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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入画

  冬季的太阳已经偏南,午后的时光已愈发的短暂,大概四五点的样子,天边已尽是红霞。阳光照在地上,近处树木和山石的影子被拉的老长。一阵风吹来,只听到飒飒的声响,树上已是光秃秃的,只剩下枝干,鸟儿也都早已没了影子。

  山脚处来了一老一小两个道士。老道士清瘦的身材,头上束着道髻,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一副花白的胡须,身着一件朴素的道袍,背着剑,斜跨一个布袋,手拿拂尘,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小道士则裹得跟粽子似的,里边是厚厚的棉袄,外边套着一件薄薄的道袍,怎么看都土的可以。

  老道士看了看天边的红霞,低头向山上走去。小道士缩着脖子,紧紧的裹了裹道袍,一脸的埋怨,紧走两步,一把抓住了老道士的衣袖。

  “师傅别走了,这天就要黑了,到了山上没个人家,我们岂不要冻死,不如,我们在山下,找个人家借宿一晚,明天再上山吧。”

  老道士回过身,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小道士,叹了口气道:“哎,你平时若是听为师的话,好好练功,也不至于受这份严寒之苦。听附近的村民说,这山上的雪还未化完,早上的山道尽是冰雪,所以上山只能趁下午,这会儿的时间刚刚好,等明天过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

  小道士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师傅确实说的在理,既然同样是受累,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小道士抬头看了看山顶,嘴里嘟囔几句,跟在师傅身后,向山上走去。

  或许是年久失修,搭建台阶的青石,竟无一块儿完好的,台阶上到处都是碎石块儿,师徒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台阶两边的草木虽已枯黄,但仍是密密麻麻,遮住了大半边的路,两人还要时不时的伸手,将挡在脸前的枝丫拨开,本来只需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待两人来到山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道观,老道士略微有些诧异,转而便恢复了平静,小道士却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看样子,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身前的道观已破败不堪,门上的匾额早已不见踪迹,两边的围墙倒塌过半,门前和院中杂草丛生,碎石和横木到处都是,屋顶上枯黄的野草,在黑夜中随风摇摆,看上去是那样的凄凉。

  看着荒凉的道观,小道士想死的心都有了,身子愈发抖得厉害,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哀求道:“师傅,我们还是下山吧,这地方住不了人的。”

  老道士反而面带微笑,捋了捋胡须道:“我看这地方不错,清静脱俗,真是个求仙问道的好地方,今晚就在这儿过夜了,你要是觉的不好,可以下山去找人家借宿。”说完抬脚进了观中。

  小道士扭头看了看漆黑的山道,只见月光下,树木的枝干光秃秃的,如鬼爪般印在地上,一阵风吹来,冷的刺骨,脸颊像被刀割似的痛,树枝晃动,影子如鬼魅般张牙舞爪,看着这未知的黑暗,小道士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一转身紧跟在老道士身后,进了道观。

  刚进门,便是一处广场,能有百米的操场那么大,应该是道士们习武的地方,现在却被半米高的杂草占据,广场两边,有两排屋舍,应该是用来居住的地方,不过却已被山石掩埋,广场对面便是正殿,除了斜挂的匾额只有一个“真”字外,其他的一切,看上去倒还算是完好。看样子今晚只能在这里休息了。

  师徒两人来到正殿前,小道士抬手推向殿门,只听“啪”的一声,两扇腐朽不堪的木门,便直挺挺的拍在地上,紧接着,灰尘四起,一股发霉污浊的空气扑面打来,把小道士呛得不住的咳嗽,眼泪都流了下。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小道士张口便骂道:“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鬼都没得住,活该这么荒凉。”

  老道士在一旁听的直摇头。

  待一切都平复下来,空气也焕然一新,师徒两人这才抬脚进入正殿。借着月光,两人将殿内的情况看个大概。

  大殿之中,桌椅缺胳膊少腿的歪在地上,柱子和墙上挂满了蛛网,台上供着的神像,被屋顶掉下来的木梁砸的粉碎,地上的灰尘足有鞋底那么厚。

  师徒两人抬头看了看天,低头看了看废物横陈,无处下脚的大殿,内心的感受却不尽相同。

  小道士一脸的埋怨,扭头看着老道士道:“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诗‘举头望明月,低头寻路忙’,您说,在山下的时候,我们要是随便找户人家,现在说不定在屋里烤着火吃着饭,温饱都解决了,那像现在这样,饥寒交迫。”

  老道士捋了捋胡须道:“为师却不这么认为,我们修道之人主张的是‘清静无为’,就是要克制外欲,清神静心,顺应自然,不加强制。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点,能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这已经很好了,这才是体现个人修为的时候,你也跟了为师这么多年,怎么就没长进呢?”说到这儿,老道士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也怪师傅我教导无方,总觉得你可怜,感觉你能够懂事,会严以律己的要求自己,平日里也没严格的要求你,以至于误了你的修行。”

  小道士是个孤儿,打小就失去了父母,老道士见他可怜,便抱回观中,取名姜恒,跟了自己的姓,十几年含辛茹苦的把他带大,就如同他的亲生父亲一般,他也是被师傅骄纵惯了,所以有些不太着调。

  原本姜恒还想再埋怨几句,听师傅这么说,也就低头不语了。

  老道士见他蔫了下去,心中有些不忍,神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不要想太多,为师只是说说而已,刚才说‘清静无为’的时候,不是说过‘顺应自然,不加强制’吗,做你自己就好。”

  进了大殿,师徒两人好一阵忙活,才清理出一块儿休息的地方,姜恒踅摸来两个完好的蒲团,还算干净,两人不至于坐在冰冷的地面。又捡了些干柴,生了火,大殿里也渐渐的暖和一些。

  忙完这些,师徒两人也饿的差不多了,老道士拿出干粮,分与姜恒吃了,便盘腿神游去了,姜恒却没那个定力,他宁愿看着跳动的火苗发呆,也不会摆出那副难受的姿势。

  时间悄悄逝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实在有些困了,就那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到了下半夜,干柴越来也少,火苗也小了许多,一阵风吹来,大殿的温度瞬时降了下来,姜恒只觉的后背发凉,脑袋顿时清醒过来。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师傅,他只能深深的佩服。

  这么冷的天,在这个破观中,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姜恒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把火往中间拢了拢,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顺便又去捡了些干柴。

  他这家伙也是够懒,捡个干柴也挑来挑去的,只找那些块儿小耐烧的,大殿的横梁倒是让他省了不少事。

  折在地上的横梁碎了好多块,用来填火却是方便,这实木也十分耐烧,姜恒过来捡过几次,先前没注意,这次却在砸碎的神像下边,发现了一卷画轴,这让他兴奋不已,这要是个古董那就赚大发了。

  “师傅,师傅,我发现了一副古画,您快过来看看。”

  姜恒兴奋的把老道士叫醒,忙拿着画来到火堆旁打开。

  老道士缓缓的睁开眼睛,起身来到火堆旁,向展开的画上看去,只见画的上半边红彤彤一片,下边隐隐能看出山的形状,山脚处有两个黑点,细看有点像人的样子。

  看着这画,姜恒的兴奋劲顿时凉了不少,这那是什么画啊,就同小孩子涂鸦一般,不过当看到山脚处的两个黑点时,他顿时惊了一身的冷汗。只见两个黑点不断放大,最后竟能看清两人的面孔,那竟然就是他和师傅两人,吓的他一哆嗦,手没拿稳,画轴一下滚到了地上。

  看着他惨白的面孔,老道士赶忙问道:“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姜恒哆哆嗦嗦,嘴也结巴起来:“我,我,我们,在,在,里面。”

  老道士一听,浑身的汗毛“嘭”的一下立了起来,如出鞘的剑,锋利笔直,飞起一脚,把画轴踢向了火堆。没想到,那画轴竟是易燃易爆品,刚被引燃,火焰便“嘭”的一声,直冲屋顶,如泄闸的洪水般,瞬间吞没了大殿。

  老道士一把把姜恒拉到了怀里,想要闯出殿外,试了几次,却怎么也找不到门窗,这让两人万分着急,原以为要死在这里,但等了好久,却依然完好无损,两人这才发现,周围的火焰竟然没有温度,如空气般可以吸入,张嘴又吐了出来,实在有些奇特。

  虽然火焰对两人没什么危害,但是在这种未知的环境里,他们确是不敢再乱动,一直等到火焰淡淡的散去,这才看清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