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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着敲锣打鼓,跑跑龙套总成的吧。

  窦夫人:别着急,回头我一定让您上去唱一出《霸王别姬》,您的拿手好戏么?

  赖夫人:您不让仰公唱一段儿戏,晚上回去他的嗓子包管要痒得睡不着。

  〔夫人引赖夫人、余仰公入客厅,厅中客人全部起立,窦夫人略为介绍,赖夫人微微点头,大刺刺地坐到沙发上去,余仰公也坐定。窦夫人敬烟,赖夫人却从自己皮包掏出一盒烟来,取出一支,装入一杆长烟嘴里,窦夫人替她点上火,赖夫人高擎着烟嘴吸烟,趾高气扬地喷着烟圈。

  赖夫人:说到听好戏呀,民国初年那种盛况,恐怕在座的还没有几次赶得上呢。梅兰芳头几次下上海,我就去听他的戏啦,他在丹桂第一台唱,我就去丹桂第一台,他在天蟾舞台唱,我就赶去天蟾舞台,天天包厢。那个时候,梅兰芳才二十出头,在上海一亮相,整个江南都疯狂了。杭州、苏州、常州、无锡,人都赶到上海去看梅兰芳!

  (自己说自己好笑)

  余仰公:夫人,我在北平的广和楼就去听梅兰芳的戏啦,他那时还没下上海哩。

  赖夫人:(不悦)我知道你资格老,仰公。那种老北京的茶园子是你们老爷们去的,咱们太太们可不作兴到那种地方去听戏。

  余仰公:倒有一点儿小小的意见。

  赖夫人:你说吧,仰公,我看你又要跟我来抬杠啦。

  余仰公:夫人说的话,当然没错。梅兰芳的戏路宽,扮相美,嗓子甜,确实无人能比。他的行腔走韵嘛,好当然是好,可是我觉得,还是有他美中不足的地方。咱们行家听戏,听到后来,只讲究"韵味"两个字儿。

  赖夫人:怎么着?难道梅大王的戏还不够味儿么?

  余仰公:程砚秋来……

  赖夫人:(唰地一打开檀香扇,朝余仰公挥了两下,打断他的话)喂,喂,仰公,你又来了!咱们两个人为了梅兰芳和程砚秋,吵了这么些年还吵不够么?难道今天你又想来翻案不成?

  余仰公:夫人,论到京剧的艺术,咱们这是据理力争呀。

  赖夫人:好,好,争就争,咱们趁着今天有这些内行专家在座,干脆争个水落石出,让大家来评评理。我先听听,程砚秋到底儿有些什么好处?

  余仰公:行腔转调,功夫下得可深哪!一波三折,余音袅袅,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听了他的戏,三月不知ròu味儿啦!

  赖夫人:仰公,我看您愈说愈神啦!那个程砚秋,鬼腔鬼调,邪门歪道的。闷着鼻子,蚊子哼哼似的。吐字又不清楚,嘴巴里老含着颗橄榄一样,有哪点儿好?(一面说,一面激动得直扇扇子)

  〔夫人及徐太太都掩了口,互相使眼色暗笑。客人们大家面面相觑。

  余仰公:动,摇头摆脑)夫人差矣,夫人此言差矣!

  赖夫人:(站了起来)我索xìng说穿了吧!就拿《贩马记》这出戏来说,程砚秋演的,咱们看过啦,梅兰芳演的,咱们也看过啦,可是程砚秋的《贩马记》哪儿成呀?本来他咬字就咬得不清不楚,唱起"吹腔"来就更是稀理呼鲁啦,老实说吧,这出戏梅大王唱去,别人都甭唱啦!(慷慨激昂,舞动手上长烟嘴),就是有人要唱,我也不许他唱,唱了我也拒绝去听!拒绝去看!

  窦夫人:来,打圆场)我来说句公道话吧。咱们还是拿戏来打个比方。譬如说梅兰芳去杨贵妃杨玉环,程砚秋也只好去梅妃江采萍啦,到底偏一点儿,差了一截,这是不能越分的。仰公,这个比方您服不服?

  余仰公:玉言,咱们也只好听着罢了。

  赖夫人:其实呀,我最爱好的,还是昆曲。昆曲到底是雅乐,格调高,皮黄戏嘛,热闹是热闹,艺术上是不能跟昆曲相提并论的,可是民国一来,昆曲就没落得不象样啦。

  顾传信:人。戏院里,昆曲的戏码都变成冷门儿啦。这要等到梅先生出来,才把几出昆曲又唱红了。尤其是他那出招牌戏……《游园惊梦》,让他唱得大红特红,梅先生的昆曲艺术在这出戏里也就达到极致啦。

  赖夫人:(大悦,立起身,高谈阔论起来)顾老师,您到底是行家。这句话说到咱们心坎儿上来了。梅兰芳的这出《游园惊梦》,确实是昆曲里的无上珍品!我不知看他演过多少回啦,真是百看不厌!我最后一次看梅兰芳跟俞振飞演《游园惊梦》,那是胜利后,梅兰芳回国公演。

  余仰公:我也去看啦!

  窦夫人:立)我也去看啦!在上海美琪大戏院。

  顾传信:座)呵,呵,咱们也都去了!

  赖夫人:那次真是盛况空前啊!一连四天,都是昆曲。

  余仰公:话用手数戏码)《刺虎》、《思凡》、《断桥》,还有《游园惊梦》。

  赖夫人:唉,仰公,你的记xìng也不赖嘛!戏码一点儿也没错。那张戏单子,我到今天还藏着作纪念呢。唉,那次的戏,一个人一生最多也只能遇到那一回罢了。真是叫人难忘,叫人怀念啊。

  顾传信:叹)是啊!是啊!

  窦夫人:叹)是啊!是啊!

  余仰公:叹)是啊!是啊

  〔夫人、窦夫人、余仰公、顾传信,相对伫立片刻,各人若有所思。

  窦夫人:我知道您的趣味高,喜欢听昆曲,所以今儿个晚上特别邀请了几位昆曲名票来,这位徐太太的昆腔,是有口皆碑的啦。

  徐太太:立)夫人谬奖啦。前辈们面前,咱们那一点儿玩艺儿,哪能登大雅之堂呀。

  赖夫人:徐太太,您也甭客气啦,您是后起之秀,已经挺不错啦。

  窦夫人:昆曲大家,还没到呢。

  赖夫人:哦?是谁呀?

  窦夫人:鹏公的夫人。

  赖夫人:

  余仰公:讶失声)是钱鹏公夫人么?

  顾传信::(转向赖夫人)夫人,咱们今天晚上可真有耳福啦。钱夫人的昆曲从前咱们欣赏过的。行腔转调,那真是玉润珠圆,身段"边式",要直追伶界大王梅兰芳博士啦。

  赖夫人:(不服)有这回事儿么?有那么好么?

  顾传信:公的话,并没有言过其辞。那位钱夫人的昆曲,十分了得!别出戏不敢说,她的《游园惊梦》,真要跟梅先生不相上下啦!

  赖夫人:(犹自不忿)如此说来,今天晚上,咱们倒要好好领教领教啦。

  余仰公:人在"励志社"义演,票的就是《游园惊梦》,唱的一字一彩,把下面那些南北名票角儿都唱服了。(说着自己也沉醉了,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游园惊梦》中的(皂罗袍)在扩音器中渐渐扬起,盖过了余仰公的高谈阔论。舞台灯渐渐暗下,客厅中诸人静止言动。银幕上换景,背景以菊花为主。同时,侧台--代表窦府大门--灯光亮起。钱夫人的身影婷婷出现。钱夫人身穿翠绿缎子旗袍,长抵脚面。肩披黑纱长披肩。左手吊黑包间金线皮包,右手执扇子一把。扇面黑底上绘红色牡丹,腕上玉镯一副,指上珍珠戒子一枚,头上梳贵fù髻,左鬓chā碎钻发梳一把。举止矜持、高贵,非常在乎别人与自己地位的比较,但私下她却是一个多愁善感,而又热情奔放的女人。一方面因为自己才貌双全,自视甚高,但又因为美人迟暮,身分降落,而不禁兴起年华消逝,富贵浮云的感伤--这些内心极为复杂的感情,全靠独白表示出来。每段独白的调子、速度,因时因景而异。时而高亢狂喜,时而低沉忧伤,最后高潮一段,痛裂肺腑。钱夫人一出现,台上马上感到一阵萧瑟的秋意。  〔福在侧台大门口出现,趋前迎接行礼。(皂罗袍)配音停止。

  刘 福:,我是刘福,夫人大概不记得了吧?

  钱夫人:疑)是刘福么?噢!我记起来了,从前到你们大悲巷公馆见过你的。你好呀!刘福?

  刘 福:的福,夫人这向好吧!

  钱夫人:谢,你们夫人好吧?我有好些年没有见着她了。

  刘 福:人好,她时常惦记着您哪。(一路引钱夫人往房子正门走去,在正门前厅另一侧台停下)夫人请稍候,我去报告咱们夫人。(进客厅)

  〔夫人一个人立在前厅,用手摸摸发鬓,微微露出紧张不安的神态。

  〔夫人在侧台门首迎出,急步趋前,执住钱夫人双手,状到亲昵。

  窦夫人:

  钱夫人:  〔人互相凝视打量,无限感慨,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窦夫人:妹……

  钱夫人:  〔人又是一阵摇头感叹,却又互相会心微笑。

  窦夫人:你到底来了!

  钱夫人:吧?让你们久等啦。

  窦夫人:,你来的恰是时候,我们正要入席呢。五妹妹,瑞生出门有事去了,他知道五妹妹今晚要来,特别jiāo待我,替他向你问好呢?

  钱夫人:哥还那么有心。

  窦夫人:钱夫人双手,语调关切)五妹妹,你早就该搬上来了。我心里一直记挂着,现在你一个人,住在南边儿,有多冷清呢?

  钱夫人:清静惯了,倒也还不觉得怎么样。

  窦夫人:个晚上,你是无论如何缺不得席的。你知道,咱们碧月,十三也来了。

  钱夫人:在这儿么?

  窦夫人:凑近钱夫人,说心腹话)任子久一死,碧月便搬出了任家。你晓得,任子久是有几分家当的,十三一个人过的也算舒服了。她那种xìng子,现在没了拘束,反

  而自由自在,潇洒得很。今天晚上就是她先起的哄,把"赏心乐事"的几位票友都弄来了,连场面都是全的。这么些年来,这还是头一遭呢。今天来的几位朋友,都是行家,刚刚还在谈起,大家都巴望着你上去露两手呢?

  钱夫人:夫人,摆手笑)罢了,罢了,哪里还能来那个玩艺儿呀?

  窦夫人:不必说了,五妹妹,连你蓝田玉(加重语气)都说不能,别人还敢开腔么

  〔夫人手挽钱夫人,二位夫人仪态万方走入客厅。侧台灯光暗下,正台灯光亮起,宾客同时开始谈笑。余仰公响亮的笑声及咳嗽声尤其显著。银幕上换回牡丹花。窦夫人引钱夫人到赖夫人面前,开始介绍。

  窦夫人:这位是钱夫人,你们两位大概见过面的吧?

  赖夫人:(上下打量,半晌才款款起立)这位大概就是钱鹏公的夫人了?我是说面熟得很!(伸手跟钱夫人握手)

  余仰公:,向钱夫人行礼)夫人,久违了!

  钱夫人:仰公也来了?真是多年不见了。

  余仰公:还在跟赖夫人谈起,(转向赖夫人陪笑)夫人当年在励志社义演,咱们有幸,瞻仰到夫人的风采。夫人那一出《游园惊梦》,唱的真是精彩绝lún啊!

  赖夫人:是啊!刚刚仰公还在说您的《游园惊梦》,直追伶界大王梅兰芳啦。我早就听闻钱夫人的盛名,今儿个总算有耳福,让咱们给赶上啦。

  钱夫人:了。

  余仰公:夫人,不是我当着夫人面说,您那一次的演出,把《游园惊梦》那出戏简直给演得出神入化啦!直到今天,行家们谈起来,都还在赞不绝不口呢!

  钱夫人:太好喽!

  窦夫人:仰公说的是真心话,连笛王顾老师刚才也在赞你那出戏呢!(一面说着,一面挽着钱夫人走向顾传信跟前)

  顾传信:礼)夫人好。

  钱夫人:真没想到,顾师父,今天晚上,您也在这儿。

  顾传信:人,真是人生聚散无常啊,咱们在这儿又遇见夫人了。

  窦夫人:的好:"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五妹妹,你跟顾老师最后一次会面,恐怕还是你在梅园新村请客唱堂会那回吧。

  钱夫人:呢?一晃就那么多年了。

  顾传信:,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窦夫人:那次聚会真是难得。咱们几个人又喝又唱,多么尽兴啊。你还记得么,五妹妹,那是个三月天,你梅园新村那间公馆里,花园里那些牡丹花呀,开得多么茂盛啊!

  〔着窦夫人的语声,舞台灯光渐暗。众人停止言动。钱夫人款步到舞台正中前侧,一盏聚光灯罩住她的脸部及上身。"第一独白"开始。独白之间,可以播合适的配乐,如(万年欢)等喜宴曲牌,并欢笑掌声,同时屏风后出现众人当年欢宴之剪影、独影、蛋糕等影像。钱夫人独白时,举止声态完全恢复了当年的妩媚。这段独白因是追忆当年欢宴盛况。钱夫人的表情,喜形于色,自得自满。

  钱夫人:是啦!就是那年,在梅园新村,我还明明替桂枝香请过生日酒呢,替她做三十岁生日。得月台的几个姐妹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十三天辣椒,十七月月红。大伙儿学洋派,凑份子,替桂枝香定做了一只三十寸双层大蛋糕,是在老大昌定的,上面足足chā了三十支红蜡烛。桂枝香,现在总该有四十大几了吧?可是怎么一点儿也没显老呢?亏她会保养,现在发了点儿福,看起来,反而更加雍容华贵了。那个时候儿,桂枝香可没有这么风光。那个时候儿,她还做小。窦瑞生的位置也并不怎么样。现在窦瑞生当然不同喽,桂枝香也扶了正。唉,难为她,熬了这么些年,到底给她熬出头了。从前那个时候,可怜她,还不敢正式出面呢,连生日酒还是我替她摆的呢,园子里一摆就是十桌,南北名票名角都请到了。偃笛的,就是"大江南北两支笛"的笛王顾传信。可是顾师傅说的呢,人生聚散无常。谁知道,在这儿偏偏又遇见了他。还记得,那是个三月天,真是个天淡云闲的好日子。园子里开满了牡丹花,大红大紫。那正是:"姹紫嫣红开遍"。紫金球呀、碧玉带呀、太平楼呀,全是小洛阳法华镇的名称,起码有一百株,一片花海似的。城里的人都说: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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