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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节

  “嗯”

  “你一定要读读露丝的日记。”

  “一定。”他说。

  隔着床畔逐渐成形的鬼影,我看到他对我微微一笑,他转过身去,挺拔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浴室门口,但对他的记忆却将永存我心。

  浴室中逐渐浮上一层朦胧的水气,我慢慢走向霍尔存放账单的小书桌,露丝的身影再度浮上我心头。从在停车场看到我的那天开始,露丝就梦想着像今天这样神奇的一刻,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我只顾着自己的梦想,生前希望长大后当个野生动物摄影师,上了高三就拿奥斯卡金像奖,死后则梦想再吻雷辛格一次。你看看,我们的梦想都有了结果。

  我看到桌上有部电话,我拿起听筒,想都没想就拨了家里的号码,我好像拿了一把号码锁一样,手一碰到按键,马上就知道开锁的号码。

  电话响到第三声,有人接起电话。

  “哈”

  “哈,巴克利。”我打声招呼。

  “请问是哪一位”

  “是我,苏茜。”

  “哪一位”

  “苏茜,我是你大姐苏茜。”

  “我听不到你说话。”他说。

  我默默地盯着电话,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屋里充满了沉默的鬼魂,有小孩,也有大人,“你们是谁你们从哪里来的”我大声询问,但屋子里却一片静默。就在此时,我注意到自己已经坐直,露丝却趴在桌子旁边。

  “你能不能拿一条毛巾给我”雷关上水龙头,在浴室里大喊,他没听到我的回答,等了一会儿才拉开浴帘。我听到他跨出浴缸,走到门口。他看到露丝,赶紧冲到她身旁,他碰碰她的肩膀,她在半睡半醒中睁开了双眼。他们看着对方,她什么都不用说,他知道我已经走了。

  我记得有一次和爸妈c琳茜c巴克利一起坐火车,我们坐在与火车前进反方向的座位上,火车忽然驶进一条黑暗的隧道,再度离开人间就和那时的感觉一样。我知道终点站在哪里,窗外消逝的景象也看了千百次。但这次我不是被抛离人间,而是有人与我同行。我知道我们将踏上一段漫长的旅程,一起走向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

  离开人间比回到人间容易。我看着两个老朋友在霍尔修车厂的后面,默默地拥抱对方,俩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刚才所经历的事情。露丝觉得从来没有如此疲倦,但也从来没有这么高兴;雷逐渐回过神来,这才想到刚才经历的事,以及此事可能带来的种种改变。

  第二天早上,卢安娜烤蛋糕烤得香气四溢,香味飘进了楼上雷的房间。雷和露丝在房间里躺了一晚,一夜之间,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他们的世界也完全改观。

  他们小心地掩盖了修车厂里有人来过的痕迹,然后便离开修车厂,沉默地开车回到雷的家。那天晚上很晚的时候,卢安娜看到俩人衣着整齐地窝在一起,显然睡得很熟,她很高兴雷最起码有这个奇怪的朋友。

  清晨三点左右,雷忽然惊醒,他坐起来看着露丝修长的四肢,以及刚和他发生亲密关系的美丽躯体,心中充满说不出的温情。他伸手碰碰露丝,一丝月光透过窗户斜洒进室内,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夜晚,我就坐这扇窗子旁边看着他读书。他顺着月光向下看,刚好看到露丝放在地上的背包。

  他蹑手蹑脚地滑下床,尽量不吵醒身旁的露丝,他悄悄走到背包旁边,背包里有本露丝的日记,他拿起日记,开始阅读:

  羽毛顶端带着一丝空气,羽毛底端沾满了鲜血。我拿起骨头,盼望它们能像碎玻璃一样凝聚光芒但我依然想把骨头拼在一起,让它们站直,被谋杀的女孩说不定就能活过来。

  他跳过这页,继续看下去:

  宾州车站的厕所,一个老女人,一直挣扎到洗手槽旁边。

  c大道的家中,丈夫和太太双双受害。

  一名少女在莫特街的屋顶上遭到枪杀。

  时间不太确定,小女孩在中央公园迷路了,白色的蕾丝衣领真漂亮。

  他坐在房里,觉得越来越冷,但他依然继续读下去,直到听到露丝的声音,他才抬起头来。

  “我有好多事情想告诉你。”她说。

  艾略特护士把爸爸扶到轮椅上,妈妈和妹妹在病房里跑来跑去,忙着把水仙花收起来带回家。

  “艾略特护士,”爸爸说,“我会永远记住你的精心照顾,但我可不愿意很快又见到你。”

  “我也不愿意,”她笑着说,她看到我的家人都在病房里,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对小弟说:“巴克利,你妈妈和姐姐双手都拿了东西,你来推轮椅。”

  “巴克,慢慢推。”爸爸说。

  我看着他们四人慢慢穿过走廊,走向电梯,巴克利和爸爸在前面,琳茜和妈妈跟在后面,俩人手上都是鲜艳欲滴的水仙花。

  电梯缓缓下降,琳茜盯着手上鲜黄的花朵,忽然想起大家第一次在玉米地为我举行悼念仪式时,塞谬尔c霍尔和她看到的那束黄色的水仙花,当时他们不知道是谁把花放在那里。琳茜看看水仙花,再看看妈妈,顿时了然于心。琳茜能够感觉到巴克利轻轻靠着自己,我们的爸爸坐在闪亮的轮椅上,看起来虽然疲倦,但显然很高兴能回家。他们走到医院大厅,自动门一扇扇地开启,我知道他们四人注定会在一起,也知道我应该让他们单独相处。

  卢安娜削了一个又一个苹果,她的手被水泡得红肿,心中逐渐浮现出回避多年的念头:离婚。昨晚看到儿子和露丝依偎在一起,她终于不再犹豫。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和她先生一起上床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像鬼魂一样在家里游移,夜深人静时,他静悄悄地钻进被子,几乎连被子都没弄皱。虽然他不是那类电视或报纸上所描述的坏丈夫,但他忙于工作总不回家,于她实在是很残忍的伤害。即使他回到家里,和她一起坐在餐桌旁,吃她所准备的食物,他依然心不在焉,好像人根本不在这里。

  她听到楼上浴室传来水声,打算再过一会儿等到儿子和露丝梳洗完毕再叫他们下来。我妈特地打电话来道谢,先前她从加州打电话来询问状况,是卢安娜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卢安娜决定等一会儿送个苹果派到我家。

  卢安娜给雷和露丝各递了一杯咖啡,然后说时间不早了,她要雷陪她到沙蒙家一趟,她打算悄悄地把苹果派放在沙蒙家门口。

  “哇,这好像考试作弊一样。”露丝说。

  卢安娜瞪了她一眼。

  “妈,对不起,”雷说,“昨天发生的事太多,我们累坏了。”话是这么说,但如若真说出昨天发生的事,母亲会相信吗母亲会相信昨天发生的事情吗

  卢安娜转身面向厨台,从两个刚烤好的派中拿过一个放在桌上,金黄的派皮上有几道缺口,缺口中冒出热腾腾的香气。“要不要吃一块当早餐”她说。

  “你简直是女神”露丝说。

  卢安娜笑了笑。

  “赶快吃饱,换好衣服,你们两个都可以和我一道去。”

  露丝边看着雷边说:“其实,我还有其他地方要去,我晚一点再来找你。”

  霍尔把那组鼓拿给小弟,虽然离小弟十三岁生日还有好几个星期,但霍尔和外婆都认为巴克利现在就需要一组鼓。塞谬尔让琳茜和巴克利单独到医院去接我爸妈,他没有跟着一起去。对大家而言,此次返家具有双重意义,不但爸爸出院,妈妈也回家了。妈妈在医院陪爸爸陪了整整四十八小时,在这四十八小时之内,他们和其他人的命运都起了变化。我现在知道,将来大家还会面临更多变化,谁也阻止不了生命的运转。

  “我知道现在喝酒还太早,”外婆说,“但我还是要问:男士们,你们想喝什么毒物”

  “我原以为我们要开香槟庆祝。”塞谬尔说。

  “没错,但待会儿再开香槟,”她说,“现在是饭前小酌。”

  “不用了,”塞谬尔说,“我可以从琳茜杯里喝一点。”

  “霍尔”

  “不了,我在教巴克利打鼓。”

  外婆虽然想说哪一个伟大的爵士乐手不是醉醺醺的,但她却改口问道:“嗯,我帮你们倒三杯清净透明的白开水如何”

  外婆说完走回厨房倒水。上了天堂之后,我比活着时更爱外婆。虽然我希望能告诉大家,外婆一回厨房就下定决心戒酒,但我很清楚外婆不会改变,她就是喜欢喝两杯,酒已成为外婆的注册商标。如果她过世之后,人们只记得她醉醺醺地帮大家打气,那又如何呢我喜欢这样的外婆。

  外婆把制冰盒从冷冻库拿到水槽边,倒出一大堆冰块,她在每个杯子里放了七个冰块,然后扭开水龙头,让水流到最冷为止。她奇怪的艾比盖尔回家了,她心爱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她抬头看看窗外,朦胧之中,她发誓她看到一个女孩,女孩身穿她年轻时的衣服,坐在巴克利放园艺工具的小屋外,目不转睛地瞪着她。女孩一会儿就不见了,外婆甩甩头,把女孩的影像抛在脑后,今天大家都忙,她最好不要提起这件事。

  我看着车子驶到家门口,心想这不正是我期待已久的时刻吗全家终于团聚了,但大家不再是为了我才回来,而是在我离世之后为了彼此才回到这个家。

  在午后的阳光中,爸爸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比较瘦小,但他眼中充满多年未见的满足。

  妈妈的心情起起伏伏,心想说不定她熬得过这次返乡之旅。

  他们四人同时下车,巴克利从后座走到前面搀扶爸爸,其实爸爸并不需要他的帮助,巴克利只是下意识地要保护爸爸,不再受到妈妈伤害。琳茜隔着车顶看着我们的小弟,她依然习惯性地考虑周到,琳茜c爸爸和巴克利相互扶持了这么久,三个人都放不下彼此。琳茜转头看到妈妈正注视着她,鲜黄的水仙照亮了妈妈的脸庞。

  “怎么了”“你和你祖母简直是一个模样。”妈妈说。

  “帮我提这些袋子。”妹妹说。

  她们走向后车厢,巴克利扶着爸爸走向门口。

  琳茜望着黑暗的车厢,有件事情她非弄清楚不可。

  “你还会再伤害他吗”

  “我会尽我所能,绝不再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妈妈说,“但现在我不能保证什么。”

  琳茜抬起头来看她,琳茜的眼神带着挑战的光芒,这个孩子成长得太快,从警方宣判了我的死讯之后,琳茜就成了大人;从那一天起,妈妈失去了她的大女儿c琳茜也失去了姐姐。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会记得你的警告。”

  琳茜用力举起袋子。

  她们同时听到巴克利的叫声,“琳茜,”他冲出大门,一改平常严肃的样子,像小孩一样兴奋地大喊:“你看霍尔给了我什么”

  他用力地敲打,一下c两下c三下,过了五分钟之后,只有霍尔脸上还带着笑容,其他人不禁想到将来只怕不得安宁了。

  “我看现在就开始教他打鼓最好。”外婆说,霍尔答应了。

  妈妈把水仙花递给外婆,她借口想上洗手间,转身走上二楼,大家都知道她想到我房里看看。

  她像站在太平洋岸边一样,一个人站在我的房间门口。我的房间还是淡紫色,屋里多了张外婆的摇椅,除此之外所有的摆设都没变。

  “苏茜,我爱你。”妈妈说。

  这句话我听爸爸说了好多次,但听到妈妈这么说,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我现在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不自觉地等着妈妈说这句话。她需要时间说服自己,想我,爱我都没有关系,这样的思念不会毁了她,而我现在才明白,我能够,也确实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毕竟,对我而言,时间算得了什么呢

  妈妈看到我以前的衣柜上放了一张照片,外婆把这张我为妈妈拍的得意之作放在金色相框里。照片中的她素面朝天,我趁大家还没有起来之前按下快门,偷偷地拍下妈妈神秘的一面。野生动物摄影家苏茜沙蒙所拍摄的女子,隔着笼罩在晨雾中的草坪凝视着远方。

  妈妈在楼上的洗手间里,把水开得哗哗响,还揉乱架上的毛巾。看到这些奶黄色毛巾,她马上就知道是外婆选的。她觉得这种颜色非常不实用,把姓名缩写绣在毛巾上也没什么意义。但她转念一想,却嘲笑起自己来,这些年来她向来讲求实际,但这种生活态度究竟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她的母亲虽然有时喝得醉醺醺,却充满了爱心,个性虽然浮华,但活得实实在在。如果她能接受人死不能复生的事实,为什么不能学着接受尚在人间的亲人呢

  浴室c浴缸或是水龙头周围都看不到我的身影,我不在妈妈上方的镜子附近徘徊,也没有缩小身子,躲在巴克利或琳茜的牙刷上。但这些年来,我每天都想着:大家都好吗我爸妈会破镜重圆,永远在一起吗巴克利什么时候才会把心事告诉大家爸爸的心脏病真的痊愈了吗我从未停止想念他们,也希望他们不要忘了我。尽管岁月飞逝,我知道我会一直惦记着他们,也知道他们会永远惦记着我。

  霍尔在楼下握着巴克利的手腕,教他怎样用鼓棒:“像这样,对,轻轻滑过鼓面。”巴克利照着做,然后抬头看看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琳茜。

  “巴克,好酷哟。”我妹妹说。

  “听起来好像响尾蛇。”

  霍尔非常满意,“就是这样。”他说,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他和巴克利同台演出的情景。

  妈妈走回楼下。进了客厅,她先看爸爸一眼,默默地向他示意说她还好,内心虽然百感交加,但她支撑得住。

  “好了,大家注意,”外婆从厨房大喊,“塞谬尔有件事要宣布,大家坐好”

  每个人听了都不禁大笑,但气氛依然有点尴尬。虽然每个人都期待这个全家团聚的时刻,但聚在一起却不知如何是好。塞谬尔和外婆走进客厅,外婆端着一个摆了高脚酒杯的盘子,等着帮大家斟满香槟,塞谬尔很快地瞄了琳茜一眼。

  “外婆会帮我为大家斟酒。”他说。

  “这事她最内行。”妈妈说。

  “艾比盖尔”外婆说。

  “嗯”

  “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帮大家倒酒吧,塞谬尔。”爸爸说。

  “我想说,我很高兴和你们大家在一起。”

  霍尔知道他弟弟还有话要说:“喂,大演说家,你还没说完呢巴克,来一点鼓声吧。”这次霍尔让巴克利自己打鼓,我小弟就敲起鼓来为塞谬尔打气。

  “我想说的是,我很高兴沙蒙太太回来了,沙蒙先生也回家了。嗯,还有能娶你们这个漂亮的女儿我感到很荣幸。”

  “说得好说得好”爸爸说。

  妈妈站起来帮外婆端盘子,然后她们一起把酒杯递给大家。

  我看着家人啜饮香槟,想着他们在我生前与死后所经历的一切。塞谬尔大胆地向前跨出一步,在全家人的注视下吻了琳茜,我看着他们,往事历历在目,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眼前。

  我的死引发了家中亲人的这些改变,有些改变平淡无奇,有些改变的代价相当高昂,但我过世之后所发生的每件事情,几乎件件都具有特殊意义。这些年来,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就像绵延伸展的美丽骨干,把大家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我终于开始认清:没有我,他们依然可以活得很好。我的死最终造就了家庭的融溶和合,犹如身体上的骨骼,尽管有了缺失,但在不可知的未来终将长出新的骨干,变得圆满完整。我现在明白了,我以性命的代价换来了这一神奇的生命循环。

  爸爸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儿,另一个女儿的朦胧身影终于消失无踪。

  霍尔答应小弟晚餐后继续教他打鼓,小弟这才不情愿地把鼓棒收起来。大家一个跟着一个走进饭厅,塞谬尔和外婆在餐桌上摆好精美的碗盘,桌上放了外婆的拿手餐点:斯图发氏冷冻意大利面和萨拉李冷冻奶酪蛋糕。

  “外面有人,”霍尔隔着窗户看到一个人,“是,雷辛格”

  “请他进来吧。”我妈说。

  “他要走了。”

  除了爸爸和外婆留在饭厅之外,其他人都跑到外面追雷。

  “嘿,雷”霍尔打开门大叫,他差点踩到摆在门口的苹果派,“等一下。”

  雷转过身,他母亲在车里等他,车子没有熄火。

  “我们不想打扰你们。”雷对霍尔说。琳茜c塞谬尔c巴克利和一个他认得出是沙蒙太太的女人全都挤在大门口。

  “那是卢安娜吗”妈妈大喊,“请她进来坐嘛。”

  “没关系,真的不用麻烦。”他站在原地不动,心想:苏茜在看着我们吗

  琳茜和塞谬尔离开人群,朝着雷走过去。

  此时,妈妈已经走过门口的车道,靠在车窗旁和卢安娜说话。

  雷瞄了他妈妈一眼,卢安娜正打开车门,看来准备逗留,“除了苹果派之外,我和雷什么都吃。”她对我妈说,两人一起走向大门口。

  “辛格博士还在工作吗”我妈问道。

  “他永远都在工作。”卢安娜说,她看着雷和琳茜c塞谬尔一起走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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