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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我,让我细看看你的脸

  从他嘴里飘出来的音符带着这样一种爱慕和恳求的情调,真使所有的心都涌起了一股爱的愿望。

  奥利维埃想起他自己在隆西爱牧场里的宅邸窗下,也曾低声唱过这一句。他曾认为这句有点儿庸俗,而现在涌到了他嘴边像是爱情的最后一声呼唤,最后一次祈求,最后一个愿望和他这一生中能等待的最后一个恩典。

  这以后他就什么也不听了,什么也听不进了。一阵锐利的妒忌发作将他撕裂了,因为他刚好看到安耐特将她的手绢蒙上了眼睛。

  她哭了那就是她的心,她那还什么也不知道的妇人幼小的心觉醒了,活跃了,感动了。在这儿,她就在他的旁边,并没有想到他,然而她得到了这种启示:爱情可以使人生颠倒动荡。而这种启示,这种启蒙,她是通过这个可怜的华而不实的歌唱家得到的。

  他几乎不再妒恨法朗达侯爵了,这个傻瓜他什么也没看出来,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可是他多么憎恨这个穿紧身衣,启迪了这个年轻姑娘灵魂的人

  他禁不住要扑到她身上,像扑向一个快要被坐骑压住的人身上似的,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引开,把她拽走,对她说:“我们走吧走吧我求求你”

  她越是听,她的心就越是颤而他又是何等痛苦他曾经这样痛苦过,但是没有这次残酷因为重生的嫉妒就像重新撕开的旧创。他想起来了,开始是在隆西爱从墓地回来的时候。那时他头一次感到她从他身边溜走时,他对她,对这个像个小动物般的无拘无束的小姑娘一无办法。可是在那里,当因为她要采花惹怒了他的时候,他最多想到的是粗鲁地制止她跑跑跳跳,要把她留在身边;现在是她的心灵本身要溜走,抓不住的。唉他回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细微嫉妒的零星打击给他留下的各种痛苦痕迹:每次她注意c称赞c喜爱或者想要什么东西时,他就嫉妒。这是那种难以觉察的连续的嫉妒,对一切吸引了安耐特的时间c注视c关心c欢喜c惊讶和感情的东西他都嫉妒,因为这一切都从他那儿分走了一丁点儿她的感情。他不在场时她做的一切,他不知道的一切,乃至她的出门,她的读物,一切看来她喜欢的,他都嫉妒。他嫉妒过一个在非洲英勇受伤而巴黎为他忙了整整八天的军官,嫉妒过一个广受赞扬的作家,嫉妒过一个她从未见过,只是缪塞基欧为她朗诵了几段不知名青年诗人的诗。总之妒忌任何被人在她面前称赞过的,那怕只是泛泛说起的男人。因为当人爱一个女人时,哪怕那个女人只是表面上对别的男人感到兴趣,他也不能在忍耐时不感到难过。在他的心里有一种专横的要求,要在她的眼里只有自己。他要她看不见c不认识更不欣赏任何别人。一碰到她好像要回过头看看谁或者认清谁,他就挡到她眼前,假使不能撵走这个人或者整个儿消除这个人的影响,他就会一直痛苦到心里。

  奥利维埃面对着这个仿佛在歌剧院大厅里播散爱情c摘取爱情的歌唱家,感到了这种痛苦。他为了这个高音歌唱家的成功埋怨世上所有的人,埋怨他看见的在包厢里被激奋了的女人,埋怨给这个胖子特殊荣誉的那群傻瓜男人。

  一个艺术家人家叫他做艺术家,一个伟大的艺术家这个小丑,一个陌生思想的表演者,他能取得许多胜利,但原作者从不是这样理解的唉人类艺术大师为那些无知的或者假装的爱好者工作至死,而这就是社交场中这些人的公道和智慧他看着这些人拍手c鼓噪c颠倒若狂,早就在他新兴户式的骄傲心底里酝酿的这种旧恨使他更加恼火,变成对那些单单靠着出生和钱财而权势显赫的低能儿的极端狂怒。

  他一直到演出结束都閟声书记问声不响,受着这些想法的折磨。后来,等到场上的兴奋风暴平静之后,他将他的胳膊伸给了公爵夫人,这时候爵则挽了安耐特。他们夹到一大群男男女女中间,夹到一条由裸露的胳膊,豪华的裙袍和黑色礼服组成的缓缓而下的珠光宝气的人流中间走下了大楼梯。于是,公爵夫人c年轻姑娘c她的父亲和侯爵上了同一辆四轮马车,剩了贝尔坦单独和缪塞基欧留在大剧院广场。

  他忽然在心中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种感情,或者毋宁说是一种自然吸引力,仿佛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忽然遇到了同胞;因为他现在感到在这群陌生人中间茫然若失,只有和缪塞基欧还可以议论议论她。

  他于是拉住了他的胳膊。

  “您别马上回去,”他说,“天气很好,咱们兜一圈。”

  “很高兴。”

  他们朝马德莲纳路走过去,夹在一群夜游神中间,夹在震撼剧院门口大道的短促喧闹中间。

  缪塞基欧脑袋里百宝俱全,他所有的适时话题曾被贝尔坦命名为“当日食谱”,他的嚼舌头集中在最使自己感兴趣的主题上。画家拉着他的胳膊任他天南地北的扯,有把握不用多久就能让他转到她的身上。他走着,目不旁视,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情思里。他走着,被妒忌大发弄得像从高空堕下来受了伤似的精疲力竭;确信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完蛋。

  像这样地越来越苦恼,变得毫无期望。他一天复一天虚度光阴,远远看着她活得幸福,被人爱可能也在爱人。一个情人也可能会像她妈妈有过情人那样,她将来也有一个。他从她那儿体会到了太多而且复杂的痛苦根源,集不幸之大成,这么多无法回避的揪心之苦。他感到自己陷进了一种不可想象的苦难之中,他无法想象有谁曾比他更痛苦。他猛然想起了一些诗人的稚气,他们发明了西西夫1的无益劳动,唐达尔2不折不扣的干渴,普罗米修斯3被噬食的心唉要是他们预见过,仔细品味过一个老年人被一个少女激起的狂热爱情,他们会用什么方式来描述一个不会再被人爱的人的秘密可憎的努力;这种不会有结果的会带来的哪些痛苦;还有,小巧金发形象竟会比秃鹫的嘴还要可伯能撕碎一个老人的心

  1sisypherthe王之子,以残暴抢劫为众所憎,死后入地狱,被罚终生推滚石上山,至顶石滚下山,重新开始,永世作无益劳动。

  2tantalelydie王,接待诸神来访时,以亲生子的肢体供奉诸神。以考验是否有灵。朱庇特罚以终生能接水而渴不得饮,能及向而饥不得食。

  3pr一thee火神,因传火于人类,被朱庇特处分,最后被订于山顶,任秃鹫啄食其肉。

  缪塞基欧喋喋不休,于是贝尔坦在固定观念的作用下,几乎不由自主地低声打断了他说:

  “安耐特今晚上很动人。”

  “是的,很甜”

  为了阻止缪塞基欧重拾起他被剪断了的思路,画家接上去说:

  “她比她母亲往日还要漂亮。”

  另外这一位用心不在焉的方式表示同意,反复地说:“是是是”他的思路根本还没有接到这个新念头上。

  奥利维埃使劲抓住这个念头,为了把他稳住,他使了个花招把话题引到缪塞基欧爱好关心的问题上,又接着说:

  “结婚后,她会有一个巴黎一流的沙龙。

  这一下子够了,这个迷恋上流社会,曾任美术院视察的人物开始学识渊博地赞赏侯爵法朗达在法兰西上流社会中所占的地位。

  贝尔坦听着他说,隐约看到安耐特在一间灯烛辉煌的大厅里,周围都是些男男女女。这种幻像仍然使他嫉妒。

  他们现在走上了马莱斯埃伯大道。当走过纪叶罗阿家房子时,画家抬头一看,窗帘张开的后面像是点着灯。他疑心可能是那位公爵夫人和她的侄子被邀进去喝茶。于是愤怒使他脸上的肉都收紧了,使他心痛得无法忍受。

  他一直抓着缪塞基欧的胳膊,而且有时在一些矛盾观点上他挑起对那位未来的侯爵夫人的议论。这张不说新鲜话的嗓子对她的议论使得他们周围的夜色里飘浮着她的形象。

  当他们走到维里埃路画家的门口时,贝尔坦问道:

  “您进去吗”

  “不,谢谢。晚了,我得回去睡了。”

  想到他刚才还在忍受感情煎熬,而现在就得回去单独呆着,奥利维埃心里十分害怕。他拽住了另一个,要留他。

  “上去吧,我要您去挑一张我的习作,长期以来我一直想送您。”

  另一位知道画家们通常是不太愿意送画的,而且许下的愿不久就会忘记,他抓紧这个机会,凭着他在画院的身份,他已经有了一画廊著名的藏品。

  “我跟您上去。”他说。

  他们进去了。

  贴身仆人送来了掺糖的烈酒。对话内容有一段时间拖拖拉拉在油画上。贝尔坦拿出来一些习作请缪塞基欧从中挑选他最喜欢的。由于煤油灯的色调叫他看不清,缪塞基欧犹豫不决,最后他选了一张一群小姑娘在人行道上跳绳的。一拿到了他的礼物,他几乎立刻就想回去。

  “我叫人把它送到府上去。”画家说。

  “不,我喜欢今天晚上就拿走,睡前再欣赏欣赏。”

  怎么也留不住他,于是奥利维埃仍然又独自一人在宅邸里,在这座关着他的回忆和痛苦的监牢里发呆。

  第二天早上,仆人端进早茶和报纸来时,看到主人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叫他害怕。

  “先生不舒服”他问道。

  “没有什么,有一点儿头痛。”

  “先生,用不用我去找点什么来”

  “不用。天气怎样”

  “下雨,先生。”

  “行了。好了。”

  仆人在常用的小桌子上放下了早茶和报纸就走了。

  奥利维埃拿起报来并打开了费加罗报。头栏标题是“现代画家”。这是对四五个青年画家的溢美颂扬。这几位虽具有真正善于运用色彩取得夸张效果的素质,却被打扮成了天才的革新派c革命派。

  和所有上年纪的人一样,贝尔坦对这些新派人物不满,对他们的排斥异己生气,向他们的宗旨提出异议。于是他立刻就开始带着火气读这篇东西,神经质的心很快就开始发颤,后来将眼睛转到下面看到了他的名字,在一句话的末了的那几个字像给了他当胸一拳:“奥利维埃贝尔坦的过时艺术”。

  他素来对批评和颂扬都敏感,可是尽管他自负,在心里,他对被批评的难过有甚于对被颂扬的自赏,这是由于他犹豫性格长期培养成的自信不足。然而过去在他一帆风顺的时候,那些捧场奉承者如此之多,使他对这些讥贬忽视不计。到了如今,面对新秀和新景仰人物的不断产生,赞扬就变得越少而贬辞越鲜明突出。他已经处于虽有才能但毫不被年轻人尊为大师的老画家营垒里。由于他既聪明而观察力又强,他现在对最小的暗示和直接的攻击都同样感到痛苦。

  然而任何对他艺术家骄傲的创伤,从来没有这次这样叫他伤心刻骨。他气冲冲地重读了这段文章想弄清其中最细微的含意。他和几个同行被一揽子无礼放肆地扔了出去。于是他一边起床,一边叨叨老在他唇边的这几个字:“奥利维埃贝尔坦的陈旧艺术。”

  从不曾有过这样伤心,这样叫人泄气,这样万事皆休的感觉,这种他的身体健康和思想生活已临末日的感觉。它们都在将他推进绝望痛苦的精神困境。他在一张围椅里呆了两个小时,对着壁炉,两腿搁在火边,没有力气活动或者随便做点什么。后来他从心里感到需要有人给他安慰,想要握住忠实的手,看到忠诚的眼睛,得到友谊语言的同情c援助c抚慰。于是和往常一样,他去找伯爵夫人。

  当他进去时,安耐特一个人在客厅里,背对着他站着,在很快地写一封信上的地址。在她旁边的桌子上放着打开了的费加罗报。贝尔坦看见姑娘的同时也看见了报纸,他变得不知所措,不敢再往前走啊要是她看到了那篇东西她转过身来一肚子心思还缠在女人操心的那些事情里,匆匆忙忙对他说:“啊早安,画家先生。请原谅,我得走开。楼上我的女裁缝在找我。您理解在结婚的时候,一个女裁缝可是件大事。我去帮您找妈妈来,她正在和我的那位手艺人商讨。要是我需要她,我会来找她,请您让她去几分钟。”

  于是她朝上略为带跑走了几步,让自己显得匆匆忙忙。

  离开得这么仓促,没有一句带感情的话,没有朝他亲切地看一眼,而这是他如此深深地深深地爱着的人,这使他心乱如麻。他的视线重新盯到了费加罗报上,于是在心里想:“她读过了人家对我胡诌,人家否定我。她不再相信我,我对她一钱不值。”

  他朝报纸跨前两步,像是朝一个人走过去要刮他两个嘴巴子。后来他想:“可能她仍然没有见到。反正她今天太忙。可是今晚吃饭的时候人家会说这事,这是无疑的,于是会使她想起去读它”

  于是自发的,一个几乎未经思索的动作使他抓起了这张报,合上折起,用小偷似的敏捷把它塞进了衣袋里。

  伯爵夫人进来了。她一看见奥利维埃苍白痉挛的脸就猜到了他痛苦到了极点。

  她一下子冲到他面前,她那可怜的撕裂了的心和她十分憔悴的身体一块儿冲了过去。她将双手搁到他肩上,对直看到他的眼底,向他说:

  “唉您真可怜”

  他这次不再否认了,嗓子不住痉挛,结结巴巴地说:

  “是的是的是的”

  她感到他要哭,于是把他拉到客厅最阴暗的角落里,朝着藏在一幅小小的古绸屏风后的一对围椅走去。他们坐在这座精致绣花墙后面,隐蔽在雨天的阴沉沉的暗影里。

  她被这一段时期的痛苦,尤其是对他的怜悯,弄得很伤心,接着说:

  “我可怜的奥利维埃,您太受罪了”

  他将斑白的脑袋靠到了女友的肩上,说;

  “比您想的还厉害”

  她十分伤心,喃喃地说:

  “唉,我明白,我全感到了。我看着它出世和长大”

  像是受到她指责似的,他回答说:

  “这不是我的错,安妮。”

  “我很清楚我一点也不怪您。”

  于是她轻轻地偏过一点头,将嘴唇放到奥利维埃的一只眼睛上,她在那儿尝到了一滴苦涩的眼泪。

  她颤栗起来,像是他刚饮了一杯绝望之泉,于是她几次重复说:

  “唉可怜的朋友可怜的朋友可怜的朋友”

  在经过了一会儿沉默后,她接着说:

  “问题是出在我们的心没有老。我感到我的心充满了活力。”

  他试着说话,可是说不出来,因为被抽噎哽住了。她听着他那贴着她的胸膛里的哽咽。过一会又被啮食她的自私的爱情苦闷占住了,她用一种令人能体会其中极端痛苦的裂人心肺的声调说:

  “天哪您那么爱她”

  他又再次承认说:

  “唉是的,我爱她”

  她想了一会儿,接着说:

  “您从不曾这么爱过我,我,是吗”

  他毫不否认,因为他正处在一种什么都愿意实说的时间里。于是他低声说:

  “没有,我太年轻了,那时”

  她吃了一惊。

  “因为那时生活太幸福。只有到了我们现在的年龄,人们才能不顾一切地爱。”

  她问道:

  “您现在在她身边感到的和过去您在我身边感到的一样吗”

  “是也不是然而这差不多是同样的事。我爱您尽了一个人对女人能爱的。我爱她正如爱您,因为她简直就是您。但是这种爱成了不可抗拒的,成了破坏者,比死还要严峻,我追求这种爱犹如往自己伤口上撒盐”

  在嫉妒的冲击下,她感到自己的怜悯心枯竭了,于是用安慰的调子说:

  “我可怜的朋友几天之内她就要结婚,动身走了。看不到她以后,可能您就好了。”

  他摇摇头说:

  “我全完了,完了”

  “不会,不会您会有三个月看不到她。这就够了。让您有三个月爱她甚于爱我就足够了,您认识我已经有十二年。”

  于是他满怀悲痛地恳求她说:

  “安妮,不要抛弃我”

  “我能干什么呢我的朋友。”

  “不要让我孤孤单单的。”

  “我会随时按您的愿望去看您。”

  “不,尽可能地让我呆在这儿。”

  “那您会在她近旁。”

  “也在您近旁。”

  “在她婚前您不该再看到她。”

  “啊,安妮”

  “或者,至少要少见她。”

  “我今晚能呆在这儿吗”

  “不,像您目前这种情况不行。您得散散心,去武术俱乐部c剧场,哪儿都行,但是不能留在这儿。”

  “我求求您。”

  “不,奥利维埃,这行不通的。我还有些人来吃饭,他们在这儿出现会使您更激动。”

  “公爵夫人还有他”

  “是的。”

  “可是昨晚上我和他们是一块儿过的。”

  “您还说呢您今天为这觉得舒服”

  “我向您保证会安安静静。”

  “不行,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我现在走吧。”

  “谁这么催您”

  “我该走走去。”

  “对啦。多走走,一直走到晚上,让您乏得要死,而后躺下。”

  他已经站了起来,说:

  “再见了,安妮。”

  “再见了,亲爱的朋友。我明天午前会去看您。您愿意像从前一样,我中午装成在这儿吃饭,而在一点一刻的时刻和您一块儿午饭吗”

  “好,我很愿意。您真好

  “那是因为我爱您。”

  “我也是,我爱您。”

  “啊,别再提这话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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