何青也傻了眼。一个中户跟着我做股票，一个星期五天之内赚了十二万。大家这就火了，每天来我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我的盒饭生意越来越好。我和大哥何青忍不住也把钱放进了股市，不过这一次我们留下了一定的生活费，至少留下给大嫂看病的钱。

  九七年期货亏本，九八年下半年进入股市，九九年初我们又有了一点点的资本。何青去了一次香|港，不但给了老三李亮一些钱，而且在香|港用我的名字开了一个账户，买进了一些港股。这一次我们的钱又多了起来，大哥名下有一百多万，老三李亮名下八十万，我的名下最多，有两百多万。老三李亮虽然在香|港，但是几乎天天和我们通电话。他要我们冷静点，最好留下一点本钱作后路。我和何青商量之后，以何青的名义注册了一个搬家公司，大哥何青是大老板，我和老三李亮是小老板，叫来了几个人专门做搬家生意。几辆二手车，几个我们熟悉的手下，一些简单的工具，公司必要的手续，这家公司就成为了。先后花了不到五十万，这家公司就办成了。可是我们的重点不是这里，而是股市的股票。

  自从进入股市之后，我的人生好像又顺利起来。唯一令我不快的事情是小莹从大学毕业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不但不能在大学向小莹求婚，而且连小莹最后的线索也没有了。这一点让我很不痛快，成为了我一个人的一个遗憾。大哥何青知道，新来的大嫂也知道，就连在香|港的老三李亮和他刚交的女朋友小路也知道。可是这些事情我办不成，外人更加帮不上忙。

  不知道我是命犯孤星，还是我衰星转世，我刚刚有了一点起色，就又出事情了。当初读书的时候这样，在老家工厂的时候这样，做期货也是这样，现在做股票也一样。九九年股市大涨，就算是傻子做股票也一定赚钱。正当大家看好股市，说两千年两千点，两千零一年三千点的时候，股市崩盘了。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把以前一年多上涨的全部吐出来不算，还要往里面亏钱。许多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一下子成为了“万元户”、“十万元户”。要是在八十年代初的时候，“万元户”是大富翁，“十万元户”是巨富，可是在两千年的时候，在深|圳这个地方，要是一个成年男人，所有的身家只有几万元、十几万元的话，这个男人就是赤贫，就是一个穷光蛋。

  我们三兄弟再一次经历了这个“云霄飞车”。我们最多的时候，总资产将近二千五百万，其中绝大多数的钱都在股市里。除了大哥何青在老家盖了一所房子之后外，我和老三李亮的所有身家都在股市。这一次的“滑铁卢”再一次毁了我们，老三李亮最惨。不但失去了金钱，就连准备结婚的对象也走了。老三彻底死心了，留下了一封信之后走了。心里他没有责怪我们的意思，也没有要寻死的念头。他觉得累了，觉得这些年真的太累了，他要回家去了。第一个三年的约定不用了，不过零四年的约定一定要遵守，就到他老家重|庆去。重|庆成为了直辖市，他要去老家发展，到时候我们都要去他那里，他一定用最好的酒菜招呼大家。

  大哥何青也想离开了，大嫂被这里的事情吓着了。大嫂和大哥何青还是回去安安分分过日子，赚大钱不是他们想的那么容易。大哥临走的时候把搬家公司留给了我，我所有的家产只有这家搬家公司和香|港但是市价不到一千港币的股票。这家搬家公司也因为管理不好，几乎将要解散。

  我由“小霸王”长成了“失眠”，“失眠”变成了“灾星”。“灾星”转变为“暴发户”，“暴发户”又变成了“穷光蛋”。“卖盒饭的”成长为“盒饭王子”、“股市神算”。“千万富翁”成为了知名企业家，现在又成了“准破产户”。我真的有点不甘心，为什么我每一次将要得到幸福的时候，老天爷就会让我变得一无所有？为什么要这么作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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