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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其他人基本不敢和他多说一句话,连鬼魂都躲他远远的,就好像……他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厄运一样。

  “之后的几百年里,又前前后后地迁来了很多不同的民族,大部分是牧民,也有少数是农民——不过这边能耕种的地不多——不同民族间还bào发过几次大规模的冲突,后来好了打,打了好,打完要抢人,好完要通婚,所以慢慢的,人们的血统也开始混杂,有些其他的民族也开始接受天葬,只不过风俗和藏人的不大一样。”

  汪徵像是个讲历史的老师,平铺直叙地说着,轻柔的声音和上她说话的内容,很容易就让人昏昏yù睡,沈巍带来的学生还好些,本来就是研究这一类专业的,一个个积极地一边搓手,一边用不大灵便的手在自己带来的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

  赵云澜却吃了几条ròu干以后,就把睡袋拖到沈巍旁边,占了个近水楼台的位置,钻进去闭目养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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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这里的气候开始变得越来越恶劣,”汪徵在锅里加了一点水,“留在这里的人渐渐变少,陆陆续续地开始往别的聚居地转移,后来大约是……嗯,我不大记得了,好像应该是中原的宋元年间吧,这个地方出现过一场大灾,那以后,这里的多民族聚居的文明就几乎断绝了,除了一小撮瀚噶人想办法躲到了一个山洞里之外,其他人不是死了,就是逃走后再也没回来。”

  女班长问:“历史上有记录吗?”

  汪徵摇摇头:“这里古时候不属于中原,没有和汉文明融合过,另外地处偏远,人口也不多,消息传不进来,也传不出去,最多是钦天监留下几笔关于地质或者天文的记载,当时朝廷说不定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过人。据当地民间口口相传的传说,当年大雪从山上变成张牙舞爪的妖怪滚下来,白色的鬼怪从地缝里、水里伸出手,抓住人和牲畜,撕烂他们的肚肠,揪下他们的脑袋。”

  女班长想了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是说,应该是地震引起的雪崩一类的地质灾害。”

  汪徵没点头也没摇头:“后来瀚噶族人干脆隐居进深山,位置大概就在现在距离清溪村不远的地方,你们考察清溪村多民族杂居的少数民族社会形态,其实当中有很大一部分瀚噶人的影子。古天葬台随着藏族人的迁走而逐渐被荒废,但天葬师住的小院子,在那次大灾之后,就成了瀚噶族人守山的地方,他们认为从高处能更早地看见灾难,所以每一个月,都要派一个强壮的小伙子上来守山,不过时间长了,这个习俗最后也变了,守山人成了族里最德高望重的人,守山屋成了他居住的地方。”

  “这样一来,守山屋就成了瀚噶族里一个非常神圣的地方,而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大型的祭祀仪式,瀚噶族就会全族一起上山,到守山屋里来参加。”

  小眼镜问:“我以前为什么没听说过瀚噶族?”

  “因为族人不多,一直也不和外族通婚,并且在建国前很久,这个民族就不存在了,早不为人知了。”

  学生们恍然大悟,竹竿总结说:“哦,懂了,是长达百年的近亲繁殖造成的种族灭亡。”

  对这个说法,汪徵没做什么评价,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离她最近的人无端打了个寒战。

  任何一个正常人类都很难和汪徵聊下去,即使她不做诡异的动作,也不说诡异的话,可就是无端地让人觉得诡异。

  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之后,大部分学生都被沈巍催着去睡了,只留下不需要睡眠的汪徵和昼伏夜出的大庆守夜。

  沈巍是最后一个躺下的,他检查了门窗,又不知从哪找到一卷胶带,仔细地把屋里漏风的地方都给糊上了,低声把学生们挨个嘱咐了一遍,让他们夜里注意保暖,最后又低声询问了汪徵守夜要不要加件衣服,还随手捻小了火,以免锅里的热水沸腾后流出来。

  全都照顾周全了,他才轻轻地钻回自己的睡袋。

  赵云澜早在冷门历史知识讲座的时候,就自动屏蔽这种无聊的音频,跑去睡了,他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头微微偏着,蜷成一团,一只耳塞被蹭掉了一半,挂在他的耳朵上。

  他五官轮廓深邃,睁开眼精神,闭上眼也好看,只是脸色冻得有些发白。

  沈巍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他脸上,赵云澜的睡颜又坦然又安宁,好像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能找个旮旯倒头就睡一样,沈巍一时移不开眼,在旁边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表情都柔和了些,然后小心翼翼地扯下他的耳机,卷好后放在一边,又把他丢在一边的外衣拉过来,给他搭在身上。

  郭长城和另一个男生已经合唱似的打起了小呼噜,汪徵在收拾着小炉子,传来轻轻的撞击声。

  沈巍呼了口气,背对着其他人侧身躺下去,片刻后,他的呼吸放得又慢又平稳,就好像是已经睡着了。

  可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睛却一直睁着。

  借着夜里不知哪里的微弱的光,他就这样一直看着赵云澜,似乎准备盯着他的睡颜看上一整宿。沈巍脑子里那根筋绷得太紧,此时终于忍不住放纵了片刻,他紧贴着赵云澜躺着,思绪一发不可收拾。

  想象着自己伸出手,抱住那具温暖的身体,亲吻他的眼睛、头发和嘴唇,品尝过他全身,拥有他的一切。

  沈巍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颤抖起来,他的渴望就像快要冻死的人渴望一壶热汤那样浓烈,可是他一动也没动,就好像……只是在心里想一想,他似乎已经非常满足了。

  大庆在汪徵旁边缩成一团,尾巴一甩一甩的,等深更半夜,它认为所有人都睡着了的时候,才小声说:“院里埋的到底是尸骨还是人头?都是什么人?”

  汪徵的塑料脸藏在兜帽里,好一会,才回答说:“是头,瀚噶族向来都有砍头的传统。”

  大庆忍不住问:“瀚噶族究竟是怎么灭亡的?”

  “那个小姑娘说是因为近亲繁殖。”汪徵说。

  “别拿糊弄傻丫头那套糊弄我,连马群都能避免的问题,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时间长了会意识不到?”大庆不耐烦地颤了颤胡子,“而且少数民族很多都流行一夫多妻,所谓‘不与外人婚’,也不过就是女不外嫁,以及男人不娶外族做正妻而已,哪会那么严格?再说,一个民族又不是只有两三户,好歹就出五服了,也不能谁和谁都是近亲吧。”

  汪徵低下头看了它一眼,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轻轻地说:“你只是一只猫,吃你的猫粮小鱼干就行了,想那么多人的事干什么?”

  任何一个刚刚进入特别调查处的人见到汪徵,都怀疑她还不到二十岁,长了一副小丫头的模样,少女气很重,可是这时她遮住脸,说话的样子却那样的老气横秋,像个年纪很大的人了。

  大庆趴在地上,受猫的本能驱使,它随着汪徵的动作舒服地眯起了眼,可并没有闭上,反而是盯着某个地方出了神。

  夜色渐浓。

  山上的小木屋里静谧一片,慢慢地只剩下轻缓的呼吸和高高低低的呼噜声。

  就在刚过午夜的时候,赵云澜忽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正好撞上沈巍摘了眼镜之后愈显温柔的眼神,沈巍有一瞬间的慌乱,掩饰xìng地垂下了眼睛,好在赵云澜并没有在意,他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仔细地听了一会,然后回头把食指竖在嘴边,对沈巍比划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

  赵云澜从睡袋里钻了出去,捡起手电筒,往外走去。

  大庆“喵”地一声蹿了出去,紧紧地跟上他,沈巍犹豫了一下,到底不放心,也跟着爬了起来。

  一出门,赵云澜就发现了,手电是多余的。

  因为远处的整个山谷都在燃烧,就像招来了来自天外的火种,一边是布满冰雪的寒山,一边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们身处数千米外的山顶上,都仿佛能听到那烈火里传来的嘶声惨叫,能感觉到烈火灼烧过皮肤的尖锐的刺痛。

  一片天都是橘红色的。

  他们好像已经不在人间,那被烈火席卷的山谷在极度震撼中让人心生恍惚,简直能忘了这是什么时间,自己在什么地方。

  整个院子都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地面跟着震颤,坚硬的冻土上裂开大大小小的口子,露出地面下埋葬的大大小小的骷髅,它们有大有小,有的年头长,有的年头短,颜色不一,渐渐地被震出了地面,一个个闪着空洞的眼睛,一阵细碎的骨头碰撞声之后,它们好像被人摆过,全都面向了同一个方向。

  地面上的头骨越来越多,它们诡异地、以一种朝圣一般的姿态望向那大火的方向,随着地面的震颤发出让人齿寒的碰撞声。

  赵云澜一伸手把跟出来的沈巍挡在身后,又一把捞起大庆:“胖子,别乱跑!”

  “那是业火。”汪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她的兜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露出属于充气娃娃的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沈巍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面前这塑料玩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汪徵”就猝不及防地软绵绵地往下一倒。

  沈巍本能地伸手去扶她,结果一碰到娃娃的身体,那玩意立刻发出一声又长又假的低吟,受到了惊吓的正人君子沈老师手一哆嗦,直接把它给扔到了地上。

  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面前,用沈巍听到过的、汪徵的声音说:“四门四道罪人入,门开业火出来迎,听说这是从地狱来的火,烧得都是有罪的人。”

  赵云澜:“放屁,闭嘴。”

  汪徵伸手一指:“不信你看。”

  整个院子里的头骨不知什么时候,全都调转了头部,齐刷刷地往小木屋的门口望过来,黑洞洞的眼睛看得人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它们张着嘴,下颌骨一跳一跳,看起来就像是在笑一样。

  连人再猫全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有汪徵,无悲无喜地看着这些活像感染了跳骚的骷髅头,不咸不淡地说:“我的族人们,他们都恨不得扒我的皮、抽我的筋、喝我的血呢。”

  赵云澜不动声色地从兜里摸出一把qiāng:“汪徵,回你的身体里,沈巍进屋去。”

  汪徵充耳不闻地叹了口气。

  “可是……”她只是这样茫然又带着苦意说,“我已经死了啊。”

  “你更年期了吗?还他妈啰嗦,快给我滚进去!”赵云澜凌空一抓,一把抓住了汪徵半透明的魂魄,以一种极其粗鲁的手法,硬是把她给塞回了塑料娃娃的身体里,随后一只手把娃娃拎起来,往被惊动后爬起来的祝红怀里一扔。

  院里的骷髅头突然张大嘴,向他们扑过来,赵云澜伸手拉住门闩,抬手连开三qiāng。

  他的qiāng里装得似乎并不是子弹,扑过来的骷髅头被打中的一瞬间就发出一声类人的惨叫,随后化成了白烟。

  赵云澜趁机猛地把门一合,一个正好扑过来的骷髅头被夹在门缝里,赵云澜一只手以快得不可思议的动作把qiāng塞了回去,从裤腿下面抽出一把短刀,就着刀鞘,从上往下地硬砸下去,一下把那个骷髅头给戳成了一个碎了壳的鸡蛋,咣当一下关上了门。

  外面的骷髅头此起彼伏地撞在门板上,就像外面有无数只手在敲门一样,它们高高地跳起来,险恶地从窗户缝往里张望,骨头碰撞的声音就像是从最恐怖的噩梦里传来的。

  几个学生突然被惊醒,眼还没揉开,就看见了这种画面,一时间反应几乎是淡定的——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连郭长城也很淡定——他们这小小的山间小屋里,有神通广大的赵处,有会说话的勇猛大猫,有一个小瓶就收复了饿死鬼的假和尚,会生吃羊ròu片的大蛇女妖,以及那至今他不敢上去搭话的楚恕之,郭长城坦然地认为,这里只是看起来很惊险,其实非常安全。

  ……这倒霉孩子对他的同事们抱有盲目的信任。

  32

  “阿弥陀佛,”林静和赵云澜一起把门顶住,假和尚气喘吁吁地瞪着眼望着窗外那群跳来跳去的骷髅头,“我对这个骷髅也卖萌的世界绝望了!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赵云澜转头就问汪徵:“你招来的这一帮都是什么?咬人也就算了,连你都咬,它们不怕塑化剂啃多了食物中dú吗?”

  林静隐约感觉他好像说漏嘴了什么,在一边偷偷地拉了拉自己领导的衣角。

  一边的女班长听到这,“噗嗤”一声笑了,随后她可能觉得场合有点不对,在同学们诡异的目光注视下,立刻捂住了嘴。

  “1712年的时候,瀚噶族内乱。”汪徵在祝红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拉好兜帽遮住脸,“最后以叛乱者胜利告终,老族长死了,他的妻子们、儿女们,乃至跟着他的一百一十二个勇士,全部按着旧俗被斩首,身体被一把火烧了,头埋在守山人的院子里,他们将永生永世被驱使奴役,不得安宁。”

  祝红愣了一下:“就是院子里的那些?”

  撞门的声音依旧。

  赵云澜给楚恕之使了个眼色。

  楚恕之立刻扒开自己的冲锋衣,他里面那件毛衣十分非主流,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兜,穿在身上就像个移动的收纳袋,他把每个兜都摸了一遍过来,像数钱似的,数出了一打黄纸朱砂写的符咒,走上前去,把门的四角都贴上了。

  黄纸上发出一层淡淡的白光,被骷髅头们撞得晃晃悠悠的门马上消停了。

  接着,楚恕之就像个往电线杆子上贴小广告的,大把大把地往窗户上、墙上糊符纸,只把整个屋糊了个水泄不通,外面蹦蹦跳的骷髅好像知道厉害,全体往后退了一两米,不敢再撞墙或者试图啃窗户了。

  赵云澜松开顶着门的手,大冷的天,愣是让他活动出了一身汗。

  他大爷一样地坐在小炉旁边,撕开一袋nǎi粉,跟矿泉水一起一股脑地倒进一个大碗,放在一直沸腾的小锅里,指使着刚爬起来的汪徵:“煮上,一会一人喝一碗,喝完以后,你得给我向组织jiāo代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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