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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朕问的是死了多少人!”乾隆厉声道。

  张廷玉的声音低了下去:“直隶、山东、河南、河北、浙江五省,统计至前日,由官府收葬的路边饿尸就已有……”

  “多少?”

  “三万五千余口。”

  乾隆长长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许久,他抬起了脸:“各省州县官仓的粮食,看来真是到了该用的时候了。”

  张廷工:“皇上。”

  乾隆:“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

  张廷玉鼓了鼓勇气,道:“皇上,臣以为,眼下还不到打开官仓放赈的时候。”

  乾隆:“为什么?”

  张廷工取出一份邸报,双手递给乾隆:“皇上,从各省的灾情看,都尚在起始阶段,更大的灾情,怕是还在后头。”

  乾隆拧紧了眉:“说下去。”

  张廷玉:“户部通查了历年旱灾的记载,凡是初夏入灾的年份,灾情往往要拖延至秋后。”

  “秋后?”乾隆惊声,“眼下离秋后还有三个多月。”

  张廷玉:“万一在这三个月里滴雨不降,河流干涸,田禾绝收还是小事,缺粮断水的百姓,怕是挺不过去,会像……”

  “会像什么?”

  “臣不敢说。”

  “说!”

  “怕是会像……割草一般成片地倒下!”

  乾隆的脸苍白了。

  张廷玉:“虑及于此,臣以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各省各县的官仓万万不可开启!”

  乾隆坐倒在椅子上。好一会,他才低着声问:“衡臣,京城周围灾情如何?”

  张廷玉:“路上已有饿毙之尸。”

  乾隆:“粥厂开了么?”

  张廷玉:“开了六个大棚子。”

  “办得好。”乾隆稍稍松了口气,忽又命道:“告诉苗宗舒和米汝成,京郊这六个棚子的赈米,由京通二仓供给,一日也不能断!”

  张廷玉脸露为难之色:“不过,京通二仓正在查仓,一旦用仓内之粮放赈,查仓就更难了。”

  乾隆:“查清一座放赈一座,这也会乱套么?”

  张廷玉:“这办法好,查完一座放一座,两头都误不了。”

  乾隆:“眼下,朕最挂牵的,是那些粥厂有没有在实心放赈。”

  张廷玉:“皇上不必担心,我让刑部派人去各棚子查一下。”

  “好!”乾隆道,“此事要快!”

  3.刑部。日。

  “刘大人!刘大人!”一司官追着走进衙门大门的刘统勋。

  刘统勋停下步。那司官将一份公文递给刘统勋:“这是孙大人让您即刻去办的要务,请刘大人过目!”刘统勋飞快地翻阅了一会,抬起脸:“备马!”

  4.京外的土路上。日。

  刘统勋的马队顶着火辣辣的日头急驰着。路上,到处是三三两两逃荒的灾民。

  田野里像火燎过似的,一片枯焦。路旁,一座座新坟连绵不断……

  5.京郊一处官办粥厂大棚外。日。

  刘统勋领着一群刑部的随员,沉步向施赈粥厂走来,身后跟随着十来个执刀的衙门亲兵。这座庞大的粥厂设在一块空地上,四周用芦席围着,进口外横挂着一块大木牌,上写“天字一号赈灾粥厂”八个大字。两列兵丁在门边守着,一群群灾民扶老携幼,手里捧着碗,从四面八方拥来,鱼贯进入大门。那守门的兵卒见有官员走来,打千唱喏:“给大人请安!”

  刘统勋等人大步进门。

  6.粥厂内。

  五口大锅架在石头叠成的大灶头上,锅里冒着一股股冲天的水气。每口锅前,都搭着一个木架,一个衙役赤着膊,站在木架上,叉着双腿,cāo着一根长长的木棍,往锅里用力搅着。等着领粥的灾民大都是老弱fù孺,个个肌疲脊瘦,在锅前排着长龙般的队伍,眼睛张望着那锅前一下一下挥动着的铁勺。挥着铁勺打粥的也是些衙役,动作飞快,只见那勺子往锅里一闪,一勺就满了,哗的一声,那勺里的粥就已经盛在高举着的碗里。

  打在碗里的粥稀薄得可以照脸。捧着碗的是个老头,埋下脸就喝,喉咙里一阵响,碗就空了。刘统勋默默地看着,脸上泛起青色。那老头舔着碗,摇头道:“唉,人人都长着三升米的肠子,这一勺稀粥填在哪里?”又一干瘦的男孩踮着脚高举着一只大碗,勺声一响,碗里晃dàng起大半碗稀粥。那男孩捧着碗,向芦席边跑去。

  刘统勋回头见那男孩跑到一个坐靠在芦棚上的老fù人面前,跪下,把碗端在老fù人面前,喊:“nǎinǎi!快醒醒!有粥了!有粥了!”

  nǎinǎi的眼睛闭着,半张着嘴。男孩从腰里拔出筷子,往粥里捞了几下,只捞出了几粒米,小心地往nǎinǎi嘴里送去。nǎinǎi的嘴没有动。男孩:“nǎinǎi,nǎinǎi,你怎么不吃了?”刘统勋过来,摸了下老fù人的鼻息,眼皮直跳,对男孩道:“自己喝吧,你nǎinǎi……死了。”

  男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手中的碗落地打碎。刘统勋蹲下,看着地上泼翻的粥。

  米粒寥寥!他拾起破碗,看了看,放下,直起了腰。一股怒气升腾在他的脸上!身边一司官也已是脸色铁青,道:“刘大人,看来,灾民所说粥厂克扣赈粮之事,完全属实!”

  刘统勋的眼睛痛苦地眯了起来,猛地大喊:“粥厂把总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一长得瘦瘦的把总,满脸淌着汗,屁颠屁颠地跑来,恭笑道,“下官沈石,给各位大人……”

  “住口!”刘统勋大喝道。

  沈石一惊:“刘……刘大人,下官做错事了么?”

  刘统勋:“我问你,拨下的赈灾粮食在哪儿?”

  沈石:“都在库里啊!下官特意派了九位弟兄守着哩!”

  刘统勋:“我问的是粥厂!”

  沈石:“每日派运到粥厂来的赈粮,都在锅里!”

  刘统勋冷冷一笑,大步朝那高架着的大锅走去。

  沈石紧紧跟上。

  刘统勋走到一口锅边,对着灾民道:“各位先让一让!把你们手里的筷子借我一用!”

  灾民们抬手递上筷子,纷纷退开几步。刘统勋一双双收着筷,收了十来双,紧紧握成一把,示意那站在木架上的衙役和掌勺的衙役也退开。沈石纳闷:“刘大人,您这是……”

  “你站到锅边来!”刘统勋大声道。沈石毫不迟疑地走近大锅。“你睁大眼睛看好了!”刘统勋抬起手,重重地将筷子扔进锅里!

  筷子在粥面上漂浮了起来!刘统勋勃然作色:“沈石!我问你,让你设粥厂施赈之前,户部衙门的司官有没有告诉你粥厂的施赈法章?”

  沈石点头:“告诉了。”

  刘统勋:“怎么说的?”

  沈石:“所施赈粥,必须厚可chā筷!”

  刘统勋:“你自己往锅里看,筷子chā住了么?”

  沈石挤出笑来:“没……没有。”

  刘统勋一把从掌勺衙役手中夺过大勺,往锅里一捞,高举起勺,将勺里的米汤往锅里淋去:“这也是粥么?别说chā得住筷子,就是想捞几颗米粒都办不到!这么一锅清汤寡水的东西,给饿得连站都站不稳的饥民吃,还算得上是救命粥么?还算得上是皇恩浩dàng么?还算得上是施赈的父母官么!”

  沈石涨红了脸,眼里满是委屈:“刘大人!人多米少,要是锅锅都是厚粥,那粥厂就办不下去了!我沈石,也是替朝廷分忧啊!”

  “住口!”刘统勋暴喝一声,一把抓住沈石的衣领,往那倒毙着老fù人的芦墙边拖去,“你给我好好看看,这躺在地上的,是怎么饿死的!”

  沈石突然跪倒,哭了起来:“刘大人!我沈石真的是在替朝廷着想啊!朝廷拨下那么些赈米,我要是锅锅都煮出厚粥来,不出三天,这粥厂就办不下去了!”

  刘统勋痛楚地摇着头:“堂堂大清朝的粥厂,竟连乡间粥厂都不如啊!你们,对得起朝廷么?对得起这些端着碗求一条活命的灾民么!啊?你们说呀!说呀!!”

  施赈的衙役们个个跪了下去。

  沈石抬起脸,大声喊:“我这就去扛米!这就煮出一锅锅chā得住筷子的厚粥!

  ——弟兄们,跟我扛米去啊!“

  “迟了。”刘统勋沉声。

  “迟了?”沈石猛地打了个寒战,“迟了是什么意思?”

  刘统勋:“按大清律,粥厂施粥,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什么?”沈石一屁股惊坐在地上:“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刘统勋:“对!筷子浮起,人头落地!这就是皇纲皇宪!——来人哪!”

  衙门亲兵齐声:“在!”

  刘统勋大声:“请出皇命旗牌!”

  亲兵齐声:“是!”

  四个亲兵高举起旗牌,旗牌上黄龙威猛万状!

  沈石的脸陡然煞白,惊看着刘统勋:“刘大人……你真的要……要杀我?”

  刘统勋:“真的杀你!”

  沈石突然大笑起来:“刘大人,你……你这是在炼我沈石的胆吧?”

  刘统勋:“皇命旗牌之下,岂有儿戏?——来人!将这些施粥的衙役也一并绑了!”

  亲兵拥上,将跪在地上的衙役一个个绑了起来。

  衙役哭喊:“沈大人,快救救弟兄们吧!”

  沈石这才真正惊呆了,身子打起抖来,喊:“刘大人,我沈石和弟兄们都冤枉啊!冤枉啊!”

  刘统勋脸上泛着青,重重地吐出一句:“一个不留!斩!”

  亲兵把沈石和近二十个衙役拖到芦墙边,高高举起了砍刀。

  围看的人群惊得退开。

  “慢!”沈石慢慢抬起了脸,看着刘统勋,“刘大人,能让我沈石跟老母亲见一面么?”

  刘统勋:“行刑在即,你怕是见不到了!”

  “不!”沈石喊起来,“我的老母亲就在这粥厂里!-一你看,老母来了!”

  众人默默地让开一道人缝。一位身穿百衲破衣的白发苍苍的老fù人,一只手端着一只碗,一只手拄着杖,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沈石大喊一声:“亲娘——!”两股泪水从沈石眼里涌出。

  刘统勋突然感到自己的眼睛在发酸。

  沈石跪步爬向老母亲,一把将母亲抱住,放声大哭:“亲娘!儿子不孝,让亲娘端着碗,在粥厂领粥吃啊!”

  老母亲抖着手,抚着儿子的脸:“儿子,你孝了,孝了……你已经说了,从今日起,往锅里多放米,煮出厚粥来给娘吃……有这句话,你孝了……”

  “不!儿子对不起亲娘!儿子让亲娘喝的是清水粥啊!”沈石哭喊着,突然抬起手,将左边膀子上的袍服往胳膊下一退,露出手臂,猛地对着臂上重重地一口咬了下去!

  他抬起头来时,嘴里已经有了一块血淋淋的ròu!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叫。

  刘统勋震惊。

  沈石双手取过老母亲手上的碗,头一沉,扑的一声,一大块咬下的臂ròu落在了碗里。

  “亲娘!”沈石双手捧着碗,递到母亲面前,嘴里喷着血沫,“亲娘!儿子把自己的ròu咬下来给你老人家果腹了!”

  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没有接碗,在儿子的脸上抚了抚泪,从挎着的破竹篮里取出一双筷子,在儿子面前摇摇晃晃地盘腿坐倒,抬起手,突然将筷子chā进了自己的喉咙!

  “老母亲——!”发出喊声的是刘统勋!

  刘统勋一把抱起老人。血从老人的脖子间涌出。刘统助大声喊:“老母亲!你不该跟你有罪的儿子走啊!你不该啊!”他抱着老人,向粥厂外一步步走去。

  人群又让出一条通道。

  沈石伏在地上,对着刘统勋的背影深深磕了个头,拾起脸大声道:“刘大人!

  这是存粮的库房钥匙,劳你打开它吧!“说罢,将一把长长的铜钥匙扔向刘统勋。

  亲兵手中的砍刀再次高高举起,一片刀光!

  刀砍下,芦墙上溅起一道接一道的红血!

  7.一间破败的乡庙。日。

  长长的铜钥匙chā进大锁。挂着写有“赈粮库房”字牌的大门打开。刘统勋和随员走进大门。库房内,靠墙堆着一些箩筐,筐上盖着布。刘统勋掀开一块块盖布,震惊了——几乎全是空箩!

  8.·粥厂内。夜。

  一口口大锅在煮着粥,灶洞里火焰熊熊。空空dàngdàng的粥厂芦墙边,独自站着刘统勋。

  芦墙上,一道道横陈的血迹。刘统勋望着血迹发愣。

  刘统勋内心的声音:“二十一条人命……难道我杀错了?……难道沈石真的是没有办法为灾民煮出能够chā筷的厚粥?……可是,朝廷拨下的赈粮,又到哪里去了呢?……难道说,那些赈粮根本就没有全部运到粥厂来……”

  大铁锅里,沸腾着煮粥的勃勃响声。这声音在刘统勋的耳鼓里愈来愈响,重重地撞击着他,似乎要把他撞倒……

  9.紫禁富上书房门外空坪。日。

  米汝成那双千层底老布鞋匆匆走在像鱼鳞般排铺着的石片路面上。布鞋停住,他的一只布满老人斑的手垂了下来。这只手将露出鞋跟的破袜塞回鞋内。米汝成脸色焦黄,步履有些踉跄地登上台阶,在敞开着的大门外跪了下去。老太监张六德出来,传旨:“皇上口谕:米汝成在上书房外第一级台阶上等候召见!”

  米汝成一怔,急忙退后三步,在第一级石阶上撩袍跪下,叩首:“奴才谢恩!”

  上书房里隐隐传出苗宗舒的回话声。米汝成脸上一重。

  10·刑部大堂。

  刘统勋坐在案前翻着案宗,见司官进来,神情冷峻地问道:“昨夜看守裕丰仓的章京和披甲,都讯问笔录了么?”司官:“都有笔录了。据他们说,确实是听到大车场大门内传来喊救声,才开门进去的。到了站宠跟前,才发现笼里的人已无一个活口。”刘统勋:“他们有没看清杀手的面目?”司官:“没有,那杀手是蒙着脸面的。”刘统勋:“一个人杀了十二人,这个蒙面杀手,非同一般。尸房里的尸体都验了么?”司官:“还没验。验尸官此时正在验小麻子的尸体,等验完了就过去。——对了,从小麻子的右手中发现的那把行刺王连升的尖刀,据仓场章京说,不可能是小麻子的!”刘统勋眉头一跳:“哦?”司官:“小麻子的右手患有痛骨病,手掌无力,连打算盘都用的是左手,所以不可能用右手握刀!”

  刘统勋:“这么说,是王连升杀他的时候,趁人不备,将尖刀塞在他的右手之中?——王连升现在何处?”

  司官:“已经传在签押房!”刘统勋厉声一喝:“带上来!”

  11.上书房内。

  乾隆:“苗大人,你在朝堂上参米汝成的奏折,朕已看了。你说裕丰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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