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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有提防,就是给周山识破了。但主张来个回马枪的人们坚持自己的理由,认为与其明日前有孙传庭以逸待劳,后有追兵,腹背同时作战,不如先下手,能占一点便宜总有好处。

  1翻山鹞高杰的绰号。一年前他投降了贺人龙,后来成为明末有名的四镇之一,受封为兴平伯。

  2曹文诏明朝末年的一位名将,于崇桢八年在真宁县湫头镇陷入高迎祥和李自成农民军的包围,被杀。

  在众将纷纷议论中,只有高一功没有发言。他是高夫人的弟弟,本名叫高国勋,表字一功,自从在义军中有点名气,本名就少人叫了。这位二十八岁的青年,如今担任中军主将,秉性忠厚正直,沉默寡言,人们都说他“打仗时像只猛虎,不打仗像个姑娘”。高夫人在他脸上打量一眼,看见他因为过度辛苦,眼窝比往日深了,一股怜惜的感情不由得浮上心头;又看见他心事沉重的样儿,知道他一定有别的想法,她随即向自成使个眼色。自成也早已觉察出他有什么想法,这时看见桂英的眼色,就向他问道:

  “一功,你说说,今晚来个回马枪行不行”

  高一功不慌不忙地抬起头,用手掌在脸上抹了一下,正要说出他自己的不同意见,看见那个负责寻找本村百姓的小校走进来,暂时把话忍住了。小校走到自成身边说:

  “闯王,老百姓找回来啦。他们听说是闯王的老营扎在村里,不再那样害怕,回来了几十口人。”

  自成说:“好。快取三十两银子放赈你说的那位姓杜的老头子找到了么”

  “我把他带来啦。他还叫一个驼背老头子跟他一道来。”

  “在哪儿”

  “在大门外。”

  自成嘱咐大将们继续商议,赶快站起来向外走去,满心希望会从这两个老头嘴里得到些什么消息。

  杜宗文老头子抄着手,夹着膀子,同那位驼背老头瑟缩地站在月亮地,心情紧张地等着闯王。一看见闯王出来,慌忙抢前一步,拱拱手说:

  “闯王,你辛苦啊老百姓如今都成了惊弓之鸟,一望见有人马来到,不管是官兵还是咱们义军,一哄而逃,巴不能变成地老鼠藏到洞里。你可别见怪啊”

  闯王笑着说:“老伯,你说的哪里话乱世年头,老百姓听说打仗,看见人马杂沓,自然都要躲藏,谁肯拿性命往刀尖儿上碰再说,咱们义军的纪律也不好,难怪老百姓”

  杜宗文截住说:“不,不。你们义军比官兵强多啦。老百姓心上有杆秤,谁好准坏全清楚。至于你李闯王的人马,在各家义军中是个尖子。人人都这么说,可不是我老头子当着你的面故意说奉承话。”

  “可是骚扰百姓,做坏事的人还是不少。”

  “唉,十指尖尖有长短,树木林莽有高低,怎么能一刀斩齐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难免良莠不一,何况是上千上万”

  “老伯,福宝可是你的侄儿么”

  “是我的亲侄儿,听说去年春天就不在了。”

  “是的,他阵亡啦。怪好一个小伙子,很可惜。”

  “咱这洛南县境,你们十三家义军常从这里经过,随着起义的人很多,这两三年死的小伙子至少也有几百。两军阵上枪对枪,刀对刀,会能不死人”

  闯王点点头,叹了口气。他正要向杜宗文老头子打听消息,老头子先开了口:

  “闯王,听说你叫我来,不知道什么事。我有一句话,不知敢问不敢问。”

  “不要紧,问吧。”

  “咱们的队伍明天要往哪里去要往潼关么”老头子小声问,寒冷和紧张使他的声音打颤。

  闯王笑着问:“你打听这做什么”

  “唉,要不是你提到福宝,我也不敢这样冒昧,问你这句话。闯王,一则提到福宝咱们是一家人,二则你是咱老百姓的救星,为百姓打富济贫,剿兵安民。人非草木,我怎肯不说实话”

  自成的心中感动,赶快说:“老伯,请你快讲”

  “闯王,后有追兵,前有重兵堵在潼关,你今日的处境可不好啊”老头子把站在背后的驼背拉了一把,推到闯王面前,说,“狗娃,闯王是咱们自家人,你快说吧,快把你听到的话说给闯王知道。别怕,说错啦闯王也不会怪罪咱们。快说”

  驼背老头很惊慌,只见胡子和嘴唇连连抽动,吞吞吐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闯王越发莫名其妙,心里说:“莫非他有什么冤情,要我替他伸冤报仇么”杜宗文老头看见驼背不说话,很焦急地对他说:

  “嗨,你这个人,越到你该说话的时候你越像噙着满嘴水,吐不出一句囫囵话如今事不宜迟,别耽搁啦”

  驼背老头用恳求的眼光望着杜宗文,结结巴巴地说:“三哥,就那几句话,你,你说呗。我这个拙嘴”

  杜宗文生气地说:“你呀,嗨你一辈子像一个晒干的死蛤蟆,踏在鞋底下跺三脚也不会吭一声儿。如今啥时候还是这样,耽误大事”

  “这位是谁”自成问。

  “他是我的叔伯兄弟,按门头还没出五服。因为他起小讨饭,放牛,没迸过学屋门儿,所以活到老没有起大号,到如今胡子花白啦,人们还叫他狗娃。”

  “老伯,他不肯说,你就替他说了吧。”自成催促说。

  “好,我就替他把事情禀报你闯王吧。狗娃今天去北乡亲戚家一趟,听说一些官兵的消息。人们说,孙抚台带了很多人马驻扎在潼关南乡,说要堵住你闯王的人马,任你插翅膀也莫想飞过。你明儿要是带人马往北冲啊,唉,可得千万谨慎”

  李自成不但没有吃惊,眼睛里反而含着笑意,等候杜老头继续说下去。一阵尖利的霜风萧萧吹过,两个老头子连打几个冷颤,越发显得瑟缩。自成向站在背后的双喜看一眼,说:

  “去,取两件棉衣服来”随即,他望着驼背老头子问,“你知道官军大约有多少人马”

  驼背打着哆嗦,好不容易地回答了一句:“听说有两三万人。”

  李自成想着这数目有些夸大。据他估计,孙传庭能够集结在潼关附近的大约有一万五千到两万人马。但是即使是一万五千人马,加上背后的追兵和左右两边的堵截部队,合起来也有三万多人。他很感谢两位老头子的好意:不能大意

  “还有别的消息么”

  杜宗文用肘弯向驼背碰一下,用眼色催他快对闯王说出来。驼背的厚嘴唇嚅动几下,也用肘弯碰碰杜宗文,说:

  “三哥,你说吧。”

  “耽误时间好,我替你说吧。”杜宗文抬头望着闯王的脸孔说:“还有,潼关南乡的山寨同咱这儿的山寨不同。那儿一向是硬地,同你们没有拉扯,反贴门神不对脸,这你知道。”

  “我知道。”

  “那儿的山寨里住有富豪c乡绅,有乡勇守寨。听说孙抚台已经传谕各寨乡绅,叫他们协助官兵,把守各处险要路口,不让你的人马通过。”

  棉袍拿来了。如今闯王的部队里也缺少棉衣,这是双喜自己和他的亲兵头目平常穿的两件旧蓝布棉袍。闯王把棉袍接在手里,亲自披在两位老头身上,说:

  “把这两件棉袍送给你们吧。虽说旧了,到底还能够遮风挡寒。”

  “这,这,”杜宗文老头闪着泪花,结结巴巴地说,“你这样惜老怜贫,我只好,只好受下。这一生没法报答,下一辈子变骡子变马报答你闯王爷的恩情”

  驼背连着“嘿嘿”两声,嘴唇和喉咙嚅动着,频频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他几乎是不知所措地穿着棉袍,指头在扣扣子时颤抖得十分厉害,两行热泪扑簌簌地滚到又黄又瘦c带着很深的皱纹的脸颊上,又滚迸像乱草一般的花白胡子里。

  闯王笑着说:“小意思,说什么感恩的话你们可听说洪承畴如今在哪里”

  两个老头子互相望望。驼背摇摇头,说他不清楚。自成感到一点宽心,因为他想,如果洪承畴率领大军来到潼关,老百姓会有谣言蜂起的。但是他的宽心是有限度的,因为他深知洪承畴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

  “听说满鞑子围了北京,可是真的”他又问。

  “噢你看,你看,”杜宗文甩着手说,“这么重要的话,本来要对你闯王说的,可是你不问,我竟然会忘了这可不是谣言,是真有其事。我还听说,万岁爷已经给制台和抚台来过圣旨,催他们进京勤王。”

  “催他们进京勤王”

  “老百姓都这么纷纷传说。”

  “老百姓怎么会知道来了圣旨”

  “蠓虫飞过都有影,何况是堂堂圣旨来到,能够瞒住谁纵然孙抚台自己不说出来,他的左右也会传出来。”

  闯王沉默片刻,又问:“你听说曹操的消息么”

  “曹操”老头子想了一阵,说,“上月半间,不,上月尾吧,传说有大股义军到了陕州一带,仿佛听说是曹操率领的,要往西来。后来又听说孙抚台带着人马出关去打,打个胜仗。以后就没有听说这一股人马的下落啦。咱这儿山地闭塞,同陕州相离很远,又隔省,只是影影绰绰地听到些谣言,不清楚。”

  “没有听到别的消息么”

  “没有啦。闯王爷,明天务必多多小心啊。”

  “我一定小心就是。快回去安歇吧。我下次路过这里,一定派人找你。”

  “唉,天不转地转。下次你闯王爷再打这里经过,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我拄棍子也要迎接你。”

  闯王送老头子们走出大门外,向西南方侧耳听了一下,听不见人声,转身往上房走去。他心中盘算:孙传庭在潼关南原人马很多,崇祯有诏书调他和洪承畴去北京勤王,这看来都是确实的。这一仗怎么打法

  自成刚走进院里,郝摇旗来了。他把最后一根鸡骨头扔在地上,对自成一拱手,喷着酒气说:

  “李哥,我来迟了。”

  “不算迟,正在等着你哩。快进去商议大事吧。”

  这位郝摇旗名叫郝大勇。他不是李自成的嫡系将领,而是高迎祥亲手提拔起来的一员猛将。有一次农民军在作战中情况十分不利,在官军的猛攻下死伤惨重,阵地已经开始动摇。郝大勇从高迎祥身边掌旗官的手里夺过来“闯”字大旗,在马上不住地摇着大旗,狂呼着向官军的阵里冲去。那些正惊慌动摇的农民军将士一看见“闯”字大旗向前冲去,都跟在后边狂呼着向前冲杀,形成了一股不可抗拒的伟大力量。转眼之间,战场的局面完全扭转,把官军杀得落花流水。从此以后,大家给他起个绰号叫郝摇旗,本名儿倒不大有人提了。

  高迎祥牺牲以后,他的余部都归自成率领。一年来死的死,散的散,也有不少投降的,如今只剩下郝摇旗这一般了,经过不断行军和战斗,他手下也只剩七百多人。一年多来,李自成对于军纪逐渐加严,但是郝摇旗的部队还是常常违反军纪,奸淫c抢劫和杀害百姓的事情不断发生。闯王只委婉地劝说郝摇旗,对他不责之过严。两三天来,自成派他不断地向武关等通向河南的关口试探官军防守情形,希望能冲往河南,都没成功。刚才他得到闯王的传知,叫他来老营议事,他正在叫亲兵们替他在火上烧一只从老百姓家里捉来的老母鸡。鸡子烧得半生不熟,他就提着上马,他的亲兵们不知从哪儿又替他弄到了一斤多白酒。他在马上一边喝酒,一边吃鸡子。等来到杜家寨,酒喝干了,一只三斤多重的老母鸡也吃完了。

  拉着郝摇旗回到上房,闯王把杜宗文老头子所说的新情况告诉大家,然后问道:

  “你们商议出结果了么”

  刘宗敏回答说:“还是没结果。时间不早,由你决定吧。”

  在自成出去这一会儿,高一功提出来一个新意见,引起来一番争论。按照高一功的意见,干脆暂时放弃往河南去的打算,避免明大同官兵在潼关附近决战,于今夜回师向南,从贺人龙的宿营地杀开一条血路奔往汉中,脱离了包围以后,再作道理。但刘芳亮和袁宗第都反对他的意见。他们担心洪承畴和孙传庭不去勤王,或只派小部分官兵勤王,而用大军尾迫不舍。他们说,将士们早就抱着一个冲出潼关的决心,如今只有一鼓作气,直向前冲,军心才不会涣散。倘若回头向西南,一旦稍有不利,士气就会全垮。几个月来,人们提到西番地和陇东南的穷山荒野就摇头叹气,如果再被官军逼到那里,即令不冻死饿死,也会全军溃散。甚至目前只要说往西边去,军心就会动摇。

  李自成知道了刚才争论的情形,眼睛望着火光静静地转动着,浓黑的眉毛不时耸起。过了好长一阵,他忽然用右手一挥,作了决断,下令四更吃饭,趁着月色出发,按照原计划从潼关附近冲入河南,有进无退。他把各个大将的任务交代清楚,把兵力重新调整一下,接着向郝摇旗问:

  “摇旗,你手下的弟兄不多了,跟补之一起断后,对付曹变蛟同贺人龙好么”

  由于过于疲劳,也由于酒力发作,刚在火边一坐下,郝摇旗就闭着眼睛打鼾,闯王所说的话他似乎听见,又似乎没听见。如今听到闯王提到他的名儿,一乍睁开眼睛,还是睡意很浓,怔怔地向大家望了一圈,又望着闯王,问:

  “自成,你说什么”

  闯王笑着说:“要打恶仗了,需要你摇动大旗冲杀。”

  “好哇请你下令”郝摇旗大声说,双目闪光,困乏和瞌睡全没有了。

  “你同补之一起担任断后好不好”

  “闯王,我的哥,我刚才朦胧中听见好像你说潼关的官兵更多了,孙传庭在恭恭敬敬地迎候咱们,可是真的”

  “是真的,老孙在潼关附近排队恭迎。也许老洪也快来了。”

  “人马有好几万”

  “据老百姓传说有两万多人,我看不会超过两万。”

  “妥啦,我清楚啦。自成,你派我同刘哥一起在前边开路吧,别派我断后啦。”

  “可是你这些天打的仗特别多,太累了。”

  “当武将,遇到打仗的时候还怕累等打过胜仗,痛痛快快地睡三天三夜”

  “好吧,”闯王说,“你就多辛苦一点,在前边开路吧。大家想想,还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只要派我打头阵,我没有话说啦。”郝摇旗说了这句话,又十分困倦地闭起眼睛,扯起鼾来。

  大家望着他笑了一笑。刘宗敏问:

  “明天这一仗不同往日,彩号怎么办”

  “轻伤的弟兄都参加作战,重伤的”自成迟疑一下,转向高一功,问:“随着老营,行么”

  高一功感到为难,因为老营的将士本来不多,明天还准备着哪里吃紧去接应哪里。他想了想,说:

  “只好让他们随着老营吧。可惜我们在这里人地生疏,要是能把他们留下,窝藏一个时候,那就好啦。”

  在片刻间,大家都不言语,互相望望。全军因伤重不能骑马的有两百多人,需要用门板和竹床抬着,成为行军和作战的很大累赘。明天让他们跟着老营突围,不但要使用几百名弟兄抬他们,而且给老营带来很大困难。可是不带着他们又怎么办呢正在这时,高夫人忽然提醒闯王说:

  “既然这村中的老百姓同咱们义军素有瓜葛,那个杜老头的侄儿原是咱们手下的弟兄,为什么不同杜老头商量一下倘若这村里老百姓肯帮忙,咱们不妨多周济老百姓一些银子。重彩号能在此地窝藏一时是上策,跟着老营走不是办法。”

  “对,就这么办”闯王说,“只要打听一下,若这寨里没有坏人,走不了风,没有比这个办法更好啦。一功,叫双喜陪着你去找杜老头,问清楚寨里底细,请他想想办法,只要窝藏天,事情就好办了。不管仗打的结果如何,官兵是不会长留在这一带的,他们或者跟在屁股后追咱们,或者遵旨勤王,都得离开这里。”

  高一功同双喜刚走出堂屋门,闯王又想到从这里往潼关有几条路,最好走一条又近又隐蔽的小道,免得中途同一些山寨的乡勇纠缠。他嘱咐高一功在本村老百姓中找一个可靠的向导,井嘱咐谈好后把杜老头带来同他见见。

  刘宗敏把膝盖一拍:说:“我的办法也想出来了对,只要找到杜老头把这第一步棋子儿走活,以后的步子就好走了。我是蓝田人,我的营里蓝田老乡很多。这些弟兄们,谁在蓝田大山里没有家谁没有三亲六故等到几天之后,官兵一走远,就可以把重伤的转送到蓝田山中。别说只有两百多个重伤的,再多两百也不犯愁。从我的兵里边挑那些在家乡人缘熟的,留下来二十个人好啦。”

  高夫人接着说:“再请尚神仙把他的徒弟留下一个来,也把药留下一些。”

  闯王说:“对,你想的挺周到,就这么办。”

  高夫人又说:“还有,把各营的眷属都集合到老营来,免得留在各营里碍手碍脚,让将士们背着一堆活包袱跟官兵血战。在高闯王活着时就定有规矩,可是总不能完全遵行。目前的处境不比往日,今夜就传知各营,明早起身以前,一定把女人孩子们送到老营来。只要老营在,我在,我不会让官兵损伤眷属们一根汗毛”说到这里,她望着刘宗敏,改换口气,含着笑说:“捷轩,你是大将,需要以身作则。把两位先后1送到老营来,舍得么”

  1先后米脂方言称兄弟的妻子为先后。

  刘宗敏哈哈笑起来,说:“我遵令送来,请嫂子放心。”

  高夫人向侄儿望一眼。李过赶快说:

  “婶子不说,我也要把来亨他娘送到婶子身边来,”

  刘宗敏向田见秀打趣说:“还是玉峰利闪,嫂子死了几年也不再娶,跟庙里和尚一样,无牵无挂。”

  田见秀笑着说:“天下未定,要什么家啊”

  大家又谈了一阵别的话,准备散去。自成叫高夫人把金银珠宝拿出一部分,分给刘宗敏等带在身上。虽然他没有嘱咐什么话,但是大家都明白他是怕万一会被打散,不能不预作安排。大家别了闯王和高夫人,骑马走了。

  经杜宗文找村中老百姓一商量,大家虽然有点担惊害怕,但因为他们一则感激闯王的周济,二则同农民军素有瓜葛,三则也因为官兵几次从这里经过,奸淫烧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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