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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想听我解释么?”

  卢焯:“不必解释!现在你该做的,就是找到蝉儿,给我这个做父亲的带个口信。”

  米河:“什么口信?”

  卢焯:“你告诉她,父亲要她……把孩子生下来!”

  米河的嘴唇颤抖起来,泪水涌出眼眶。

  18·旷野中。夜。

  米河在奔跑着,四处寻喊:“蝉儿——!蝉儿——!我是米河——!你听见我在喊你么——?”他跌倒,又爬起,继续喊。

  19.塔里。

  米河奔进塔来,摸着黑,大声道:“蝉儿!你告诉过我,法师带你来过这儿!

  你现在还在这儿么?蝉儿!你说话呀!蝉儿——!你说话呀——!“米河转着身子寻喊。塔内的壁画在米河身边旋转起来。米河一头撞在墙上,额头淌出了血。他奔出塔门,仰着脸大喊一声:”蝉儿——!你在哪——?“

  头顶上,一天星子!

  1.米老书楼内。夜。

  形影消瘦的柳含月站在这间到处堆放着书籍和杂物的阁楼里,仿佛要寻找到米河的影子似的,目光在这些东西上流连着。

  “姐姐,”身后响起品月的声音,“不早了,你该睡了。”

  含月苦笑着摇摇头:“姐姐睡不着。”

  品月:“你看看墙上自己的影子。”

  含月看了看墙,自己的身影细瘦如竹,长长叹了声:“米少爷在这楼里住了三年,天天看着自己的影子,到后来,竟能与影子说话了。可如今,这墙上的影子换做了我柳含月的影子,我也能像米少爷一样,对自己的影子说上一句话么?”

  品月:“姐姐要是在这儿住上三年,也会对影儿说话了。”

  含月惨然一笑:“三年?姐姐怕是住不满三个月的。”

  品月:“姐姐想回北京去?”

  含月摇摇头:“北京没有姐姐的家。姐姐的家-…·已经在这儿了……”

  品月:“既然姐姐把这儿认做自己的家了,怎么还要离开呢?”

  含月笑了笑:“品月,姐姐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姐姐问你,你也想在米家住下去吗?”

  品月的眼睛里晃起泪影:“品月自从那年离开姐姐后,就被卖人了青楼,受尽了人间的苦楚,也知道了什么是人间的真情。品月我要不是遇上了白爷,至今恐怕还在那人间地狱里受着煎熬;品月要不是遇上了姐姐,也早就是锅中之ròu了。姐姐,品月这辈子该报答的,只有你和白爷了!我曾经想过,等白爷回来,我就去找他,如果他要我,我就做他的妻子,终身服侍于他。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能和姐姐分开!姐姐到哪儿,我也到哪儿,姐姐做什么事,我也做什么事,我与姐姐……

  同生共死!“

  含月眼里也闪起泪光:“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啊?姐姐救你,是天意;白爷救你,是情分。姐姐知道,你把一个情字,看得比命还重的,你不能为了姐姐,就割断了与白爷的那段恩爱之情!”

  品月:“不,在品月眼里,我与你的姐妹之情,重于我与白爷的恩爱之情。”

  含月:“这又为什么?”

  品月:“我与姐姐,难道不都是命苦之人么?难道不都是生不逢时的路边花么?”

  “不对!我才是路边花!”楼梯上,有人在说。

  含月回头去,失声:“小梳子?”

  2.楼梯上。

  小梳子背着她的大布袋,眼睛红肿着,坐在楼梯上抱着双膝。“你们叹着命苦,可想到我小梳子的命,比你们还苦么!”她背对着两姐妹,顾自说着。品月:“如果你也觉得命苦,那咱们就是三个苦命姐妹了。”

  小梳子:“还有一位,比我们三人更苦命。”

  含月:“你是说蝉儿?”小梳子:“知道还问!”

  含月:“小梳子,告诉含月姐姐,蝉儿小姐如今在哪?”

  小梳子:“死了。”

  品月一惊:“死了?蝉儿小姐死了?”含月给妹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小梳子道:“含月姐姐知道蝉儿没死。”

  小梳子:“你怎么知道?”

  含月:“要是蝉儿真的死了,你还会坐在这儿么?”

  小梳子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算你聪明!不过,她真的是死了,是我做梦做到她死了!”

  含月:“你做梦只做到一个人死么?”

  小梳子回过脸来,看着柳含月:“什么意思?”

  含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笑:“含月姐姐的意思是,你没有梦见含月也死了么?”

  小梳子:“梦见了!”

  “胡说!”品月叫起来,“小梳子,你把这话收回去!”

  小梳子:“我真的梦见了嘛!”

  品月几乎要哭了:“不,你快说,你没有梦见!”

  小梳子嘟着嘴沉默了一会,抬起脸:“真要我说实话?”

  品月:“对,你说实话!”小梳子从楼梯上站了起来,看着两姐妹:“我真的做了个死人的梦!可是……可是梦里死的,不是蝉儿姐姐,而真的是……含月姐姐!”

  品月的身子摇晃起来,扶住了柱子。含月失血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缕微笑:“小梳子,也许,你的梦……是对的……”品月扶着柱子,身子一软,坐倒在了地上,眼中泪如涌泉,对着含月道:“姐姐……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也不要再折磨苦命的妹妹了……”

  3.运河长堤的一间草棚内。日。

  一张小桌上,放着米河的那对狗耳朵。六个官服锦绣的老农高高坐在上首的一条长凳上,怔怔地看着面前那孤零零的小桌子和桌上孤零零的狗耳朵。六老头轻声议论起来——“这耳朵有些来头!”

  “就是!方才送耳朵来的那朝廷命官,不是说,此耳朵就是他的耳朵么?”

  “做官大人的,总要摆点噱头的!”

  “想必那位大人就在门外墙边上靠着!”

  “对!隔墙有耳,吾们把声音喊高些,那墙外的耳朵也就听到了!”

  静默片刻,那为首的老头便转了下头:“开讲吧?”

  被问的老头也转了下头:“开讲吧?”

  一个个传问下去后,六老头齐声道:“开讲!”

  为首的那老头便站了起来,对着那狗耳朵鞠了一躬,长着声音道:“诸位!本官奉命授学开始!这个……俗话说,木匠的闭眼,不如种田人的屁眼!意思就是,木匠闭着一只眼睛看木头,是直是弯,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是呢,木匠眼睛再好,也不如种田人的屁眼好!种田人翘着屁股在田里种田chā秧……看好,就是这样chā-

  -!”

  往前跨出一步,弯下腰,将官袍一掖,撅着瘦瘦的屁股,作chā秧状,那手像鸡啄米似的往地上着,边chā边道:“一行五棵秧,chā一行退一行,就像是屁眼在管着手,chā得笔直笔直……这就叫木匠的闭眼不如种田人的屁眼!……本官经验日:大家种田,种亩好田,种出良田,没有荒田!……”

  桌上,狗耳狰狞!

  4.钱塘县衙门。日。

  米河跪伏在地上,面前是一对狗耳,哮喘不止的顾琮在大发雷霆。顾琮:“大胆米河!本官念你初出茅庐,不善为官,特请六位德高望重之老农为你开讲重农务本之学!可你……人耳不带带狗耳,将那六位朝廷楷模戏弄得颜面扫地!你……你可知犯下的是什么罪么?!”

  米河抬起脸:“顾大人说错了!该由米河来问你,在此大旱救灾的紧要时刻,让朝廷命官不去为百姓找粮找水,不去运赈粮开粥厂,不去收葬路尸、安抚流民,却去坐到凉棚里,听人闲说农事!这,犯下的又该是什么罪呢?”

  “你!”顾琮抖着手指,“你一个小吏,稻不会种一棵,地不会垦一垄,农谚不会说一句,拿着什么本钱为朝廷办差?本官出于好意,要让你懂得农事之重,也好实心当差!可你,狗耳代听,目无良师,结果做出的是些什么事来!——本大人让你找木匠造水车,造出一架来了么?非但没有造出一架,反而擅作主张将那运河大堤上的水车都撤了!本官为保田中余苗,命人运水浇灌,可你竟会同高大人,将运水之村民遣散回家,以致那田苗全都枯焦而死,断了灾后收粮保命之源!凭此二条,本钦差就可摘你的脑袋,更不用说这狗耳代听的死罪了!”

  米河:“顾大人不会摘米河的脑袋!因为,顾大人为官四十年,从未忍心摘过人的脑袋!”

  顾琮:“本大人正想从你开始!”

  “不会!”米河一笑,“顾大人是口狠心慈的人,米河早就看出了!”

  顾琮硬着脸:“对你不可心慈!你的这对狗耳,差点将本大人活活气死!本大人今日定要罚你!”

  米河正色:“顾大人,惩罚之事,可日后再说。米河在此长跪,是为着求你一件事!一件事关朝廷千秋功德的事!”

  顾琮冷声一笑:“朝廷的千秋功德,也是你这种不正经的儿戏之人能想到的?”

  米河:“顾大人!可知那六位老农此时在干什么?”

  顾琮:“还用问,此时正在授学!”

  米河:“今日一早,钱塘县衙门大小官员,还有米镇镇长、镇吏、巡捕,乃至里甲长等数百人,都被叫到禹山上去了!”

  顾琮:“这正是本大人的意思!”

  米河:“这么说,六老农在禹山之上放火烧山、开山种粮,也是你顾大人的意思?”

  顾琮:“六老农每到一地,授教各方官吏开山种粮之法,继而推广、民间,实乃为国广积粮粮之策!此次来浙江,就是专程来广传此策的!”

  “顾大人!”米河一脸忧虑之色,“禹山邻近运河,如今烧尽了山上柴草,luǒ露表土,若是再开掘挖松,遇到大雨后,那山土必向下方而流,涌入运河不知几千万解!浙江境内山峦丘冈众多,本是运河蓄水之源,要是如那六老农所授之法,都剥去山树山草,那么,何用几年,这为大清国输漕粮、运百货、载兵船、灌农田的三千里运河,在浙江之段必将被泥沙所淤,河底必将耸然齐岸!河床无存,且不说运载顿失,那涝灾之年的洪水又何处可家?洪水无家,天下岂不便成了鱼鳖之乡!

  ——顾大人,难道这可怕之景,你没有想到过么?“

  顾琮震惊:“这……这就是你要说的千秋功德?”

  米河:“对!保山就是保土,保土就是保水,保住了水土,就是保住了运河,保住了运河,就是保住了苍生社稷!——眼下这保山之举,不就是千秋功德么?”

  顾琮:“你求本官帮你保山?”

  米河:“正是!米河求顾大人立即赶往禹山,制止那六老农的愚蠢之举!”

  顾琮背着手,踱了一回,道:“本官任过河道总督,治过黄河泥沙,知道河槽淤塞、河底高昂之弊,你说的这些,似有几分道理!可那六位农官,是朝廷表彰的楷模,所到之处,更是有百官千吏迎送之荣,本大人贸然将他们请下山来,失礼且不去说它,要是让这六位农官哭到京城,告我顾琮轻慢蔑视之罪,这就……”

  “顾大人!”米河大声道,“大人若是真为了保下运河百年无虞而获罪,后人在青史之中将会如何评说?”

  顾琮一震:“说下去!”

  米河:“请顾大人撩起官袍下摆,让米河一看!”

  顾琮怔了怔,将袍摆撩起一角,露出补丁累累的内衣。

  米河:“米河曾听说,顾大人身上的百袖之衣,扔在路上也无人去捡,此时能亲眼见到,米河感佩至深!顾大人素以古名臣为鉴,自然知道那些留传青史之士,都是将固穷为做官第一要义!然而,米河以为,破衣之内若是缺了一根硬脊梁,那么,这身固穷的破衣如何能被支撑得住!”

  “起来!”顾琮摆了下手,脸上浮起了豪气。米河从地上爬起。

  顾琼:“蹲下!”米河没动。

  顾琮:“知道本官是怎么到的浙江的么?”

  米河:“坐着车马而来!”

  顾琮:“不,不是坐,是趴!本官的这几口哮喘,非得趴着才缓得过气来。-

  -明白我的意思么?”米河点了点头,蹲下了。顾琮趴到了米河背上:“累不了你!

  本官的一身骨ròu,还不如一身衣冠重,不是么?“

  米河直起腰,掂了掂,没想到顾琮竟然轻成这样,心里陡然一酸:“顾大人,你让我想起了我父亲病重之时!”

  顾琮:“不对,你父亲不如我,他没有让人驮着的福气!”

  米河:“去哪?”顾琮大声:“禹山!”

  5.米镇一条临廊街。日。

  两只黑蚂蚁在一只小小的手背上爬着,一根草棍在撵赶着蚂蚁去驮一粒饼屑。

  蚂蚁四下乱跑,怎么也不跑往饼屑边。

  玩着蚂蚁的是小梳子,她盘腿坐在石栏上,边抖着草棍边骂着蚂蚁:“犯贱!

  喂你们食你们不吃,不喂你们,你们到处找着吃!“

  “小梳子!”从桥上下来一人,老远就喊。小梳子回头,笑:“小刀子!”小刀子怀里鼓鼓的,用手紧紧抱着,笑着跑到小梳子身边,问道:“小梳子,垂着脑袋在想谁哪?”

  小梳子:“想你!”

  小刀子:“想我干吗呀?我又不是米少爷!”

  小梳子:“你以为我想你这个人哪?别做梦了!我想的是你怀里的东西!”

  “你真不笨!”小刀子从怀里掏出个饼递上,“给!”小梳子:“哪来的?”小刀子:“是高大人让我送到米少爷家去的。高大人说,米少爷家也已经断炊好几天了。”

  小梳子:“忙你什么呀!饿死他们才好呢!”

  小刀子:“这么心狠?谁惹你了?”

  小梳子:“谁也没惹我,可谁都惹了我!——你看,惹我的人又来了!”说着,拼命将饼子往嘴里塞。

  小刀子回头看去,吓了一跳:一群衣衫褴楼的外乡流民沿着廊街拥了过来,见店进店,见屋进屋,像是打劫的绿林好汉。小刀子想起自己身上的饼,急忙装做肚子痛,抱着肚蹲在地上,哇哇地叫。

  流民拥过来,有人见小梳子的嘴外还有半个饼没有塞进,扑上来,掰着小梳子的嘴,夺着那饼。小梳子挥手打着,边狠命地咽饼,边用脚指着小刀子,大喊:“夺错人了!这人才有吃的!”夺饼的流民转向了小刀子,一下就发现了小刀子怀里的秘密,将他拎起,把藏着的一堆饼抢得一干二净,然后呼啸而去。小刀子捂着差点被扭断的胳膊,冲着小梳子骂了起来:“小梳子!你不得好死!”小梳子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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