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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节

  多年不见,不期在灯市上邂逅相逢,正如俗话说的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尚未一叙阔别之情,梁掌柜,你倒出一个应急题目叫我去做”他哈哈一笑,转望着金星问:“启翁,你留在这里等我好么”

  梁掌柜一听说是他的同窗好友,又是举人,不等金星回答,重新向金星施礼,留得越发殷勤。金星同梁掌柜不熟,不愿相扰。他想趁这时往正阳门内一位朋友处谈一件事,再到西长安街一位同乡家里取点东西,坚决不肯留下,告辞先走,约好中午在他的寓处等候尚炯。尚炯到后边打开皮箱,取出两样药品和刀子c镊子c钳子,骑上仁寿堂替他雇好的脚驴往舍饭寺去。

  牛金星在同乡和朋友处没有多停留,匆匆地赶回下处,等候尚炯。午时过去很久,还不见尚炯来到,虽然他明白尚炯去给杨廷麟治病是件大事,比他们的谈心要紧得多,而且他也明白尚炯在杨公馆必然要耽搁很久,被留下吃午饭也说不定,但是因为他急于想知道尚炯近几年的生活情形,心中如饥似渴,巴不得这位不寻常的老朋友赶快来到,特别是由于他近几年抑郁无聊,对世事不满,受人欺负,来京城碰了钉子,看透了朝廷的和“亡国”征象,这就使他很想在同尚炯的谈话中多知道一些关于“流贼”方面的情形。至于这些“流贼”日后会同他发生什么关系,他倒不曾想过。

  平时一回到屋里,他就手不释卷地读书。近几天,他正在读贞观政要和诸葛武侯集,现在趁着等人时候,他又摊开来贞观政要。但是读了几页,他的思想就从书本上离开了。他把书掩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想着尚炯真是奇人,奇遇,更兼奇行,他的脸上不觉露出来赞赏的微笑。

  他还不能想象尚炯在农民起义部队中如何生活,有些什么活动,所以只能用一个“奇”字评论他的朋友,他自幼喜读司马迁的游侠列传,他自己的身上也有些游侠精神,但是他觉得尚炯比游侠列传中的人物更进一步,竟是跟着“流贼”造反。特别使金星感到奇怪的是:尚炯来到北京做什么难道是因为李自成被打垮了,他逃出命来,决计从此洗手,改名换姓,要做个药材商人过一辈子

  一大串问题在金星的心上盘绕。想着想着,他又觉得尚炯是一个危险人物,同这样的人不可来往太多,最好今天见面之后,以后不要多来往。他有点害怕,万一朝廷的打事件番子查出来常光甫就是投“贼”多年的尚炯,牵连了他,会惹出滔天大祸。这样一想,他的渴望朋友速来的心情忽然冷了大半。他甚至后悔,不该约尚炯来他这里。

  约摸在未初时候,尚炯匆匆来了。牛金星看见他满面喜色,忙问:

  “如何幸遇你这位高手,想来可以痊愈吧”

  “看情形好像不碍事啦。幸而我带有两种药,一种是内服的,一种是外用的,对这种毒疮很有奇效。不过,明天再去一趟,才敢说有没有十分把握。”

  “这种病,恐怕心境好坏很关重要。”

  “正是此话。医生只能治病,不能治心。但愿杨赞画能把心境放宽一点,药物才能够完全奏效。”

  牛金星又问了问杨廷麟的病情和尚炯如何动刀,以后打算如何治法,知道尚炯这几年在“流贼”中医术大进,大力惊异,特别是当听到尚炯说他用了一种秘传丹药,叫病人温酒服下,过了一刻工夫,割治时病人毫不疼痛,金星拍案叫道:

  “妙妙不想我兄有如此神技,虽古之名医有所不逮,堪人方技列传1而毫无愧色”

  1方技列传我国有些正史中有方技列传,其中有最著名医生的传记。

  “过奖,过奖,其实三国时候华伦为关公刮骨疗毒,即知使用蒙汗药,名曰麻沸汤,不过著三国演义者为要将关公写成神人,不肯写出华伦曾用麻药罢了。”

  “对对弟读书数十年,不求甚解。你这一句话提醒了我,不觉茅塞顿开”

  牛金星纵声大笑,惊得卧在房檐下晒太阳的几只鸡子猛地跳起,咯咯嗒嗒地叫唤着,扑扑噜噜地飞往院里。尚炯也跟着大笑起来,同时,牛金星青年时代的影子浮现在他的眼前,心里说:“虽然他的鬓发斑白了,笑声可没有改变,倜傥豪迈的风度依旧”

  “子明兄你看,叫惯了,一失口又叫出你从前的台甫”金星揭开门帘向外望一眼,接着说:“我这里不方便,没有什么款待你,略备几杯淡酒,不成敬意。吾辈总角之交,想兄不会以简慢见怪。”

  “启翁,你这话太见外了。我方才被杨公馆坚留,已经吃得酒足饭饱。俗话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大乐事。今日能够见到老兄,畅快谈心,比吃龙肝凤胆还要快意。这里谈话可清静么”

  “院里倒还清静,有些话可以小点声谈。”金星望着外边叫:“王德,快拿酒来”

  仆人工德用托盘端上来几样热菜和一壶白干,喝过一杯酒以后,牛金星不好先问医生的诡秘行踪,随便问道:

  “光甫,你到杨公馆治疗,觉得杨伯祥究竟是何如人物”

  尚炯说:“杨先生病势沉重,精神委顿,呻吟病榻,不能多谈。他的学问c风骨,弟来京后颇有所闻,人人称道。只是我同他略谈数语,也看出他正像一般读书人一样,看事半明半暗;有时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金星不禁一惊,忙问:“此话怎讲”

  医生笑一笑,说:“他知道我是从西安来的,不免问到陕西局面,跟着就大骂流贼祸国,说道倘若不是流贼闹了十多年,国家何至于陷到今日地步,听任虏骑深入,蹂躏畿辅c山东。启翁,你说,这不是一隅之见么”

  “怎么是一隅之见”

  “你难道也不明白”

  “愿闻高论。”

  “启翁,百姓倘能安居乐业,断然不会造反。许多人只是因为吃纣王俸禄,不肯说纣王无道,将百姓造反看成罪不容诛,而谁逼百姓造反倒不问了。”

  “你对杨赞画怎么说”

  “我对他说:自大启未年以来,各地百姓造反,势如狂澜,致使目今朝廷焦头烂额,国步十分艰难。但推究原因,罪在官而不在民。”

  “他怎么说”

  “他一阵疼痛呻吟,也就不再谈了。”

  牛金星又问:“后来谈到卢总督殉国的事么”

  “后来,他疼痛稍轻,又同我闲谈起来,自然谈到了卢总督的殉国上去。我也没多说别的,只说卢总督处此时势,实在不得不死,但论其平生,也算死得其所。”

  金星笑一笑,说:“卢九台曾任剿贼总理,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所以皇上原来也是很看重他的。不料朝廷有意对东虏主和,这就使卢公只能一死殉国。你在杨伯祥面前谈论卢公之死,似乎对他的平生含有贬意。杨伯祥可说什么”

  “他不明白我的意思,就问:何谓论其平生,也算死得其所我对他说:卢公前几年带兵剿贼,实亦无大功效。战场上奏报不实,虚饰战功,久成风气,虽卢公亦非例外。至于杀良冒功,扰害百姓,所有官军皆然,卢公对他的麾下将土也只能睁只眼,合只眼。倘若卢公继续作剿贼总理,日子久了,流贼难灭,未必有好的结局,徒令小百姓多遭兵殃,背后恨骂而已,所以抵御虏骑入犯,为国捐躯,正是他死得其所。我不怕冒昧,说出这番话来,杨赞画似有不愉之色,就不再谈下去了。”

  金星笑着摇摇头,说:“老兄年逾不惑,说话反而比年轻时还要直爽。在杨公面前,你何必如此评论卢九台,惹他心中不快”

  尚炯不在乎地笑着说:“常言道,无欲志则刚。弟在人前一不求官,二不求名,三不求利,何必违背自己良心,说些假话”

  金星说:“此是辇毅之下,纵然不说违背良心的话,也要小心会因一时言语不慎,惹出祸来。”

  医生说:“我想,杨翰林虽然不喜我的直爽之言,也断不会有害我之心,最可怕的是东厂和锦衣卫的打事件番子,这样人大概不会在他的病榻前边窃听。我何惧哉”

  老朋友二人举杯相望,同时笑了起来。

  他们都明白刚才所谈的都是些题外的话,需要赶快转入正题。医生喝下去半杯酒,望着金星问道:

  “启翁,你的官司到底如何究竟为了何事”

  “谈起来话长,先吃酒吧。”又敬了一杯酒,金星用筷子往一盘肥肉片上点着说:“请,请。这是缸瓦市砂锅居的白肉,近几年在京城里也算有名。肉虽然很肥,可是吃到嘴里不腻,请尝尝。”

  “好,好。”尚炯见金星故意不谈官司,愈想快点知道,遂停住筷子说:“启翁,自从我听说你来北京打官司,心中就常常奇怪:像你这样襟怀开朗的人,怎么会与人官司纠缠你既不会倚势欺人,难道还有谁欺负到你举人头上”

  金星笑一笑,端起酒杯来自饮一杯,又替朋友把杯子斟满,说:

  “你别慌问我的事,弟倒要先问问兄的近况。这几年,风闻你一直跟着十八子,可甚得意”他的声音很低,停住筷子,不转眼珠地望着对方脸孔,等待回答。

  尚炯笑着点点头:“一不怕官府缉拿,二不怕仇家陷害。以大地为心,以四海为家,虽不能读万卷书,却行了万里路。”

  “何谓以天地为心”

  “所作所为,上合天理,下顺舆情,就是以天地为心。”

  “你可是指的打富济贫”

  “对。杀贪官,除豪强,拯危济困,救死扶伤,难道不都是以天地为心当今朝廷无道,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十八子奉天倡义,救民水火,矢志打倒明朝,重建清平世界。至于”

  金星目瞪口呆,伸着舌头,心头怦怦乱跳,摆摆手不让尚炯再往下说。他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风门,向院中左右张望,看见确实无人,然后走回,重新坐下,心中波涛激荡,沉默片刻,猛然举起酒杯说:

  “说得好,再于一杯”

  几杯热酒下肚,牛金星听尚炯又谈了几句话,句句慷慨磊落,为他平生闻所未闻,想不曾想,胸中感到又是激动又是畅快,并且很羡慕尚炯的奇特遭遇和英雄生涯。他按捺着胸中的复杂感情,用着关心的口吻打听:

  “常,兄,听说你们在潼关附近全军覆没,究竟如何”

  “吃亏不小是真,但并未全军覆没,目前十八子正在集合人马,加紧操练,时机一到就会重整旗鼓,石破天惊。”

  “这里曾传闻他已经阵亡,近来又传闻他或在崤函山中,或在商洛山中,到底现任何处”

  “启翁,咱们是自己人,我用不着对你隐瞒,十八子的部队有一部分由他的夫人率领,在崤函山中,他本人却是在商洛山中。”

  “你们如今还有多少人马”

  “这话看怎么说。要说现有人马,我个们对你亮底,崤函山中的不算,单说闯王身边的还不到一千。”

  “嘿只剩下千把人了”

  尚炯坦然地点头微笑,说:“可是义军与官兵不同,官兵一千人只是一千人,动不动还要逃跑一些。我们的人,今日你看只有一千,明日一招呼,说不定就变成十万c八万。弟在义军数年,深知此中奥妙。目前商洛山中兵燹之余,加上天灾,粮食困难。十八子一则不愿加重百姓负担,二则要埋头休息整顿,不惹朝廷注意,故暂不急于集合多的人马。现有人马,也是分驻在几个地方,这是我们常用的化整为零,分散就食之策。”

  “此话甚有道理,目前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朝不保夕,只要有人振臂一呼,谁不揭竿而起”

  仆人端进来一个暖锅,放在方桌中间,金星把酒壶放在酒铛上热一热,连敬了两杯酒,他看着尚炯虽然身在“贼伙”,却扬眉吐气,不禁暗自感慨,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启翁,请谈谈老兄的近况,使愚弟略知一二。”尚炯说,他从老朋友的眼睛里觉察出有一股愤懑和郁悒情绪。

  牛金星摇摇头说:“我实在不愿多谈,处此无道之世,夫复何言惟有搔首问天而已”

  “难道还有人欺负你举人老爷”

  “不但受人欺负,连我的功名也革了”

  尚炯大吃一惊,问:“竟有此事”

  “不惟革去功名,且被投入囹圄,几死于墨吏c豪绅c衙蠢c狱卒之手”

  医生见他气得脸色发紫,脖颈上一条血管直跳,便不再急着催他往下说,陪着他慢慢地饮了几杯热酒。

  “我自己也有毛病,”金星叹口气说,“一生就吃亏在使酒负气这四个字上。足下不知,弟同宝丰王举人原是很要好的朋友,后来又成了儿女亲家。他的第二个姑娘嫁到寒舍”

  尚炯忙问:“可是同尧仙结婚”

  “正是佳儿。”

  “既是爱好作亲,又是门当户对,岂不甚佳”

  “哼,亲戚变成了仇人”

  “此话怎讲”

  “近几年,王举人闲居在家,勾结官府,又与祥符1进士王士俊联了宗,成为一方恶霸,鱼肉桑梓。弟对王举人深为不满,当面责备过他两次,遂成水火,不相往来。王士俊同弟也是熟人。此人颇有闺门之丑,秽声四闻。前年弟因事住在汴梁,有一天王士俊请吃饭。也怨弟多喝了几杯酒,在酒宴上当着满座宾客骂他扒灰,使王士俊不能下台,十分恼恨。这就种下了一个祸根。来,对饮一杯”

  1祥符宋c明c清三朝的祥符县就是开封县。

  饮了一杯酒,尚神仙笑了笑,说:“这就是你过于使酒负气了。我们在年轻时都有此毛病,不想兄至今仍未改变。”

  “岂止未改,更有甚焉。去年春天,弟在乡下走亲戚,恰遇县吏催粮,如狼似虎。弟一时看不下去,乘着一股酒劲,叫人们把他们捆起来各打几十鞭子。此事不惟触怒县令,且为一班好贪肯吏所切齿,幸有朋友出面奔走,乡阎百姓共为申诉,知县未即深究。不久,舍媳暴病死去,王举人就控弟虐待致死。王进士又怂恿知县张人龙百般罗织,捏造罪款,上禀巡方御史。按院根据片面之辞,上疏弹劾,将弟革去举人,下人狱中。弟负屈含冤,百口莫辩。”

  “后来如何出狱的”

  “幸亏一位好友周拔贡在地方上颇有声望,约着几位公正士绅代弟说情。张知县亦自知做得太过,舆论颇为不服,向周拔贡卖个人情,叫周拔贡出具保状,将弟保了出来。但只是因病保释,随传随到,官司并不算了。”牛金星喝了半杯酒,苦笑一下,接着说:“弟为此事来京找兰阳1梁御史帮忙”

  1兰阳后来改称兰封县。解放后与考城合并,改称兰考县。

  “是梁云构梁御史么”

  “正是梁云构,弟同他是乡试1同年。”

  1乡试每三年各省举行一次考试,称做乡试,考中者为举人。

  “他可帮忙”

  “哼,谷话说得好:官官相卫。弟未到京,他已接王进卜一封书子,岂肯帮我这个已革举人的忙”

  尚炯把有手攥成拳头,照左掌上狠狠一捶,叹口气说:“没想到兄台满腹经纶,抱负不凡,遭遇竟然如此不佳今后如何打算”

  “回去。已择定日内就动身回去”

  “日内就走”

  “走。决计离京”

  “官司未了,回去岂不吃亏”

  “不回去有何办法一则弟不能使周拔贡为弟受累,二则长安米珠薪桂,居大不易。回去,我看他们也不能把我怎样”

  “请千万不要急着动身。俗话说:光棍不吃眼前亏。以兄台正在壮年,处此乱世,倘遇机缘,不难一展所学,建功立业,使万人刮目相看。如何可以再受这班小人欺凌难道还想重对刀笔吏乎”

  “弟有家室之累,如何能不回去且弟是靠保出狱,万一衙门问周拔贡要人怎么好决计回去,到宝丰后看情形再作道理。”

  “你能否稍留几天”

  “弟已定十七动身,实实不能再留。”

  尚炯感到惘然,说:“咱弟兄多年不见,还没有深谈哩”

  他的话刚落地,有两位客人进来。他们都是河南同乡,一位是不入流1的小京官,一位是上一科会试落第的举人,在西城兵马司王老爷家中坐馆2,等候下次会试。他们因金星几天内就要离京,特来话别。尚炯怕在同乡中露出马脚,同来客随便应酬几句,推说另有约会,匆匆告辞而去。牛金星也不敢挽留,把他送出大门。临别时候,尚炯低声说:

  1不入流明代官阶最低的是从九品,从九品之下叫做不入流。

  2坐馆在家塾或私塾中当教书先生。

  “明天早饭后我要到杨公馆看病,随后来尊寓与兄细谈,务请稍候。”

  牛金星很担心别人知道他同尚炯来往,但又愿意同这位热肠的c遭际不凡的老朋友多见一面,赶快说:

  “我这里来往人多,明日弟到尊寓奉访吧。”

  “敝寓也不清静。兄可知道,有没有清静的吃酒地方”

  “有。西长安街有一家梁苑春,是开封鼓楼街梁苑春的分号。那里有单房间,谈话方便。”

  “好。我作东道,明日望早光临,以便深谈”

  “一定不误”

  在尚炯同金星谈话时候,金星曾说了一句话:“长安米珠薪桂,居大不易。”真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使医生的心里一动。他想到素来不事生产c也非素丰之家的牛金星,既出了丧事,又遭到官司纠缠,手头一定很是拮据。回到下处以后,医生立刻取出来三十两纹银,写了一封短简,请梁掌柜派伙计送往牛金星处。这天下午和晚上,他不断地想着他同金星的会面,感到欣幸,又感到遗憾。遗憾的是,牛金星不肯在京多留,几天内就要走了。他又想时机未至,像牛启东这样有些田产又有身份的人物定不肯轻易下水。

  同尚炯晤面之后,在牛金星的心上也久久地翻腾着不小的波浪。两位同乡走后,他独坐在火盆边胡思乱想。他想着自己这样一个满腹经纶的人,却遭逢未世,不得扬眉吐气,反受贪官豪强欺凌,身人囹圄,过年节也不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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