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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

  ,也有带着云烟回狮子园养病的意图。云烟的病情终于好些,而府中却又是那般光景,胤禛意识到这根本不利于她纾解身心。思前想后,他便进行了万全准备,随行还带了大夫,安顿了最舒适的马车带云烟上路,他迫切想要带她去那个只属于她们的世外桃源,狮子园。

  一路上,胤禛无论在马车里或是旅店里,总是搂着云烟。快到热河时,云烟又起高热,他忙了一夜没合眼,也始终紧紧的抱着她。到了热河行宫,在狮子园里的书斋安顿下来,看着记忆里的一草一木,三间草房,一块大石,云烟退了烧,他才稍稍安心。

  可政治风云却不是那么简单,康熙的调查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深入。他发现前一年饮宴案托合齐、与会军官与胤礽来往甚密,甚至有收受贿赂的迹象。并且,太子胤礽曾多次向人抱怨自己做太子的时间太长。康熙至此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步兵统领托合齐等人极有可能在某时不惜以武力逼迫自己传位给皇太子胤礽。康熙惊怒,下令秘密彻查会饮一案,而这任务恰是给了皇三子诚亲王胤祉和皇四子雍亲王胤禛。

  如此一来,这一趟热河之行,他们在狮子园里的山水间没留得几日,便只能启程回京。胤禛怕赶路太快颠簸累了云烟身子,特意放缓速度。她却说没事。好在路上,也没出什么大事。

  胤禛一到京便开始忙碌此事,白日里常□不暇的照顾不到云烟,只有夜里回来见她已经熟睡,她缩睡在床角里只有一小团,忽然让他感到隐隐心疼。一个大活人不能含在嘴里,揣在兜里随时照看实在是件两难之事。

  渐渐的,皇室私下有人秘密相传,匿名告发饮宴案之人便是八福晋的另一个舅舅,镇国公景熙,这便更加耐人寻味了。各种势力,搅成一团,这山河又开始有了动dàng的痕迹,稍一不慎就将粉身碎骨。

  云烟身体的积劳旧伤、病情的反复让她精神极差,加上大量吃yào,使她嗜睡又安静,一天的大多时间里她都是睡熟的,让胤禛极为忧心。大夫说再不能劳顿了,只要病情稳定到秋冬过后,来年春天就会好起来。

  古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说的就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老天爷天生是个顽童,人最怕什么往往便来什么。即使有人忘了,这个日子也还是会来。

  九月来临,这也预示着有一件事进入了倒计时,而嫡福晋纳拉氏一直cāo办的妥妥当当。

  初一下午胤禛刚进府,她便差了下人到四宜堂送来给年氏的大定礼单让他过目。胤禛的目光只在礼单上的翡翠玉如意、东珠珊瑚金项圈、狐皮貂皮、绫罗绸缎等等字样上一扫而过,蝇头小楷抄写,密密麻麻的五页,加上最后内务府准备的两页仪币,整整一百抬,给年氏家人的赐币还另有一页纸。原本一般纳侧福晋的大定不会有如此多,但因着有御赐指婚,则明显隆重许多了,给着年家满门也十足脸上有光。胤禛没有看完,便将礼单放到小太监托盘里沉声道:“就这么办吧”

  相隔一墙,睡在卧房里的云烟浑然不知,雍王府的男主人也不会让她知道。对于雍亲王胤禛来说,纳侧福晋原本并非攸关之事,说到底不过是王府后院里多了一个女人,一个侧室。只有一点,他却不希望这事对她的病情再有丝毫影响。他,再赌不起了。最起码,熬过这个冬天,等她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胤禛也想过让云烟到别庄养病也可以避开年氏进门当天婚礼,但圆明园还在修葺,温泉别庄云烟定是不喜的,其他别庄环境又是她不熟悉的,怕她多想……而大夫告诫过胤禛,如今的云烟已经不能再车马劳顿,思前想后,只能接受留在府里的事实。眼看婚期将近,胤禛招了大夫密谈多次,终于才放下心来。

  年家受御赐与皇子亲王结亲,说起来也是亲王侧妃,自然是祖祖辈辈没有享受过的荣耀,接到一百抬流水般的大定当天真是风光无限。年家满门朝廷要员,嫁妆自然也是准备的倾力隆重。嫁妆里除了将雍王府送来的大定外,又准备了八十抬,上到桌椅板凳,下到鞋袜手绢,总共一百八十抬嫁妆。

  年府和雍王府已经是张灯结彩了。

  九月二十日凌晨,胤禛几乎一宿没睡,他忽然不知为何自己如此贪看她的睡容,连眨眼也不舍得。柔软安静的眉毛,纤细睫毛落下的yīn影,柔嫩唇峰上的弧度,以及她的呼吸,她的发梢。

  他只是离开一小会罢了,最多不会超过一天。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他终于走了,将帐子放下。他出来的时候,小顺子已经熬好yào了,小惠倒完yào将瓷碗放在托盘里端进来。胤禛看了她一眼,小惠双眼通红的险些将yào汁洒出来,胤禛单手扶住托盘,静了好一会没说话。连小顺子也在一边低了头。

  整个四宜堂里都是一片死寂。

  终于,他缓缓松开手道:“去吧”

  158

  158、真相大白...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音乐

  云烟迷糊醒来的时候,枕边已经没人了,伸手去摸身边床铺还残有他身上的温度。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空落落的。

  窗棂已经透过些光线,云烟的视线停驻在上面,一时有些失神。

  小惠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她的手上端着托盘,精美的粉彩瓷碗里盛着的褐色yào汁,正冒着热气。

  发现云烟竟然一反常态的很清醒,小惠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微隐藏的不安,声音还是很轻:

  “夫人醒了,奴婢伺候您喝yào吧”

  云烟的目光调回到她脸上,自己勉力想撑坐起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一边道:

  “辛苦你们了”

  小惠的头低得更很了,端着托盘的手又有些微微颤抖,她有些自持道:

  “这是奴才们的本分,只要夫人的病快好起来……yào快冷了,奴婢伺候……”

  云烟哦了一声,目光划过她端起瓷碗的手上,落到她面容上。小惠突然被云烟看了一眼,手明显有些颤抖,她迅速垂下眼睛,将瓷碗端到云烟面前,准备用勺子喂她。

  云烟心下一动,摇摇头,勉力用虚弱的双手接下,自己轻轻吹着yào,用勺子拨弄。她在小惠目光下舀了一勺试试温度,忽然道:“感觉嘴里很苦,有果脯吗?”

  从前,胤禛喝yào皱眉时,她总会用一个精美小竹篮备着果脯哄他,还有弘晖。她自己喝了这么久的yào,却从未叫过苦。

  小惠有些讶异,显然没有准备,忙说:

  “那奴婢去小厨房看看,马上就取来。”眼神从她手中yào碗上掠过,才拿着托盘起身出去。

  云烟嗯了一声,一直用勺子喝yào,小惠一出去,她看着小惠的背影,立刻将嘴中的yào汁吐到碗里,她知道还是有些yào汁残留在嘴里,心脏有些咚咚的跳。

  她自生病后的精神一直很差,也从没对yào有任何怀疑,可今天的小惠却让她感到了微微的不同。也许是她太敏感,或者可以说,因为自己也伺候过胤禛。小惠的表现算镇定,但细微的表情,却瞒不过她。

  四宜堂里全都是胤禛最信任的近侍,而四府的后院虽不能说暗地没有自己的心思,但是遇上了胤禛这样的男主人,贤惠、fù德、fù道是不用说的,从来也没有人敢有半分放肆。

  云烟感到头又开始抽丝一般的疼,她勉力单手掀开被子,坚持着下床来蹒跚的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将手中的瓷碗倾倒下来,yào汁全都倒在窗外的花草间。

  是她多想了吗?她不能确定。

  若不是今日醒了,是否就会迷迷糊糊的将yào喝下去呢。这yào里……能让小惠端这碗yào的人会是谁?能她不安的原因还有什么?

  她关上窗子,一头披肩青丝,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感到后脊背有些冷,大夫是不给她下床的,也不给见风。又回到床褥间,捧着空碗发愣。

  小惠的轻轻叩门声将她思绪拉回来,云烟应了声,见小惠捧着食盒进来,里面的一层层都放了饭食点心,最上一层用同套粉彩磁盘盛着的是晶莹yù滴的果脯。

  小惠进前来,眼神落到她手中的空碗里,伸手去接过碗,心的石头才落了地。她甚至庆幸自己出去拿了东西,而不是让她站在这里看着她喝。

  云烟拈了一块果脯放进嘴里,连饭食也挥手不再吃了。小惠劝她吃些,她却摇头。小惠只好退下去,云烟只是含着嘴里果脯,也觉得口中有些甜的发苦,吐到帕子里后感到一种空dàng。

  如果连四宜堂里的人都不能再相信,她还能相信谁?等胤禛回来,一切都会有答案。

  他不知道,她有多么怀念从前的日子。

  自从孩子来了又走,好像一生都过去了,是前世的事情。因为知道胤禛有多疼,所以她从不说自己疼。钮氏和耿氏的孩子,她也从来不提。

  她从未将这个男人看做自己的私有财产。他属于的更是这个时代,这个天下。而她,只是静静陪伴他的人。

  她知道,自己要好起来,好好的活着,到这个山河里各种美丽地方,和他一起。

  等她的病好了,她要为他亲手绣一个荷包作为他的生日礼物,眨眼间他快三十五岁了。

  云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知道做了多少梦,迷迷糊糊中有人给她喂参汤,她很想醒来,却感到头重脚轻。

  梦里有青山绿水,袅袅炊烟。迎风招展的大青桐树下有两个孩子在玩耍。

  小女娃梳着羊角辫,水灵灵的黑眼睛,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像个红苹果,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小男娃圆圆的脑袋,两条小眉毛配着一双和女娃一模一样的黑眼睛,紧抿着的嘴唇,梳着一条漆黑的小辫子,俊得已经像煞那个人。

  小女娃一边玩着手里的树叶,nǎi声nǎi气的说:“哥哥,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小男娃似乎想了想,小大人似的回答道:“阿玛来的时候,妈妈就会回来了。”

  云烟醒来的时候,枕间冰凉凉的湿了一片,她已经很久不流泪了。

  天似乎快黑了,胤禛还没回来。

  自从她生病后,日夜的更迭总是很快。她的腹中空空的,努力回想竟然也没有人进来叫醒她。

  朦胧中,一阵隐隐的鞭pào声飘来,似真似幻。她忽然感到心悸。连呼吸都霎时停了,静静着聆听远处的声音,一动不动。

  不是幻觉。

  云烟心里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细微战栗从血液里绵延至皮肤,她不知道怎么了。手脚都是软绵绵的,但是她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有些踟蹰的跑到窗边想推开窗,但却推不开。她看得不太清楚,手摸到窗棂的锁扣上,发现那里已经被拴住。她明明记得自己是没有拴的。

  她努力掰开栓子,双手用力推开窗子。

  呼——

  秋夜的风扑面而来,吹起一头未绾的青丝。

  夜风中传来鞭pào声和喧闹声,喜庆的,隆重的,不绝于耳。

  这一切,她太熟悉了,或者说她还从未听过这样隆重的。

  当云烟一身单薄中衣从卧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守在外厅门口的小惠小福子小保子都惊呆了。

  小惠的脸孔煞白,夫人不是喝了yào么,苏公公不是说夫人喝了yào就会比平时睡得更沉些,睡上一天一夜不会醒来么。

  院外隐隐飘来的鞭pào声,连想掩盖都是无力的。

  “夫人……您怎么下床了”

  云烟的目光停在小惠脸上,只淡淡的扫了一眼,便要走出去。

  小惠一下拉住她衣袖猛地跪下来,哭道:“夫人,别出去!”小福子小保子也齐齐低头跪了一片。

  云烟垂下眼睛,耳边萦绕着远远的鞭pào声。

  “那你说吧”

  小惠和小福子小保子几个皆是面面相觑,哑声几秒,内心挣扎,可又无路可走。云烟皱眉想将衣角抽出,小惠忙抓的更紧,别无选择的脱口而出。

  “侧福晋……今天是……王爷娶侧福晋……”话越说越小,几乎声如蚊呐。

  云烟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脑海中有一根久不被触动的神经又痛起来。小惠忙扶住她,她轻轻推开她的手缓缓说:“姓什么”

  小惠呐呐道:“听说……姓……年……”

  年妃!

  云烟的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个名字来,从前,在他晋封亲王的那晚。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姓氏。她怎么也记不清楚的情节。如果不是这个姓氏,这个年妃,她还不能确定他就是未来的雍正帝。她不知道自己的潜意识里有没有自私的偷偷期盼过他不是。

  如今,不再怀疑了。

  传说中雍正帝最爱的女人,最宠爱的贵妃年氏,生了许多许多孩子,生死同寝,合葬帝陵。

  合葬帝陵啊。不是只有皇后才会合葬么,贵妃也是么?

  那么他们曾经的“生死同衾”是否真的太挤,甚至,没有她的位置。

  云烟感到头晕目眩,心脏疼的让她感到窒息,她努力转过身,避开小惠的搀扶。

  他瞒了她多久,他还记得他说过的再没有秘密么。还有那yào……他原来也会对她下yào。

  原本,她还想着,等他回来,告诉他yào……

  “那yào我倒掉了”

  她转身进房的时候只轻轻的吐出一句话,却让小惠再一次跪下来惭愧的捂着嘴哭。

  云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的,她反手别上门。她觉得冰心彻骨,手脚都是麻木的。窗外渐渐黑了,屋子里没有点灯,风唰唰的刮着。

  远远传来热闹的鞭pào声,时断时续,让人透过空气都能感到那一种盛况空前的隆重。

  时间一分一秒的滴答下去,思绪都像是爬麻血管的蚂蚁。

  这里忽然像一个巨大的牢笼,让她难以喘息。一念之间,是谁变了?

  云烟忽然发现颈子间一松,便反shèxìng的去捂颈子。手里落下的确是那块羊脂玉佩,断了绳子。

  她看不清那禛字的样子,用手指像抚摸爱人一般细细的触摸它,那个字一直都在她脑海里,一笔一划。

  最后一点上,还沾了一丝红色的血迹,如今已经沁到玉髓里。那是在八爷的书房里那场混乱中染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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