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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一个标致fù人,眼光如水,脸带桃花,娇容绝色,真佳丽也。

  公子立在一壁厢,童仆自去安顿行李。公子不住的徘徊扳仰,眉目传情。那江氏生得色色动人,心花怒放,数载的cāo守,已丢到东洋大海去了。和颜悦色,与李芳问答。

  江氏是夜接风款持,俱在内堂设席,童仆在外。酒饭止是梅李二人。悦庵在路上受了风寒,又兼连日辛苦,饮了几杯酒,一时狼狈,坐身不稳,先去睡了。正合江氏情怀。重新另换一席,排在侧房,发遣开了从婢,止留一个丫发斟酒。公子亦遣李旺、景儿去睡,江氏亲自来陪。

  两人入席,摘角坐下,彼此留心劝饮,各自寓意。三杯落肚,眉眼撩人,自古道:“酒是色媒。”江氏饮了几杯,春心dàng漾,yín情毕露。公予笑问道:“尚未请教娘子芳名,韶华多少,令夫君何症而亡,良宵清净,使小生为娘子抱恨不浅。”江氏长叹道:“多感郎君怜悯,妾年二十四岁,小字婉娘,先夫患痧症早逝。”说到此处,把公子看上两眼,含笑劝酒。

  公子的yù心早动,假意失筋,丢在江氏脚边,蹲下去拾,把他金莲轻轻捏了一把。江氏不禁春心摇曳,花魂无主。勾定公子亲一个嘴道:“里边去罢!”自己先行。

  公子随起身,一路捏nǎi亲嘴,相搂相偎,同进卧房。脱衣上床。江氏仰卧,向起花房受shè。公子挺着家伙,望yīn门里逐渐chā将进去。婉娘yín风勃发,不顾骚狂,水流泛滥,一任颠迎。约有一个时辰,欢合已毕,婉娘喜爱异常,如胶似漆,就留在自己房中,一同安睡。一心要嫁公子,海誓山盟,愿为姬妾。公子不好推辞,只得应允。自此昼则在外厢攻书,夜则悄进内房,与婉娘追欢非止一日。缱绻倍深。

  将及试期已到,婉娘周备食用等类,色色精致收拾。同悦庵进场,十分得意,三场文字,篇篇锦绣,字字珠玑,心中满拟得第,益发怡情行乐。

  等至龙虎日放榜,高高中了第一名解元。报录的报至寓所,好不兴头,公子倒也随常,喜得婉娘快活无比。一切俱是他应酬料理。李芳甚不过意,笑道:“小生之事,多劳娘子费神费钞,叫我何以为报?”江氏笑道:“既蒙收纳为妾,自应料理一切,何忽出此见外之言!”公子道:“我何鉴外娘子?但诸凡累你一人,此心实不安耳。”婉娘秋波一瞟,说道:“没得说。”

  公子饮过鹿鸣宴,就见过房考回来。因梅悦庵遗落孙山之外,置酒解慰,托婉娘备办酒肴,同他畅饮,直至酩酊方休。嗣后若无要事,即同他各处游玩,或移樽,或归饮,不时与他散闷。悦庵倒也潇洒,毫无介意。

  过了旬日,李芳公事已毕,就与婉娘商量起程,江氏道:“妾身业已属郎,自当同归乡里,但店乃方氏之业,一应赊欠账目,必要jiāo割明白,还须耽迟十日半月,方可动身。”公子道:“我还要到扬州去做一件要事,往返也有耽搁,留景儿在此等着,你把店业清楚,即叫船起程,在扬州界口相会,省得两下里费却工夫。婉娘点头道:“如此甚好。”于是李芳同悦庵收拾起程,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卷之六

  第十四回@园中忆偶对月谈心@堂上联姻扁舟论古

  不寒不暖,无风无雨,秋色平分佳节;

  桂花蕊放夜凉生,小楼上朱帘高揭。

  多病多愁,闲忧闲闷,绿鬓绿绿成雪;

  平生不作负心人,忍辜负连宵明月。

  话说李芳别了婉娘,留下景儿,带同李旺与悦庵起身,竟到扬州,路上无事。对悦庵说起:“罗提举有一女儿,才貌双全,意yù求亲。始因其父探亲来扬,不能通问。初夏时,探听得连其女复又来扬,室迩人远,无可奈何,耽待至今。闻说他住在府前姓韩的家里,此去打听的实,要烦吾兄做个冰人,与小弟玉成其事,不知可否?”

  悦庵听了,心中想道:“吾妹素英尚未有配,才貌也不落人之后,久已注意于他,只缘没有的当媒人,不曾启齿。讵料他意中先已有人,又要央我做媒,妹子姻事,只好搁起了。”于是随口回道:“婚姻大事,当得效劳。”公子大喜,这且不题。

  却说那翠云小姐同小娟在韩家半载有馀,因母舅款留不放,终日愁眉不展,面带忧容,想念李郎,恹恹憔悴。时正三秋,黄花初放,夜月正圆。一宵,傍着纱窗手托香腮,呆呆仰望月光皎洁,暗想:“嫦娥独处广寒,枉有清光照临人世,犹如奴家有这般才貌,不得与良人相偎相傍,镇常独宿孤眠,其凄凉恰似一般。”不觉珠泪涔涔而下却好小娟送茶进房,见了劝道:“小姐何事愁烦?又在这里堕泪,玉体要保重为主,不可过伤。”

  翠云拭泪说道:“我的心事,你是晓得的。自别李郎之后,条忽半年,音信杳然。园门上贴的柬儿,不知他曾到西异看见与否?我们又久羁于此,不能即返苏川。当日叮嘱他速速央媒说合,以定大事。如今绝无消息,不识为着远隔两地,无便人可来说亲,故尔信息不通呢?又不识他别恋红裙,把我们置之度外,负心背盟而不来的?亦不识他家中有事,未及重访桃源,连我们来扬的信,尚不晓得呢?今岁是大比之年,又不知他可进场应试,中与不中?前日不曾买一张题名录看。诸事萦系心头,一刻也放不下,叫我那里快活得来?”

  小娟笑道:“小姐也忒多心,有这若干愁虑。我看李公子风流倜傥,自是多情种子,断不把小姐撇在一边,背却前盟,别缔姻缘的。当日住在我家,依依不舍,不是小姐打发他还未必肯去哩。隔了六七个月,自然到过西异,看了门上贴的柬儿,知是小姐亲笔写的,早已参透暗通的消息。谅来为着远隔两地,没有一个的当媒人,不能来此求亲。既然无人,如何又得有信寄来?我料他必然进场,可恨那一日不曾买题名录。看老爷也不久就要回苏州去,那时悄悄叫人去打听,自可知道,中了固然妙:万一不中,催他先来相求亲事。这样才貌世家,老爷决肯相对的。且请放开怀抱,不要愁愁闷闷,致令花容消瘦,玉体不宁。”

  小娟说得稳的断断无误,翠云听了,微微作笑道:“你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如何猜得恁透?拿得恁稳?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女孩儿家已经此身有泄,不可把自己的痴心,当做了他人的实意。耽搁过了日子,万一另有人来求亲,老爷居然应允了,那时如何是好。以节为重,则违父命而失其孝:以孝为重,则已破之身那有再上他门之理。你自家想一想,只怕也要愁起来,还把橘皮汤来暖我的肚。”

  小娟笑嘻嘻说道:“我是想过的,决然不错。即使天不佑人,亦有一个挽回的法儿,不消忧虑,断不误小姐的。”翠云悄问:“何法挽回?”小娟道:“不曾到那个境界,小姐亦不须先问,夜已深了,请安置罢!”小姐笑了一笑,说道:“我总睡不着,这样好月色,怎忍就去睡了。可取过棋盘,同你下一盘棋,消遣片时也好。”小娟取过棋盘,与小姐下棋,将及三更,方收拾就寝。

  且说李芳同悦庵到了扬州,觅寓住下,访着韩衙,托悦庵去拜罗老,特此作伐。悦庵不便推辞,一口应承。次日整顿衣巾,写了一个名帖,叫童儿拿着,竟往韩家来拜罗老,对问人说知备细,进去通报了,罗老忙出米迎接,迎至堂中,叙礼坐下。

  罗老因想:“悦庵在苏州时,是好走声气,所以与我时常往来。”如今不在本地,忽然来拜,未免心中鹘突,乃开口说道:“相离贵处已经多月,兄因何事远适广陵?乃荷忆及衰慵,有劳枉驾,感愧无既。”

  悦庵含笑回道:“近缘应试京畿,才疏点额,本应掩面回乡,缘有一事奉渎,所以竭诫晋谒。”罗老说:“有事不妨请教。”悦庵遂道:“敝同社有李兄讳芳者,新中南元。青年尚未受室,谂知闺中有弱质待字,特浼不才踵门相求。故敢斗胆渎扰,未知可能俯允否?”罗老亦素知李公子家世才名,今日又簇新中了解元,肯来与他穷提举联姻,怎不乐从,遂笑一笑道:“李兄乃金阎阀阅名楣,弟不过一穷提举,相较不啻天渊。况新经发解,玉颜之女,书中谅自不少,何乃俯择寒门之陋质耶,愧不敢当,希为婉谢。”悦庵再三笑恳,罗老随写年庚致送,一口应承,悦庵忻然告别。

  翠云在内闻知有人来求亲,心下十分着急,急使小娟暗暗探听,方知就是心上人儿,又知中了解元,好生欢喜。其父送了悦庵出门,入内说知其事,甚夸:“李生世家显赫,人品轩昂。近又领解南宫,才貌兼全,将来自是皇家栋梁,得此佳婿,女儿终身有托,我之老年亦可快然矣!”

  遂择日带了翠云,别过韩家亲族,买舟回苏。一路上无甚耽延,恰与李生的船,不期而遇。悦庵又为介绍,就请过船,翁婿相会,罗老好不欢喜。于是两舟相并而行,时常过船聚谈。

  罗老有心要试李芳才情,因论及时事,和与战究竟何者为胜?公子笑道:“夷狄侵凌之患,自古有之,非独我朝为然。特上与下无善策以御之,卒使彼得以鸱张,而民人卒受其苦。夫和以结其心,而尤必倚乎力;战恃乎力,而尤必服其心。未有相离而可能幸其功者。汉之和亲,历朝皆所不免,幸赖霍卫之智勇,运筹于帷幄,决胜于疆场,稍能辑洽以自安。典午之季崇尚清谈,遂至五胡乱华,僭据不可胜道。隋以诈取天下,亦将义成公主,下嫁启民。其时杨素、贺若弼、韩擒虎,俱能将兵服远。阿么慨然慕秦皇汉武之功,甘心通西域、略四夷。诸胡往来相继,郡县疲于送迎,糜费以万万计,卒令中国疲弊,以至于亡。洎乎石晋认为义子,而犹不免于内讧。我朝定鼎以来,澶渊之役,惟恃寇公为北门锁钥,而若踩艉,咸足以慑服虏心,如郭汾阳单骑出见之神勇,则可战可安,而天下咸赖以宁。胡人之yù无厌也,得其十望其倍,小不如意,辄兴兵相犯,苟无大将以御之。彼将视巾原为可啖,此时若yù求和,势必重加岁币而后可。及至往献之时,又生格外之求。如数予之则巳,否即加之以兵,是和之一策,为南人之偷安,而北人之利薮也。和则不必战,而能战之将,又不可无其人。虏如背议,六师所向,心赡皆寒,自然着信而不敢蠢动。倘徙恃杀戳,不能胁制其心,证伐连年,亦非柔怀之道。故必以和济之,二者缺一不可。当今之世,良将既无其人,而彷恃和亲以苟安,非计之得也。将见库藏竭而民力疲,天下无宁怠之日矣!可为长太息者以此。”罗老深嘉其论之明卓。

  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仗仙机亟除凶暴@捐尘累强附婚姻

  淡妆多态,更的的频回盼睐;

  便讶得琴心,先许与绾合欢双带。

  记华堂风月逢迎,轻嚬浅笑嫣无奈;

  向睡鸭炉边,翔鸾屏里,暗把香罗偷解。

  话说李芳与罗老之船,相傍而行,称便闲谈。一日将出界口,往来船只错杂,遂择闲旷之处,弯船过宿,同悦庵吃了晚饭,叙谈一会,收拾就寝。

  不料至半夜间,一夥强人抢上船来行劫,船上人多在睡梦中惊醒。李旺大喊:“不好了!”冲先赶出舱来,早被贼人一刀劈下水去了。李芳急忙中,记起广阳道人赠的锦囊,尚剩一封,前两函皆有奇验,这封或为此而设,也未可知。遂于胸前里衣探取出来,此时火光照耀。急急一看,上写:大叫伍雄,内外夹攻,方免此难。

  公子遂手执双锤抢将出来。

  早看见梅悦庵被强人拖倒,正yù行凶。公子恐伤他命,大喝一声,飞身抢近。当头一锤,那贼人措手不及,脑浆迸裂。公子大叫数声:“伍雄快来!”贼人争先围住厮杀,公子举锤招架。只见岸上旁边一株枯杨树上,从空跳下一人,应声:“俺伍雄来也!”举起薜侗憧常强徒见有接应,勇不可当。不敢恋战,一声呼哨,各自逃命而散。

  公子接见大喜,问道:“伍兄原何在此?得救小弟,真万幸也。”伍雄答道:“自别我弟之后,就到扬州薄干。后遇广阳道人见托,说起贤弟应在此地有惊,命我来此接应,已经相候多时。昨晚瞄着一夥歹人,尾迹至此,遂权在树头栖宿。适闻叫俺的名字,不想就是我弟。可惜来迟了片刻。不曾救得贵仆,死于非命,亦是大数。”李芳亦把道人锦囊之言说了,伍雄拍手称奇,二人挽手同入舱中。

  公子见悦庵还蹲着抖做一堆,上前扶他起来,坐了半晌,方向公子称谢救命之恩。李芳笑道:“谚云:‘同船合命。’弟与兄谊属一体,焉能坐视不救?犹幸广阳道人仙机预指,得伍兄相援于局外,方得使贼人望风而靡,哄然散去。否则独力难支,尚未知作何光景。”遂将贼人尸首推入水中,吩咐梢公即刻开船远避。

  大家坐定,李芳问起伍雄行藏,将来作何事业。伍雄道:“近来天下纷更,不是俺置身之时。已订广阳道人入山修炼,做个逍遥散人,平生受用足矣!”公子笑道:“伍兄膂力过人,自是将材。若肯效用皇家,何愁不手握虎头金印。而乃甘心浪迹林泉,为世外之人耶?”伍雄道:“古人说得好,权臣在内,未闻有大将能立功于外者。俺此身如何肯送入死囚牢里,不若皆广阳道人在胜水名山之区,结个茅庐,修心炼xìng,学长生之术,避却尘氛,优闲自在,多少是好。”

  公子笑而不言,悦庵听着暗想:“我在死里逃生,若没李兄救取,已作无头之鬼。不可不自惊醒,尚贪恋着家业,不肯回头。”心中亦有超尘之念,yù与伍雄作伴同行,遂默默打算弃家结局。

  那罗提举船上听得有盗,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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