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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他从后排突然冒出来英雄救美,把他事先付过费的小兄弟拉下车暴打了一顿。演出倒是没有穿帮,但显然火候掌握得有问题,事后她跟很多同学说,她虽然感谢他,但觉得他打人时看起来实在是太心狠手辣了,她喜欢善良一些的。

  那之后她就不大坐公车了,于是几个跟她一样住在郊区的男同学就争先恐后地要求放学后用自行车送她回家,我刚好就是善良系的,又住在她回家的半路上,所以偶尔也会送上半程,再把她当成接力棒jiāo给住在郊区的其他同学。每次她坐在车上拉着我的衣服出发的时候,我都会打起精神给她讲我猜想她会喜欢听的东西,送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每次中途jiāo接力棒的时候,她都显得很幽怨。我又惊又喜,于是逼她点头表态,从此不再jiāo棒,天天自己跑完全程。很快班里的同学都拿我们当小俩口,我们好像也有意无意地秀过些恩爱。

  但好景不长,没多久我就觉得和她在一起其实没有任何共同语言,渐渐地感到跟她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了。这时候我发现感情问题远比我那个年纪所能理解的复杂,我对她没有过任何承诺,但结束这样淳朴的来往好像也没有那么简单,我是说我们甚至没有拉过手,但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始乱终弃。那几个住在她家附近的男同学的眼神也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坏人,我克服不了沉重的良心负担,所以一直硬着头皮送。后来她渐渐察觉到了,就坚持不再让我送她,每天一放学,就早早走在前面,坐一个同路的男同学的车子走了。看着她瘦弱愁怨的背影,我心如刀绞,我坚信我没做错什么,但总感觉自己禽兽不如。我们来到世间,本不想互相伤害,但是由于年轻,由于造化弄人,我们确实伤害和被伤害了。接下来的寒假,有一天晚上我在家读闲书,林清玄在一个著名的短篇故事里说,“除非有雪崩,但雪崩也不能保证永恒”,我看了看神色木然坐在边上看电视的哥哥,只好恨恨地跑到院子里的雪地上痛哭了一场。

  再后来的一个女同学,是我正式追求过的第一个。她是从其他学校转来的,长得只能说是顺眼,但气质很好,肤色白,戴一副黑框眼镜。知识分子气质的女xìng,一直是我无法抗拒的类型之一(我年轻时还暗恋过严肃的龙应台老师),奇怪的是,当时班里的很多不读书的浑小子居然也喜欢她,和我一起整天围着她打转。过了一段时间,大家陆续死了心,都以为只有我有戏,但实际的情况是,她对我从来没有过任何表示。拖了整整一个学期后,我下了狠心鼓足勇气约她出来表白,那天傍晚,在她家楼下的胡同里,我被告知她的主要顾虑是因为我们民族不同(我是个朝鲜族),将来不可能获得双方家庭的同意。

  一个初二女生面对男同学示爱时有这样深谋远虑的反应让我倍感邪门儿,这使得我事先准备好的所有紧急应对措施集体失效,我慌不择路,还给她讲了会儿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你记得上学期历史课上的那个故事吧,其实……”最后,我还是失恋了。

  在我长大chéng rén之前,和大部分的傻孩子一样,感情上的得失总是伴随着愚蠢的面子问题,由于没法躲避知道前因后果的同班同学,我的那次失恋格外地难挨。我上中学时又不幸读了很多文艺小说(包括《琼瑶全集》!我是我知道的人里唯一读过《琼瑶全集》的奇男子),加之xìng格敏感及生活经验不足,总觉得此生注定是郁郁而终了,谁知道活到后面,越活越没气质,越活越不惨绿,越活越欢天喜地。

  不知道是哪天开始的,青春期突然就来了,一些本来只是好看的女同学一夜之间就在我的眼里妩媚起来。曾经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之类的屁话热血沸腾过,但什么东西“忽如一夜春风来”,顿时觉得缺手缺脚乃至缺胳膊少腿好像也没什么了。

  男同学们凑在一起闲聊,说的没有一句是人话,即使有女生在场,也会说很多故作隐蔽的龌龊话。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听到什么都会联想到xìng,比如看到民国故事里的军阀讲话,“诸位都是读书人,兄弟我是个大老粗。”马上产生的反应是,吹什么牛啊?

  当时看过一个不是很好笑的笑话,说是法国文化部长到美国访问,参观高耸入云的帝国大厦,部长站在大门口抬头向塔顶望去,看了一会儿,突然“扑哧”笑了,美国人问“怎么了”,部长笑道,“这让我联想到xìng”,美国人笨笨地追问,“为什么会联想到xìng?”部长愣了一下,只好说,“我看到什么都联想到xìng。”有那么一阵子,我觉得我们全都是“法国文化部长”。

  对一群“法国文化部长”来说,那实在是一个灭绝人xìng的年代,那时几乎所有的女明星都是政工干部气质,只是眉眼比寻常的政工干部好看些。偶尔有看起来像女人的珍稀女星,也全然跟xìng感无关,比如面容姣好的龚雪和洪学敏。

  在我的青春期,在大陆的女星里,除了那些活色生香但是默默无闻的guó mín dǎng女特务扮演者,我唯一的xìng幻想对象就是麦文燕,她穿什么衣服都像guó mín dǎng女特务,即使是邮递员的蹩脚制服。我简直不敢想象她要是穿护士装或是警服会是什么样子。和历史上很多懵懵懂懂的伟大人物一样,她以为她什么都没做,对自己抚慰了整整一个时代的苦难心灵和ròu身这一事实浑然不觉。

  第一次梦遗,是在一个周末的中午,我很紧张,把内裤脱了扔到洗衣机里,越想越害怕。那时候哥哥去了部队,父亲好像是出差去了,我只好去问母亲。她打开洗衣机拿出来看了一下,又闻了闻,说,没事,很正常。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然后开始深切怀念那个流氓无比的梦。多少个夜晚,我在入睡前都要祈祷能再现那个梦境,但是后来好像再也没有过,直到长大之后梦境成真。

  第一次鼓足勇气去买避孕套的时候,心里特别没有底,那时候大大小小的yào店还没有像今天这样遍地开花,更没有什么“情趣用品”商店(“情趣”可能是我们这个恶俗的时代毁掉的美丽中文词汇中最令人痛心的一个了),买一盒避孕套竟然要去国营的百货大楼。我故作镇定走向柜台的时候,脑子里完全不能抑制地在胡思乱想,要是售货大妈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断喝:“呔!你是哪个学校的?!”我该怎么办?要是慌慌张张地跟她说“我……我这是给我爸买的”,会不会太怂了?好在到了最后,大妈只是表情僵硬地随手甩了一盒给我,就跟另一个大妈聊天去了。走出百货大楼的时候,我大惊小怪地觉得自己就这么长大chéng rén了。那天其实是个yīn天,但我总有种冲动,想在回忆里把它弄成:“正午的太阳简直让人睁不开眼睛……”

  每一个时代的人都有自己心中的血泪史,我们年轻的时候,在身体状况最好的时候,在爱和荷尔蒙在体内翻腾不已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地方可以去做点什么。

  家里永远有长辈,女朋友从来不敢尝试野合,旅馆执意要看结婚证。其实,就算不看结婚证,我们在绝大多数的时候,兜里也没有足够的钱支付旅馆费用。过年时手头难得宽裕的那么几天,凑巧听说某旅馆不查证,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身边倒霉蛋讲诉的人民警察“破门而入,当场抓获”的英勇故事吓得兴致全无。最苦的时候,要是听说哪个臭小子竟然找到了一个敢于野合的伟大女友,我们就会口吐白沫,集体祈祷,虔诚呼唤冬天的到来。

  三十岁过后,我看到一篇新闻报道说,半数左右的美国青年,是从他们的汽车里开始人生的第一次xìng生活的。我鼻头酸酸地放下报纸,暗暗发誓,将来生了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不管到时候我手头是否宽裕,只要孩子到了岁数,马上就给买辆车,然后在车内的储物格子里为他们塞满优质的进口避孕套:螺纹的,浮点的,带毛的,带刺儿的,水果香的,巧克力的,孜然羊ròu味儿的……

  在我的青春期,尤其是在民风剽悍(其实这只是“民风粗野”的另一个好听的名字)的东北,中学的校园暴力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我曾经以为这是个全国xìng甚至是全球xìng的问题,后来发现并非如此,比如我在天津认识的一些朋友读书时甚至没见过打架的)。有些学校每天都有人打架,每学期都有至少一场大规模的群架。当群架的规模特别巨大的时候,就会有一些已经离校多年的成年大流氓参与进来,大流氓之间都有比较复杂的人际关系的jiāo集,这通常意味着群架会以谈判和解结束而不是以血战告终。如果这样的大型群架竟然最后真的动起了手,战况就会格外惨烈,这类的战役稍后会在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少年当中成为武林传奇,指挥战斗的骨干流氓也会成为人人景仰的所谓“传奇人物”。

  孩子们对流氓的盲目崇拜,可以达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以至于被某个大流氓“亲自”揍了一顿都可以成为出来吹牛的资本。初中时我们班里有个叫CQH的同学,有一天早自习的时候整个脑袋都缠满了纱布走进教室,看起来应该是被打得很惨,但他的表情却是无比的亢奋和满足,仿佛被暴打的是别人。有一个他的好朋友显然之前就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了,走到他身边看了看他,转过头来得意扬扬地看着我们说:“QH,快跟大伙儿说说,你这是怎么弄的。”CQH坐到桌子上,慢条斯理地点上一根烟,缓缓扫视一周,然后吐了个烟圈说:“哥儿们昨天被QL打了。”那时候,“QL”是传说中延吉市最牛的流氓头子,几乎所有的青少年都是他的粉丝。教室内至少有一半的男生满脸羡慕地围上去说:“你居然被QL打了?牛!牛!快给大伙儿说说他是怎么打你的,说得细一点儿……”

  我上中学时,被传诵最广的一场校园大战竟然发生在市里最好的两所重点中学之间,这成为很多人相信“优秀的学校样样都优秀”的理由。而我所在的延吉市六中,就好像在各个方面都很平庸,校园暴力情况基本上也是中等水平,隔三差五的打架是免不了的,但大规模的群架还是非常罕见的。

  从初中时起,也许是因为看到和听说了很多远比小学时见识过的更为血腥的打斗,我和大部分纯良老实的孩子一样,突然变得很害怕打架了,毫无意外地,在“动物凶猛”的青春期,这种态度带来了更多受气和挨打的机会。一般说来,如果冲突来自于熟悉或半熟悉的人(校内和学校附近的流氓都在此列),这种对打架的恐惧就会维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但如果是和完全陌生的人发生冲突,恐惧就会变得非常夸张和不可理喻。有一天放学时,我的同学ZSM把另一个同学WJJ打了,跟WJJ比较要好的JG和我就冲上去一起把ZSM放倒了。之后我和WJJ和JG一起去看电影,路过延吉市公安局时,天已经黑了,突然迎面冲过来四个跟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在马路边毫无理由地把我们痛打了一顿(我小时候几次被人抢钱、恐吓和殴打都是发生在公安局门口附近,还有一次是在光天化日下的公安局正门口,那时候的警察几乎完全不理会小孩子间的冲突,由此可见一斑)。难以置信的是,被殴打的三十多分钟里,从没在校外正经打过架的我们是如此地害怕,以至于甚至没想到要逃跑(这可是连动物都会的本领,毕竟这几个坏小子手里并没有拿着什么使得逃跑变得不明智的东西,比如弓箭或是手qiāng),而是老老实实地站着让他们蹂躏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没有像常见的那些小混混一样跟我们抢钱,从他们的对话来判断,好像是两个前辈小流氓带两个新人出来找茬儿打架练胆儿。因为我比较肥硕一些,还被格外关照,领头的两个孩子对显然是小弟的那两个孩子说,“你们多踹一会儿这胖子,胖子结实。”打到最后,他们明显是累了,几个人都微微地有些气喘,这才挥了挥手,放我们走了。下面是最邪门儿的部分:出于某种我到今天也没想明白的原因,我们被打成猪头之后,竟然还是去电影院了,想来是真的被打成猪头了。影院虽然放了观众进去,但离开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三个都没有说话,低头坐在里面发呆,后来我和JG一起出来上厕所,洗手的时候看了看镜子,才发现脸已经肿胀得很难认出自己来了,这才回过神来,恼羞成怒,悲愤jiāo加,终于没看电影,回家生自己的气去了。

  在那次的暴力事件之后,我们几个本来比较老实的孩子也开始硬着头皮学流氓打架了,入行最快的是那天受伤最严重的JG。我和WJJ在挨打后的第二天,都在父母的yín威之下鼻青脸肿地去上学了,到了学校被同学们嘲笑了一通之后,我们发现JG没有来上课。到了午休的时候,ZSM的哥哥带了七八个比我们大五六岁的大小伙子过来报复我们,我和WJJ被拎到了校园外面的围墙边,就在我们即将再次被打得支离破碎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在秋日的阳光下,JG穿着一身军装,斜挎一个军用书包,脑袋上缠着纱布,从围墙对面的河坝上步履稳健地走下来,他的表情和步伐显得过分镇定,镇定得都不正常了,大家都愣住了盯着他看,走到离我们还有十来米远的地方,JG停下脚步,从书包里缓缓掏出两把大号菜刀攥在手里,以一种超出实际需要的平静语气说了一句,“ZSM是我打的,有什么事情,你们跟我说。”ZSM的哥哥们全都呆住了,过了半晌,一个师爷感很强的哥哥说:“哥儿们,你不要激动,你和SM是同班同学,有什么事不可以商量啊?”

  在我的印象里,大多数时候,小孩子打架最需要解决的,不是格斗能力,而是心理问题,简单地说就是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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