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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回 假聪明非真聪明 书生只身访严府1

  于全将书生每夜纵欲过度白日在朝中酣睡的情况如实向严氏父子说了,为支撑自己的观点,他还特地说书生身子虚空,精神不振,双眼无神。这番修饰后,再说:“卑职看段世昌徒有虚名。”

  严世蕃琢磨道:“莫非此人根本就是老狐狸放的烟雾弹,想耗费我们的精力对付段世昌,他从旁收利。”

  于全附和严世蕃道:“卑职也这么认为,我们险些被徐阶蒙骗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无权无势,他能翻天?”

  一直闭目养神的严嵩突然睁开眼睛,斥道:“荒唐!换做任何一个人,初入官场必是处处谨慎、如履薄冰,怎敢公然酣睡?唯他段世昌敢,他不单有此智慧,更由此胆识!三国凤雏初为县令时,亦是每日醉得一塌糊涂,可是无能之辈?皇上在进士楼时,段世昌给他说的尽是治国理政之事,针针见血。”

  于全赶紧谦卑道:“下官糊涂,一定把段世昌看牢了。”

  严嵩问:“徐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严世蕃道:“两日前,徐阶、裕王、张居正、高拱和段世昌曾在徐府中商议,徐府已差人去请武艺高强的将领来京比武,其余的还不详。”

  于全道:“段世昌只让下属官员按礼仪办理,未有它谋。”

  严嵩点了点头,再次闭目养神。

  于全让书生在家休息一天,书生真就不去上朝。几日的构思和描画,化解七石之弓的法子已而成型。书生将画纸揣进兜里,对灵儿和黄大姐说:“我们去徐府转转,我刚好有点事找徐姑娘帮忙。”

  几人赶到徐府,小豆报至玉婉,说:“小姐,段大人来了,说有事找你们。”

  玉婉犹豫一下,说:“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小豆皱眉道:“不行啊,沈灵儿在一路,你若说身体不舒服行不通。”

  玉婉说:“那你就说我不在家。”

  小豆哦一声,刚走几步,却被盈盈喊住。盈盈说:“小豆,等等!”又对玉婉劝道:“姐姐,义父只让你少找他,没说他来了你不见!”学士不让玉婉见书生,盈盈偏想玉婉见书生,姐姐不说,我不说,难道他自己不能看出姐姐心中有事?

  盈盈这话说得有道理,他不找爹爹而找我们,想必是真有事。玉婉道:“带他们进来吧!”

  小豆连连点头,欢喜地跑出去将书生、灵儿和黄大姐带到后院。玉婉深呼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苦楚,将微笑戴在脸上,她不想被书生看出异样。

  盈盈却板着脸,这事怪不得姐姐,又没法去怪学士,总得找个人怪,那就怪你段世昌,谁叫你让姐姐深陷情网?我就是要让你看出有问题,有大问题。

  简单寒暄后,盈盈生硬地对书生说:“说吧,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灵儿望了望盈盈,没说话,笑嘻嘻。

  盈盈知道灵儿心中不满,我才不管你,我这样做是为了姐姐。

  可对于书生而言,盈盈发点怪脾气太正常。书生呵呵笑了,打趣道:“你这徐家二小姐倒做出架势了,连茶也舍不得给我们喝一杯啊!”

  玉婉看出盈盈这是要拿自己的事寻书生出气,哎,她呀,找不到主儿的事总是扣到书生头上。玉婉让小豆去沏茶,问:“段大人找我们有何要事?”

  玉婉虽脸戴微笑,但话语很有几分拘谨。

  书生未加在意,掏出画纸展开在桌上,说:“帮我暗中找能工巧匠按图造出来。”

  几人都凑过来看图纸。纸上一共有三幅图,右侧大图画着一个木架,四只脚立在地上,侧边有轱辘,后方有滑轮,有一根带钩的细绳绕过滑轮连在轱辘上。左侧两个小图,上面是一张弓,旁书“九石之弓”四字,下面是一支箭。

  书生得意道:“鞑靼带了七石之弓来显威,有了这个装置,我就把九石之弓拉给他们看!”

  盈盈指着图纸,疑惑道:“就这个?”

  书生道:“对呀,就它!”

  盈盈鄙夷道:“完全看不懂,只知道你画得很丑!”

  书生嘿嘿干笑。

  玉婉细看图纸,上面有五六处涂改,一些细节处也显模糊。盈盈说得不假,这图纸拿给工匠,他们很可能因为看不太懂而做出差错。他既佩服书生的本事,能设计出这个装置来巧妙化解七石之弓的难题,同时也心知,他要么就是少了几分细心,要么就是把所有人都想得太聪明。

  小豆端来茶水,每人身前放了一杯。玉婉又吩咐道:“把文房四宝拿来!”

  小豆速去取来笔墨纸砚,玉婉便在园中的石桌上照着书生的图纸重新画了一张,每遇细节处或疑惑处都加以询问或确认。

  玉婉问:“木架多高?”

  书生做了做射箭的样子,说:“四尺。”

  玉婉在木架旁备注上“高四尺”三字。再问:“卡槽多宽多深?”

  书生道:“各一寸。”

  玉婉问:“绳子粗细?”

  书生道:“越细越好,但要能承受千斤之力。”

  玉婉问:“箭是普通的箭吗?”

  书生道:“不是,做一支大箭,长三尺粗半寸。”

  玉婉一一详细备注在侧……

  小蝶曾怂恿景王大张旗鼓到徐府提亲,景王找人看的黄道吉日正是今天,恰逢鞑靼来使即将抵京,徐派处于高压状态,哪敢再公然与自己结梁子。景王越想越觉成功就在眼前,备了重礼,带上京城最出名的四个媒婆,浩浩荡荡赶往徐府提亲。

  徐府门人慌忙禀报学士,道:“老爷,不好了,景王来府上向小姐提亲!”

  学士惊道:“什么,他来提亲?真是荒唐!”自己尚未允诺,玉婉也未同意,他竟堂而皇之来徐府提亲,这哪是提亲,分明就是逼亲。如果自己出面,几乎只能应下,可如果自己不出面,所以压力就推到了玉婉身上,她又能怎么办?

  学士来回走动,心急如焚,突然眼前一亮,问门人:“段大人来过对吧?”

  门人道:“段大人早上来的,还在后院。”

  学士的窘迫顿时消退,吩咐道:“你把这事去向小姐禀报,就说我不在家。”

  后院中,玉婉已重新画好图纸,交给书生,说:“你再确认一番,有无差错?”

  玉婉所画图纸,精细而清楚,配上备注,工匠只要识字就能照着做出来。和自己的图纸相比,简直就是凤凰比乌鸦。瞧认真的玉婉,书生再生几分迷恋,倘若安排一件事情下去,没有比交给玉婉更让人放心了。

  书生说:“无误。”将图纸交还玉婉,还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图纸抓起揉作一团。

  玉婉拿过图纸,说:“那我安排人去做。”

  书生瞅着玉婉笑道:“我发现你做个师爷再合适不过!”

  玉婉当即冷冷回应:“不可能!”很有几分高冷。其实这不是高冷,而是无奈,如果可以,她如何不愿为他当一位师爷,想天下男子,除了他还有谁配得上我为他做师爷,想天下人,除了我还有谁能配做他的师爷!

  盈盈也奚落道:“姐姐做师爷,你做梦吧!”

  书生被呛得只能嘿嘿干笑,干笑,是他应对尴尬的唯一法子。

  灵儿看一眼玉婉,看一眼盈盈,再看一眼书生,笑嘻嘻地饮下一口茶。

  这时,门人匆匆跑来后院,禀报道:“小姐,景王来了。”

  玉婉一愣,问:“他来做什么?”

  门人低低道:“景王带了很多聘礼,说来向小姐你提亲!”

  玉婉呆住了,景王这是要逼她依从。

  玉婉问:“老爷呢?”

  门人说:“老爷不在家,所以小的来向你禀报。”

  盈盈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个不要脸的,欺人太甚!”

  书生却在一旁轻笑道:“说这景王无能,却能在这么一个时候下这么一步好棋,倒不知是何人教授!”

  盈盈责备道:“景王都把姐姐逼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说风凉话!”

  玉婉望了望书生,书生既然这样说一定是想到了解决法子,可不知为何,玉婉现在并不希望书生为自己出头,也许是为了保护他,也许是自己不想欠他太多,不想记他太多,也许是自己已万念俱灰,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呢?

  玉婉对盈盈说:“妹妹,陪我出去看看!”

  盈盈点点头,深深望了书生一眼,带着请求,替玉婉的请求。

  书生会意,与灵儿、黄大姐跟着去了。其实,就算盈盈不请求,书生也会帮玉婉度过这个难关,因为她是玉婉。

  景王一行人站在前院中,除了十来名随从,还有高矮胖瘦四个妇女,正是那四个媒婆。地上放了许多绫罗绸缎和朱红木箱。

  景王一见玉婉就问:“玉婉,怎么不见徐大人?”

  玉婉面无表情,道:“爹爹不在家。”

  景王瞥见书生,阴沉着脸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书生轻笑道:“问得好,对哟,你怎么会在这里?”书生竟原话反问裕王。

  景王强压住心中的暴躁,说:“今天是本王的大喜日子,本王不和你计较!”又向玉婉说:“玉婉你看,为表本王对你的真心,本王今日特地带了聘礼向你提亲,除了聘礼,我还把京城的四大媒人都喊来了,以证良缘。”

  玉婉冷冰冰道:“请景王不要为难我!”

  景王一听,向四个媒婆使眼色,四个媒婆随即涌到玉婉身前。

  高的说:“徐小姐,你出生显赫,除了裕王殿下,没人能和你般配!”

  矮的说:“徐小姐,你花容月貌,裕王仪表堂堂,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胖的说:“徐小姐,景王一直没有正妃,这可是特意为你留着的啊!”

  瘦的说:“哎哟,徐小姐,这等大富大贵的命,别人几辈子修不来,你就快答应吧!”

  玉婉只觉有一群乌鸦在耳边乱呱,嘈杂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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