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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他突如其来的谦卑让淳熹帝大为惊谔,连忙道:“是朕有求于你,星主不必客气。”

  “舒轸想要成为的,是华穹的丈夫。”舒轸依然躬着身,一字一字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哈哈,朕竟然忘了云浮世家的惯例!”淳熹帝愣了愣,蓦地bào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有了星主此言,朕纵使粉身碎骨也能含笑九泉了!”

  “多谢陛下!”舒轸直起身,似乎对自己方才说出这句话有些错愕。淳熹帝以为自己选择华穹为偶,乃是遵循云浮世家的家规,也就是被好友石宪讥笑为“童养媳”的方式。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终结云浮世家之后,世上再没有什么能够约束他的心意,却又怎么会突然生出娶华穹为妻的念头?难道不知不觉间,那个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冥灵女子对自己已是如此重要,让他甘愿面对将来一切可以预想的世俗琐事,许下一个束缚一生的承诺?可是这个承诺许下之时,却让人莫名地欣喜和期冀……

  “你的眼睛,什么时候痊愈?”淳熹帝忽然发问。他要确认自己放手之时,为华穹安排的一切不会出任何纰漏。

  “两日之后,必定恢复如初。”舒轸自信地回答。

  “那好,两日之后,朕jiāo给你一个活生生的华穹!”淳熹帝说到这里,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方才的一笑中消耗殆尽,坐在轮椅中慢慢地歪了过去,只有嘴角还带着一分解脱的笑意谆煦,我的毅力和能力从来不会输给你。你想要拯救云荒,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我们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道路。或许你并没有失败,可我却注定胜利。

  帝王之血还在,空桑就不会灭亡。其他的,不过是细枝末节。

  此时此刻,在离紫宸殿不远的地下,一束透明的微光正随着白蒴皇后的手势渐渐灌输进朔庭的泥丸宫中。千百只噬魂蝶扑扇着翅膀围绕在这对母子身边,好奇地观察着这个奇异的时刻。

  良久感受不到异动,白蒴皇后终于小心地撤开了结在朔庭头顶的手印,发现并没有一缕灵魂妄图逃逸而出。看来这一次,尘晖的灵魂果然遵守了诺言,不再有任何反抗,心甘情愿地与朔庭的身体融为一体。

  白皇后却并不敢放松下来,她坐在朔庭身边,轻柔地为他按摩着因为常年冰封而显得僵硬的手足。她的手抖得厉害,甚至不敢去看朔庭的变化,因为这一次,也是彻彻底底的最后一次。一旦失败,就再无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朔庭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虽然只是蜻蜓点水那般轻微,引发的涟漪却迅速扩散,让白蒴皇后一僵,再不敢动弹一下,生怕刚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很快,朔庭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而他紧闭了多年的眼睛,也如同贝壳一样慢慢打开,露出明珠般的眼眸。

  “淳煦,他活了……朔庭活了,你看见了吗?”白皇后慌乱地握住身边的画轴,眼睁睁地看着躺在软榻上的少年揉了揉眼睛,缓缓地坐起身来。

  少年迷茫的视线扫过这个小小的神殿式样的石室,最后落在白蒴皇后的脸上,似乎并未真正从梦中醒来。

  “你是朔庭吗?”虽然一直坚信儿子的ròu身之质能胜过尘晖,但当他真的清醒时,白皇后还是无法摆脱巨大的恐惧而追问了一句。

  “我是朔庭。”少年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您是?”

  “我是你的母亲。”白皇后有点儿紧张地伸手握住他的手,含着泪笑道,“你就任少司命的时候,我参加过你的典礼。”

  “我想起来了……您是皇后陛下。”少年下意识地握紧了白皇后的手腕,“您刚才说是我的母亲,您不是开玩笑吧?”

  “是……我以前不能承认,现在却可以了!”是朔庭,真的是朔庭复活了!白蒴皇后捂住自己的嘴,以免为了这个惊喜而痛哭失声。几千个日夜的辛苦等待终于获得了回报,她勉力打开那卷画轴,哽咽道:“一言难尽,以后我再详细告诉你。朔庭,先来看看你父亲吧……”

  少年一看清画轴上的人像,慌忙从榻上滚下来跪在地上:“师父!”

  “你该叫他爹爹。”白蒴皇后坚决地纠正道,“我们就是你的亲生父母。而你,是风梧皇帝的子孙,帝王之血的传人!”

  这个消息对于刚刚苏醒的朔庭过于震惊,他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白蒴皇后将画卷铺在这个石室中唯一的桌案上,随后走到了角落里。

  yīn暗的角落里,居然长着一棵树。垂下的枝条末端,悬挂着一个个沉甸甸的皮囊,将那些柔韧的枝条坠得低低的。白蒴皇后摘下一个皮囊,将里面鲜红色的液体倒进一个白瓷莲花瓮中。

  血腥气让初醒的少年奇怪地皱了皱眉,却仍然遵从母亲的召唤走到桌案边,看着她用毛笔将瓮中的殷红涂抹进画卷上的人像里。而那原本就栩栩如生的人像吸取了鲜血,越发鲜活起来,仿佛随时可以从画中迈步而出。

  “淳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朔庭复活了。”白蒴皇后才说了一句话,泪珠就滚滚而下,“我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师父……”朔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画卷上的人像,似乎要确认是否真的有一个淳煦大司命隐藏在其中,“师父,我是朔庭……您没有魂飞魄散,真是太好了!”

  “朔庭,我的孩子……”幽远的声音从画像里传来,含着深重的悲喜,“这一切,都是多亏了……我瞒了你一辈子,现在真想听你叫一声爹……”

  “爹……”朔庭一时间无法接受如此巨大的变化,却凭着对淳煦本能的驯顺吐出了这个字。

  “好孩子……”画像里传出了笑声,似乎对一切都感到心满意足,再无遗憾。

  “师父,爹……”朔庭只觉画像里的声音渐渐微弱,再不可闻,不由得整个人都扑到了画像上,一遍一遍呼唤道,“师父,爹,您说说话……”

  “这是画魂术,你爹爹的魂魄需要帝王之血的滋润才能恢复意识。”白蒴皇后怜爱地将儿子扶起来,叹道,“用虞壤复制出的帝王之血虽然维持了十余年,却始终无法长期聚拢他的魂魄,每次,只能和他说几句话而已。”

  “既然您刚才说我也拥有帝王之血,那就用我的血来救师父吧!”朔庭急切地道。

  “傻孩子,难道你不知道,爹娘宁可魂飞魄散,也舍不得让你受一点儿苦吗?”白皇后抚摸着儿子的脸,泣不成声,“你不知道,你当年自戕救父,让我们一直痛到如今,恨不得替你而去……如今好不容易救活了你,怎么还肯让你再牺牲一次?”

  “那要怎样才能救爹爹呢?”朔庭含泪问道。

  “我也不知道……”白皇后悲哀地摇了摇头,“或许,就只能这样了……”

  “这样活着,爹爹也很痛苦吧,不如放他重新转世……”朔庭才说到这里,不妨白皇后呵斥了一声:“住口!”

  看着儿子委屈的模样,白蒴皇后又气又心疼,一把将他揽在怀中:“你可知道,我为了复活你们父子,经历了多少磨难,耗费了多少心血?你说这样的话,不是戳娘的心么……”

  “娘.对不起。”朔庭不甘心地回答,“可是师父,不,爹被困在画里,肯定都快憋坏了……”

  “我会想办法的。”白蒴皇后含泪露出一个笑容,“你看,娘不是已经把你复活了么?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娘办不到的。”

  将神思尚有些昏沉的朔庭安排在榻上躺下,白皇后长袖一挥,那些纷飞在石室中的噬魂蝶聚拢成了一团。朔庭已经复活,以后再不需要这些靠啃噬自己魂魄为生的妖物了。白蒴皇后轻轻一笑,指尖一点,火花落在蝴蝶群中,霎时将那些噬魂蝶烧成了一缕轻烟。

  走出这间位于白塔地宫中的密室,白皇后穿过亮着火把的甬道,走进另一间石室中,那里早已等待着三个人一个身穿王袍的中年人,一个神官打扮的老者,一个黑色劲装的武士。

  “都准备好了吗?”白蒴皇后问道。

  “启禀大主殿,都准备好了。”木兰宗的凌迅主祭仍然用昔日的称谓回答道,“白王殿下已联络了朝中官员,简指挥使控制了禁军,木兰宗人也秘密散布在帝都中。一旦新帝登基,就能迅速控制局势。”

  “那就好。”白蒴皇后揉了揉眉心,疲倦地道,“朝中官员没什么意见吧?”

  “皇上十余年不理朝政,又没有子嗣,朝中不满之意久矣。”白王躬身道,“只要新帝能证明帝王之血的身份,革除弊政,于云荒臣民都是莫大的福气,断无反对之理。”

  “新帝的血统,自然没有任何问题。”白皇后自信地道,“那就说好了,后天一早动手。”

  “大主殿的身体……”凌迅知道白蒴皇后不久前远赴从极冰渊,方才又经历过移魂之术,实在消耗太过,只怕到时候对付不了淳熹帝。

  “无妨。”白皇后胸有成竹地道.“若没有十成把握制服他,我断断不会现在出手。”

  贰拾捌 一宵冷雨葬名花

  淳熹三十三年四月初五,清晨。舒轸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阳光从头顶茂密的心砚树枝叶中洒下来,暖洋洋地落在脸上。他下意识地伸手遮住阳光坐起身,看见前方不远处的镜湖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金光。

  “嘻嘻,你醒了?”透明的女孩子从树权上探下头来,食指在自己脸颊上刮了两下,“羞也不羞,有人说要连夜修行恢复视力的,谁知道半夜就睡得呼呼的。”

  “那叫入定,不叫睡觉。”舒轸板着脸纠正,随即放下搭在眉间的手掌,站起身来,“天亮了,快回树干里去,就算有灵力也不该浪费。”

  “咦,眼睛一好对我就凶起来了?以前这个时候咋不管我?”华穹耍赖般坐在树杈上,两条腿故意晃啊晃,“树干里好闷,我不去。”

  “以前我是觉察不到帝都天亮得这么早。”习惯了隐翼山天象又失明了十几年的舒轸无奈道,“别闹了,我今天带你去见你爹爹。”

  “我离不开这里,你怎么带我去?”华穹小脸一扬,满是不信。

  “居然敢瞧不起我!”舒轸笑着纵身一跃,将华穹搂在怀中。尚不等她惊呼出声,一缕光华闪过,华穹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女孩儿纯真的睡颜,舒轸轻轻叹息了一声。淳熹帝固然别无选择,但这做法终究过于血腥残酷,只怕会给华穹心里留下yīn影。让她无知无觉地度过这一关,保留她一尘不染的灵魂,乃是舒轸和淳熹帝共同的心愿。

  五指一握,舒轸手里已多了一把佩剑。他一手抱着华穹,一手握剑,走到心砚树下某一处早已勘察了若干遍的位置,将佩剑chā进了泥土中。

  舒轸的佩剑虽比不上送给舒沫的湛水神奇,却也能与主人心意相通,顷刻间已在树根下刨出一个洞来,露出一具小小的棺木。

  棺木里盛放的,便是那个刚一出生便夭折的女婴尸体。

  舒轸将那具棺木托在掌中。他的佩剑则自动跃起,环在他腰间还原成一根银白色的丝带。

  用所有灵力护住日光下的脆弱冥灵,舒轸越过心砚树后高大的红色宫墙,轻巧地踩踏着楼宇的飞檐,走向华穹新生的起点紫宸殿。

  忽然,他在半空中顿住了脚步。

  虽然从踏入宫墙的那一刻起,舒轸就感觉到今日的气氛不同寻常,多了一股肃杀之气,却也只道是非常之日,淳熹帝有意为之。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此刻紫宸殿外,站着几个人。人数虽然不多,却明显地分为两派,从那个方向透出的强劲灵力,舒轸感知到他们正在生死相搏。

  这样的情形发生在一向戒备森严的紫宸殿外,实在太不寻常。舒轸不想贸然卷入,便在身侧的阁楼后隐藏行踪,静观其变。

  他视力已然恢复,因此很容易就认出了那些人:据守在紫宸殿台阶前的黑衣老者正是淳熹帝任命的少司命傅川,旁边碧眸蓝发的鲛人是他的女奴璃水;而正对着傅川微微冷笑的白袍女人虽然韶华已逝,依旧气质高华,从服色上看乃是几乎从不露面的白蒴皇后。

  可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另一个人更让舒轸惊愣那是一个站在白蒴皇后身后的英俊少年。他眉头紧锁,脸色苍白,紧紧抱着一幅画轴站在一旁,似乎正担忧地看着比拼灵力的白蒴皇后和傅川,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他清澈的眼神中,蕴藏着一些舒轸无法猜测的情绪,让他整个人游离在人群之外。

  虽然时隔近三十年,舒轸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少年,正是朔庭!

  三十年过去了,他的外貌丝毫未变,难道舒沫果真用洄溯之术复活了他?那舒沫现在在哪里,莫非她为了复活朔庭,已经……否则,她怎么可能不在朔庭身边?前些天她又为何用血媒之法召唤自己?

  舒轸心乱如麻之际,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从后面进来。”

  这分明是淳熹帝的声音。舒轸不敢再耽搁,带着华穹轻巧地绕到紫宸殿后方,顾不上大殿正门外对峙的情形已然发生了变化。

  毕竟年老体弱,没过多久,傅川原本站得笔直的身躯蓦地一晃,踉跄着跪倒在地,口中的血一下子喷出来,染红了他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雪白胡须。

  “主人!”璃水慌得一把扶住了他,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灌注进老人清瘦的身躯,含泪道,“主人已经对皇上尽力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你阻止不了我进紫宸殿。刚才我对你并未使全力。”白皇后站在原地,淡淡地道,“整个皇宫甚至整个帝都已在我的掌握之中。淳熹咎由自取,对你也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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