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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弟兄?”

  汛兵们默无一语,目光如铁。

  “进宫!”护军把总翻身上马,从牙关里迸出一声。猛勒马首,领着马队向午门驰去。守城护军继续传喊:“黄河水送到——!”

  4.养蜂夹道刑部大狱。夜。

  一阵靴声在狭长的过道间急促地响起。袍服俨然的人影在潮湿的廊壁上急移着,壁上一盏大油灯,火光不停地颤动。

  旁白:“就在黄河水送到京城的当天晚上,出狱才十天的新任刑部尚书孙嘉淦重返天牢。然而,孙嘉淦绝对没有想到,他跨进天牢的这一步,仅仅是当天晚上一连串震dàng的开始……”

  守门的狱吏长声传喊:“刑部尚书孙嘉淦、孙大人到——!”

  一脸威色的孙嘉淦手中捧着两卷圣旨,急步走来。在前面引路的,是两个挑着白灯笼的戈什哈和典狱官冯大品。

  听到急促的靴子声,戴着重枷的死回纷纷从各自的牢房里爬起身,扑向木栅。

  他们大多是雍正朝的罪臣,几乎都已经是白发如霜。栅间,站起了一位瘦骨磷峋的中年臣员,此人肩头扛着重枷,深黑的眼窝里闪着灼人的火苗,突然对着栅外大喊了一声:“皇上啊!天下之大,难道没有我卢焯的报国之门么!沉冤不雪,苍天无眼啊!

  罪臣卢焯,只求一死!“他的一只拳头伸出了栅栏,手指缓缓展开,掌中赫然是一个血写的”求“字!又一只拳头伸了出来,手指颤着松开,掌心又赫然是一个血写的”死“字!卢焯的双掌平举,合成了一对通红的血字:”求死“!

  顷刻间,一双接一双手从各牢的木栅里无声地伸了出来!每双手的手心中,都写着两个血字:“求死”!

  孙嘉淦目不斜视,铁紧着双唇,似乎什么也没看见,在罪臣们一双接一双的血掌前朝前走去。快到过廊尽头的时候,他在一间单号牢房前停住了。

  冯大品:“孙大人!葛九松就关在这间单号牢里!”

  孙嘉淦:“我知道!把门打开!”

  冯大品从腰间解下一大串钥匙,找出一把,chā入大铜锁,啪的一声响,锁开了。

  牢门哗哗啦啦地打开。

  5·单人牢。

  孙嘉淦站在牢门口沉声宣道:“葛九松接旨——!”

  牢里没有一丁点儿声音,一具戴枷的身影静静地贴在窗前的墙上。“葛九松接旨!”孙嘉淦提声,又宣了一遍。

  身影仍是没有动静。

  孙嘉暖问典狱官:“怎么回事?”

  冯大品回道:“准是睡着了!傍晚的时候,我还见他吃了一碗油面两只白馍。”

  孙嘉淦腰一沉,走进牢门。借着火光看去,孙嘉淦暗吃一惊——窗户旁,戴着刑枷的葛九松贴墙半跪着,一条苍色大辫盘勒在脖间,辫子的一头扎在窗户的铁栅上,脑袋靠着墙耷拉着,嘴边挂着一缕紫血。显然,葛九松用自己的辫子自尽了!

  孙嘉淦脸上的肌ròu抽搐起来,紧步走到葛九松身边,伸出手,摸了摸葛九松的鼻孔,回脸问典狱官:“我不是让人来jiāo待过,好生侍候葛大人么?”

  冯大品已惊得口舌不灵:“下官……没、没敢亏待他呀!……傍晚的时候,他还吃……吃……”

  “吃了一碗油面两只白馍!”孙嘉淦狠狠地打断了冯大品的话,“你可知道死的是谁么?”

  冯大品:“死……死的不就是刑部郎中葛九松么?……他可是三年前就在这牢里候斩了!”

  “你知道个屁!”孙嘉淦怒声,“让葛大人跪下!”

  “葛、葛……葛大人已经死了!”

  “死了也得跪下!”孙嘉淦重声,“让葛大人接旨!”

  冯大品一脸惊色:“人都死了,哪还能接得了圣旨?”

  “放肆!”孙嘉淦厉声道,“新皇上的宽仁启贤之心,得让葛大人知道!”

  冯大品喏了一声,急忙走近窗户,拾起脚,往葛九松僵硬的双膝上重重地蹭了两脚,抵着腿窝用力往下一压,葛九松的尸体跪了下来。孙嘉淦见葛九松跪倒,颤着手打开圣旨,对着尸体威严地宣道:“葛九松接旨——!今着葛九松免去死罪,加刑部侍郎衔。以往诸罪不实,核准勾销。卿当自勉,为朕实心办理刑务。钦此!”

  尸身无言,苍辫如绳。

  冯大品机敏,双膝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三个头,伏地道:“典狱官冯大品代罪臣葛九松接旨谢恩!”

  孙嘉淦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爬出眼眶。好一会,他睁开泪眼,走到尸体跟前,便声道:“葛大人啊葛大人,一条辫子断送了你的二品前程!也断送了大清国一位心雄万夫、品行高洁的能臣!葛大人……我孙嘉淦在十天前出狱之时,不是对你说过,定将在新帝面前洗刷你的冤屈、陈诉你办理刑务的雄才大略么?可你……怎么就等不及了呢?”

  孙嘉淦仰天长叹一声,泪珠滚滚。许久,他才冷静下来,将葛九松的尸身缓缓放倒,然后把圣旨轻轻覆盖在死者的脸上。他突然身子霍地一震,猛地回首——牢门外的狭长过道里,那一双双写有“求死”的血掌赫然在目!

  他这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有一卷未宣的圣旨!

  6.清冷的京城街面。

  一匹剪鬃的红色小川马拉着一辆轿车,晃着羊角戳灯,沿着石板路面奔驰而来。

  马猛地受惊扬蹄。马车颠了一下,车夫紧急勒住马。“谁找死啊!”车夫对着路面骂。一块垂在车窗上的粗呢帘子打起,探出一张硕大如盆的黑脸,问道:“老木,骂谁了?”车夫老木回头:“回刘大人话,有个疯子在路心盘腿打坐哩!”

  “是么?”黑脸笑起来,“盘腿打坐的可不会是疯子,是佛。——我看看去,是从哪方仙界下来的。”

  车门推开,从车内下来个短腿矮身的四十来岁年纪的男人,穿着一身厚重的灰布棉袍,登着一双补着皮脸的千层底黑布鞋,袖子扰着,嘴里像马似的不停地哈着白气儿。

  他是内阁学士刘统勋。

  刘统勋绕到马车前,往街心看去,笑了。路心果真坐着个人,穿一身破烂如缕的袍子,luǒ着头,肩头耷着一根细长的白辫,小小的脑袋像颗烂果子核儿。刘统勋认出了这人,笑道:“这不是大染房胡同口卖零炭的老宋头么?怎么,坐这儿喝风啊?”

  老木也凑近身来,说道:“喂,卖零炭的,问你呐!”

  那老宋头像是什么也没听见,盘腿坐着,怀里紧紧抱着一杆长秤。刘统勋往冻僵的手上哈着气,走到老头身边,弯下腰道:“我说老宋头,你抱着根大秤杆,是卖完了炭,走累了,想在这儿歇口气儿?可这儿坐的不是地方呀。”

  老宋头坐着一动不动,鼻孔一张一龛。

  刘统勋:“看你这脸色,发青,要不就是让人给欺侮了,气成这样了?这么办吧,赶明儿,我让老木上你的棚子去,买你一担白炭,炭钱一个不欠。——行不?

  求你老人家给让个路。“

  老头紧闭着的眼皮突然跳了下,睁开了,两道浑浊的白光亮了亮,声音含混得听不太清:“借……借块打……打火……石儿……”

  “你说什么?”刘统勋没听清,往老头脸前俯了俯。

  老头重复着咕哝了一遍。

  刘统勋直起腰间老木:“你耳朵好,听明白他说什么了么?”

  老木:“老头儿像是说,要借块打火石使使。”

  刘统勋:“我琢磨着也是这意思。行,送两块打火石给他,这大冷天的,一个卖炭的,想烤个火,没处找打火石,那多生自己的气。”

  老木从怀里掏出两块打火石,往老宋头面前一放,问:“这会能让道了么?”

  老宋头没有看那打火石,突然把怀里的秤杆往刘统勋面前一递,沙着嗓子大声吐出了一个字:“收!”

  刘统勋笑了,摇着头:“我可不是用打火石换你的秤。你把秤留着,好自个儿用,明白么?……对了,我这会儿也是去大染房胡同,要不,你也上车,我送你回家?”

  “有眼无珠之辈!”老头见刘统勋不要他的秤,便将秤杆往地上一扔,重声道,“绕开!”

  刘统勋苦笑着摇摇头,对车夫说:“老木,别指望他让道了,牵着马,往路边绕吧。”

  老木牵马,将车小心地绕开了老头。“行了,老爷上车吧。”老木道。

  刘统勋拉开车门,忽想起什么,从车上取过一条麻毯,走到老宋头身边,将毯子往老头身上一披,重又朝马车走去。当他跨进车门时,腿又缩了回来,转脸朝那路面看去。

  扔在地上的那杆秤,竟是一杆折断的残秤!

  刘统勋的眉头隐隐跳了下。他朝那残秤看了好一会,这才上了车。

  马车驶去。车后的路面上,那杆残秤静静地卧着……

  7.朝阳门外“太平仓”。

  马蹄声骤响,一群骑马的佩刀健卒举着火把,簇拥着一顶绿呢大轿,像一阵旋风似的向着朝阳门外的“太平仓”刮了过来。

  健卒在仓场大门楼前勒住马,对着门里高声报唱:“仓场侍郎米汝成、米大人到——!”

  轿子停下,轿帘猛地打起,一双破旧的靴子从轿里探了出来。

  穿着二品朝服的米汝成不慌不忙地下了轿,站稳,举目四看片刻,大门口前除了几个值门的仓兵,不见有司官出迎。

  米汝成的眉头隐隐皱起。他沉步向大门走去。

  米汝成年已六旬,脑后挂着一条细长僵硬的灰辫,脸面精瘦,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诡迷老迈之气,几步路更是走得心沉气定。

  门内奔出一个守门章京,锐声唱报:“仓场监督王连升、王大人到——!”

  话音刚落,仓场监督王连升已经急步从大门内奔了出来,在米汝成面前啪啪打下马蹄袖,半跪禀道:“启禀米大人!仓场总督苗大人此时就在太平仓内!米大人若要进仓,待下官前去禀报一声!”

  米汝成心里微微一惊,显然,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就在仓内。然而,他毕竟久经突变,脸上丝毫不露异色,cāo着一口浓重的江南口音道:“是么?苗大人也在此?”

  王连升:“苗大人来了已有两个时辰!”

  米汝成四望周围:“怎么没见到苗大人的轿子?”

  “苗大人是独马而来!”

  米汝成转脸望去,果然见到大门旁的树上拴着一匹枣红大马。

  王连升抬起尖尖的脸,狡黠地笑道:“大门开着,米大人进是不进?”米汝成听出话里有话,眉头一挑,问:“进又如何?不进又如何?”王连升脑袋一垂,口气铁硬:“苗大人有谕,进者立斩!”

  米汝成一怔:“进者立斩?什么意思?”

  王连升:“苗大人正在仓内密查皇粮掺假之案,不许任何人进仓干扰!”

  米汝成突然笑起来,说道:“好!有苗大人亲自捉拿仓场蛀虫,大清国的粮仓自可保得平安了!”猛地转过身,朝轿子走去,对左右道,“去万安仓!”

  “米大人且慢!”王连升急声,“苗大人刚去过万安仓!”

  米汝成心里又是一怔,慢慢回过身,目光逼视着王连升:“皇粮掺假之弊,太平、万安二仓为最盛!想必苗大人在万安仓已有截获?”

  王连升垂下脸:“下官不知详情!”

  米汝成略一急思,道:“那好吧!既然苗大人已经在查仓了,我米某也就放得下心了!王连升,去向苗大人禀报一声,就说米汝成暂且告退了!”说罢,他钻进轿子,沉声喝道:“起轿!”

  8.刑部大狱过道间。

  哗的一声,圣旨在孙嘉淦手中展开,他对着那一双伸出木栅的血字大手重声道:“卢焯接旨!”

  牢里的卢体一怔,伸展的双掌狂颤起来。

  “卢焯接旨!”孙嘉建又大喊了一声。

  卢焯如梦初醒,收回双手,重重地跪了下去。

  孙嘉淦宣旨的声音也因激动在微颤着:“原浙江巡抚卢焯之海塘失修一案不实,今着免罪,恢复原职,克日赴任!卿当自勉,为朕切实办理浙江公务!钦此!”

  卢焯泪流满面,以枷叩地,大声泣喊:“卢焯接旨谢恩!”

  孙嘉淦的目光从卢焯身上收回,扫视着这满廊间伸出的一双双血手,对典狱官冯大品道:“取水来!”

  冯大品掸手,两个狱卒提来了一桶清水。孙嘉淦默默地摘下顶戴,脱下官袍,露出一身雪白的内衣,沉声:“泼!”冯大品一怔:“孙大人……您这是……”

  “泼!”孙嘉淦提声厉喝。

  冯大品迟疑了一下,对着狱卒做了个手势。狱卒拎起水桶,对着孙嘉淦的身上浇了下去。孙嘉淦的内衣顿时湿透。渐渐的,他眼里涌起了泪光,猛地抓住从栅里伸出的一只血掌,往自己的身上重重按去,白衫上拓出一个通红的血字:求。他又抓过另只血掌重重一按,白衫上又拓出一个通红的血字:死。

  牢栅里的罪臣们看得震惊了。

  孙嘉淦的脸在火光里闪着紫铜的光泽,扫视着那一双双伸出栅外的血手,动情地道:“十天前,我孙嘉淦在出狱之时,在自己的手掌上,也写过‘求死’这两个血字。我咬破手指写下这两个血字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以死报国!以死忠君!

  以死洗冤!……可我孙嘉淦没有死成。是当今天子救了我!天子改元之始,政尚宽大,群臣心服,万民身受!……今晚,我借得诸位手中的这两个血字,叩呈天子,代各位以‘求死’之望换‘求生’之愿!此举若是有错,我孙嘉淦甘愿再荷重枷,归返天牢,无憾无悔!“

  话音甫落,牢栅里的罪臣们已是泪流满面,纷纷跪了下去,以枷触地,叩首泣喊:“罪臣若有生还报国之望,粉身碎骨定当不辞!”

  孙嘉淦大声道:“各位都站好了!拓下血字!”

  一只只血手伸出栅栏!一个个血字拓上白衫!孙嘉淦在栅前移走着,白衫渐红。

  矮胖的冯大品在一旁也早已泪水满面,突然咬破手指,高高举起血指头,对孙嘉淦喊道:“孙大人!下官冯大品也要留下两字!”

  孙嘉淦:“你非受冤罪臣,为何也要留字?”

  冯大品:“我这两个血字,是替死去的葛大人留的!”

  孙嘉淦动容,抱拳一拱:“本官替葛大人谢你了!葛大人虽死犹生,你就写上‘求生’二字吧!”

  衫上皆是血字,已无处可再添字迹,冯大品不知该如何下手。

  孙嘉淦道:“就写在我的额头之上!”说罢,他单腿跪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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