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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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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相怎么样”

  “同将军的八字一样好。”

  “该有多好伙计,你可别以为我跟别人一样喜欢戴高帽子,故意奉承咱几句”

  王又天很认真的说:“决不敢故意奉承。欲知八字如何好法,请将军屏退左右。”

  献忠挥退左右,小声问:“快说吧,该有多好”

  “敬轩将军,你以前可请人算过八字”

  “请人算过,可是都不肯说实话。”

  “他们怎么说”

  “都说我要做大官,做大将军,可是没有人肯说我在做贼,这就是瞪着眼睛说瞎话。”张献忠哈哈地大笑起来,略带棕色的长胡须在胸前抖动。

  “哎哎,将军真是会说笑话阁下这个八字,嗨,这个八字”

  “到底怎么样”

  王又天重新站起,又是深深一揖,然后探身向前,凑近献忠的耳朵小声说:

  “贵不可言”

  献忠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确实贵不可言贵不可言”

  献忠故意问:“能够做一个实实在在的大元帅”

  “岂止大元帅这话只能我知你知:日后贵不可言”

  “又天兄,你是在同我老张开玩笑”

  “岂敢岂敢”

  “要是真的”

  “真的,真的。”

  “我一定要重重谢你。”

  “此事关系重大,将军万勿泄露。”

  “你也不要再提。”

  “当然不敢乱说。”

  张献忠把王又天留下吃午饭,并且约本城举人王秉真。名士方岳宗c应城秀才潘独鳌都来作陪。方岳宗是现任松江知府方岳贡的哥哥,为人慷慨侠义,豪放不羁,喜欢喝酒,十分健谈。献忠才进谷城时,借他家的房子安置家眷,以为他很富有,借故把他拘禁,要他出钱助饷。随后他知道了方岳宗确实没有钱,他的弟弟方岳贡做官有清廉之名,就赶快把他释放,表示歉意,并且同他做了朋友,时常约他吃酒,不拘形迹地畅谈。献忠对于一般的朝廷官吏都是痛恨的,曾经发誓要荡平中国,剪除贪官污吏,没有提出来更高的起义目标。所以到谷城不久,他出人意料地给远在几千里外的松江知府方岳贡写了封信,表示他对方的敬仰。他在信里边坦率地说:“使为官者人人皆如我公,百姓不受脧削之苦,献忠何能起事”他叫方岳宗派家人把信送往松江,并且说他知道方知府不会回信,他也不希望得到回信。

  陪客中的潘独鳌原是应城县的小地主,半年前因为同本县的一位有钱有势的绅士争田,有理输了官司,气得走投无路,遂杀了知县和绅士全家,树了反旗,投了献忠。献忠待他很好,近来派他带一小队人马驻扎在南河同汉江汇合的仙人渡地方,向来往商船征税。

  客人中还有一位是从河南省新野县来的丁举人。今年正月,他的妹妹出嫁,花轿正走在重新野往南阳瓦店镇的官道上,碰见了献忠从这条官道上经过,把他的妹妹抢来,当晚就拜堂成亲。瞎子王又天对献忠所说的“令乔梓”中的那位“梓”,就是这位丁夫人所生的婴儿。当妹妹才被抢走的三四个月内,丁举人认为是奇耻大辱,痛恨妹妹不能殉节,作个“百世流芳”的烈女。每次听见母亲在堂屋里为女儿的事痛哭,他连母亲也极不满意,走进内宅,对老人说:

  “你还哭她哼,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的宝贝女儿咱家是世代,诗礼传家,没想到竞出了这个没廉没耻c失节从贼之人你儿子好歹是个举人,出了这件丑事,叫我没脸见人,今后怎么在官场中混她这个贪生怕死的贱东西,把咱丁家祖宗八代的人都丢净了唉,唉,你老人家真胡涂,还在想她”

  老太太哭着说:“早知有今天,我不如在她落地时把她扔到尿罐儿里,也免得她长大了失节丢人”

  “唉,这都怪我们的家教不好”丁举人又愤恨又伤心地说,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他本来想直率地责备母亲几句,但为着要在全家妻c妾c兄c弟和子c侄们面前做个孝子表率,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可是从张献忠受了“招抚”以后,妹妹派人带了十匹绫罗绸缎和二百两纹银来家联亲,丁举人的态度立刻大变。他心中矛盾了半个月,在老母的催促下,亲自带着礼物前来同献忠认亲,当人们谈起来他的妹妹是张献忠将军的如夫人时,他便面带春风,笑嘻嘻地拈着胡子说:

  “舍妹的八字么,从前经几个高人看过,都说生的不错。再说,生在兵荒马乱年头,文不如武,能够同武将结婚也好,不能讲是不是。”他为着面子上光彩,矢口否认他的妹妹是“如夫人”,硬说是张将军的“续弦夫人”。

  他经常来谷城探望妹妹和妹夫,打打秋风。但是他的胃口不大,一次给他百儿八十两银子他就满足。他除掉来谷城探望亲戚外,也常到襄阳活动。熊文灿左右的人们一则要笼络献忠,二则都受过献忠的贿,所以对丁举人都很客气。连总理本人也请他吃过饭,送过所谓“程仪”1。丁举人喜欢来襄阳和谷城走走,除要打秋风外,另外还有个政治目的。新野同襄阳虽不同省,却是邻县,同谷城也距离不远,他能同大官们和将军们交游,一则可以抬高自己的身份,在本县官绅和庶民中获得更大的敬重,二则也为他自己寻找一个在仕途上进身的机会。这次他来谷城,借口外甥

  满月,特来致贺,实际上他是想向妹妹要一二百两银子,趁着家乡灾荒极大,又是年残岁尾,买进一处庄子2和一处非常难得的好坟地。这坟地,据说可以出三品以上的大官,几家大户都在争;因为他想要,大家都怕张献忠,只好让他。──────────────

  1程仪作为旅费名义送的银钱。

  2庄于包括一个小村子的农民住宅和周围的耕地。这个名词显然是从古代庄园制遗留下来的。──────────────

  酒宴开始了。正中间一张八仙桌,王又天是首座,举人王秉真是二座。张献忠亲自坐在下席敬酒。另一张八仙桌上,新野丁举人首座,方岳宗二座,献忠的军师徐以显代表主人坐在下席。张献忠今天特别高兴,不住地大嚷大叫,同大家猜枚划拳,热情劝酒。在别人正在划拳当儿,丁举人趁机会掂着一把锡酒壶走过来给王又天和王秉真敬酒,惹动全桌子客人和主人都站了起来,王又天接受了敬酒以后,赶快恭维说:

  “舅老爷今天要多喝几杯。我给令甥掐过八字,是一个大富大贵的命,难得,难得”

  “舍妹的八字也很不错,王先生可曾算过”

  “尚不曾算。改日一定要细细推算。不过,令妹的八字愚弟虽尚未推算,但既为敬轩将军夫人,不推算亦可知矣。如非八字特别好,也不会如此天缘巧合,于金戈铁马之中得遇敬轩将军。”

  “是,是。婚姻都是命中注定的,非人力可以强合。”

  每个人都向王又天敬酒,使他简直应接不暇。幸而他是海量,没有醉倒。大家对他这样客气,不仅因为他是初次来献忠这里做客,也因为他今天替献忠父子算了八字。人们从他叫献忠屏退左右c小声谈话的神秘态度,从他和献忠都不肯说出算八字的结果如何,从对他们察言观色所得的种种感觉,都猜到献忠的八字一定是“贵不可言”,这些人,在这个问题上都是非常敏感的。因此在酒宴上都很兴奋。各人都有自己的思想活动。例如,丁举人希望他的妹妹日后能成为娘娘,他自己能做国舅,封公封侯。略微使他遗憾的是,张献忠目前有一大群夫人,他的妹妹排在第八,未免美中不足,显然命中注定他的妹妹没有正宫的份儿,只能做不能专宠的妃子了,徐以显是一个政治野心极大的人,平生以诸葛自居,他希望自己能做开国宰相,建立不朽功业。举人王秉真投张献忠原是不得已,曾经逃跑一次被献忠追了回来。这时他也很希望献忠成功,像本朝太祖皇帝一样,因为这样,他这个举人就不但不会落个“从贼”的坏名声,反而是新朝的“从龙之臣”,比宋濂和刘基的受太祖聘还要在前,在后人修的史书中少不了他的“列传”,至于潘独鳌,因为他是被地方当权派逼上梁山,当然切盼着江山易主。在座的还有几个人,尽管有不同的心理活动,但在希望张献忠成功这一点却是一致的,只有方岳宗一则因来得太晚,不知道王又天替献忠算命的情形,二则他自己并不想背叛朝廷,所以根本没注意这个问题。他今天在酒席上兴奋快活,只是因为他喜欢张献忠的奔放豪迈性情,同这样人一起喝酒,不能不感到痛快。

  当大家都喝有七分酒意的时候,张献忠还是不断地向客人敬酒,特别向方岳宗敬酒最凶,由小杯换成大杯,大杯换成大碗,他喜欢方岳宗这个人率真c豪爽,在地方上并不倚势欺人,而且从来对他无所求,也不像别人一样害怕他。故意向他献殷勤,反而有时敢当面说出他某事某事做错了,应该改正。可是方岳宗知道自己已经喝得快醉了,而自己喝醉后往往会闹出事来,不大雅观,所以当献忠第三次用大碗给他倒酒时,他粗狂地推开酒壶,舌头不能转弯地大声说:

  “不要再,再敬我酒。再多喝,我就c就会发酒疯啦”

  “在我这里,只要喝得痛快,发酒疯也不要紧,反正咱们今天是痛饮取乐,不喝醉别想回去”

  “再c再c再喝,我就成c成一滩泥啦。”方岳宗告饶说。

  “有轿子抬你回府,怕什么”

  张献忠不但自己逼着方岳宗喝酒,也叫大家给方敬酒,存心看朋友的醉态取乐。方岳宗已经立脚不稳,看人的脸孔像隔着一层雾。起初他还想“适可而止”,但喝着喝着,酒性大发,兴奋异常,大声呼叫,拍拍胸脯,说:

  “好吧,来吧,舍命陪君子别看我醉,我c我c我还能,饮似长鲸鲸吸百川”

  献忠笑着叫:“对啊,方兄这才是好样的”

  “敬敬轩将军来,来,我同你对c对c对饮一碗”方岳宗浑身摇晃,举着酒碗,继续叫:“对饮对饮不敢对饮你是孬种”

  献忠看着朋友的醉态,听他说出粗鲁的醉话,快活地大笑起来。

  “你笑你笑”方岳宗乜斜着眼睛说。“你笑也得对对对饮三碗你要是不饮c不饮,我就c我就捶你三拳”他自己把碗里的酒一口喝干,然后望着献忠大叫:“快喝快喝不要装孬”

  献忠因为巡按御史林铭球今天下午要到,已经派养子张定国去县境边准备,他自己不久要前去迎接,所以坚决不再喝酒,却望着方岳宗的醉态继续大笑。在座的人们一半感到有趣,一半也是凑趣,跟着大笑。

  “快喝快喝”方岳宗发音不清地叫嚷着。“你不喝,我就c我就打你三拳”

  张献忠只把满大碗的酒咂了一口,继续笑着。方岳宗突然扑了过来,左手抓住献忠崭新的青缎面紫貂皮袍的圆领,右手握成拳头,在他的脊背上狠狠地打了一下,当第二拳快落下时,献忠把身子猛一闪,没想到皮袍的领口哧啦一声撕破了一道足有三寸长的口子。两张八仙桌上的客人和在左右服侍的人们一齐大惊,脸上变色。方岳宗的酒意忽然醒了大半,但临时很难转弯下台。他松了手,继续说:

  “你喝你喝”

  许多人都以为方岳宗惹了大祸,性命难保,同时这酒宴也将不欢而散,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劝解,献忠已经端着酒碗站起来,嘻嘻地笑着说:

  “还是方兄有办法,有办法。好,我干这一碗”说毕,他把漂亮的大胡子往旁一揽,一饮而尽,还亮着碗底儿叫方岳宗看。

  大家松了一口气。王秉真的两手原来攥得很紧,这时松开了,才感到手心里出了冷汗。他正想使眼色叫方岳宗说几句赔罪的话,没料到献忠竟然像没有这回事儿,又替自己斟满酒,端起碗来望大家笑着说:

  “请,咱们都门前清”

  派一乘小轿送走醉汉方岳宗,张献忠又同瞎子王又天说了一阵话,然后送给他五十两银子作为谢礼,王又天一面拒绝,一面接在手里,满脸堆笑,连连拱手,坐进轿里。献忠送走了瞎子以后,回过头来问徐以显:

  “怎么,老徐,你要去太平镇么”

  “我马上要去。这几天正在操演方阵,还没操演熟。”

  “好吧,你去吧。我也要到校场里去。你今晚回来么”

  “我回来一趟,听听林铭球来有什么事。晚饭后再去,因为明天五更要出发演习。”

  徐以显跳上马,直奔太平镇去,这地方离谷城十五里,在汉水北岸,原名王家河。因为是张献忠向明朝假意投降的地方,所以他把它改成这个名儿,意思是他要同谷城人共享太平。那里驻扎着张献忠的一万多精兵,由他的养子张可旺率领,防备官军从仙人渡进攻谷城。徐以显的家小住在城内,他本人经常住在太平镇,按照着古兵法上的图式,参考近代名将戚继光等的练兵经验,每日用心操演人马。

  “好军师,好军师。他娘的,打灯笼也找不到”张献忠目送着徐以显的背影,在心中亲热地骂着。有时他对某个人特别亲切,赞赏,就骂得特别粗鲁。如果他对哪个人客客气气,讲究礼貌,这个人就一定是被他疏远,或者是要在他的面前倒霉了。

  他走回大厅,脱下撕破的貂皮团花缎袍,换上箭衣,骑上雄骏的北口马,带着一群偏将和亲兵往校场奔去。

  一千名中军标兵正在校场中分几股进行操练,有的在驰马射箭,有的在比剑,有的在演习单刀或双刀,有的在演习枪法,有的在演习狼牙棒1。献忠的部队从前不用狼牙棒,自从请徐以显做了军师,才采纳了徐的建议,增加了这种武器,校场中心,叠着几堆方桌和条桌,都有一两丈高。有的上边放把椅子,椅子上再放茶几,看起来十分危险。只听一声口令,士兵们像猴子一样,迅速地爬到上头;再一声口令,迅速下来。有时士兵们在上边拿顶,然后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轻轻地跳落地上。但是也有人刚练习不久,有些胆怯,笨手笨脚,叫人看着可笑。张献忠站在附近,背抄手看了一阵,对有些人夸奖儿句,对有些人嘲笑几句,由于他今天特别高兴,就是对那些练得最不好的士兵也没有发脾气,他对他们笑着骂了几句,骂得很粗鲁,但很亲切。挨骂的人们感到惭愧,但心中舒服,望着他嘻嘻笑着,保证他们一定能练好。──────────────

  1狼牙棒满身安着铁钉的短木棒。──────────────

  “再过几天你们还不长进,小心老子叫你们的屁股开花”献忠用马鞭子做出威胁的样子,又添上一句:“每个人顶少抽你娘的二十鞭子”

  “一定学会”几个人面带笑容地齐声回答。

  “来,让咱老子翻一个样子你们瞧瞧。你们这些龟儿子,妈的,笨得跟狗熊一样”

  他把马鞭子交给一个亲兵,把箭袖一卷,在手掌中吐口唾沫,对着一搓,极其轻捷地爬了上去,跟着又爬了下来。第二次爬上去后,他抓住椅子一角,用单手拿顶,然后翻了一个跟头落地。将士们都用惊叹的眼光望着他,有些人不由得叫了声“好”献忠从容地整一整帽子,一边拉下箭袖,一边兴致勃勃地骂道:

  “你们这些小杂种,快给我练习,学着老子的样儿”

  他恐怕有几个新兄弟还不明白练习这一套本领的重要用处,向他们解释说:

  “好生练。练好了,爬山,跳崖,翻城,越寨,就不困难。妈的,谷城人从来没看见过有这样练兵的,都说我是猴子转世。龟儿子们,少见多怪,乱说”他哈哈地大笑起来,随即又开玩笑说:“艺多不压身。日后你们要是不愿跟着老子打江山,可以到南京去跑马卖解,饿不了肚皮。”这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他的爱将马元利飞马来到校场,直到他的面前才跳下马来,向他禀报:巡按大人已经快到谷城县境了。

  “如今咱们就去迎接么”

  “是的。人马我已经点齐啦。”

  “定国呢”

  “他在边境等候。”

  “好,走吧。龟儿子”

  张献忠同马元利立刻骑马回到老营,已经有两百名亲兵穿着一色号衣,骑着一色大马,站在辕门外边等候。队伍前边飘扬着一面红绸大旗,旗心绣一个斗大的黑色“张”字。献忠走迸屋去,按照谒见长官的隆重礼仪的规定,换上全副盔甲,背上橐鞬1,挂上宝刀,气宇轩昂地大踏步走了出来。正要上马出发,谷城知县阮之钿坐着一乘四人抬的青呢小轿来到,还没有走出轿子,就向他拱手叫道:──────────────

  1橐鞬音qājiě古代装弓箭的器具。──────────────

  “张将军,请稍候片刻,学生有几句话要同将军一谈。”

  随即轿子落地,阮之钿躬着身从轿里走了出来。这是一个四十开外年纪,有着稀疏胡须,带点迂腐和固执脾气的人物,摆着八字步走到献忠面前,向他深深地作了一揖,献忠心中很厌烦他,但也不得不回敬一揖,用含着嘲笑的口吻问:

  “父母官亲临敝辕,有何吩咐”

  “将军可是去迎接按台大人”阮之钿恭敬地问。

  “是的,你要同我一道”

  “学生坐轿子走得慢,不能奉陪将军同去,只好在近郊恭迎。”阮之钿走近一步,带着很不自然的笑容,放低声音说:“张将军,今天学生特来拜谒,不为别事,还是为麾下有一些士兵不守军纪,在城外公然抢劫。学生不敢不前来奉恳将军依法严办,使四郊绅民得以安居乐业,共感大德。”

  “就是这件小事儿”张献忠轻蔑地笑着问。

  “就是这件事。事关将军声威,学生不敢不贸然奉告。”

  “从前你告我说的那件事儿,我不是已经办了”

  “这是今天又发生的事,抢劫富户的士兵是白文选将军部下,学生刚才将抓到的兵犯交给他,已同他当面谈过。”

  “你既然同他谈过,何必又来找我”

  “将军身为全军主帅,威令素著,故敝县不避冒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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