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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0 章

  相看了一眼,稍稍点了点头:这两位老人,在一个异样的世界里,曾经一度看见过一个垂死的太阳,所以他们立刻知道这个太阳也是处于垂死状态的。太阳比它正常的模样大三倍,甚至二十倍,呈暗红色。太阳的光芒落在魁伟的时间巨人身上时,巨人也变得红红的了。在这阳光的反照里,整个儿无边无际的荒荒凉凉的大水看上去像鲜血般殷红。

  然后月亮升起来了,它的方位完全搞错了,非常靠近太阳,它看上去也是红红的。太阳看到了月亮,它就开始向月亮放shè出巨大的火焰,像是殷红的火髯或火蛇。太阳好像是条章鱼,试图把月亮拉到它的触手中间去。也许太阳确实在拉月亮哩。无论如何,月亮在向太阳靠拢,开头是慢慢地,但随即愈来愈快了,最后,太阳长长的火焰舔着月亮的周围,两者跑到一起,并成一个大球,像一堆熊熊燃烧的煤。大块的火从大球里掉下来,落在海里,蒸汽的云雾从海上升起。

  于是阿斯兰说道:“现在结束吧。”

  时间巨人把它的号角扔进大海里。然后他伸出一条胳膊——几英里长,看上去颜色很黑——穿越天空,直至他的手碰到了太阳。他拿着太阳,在手中压榨太阳,就像你压榨橘子一样。天地间立刻全部漆黑了。

  “彼得,纳尼亚的至尊王,”阿斯兰说道,“关上门吧。”

  彼得浑身冷得发抖,向黑暗中探出身子,把门拉上。他拉门时,门是在冰上擦过的。然后,他相当笨拙地(因为,即使在片刻之间,他的双手已经冻得麻木,发青发紫了。)摸出一把金钥匙来,把门锁上。

  他们从门里向外望到的景象是够奇怪的了。但,比上述任何景象更奇怪的是,他们在门内向四周打量,竟发现自己置身于温暖的白昼,蔚蓝的天空在他们的头上,繁花在他们的脚边,笑意在阿斯兰的眼睛里。

  阿斯兰迅速转过身来,蹲得更低,用尾巴甩打自己的身体,然后像金箭似的蹿出去了。

  “来,朝更深处跑!来,朝更高处跑!”阿斯兰回过头来喊道。但谁能赶得上阿斯兰这种步伐呢?他们大家朝西跟着阿斯兰走去。

  “完了,”彼得说道,“黑夜笼罩着纳尼亚了。怎么啦,露茜?你不是在哭吧?阿斯兰走在前头,我们大家都在这儿啊!”

  “彼得,别劝我不要哭,”露茜说道,“我相信阿斯兰是不会劝我的。我深信,为纳尼亚而哀悼,并不错。想想门外倒下死去和冻毙的一切人与兽吧。”

  “是啊,我确实希望,”吉尔说,“这种情况会继续下去。我知道我们的世界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我并不认为纳尼亚会发生这种情况。”

  “我看到纳尼亚开国,”迪格雷勋爵说道,“我并不认为我会活到看见它灭亡。”

  “爵士,”蒂莲说道,“女士们哭泣是做得对的。你瞧,我自己也哭了。我曾看见我母亲去世。除了纳尼亚我还熟悉什么世界呢?这不是道德问题,但,如果我们不为它哀悼,这就大大的失敬失礼了。”

  他们一路走去,离开了门,离开了依旧挤在一起坐在心造的马厩里的小矮人们。他们且走且谈,互相谈起古老的战争、古老的和平、古代的国王和纳尼亚的一切光荣。

  狗儿们仍旧和他们在一起。它们也参加谈话,但说话不多,因为它们忙于一忽儿跑在前头一忽儿又跑回后头,又奔到草地里去闻闻气味,直闻得自己大打喷嚏。突然它们嗅到了一种气味,看来这种气味使它们大为激动。它们大家为此开始辩论:“是的,这是——不,这不是——那就是我所说的——谁都闻得出这是什么气味——叫你那大鼻子让开,让别的狗来嗅嗅。”

  “各位,这是什么啊?”彼得问。

  “一个卡乐门人,陛下。”几条狗儿同时说道。

  “那就带领大家去找他吧,”彼得道,“不论他用和平还是用战争来迎接我们,都应该受到我们的欢迎。”

  狗儿们蹿在前头,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它们拼命奔跑,大声嚷嚷着说这人确实是个卡乐门士兵。(会说人话的狗儿,就跟普通的狗儿一样,表现得仿佛认为它们此时此刻正干着的事,不论它是什么事,总是非常重要的。)

  其他的人跟着领路的狗儿走去,发现有个年轻的卡乐门士兵坐在一条清溪旁的一棵栗树下。这士兵是伊梅思。他立刻站起来,庄严地鞠躬。

  “先生,”他对彼得说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我的朋友还是敌人;但我对两者都引以为荣。不是有个诗人说过吗:一个崇高的朋友是最佳的礼物,而一个崇高的敌人是次佳的礼物。”

  “先生,”彼得说,“我不知道你和我之间还需要有什么战争。”

  “请告诉我们,你是什么人,你的遭遇又如何?”吉尔说。

  “如果说来话长,那就让我们大家先喝口水,然后坐下来详谈,”狗儿们吠叫道,“我们直喘气哩。”

  “你们当然要喘气啦,如果你们老是像刚才那样到处乱跑的话。”尤斯塔斯说道。

  于是人们都在草地上坐下了。狗儿们吵吵闹闹在溪水里喝了个痛快,也都坐下听故事,它们坐得笔直,喘着气,舌头伸出在嘴巴外面,稍稍偏往一边。但珍宝仍旧站着,在它的两胁上把它的独角磨得锃亮。

  第15章 更高更深入

  “尚武的国王们啊,”伊梅思说道,“美丽照耀宇宙的女士们啊,奉告各位,我是伊梅思,大沙漠外西边的蒂希什班城的‘泰坎’哈泮的第七代后裔。我是同二十九个卡乐门士兵在‘泰坎’利什达的指挥下最近进入纳尼亚的。却说我最初听到要开往纳尼亚时,我是欢欣鼓舞的,因为我听说过许多你们国土上的事情,很想同你们在战场上较量一番。但,当我发觉我们要化装成商人前往(对一个战士,一个‘泰坎’的儿子来说,穿上商人衣服就是个耻辱),凭撒谎和yīn谋诡计搞工作,那种高兴的心情就离开我了。最气人的是,我发觉我们必须侍奉一头猿猴,开始说什么塔什和阿斯兰是二位一体时,世界在我的眼睛里就变成黑暗的了。因为,从我的儿童时期起,我总是信奉塔什神的,我的一大愿望就是对于塔什知道得更多,如果可能的话,当面瞧瞧塔什神。但对于阿斯兰的名字,我却觉得厌恶憎恨。”

  “你们已经看见了,一夜又一夜的,我们都被召集到那茅草棚子外面,点起了篝火。无尾猿从茅草棚里牵出来一头四条腿的东西,我没法儿看清楚的东西。人和兽都向它鞠躬致敬。但我认为,‘泰坎’被那猿猴骗了。因为这个从马厩里牵出来的东西,既不是塔什,也不是其他神明。但,当我仔细打量‘泰坎’的脸,注意他跟猴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时,我的想法便改变了:因为我看了出来,‘泰坎’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于是我明白了:他压根儿不信塔什,因为,如果他信塔什,怎么会大胆地嘲弄塔什呢?”

  “我明白了这一点时,心中大为愤怒,我觉得奇怪,为什么真正的塔什不从天上用烈火打击猿猴和‘泰坎’呢?然而,我隐藏着我的愤怒,缄口结舌,等待着这事情如何了结。然而,昨天夜里,正如你们之中有几位也知道的那样,那猴子没有把那头黄颜色的东西从马厩里牵出来,却说凡是想瞧瞧塔什兰的——他们故意把两个名字混合成一个名字,假装两者是合为一体的——必须挨个儿到马厩里去。于是我对自己说,毫无疑问,这是另一个骗局。然而,当猫儿进了马厩,又在一阵疯狂恐惧中重新窜出来时,我又跟我自己说道,现在,必定是真正的塔什神来到我们中间了,他们呼唤塔什神,却对塔什神无知无识或是毫无信仰,塔什神要为自己报仇雪恨了。虽然由于塔什神的伟大和恐怖,我的内心已经被慑服,但我的yù望比我的恐惧强烈,我使劲儿克制两膝的颤抖,克制牙齿格格作响,下定决心要瞧瞧塔什的脸,尽管塔什会把我杀了。所以我自动要求进茅草棚子去;而‘泰坎’呢,虽然不愿意,也只好让我进去了。”

  “我刚走进门,第一个奇迹就是我发觉自己置身于这伟大的阳光里(就像我们大家现在一样),虽然这茅草棚子从外边儿看来是漆黑一团的,但我没有工夫为此惊奇,因为我立刻被迫为保全自己的脑袋而跟我们的自己人搏斗。我刚看到他就明白了,原来猴子和‘泰坎’把他布置在那儿,是要把任何不参与其机密而闯进棚子来的人杀掉:所以他这个人也是个撒谎者和嘲弄者,并非塔什神的忠实仆人。我下决心要跟他搏斗;我把那混蛋杀了,把他从门口扔了出去。”

  “然后我向四周瞧瞧,我看到了天空和辽阔的大地,闻到了一片芳香。于是我说,诸神作证,这是个好地方:说不定我是进入了塔什的国土。于是我开始在这新奇的国土里漫游,寻找塔什神。”

  “所以我走过许多草地许多繁花,在各种各样的茁壮宜人的树木之间盘桓,瞧!终于在两块大石头之间的狭路上碰到了一头大得了不得的狮子,他行动迅速如鸵鸟,躯体庞大如大象,毛发如足赤黄金,眼睛明亮如熔炉中的黄金熔液。他比拉戈尔的火焰山更加可怕,可又美丽得超过世界上一切东西,甚至像盛开的玫瑰之超过沙漠中的尘土一般。我倒在他的脚边,心中想道,毫无疑问,我丧命的时刻到了,因为这狮子(值得尊敬的神)会知道的:我以往的日子里一直信奉效劳的是塔什而不是他。然而,看到阿斯兰而死去,也比做世界上的‘蒂斯罗克’,活着却没见过阿斯兰为好。但,这光荣的狮子俯下他金色的脑袋,用舌头舔舔我的前额,说道:儿子,你是受欢迎的。但我说:咳,狮王,我不是你的儿子,而是塔什的仆人。他答道,孩子啊,你对塔什所做的奉献、效劳,我都看做是对我的奉献、效劳。接着,由于我渴望求得智慧和颖悟,我克服了我的恐惧,向光荣的狮王求教,我说,狮王啊,如此说来,无尾猿所说的你和塔什是二位一体,难道是正确的吗?狮子大声咆哮,大地为之震动(但他的愤怒不是冲着我来的),他说道:这是错误的。并不由于他和我是二位一体,而是因为我们是截然相反的,我把你对他所做的奉献和效劳拿过来,因为我和他xìng质根本不同:凡是卑鄙无耻的效劳,一个也没法儿奉献给我;凡是能奉献给塔什的效劳,没有一个不是卑鄙无耻的。因此,如果有什么人以塔什的名义起誓,为起誓而信守誓言,他其实是对我起誓,尽管他自己不知道,而酬谢他的,也是我。如果有什么人,以我的名义,做了一件残酷的事情,那么,尽管他嘴上讲的是阿斯兰,其实他效劳的是塔什,正是塔什接受了他的奉献。孩子,你明白了吗?我说,狮王啊,你知道我明白了。但我也说(因为真理迫使我说出来),我以往的日子里一直在寻找塔什。光荣的狮王答道:亲爱的,除非你的愿望是要找我,你是不会寻找得那么真心实意、那么长久的。因为所有的人都能找到他们真心寻找的东西。”

  “于是他把气息呼在我身上,去掉了我四肢的颤抖,使我站稳脚步。这之后,他说得就不多了,只说我们会再相见的,我必须朝更高更深处走去。接着,他在一阵金黄的风暴中转了个向,突然跑掉了。”

  “国王和女士们啊,从此以后,我一直在东奔西跑寻找他,我的幸福是那么了不得。甚至像伤疼似的使我身体软弱无力。这真是奇迹中的奇迹,他竟称我为‘亲爱的’,而我呢,不过是像一条狗——”

  “哎?那是什么话?”有一条狗儿说道。

  “先生,”伊梅思道,“这不过是我们卡乐门人流行的一种修辞方式。”

  “得了,我没法儿说我十分喜欢这种修辞方式。”那狗儿说。

  “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一条年纪较大的狗说道,“当我们的小犬行为不大妥当的时候,我们毕竟是管他们叫乖儿子的。”

  “我们就是这样叫的,”第一条狗儿说道,“或者是,叫她们乖女儿。”

  “嘻,嘻!”年纪大的狗儿说,“那可不是个好词儿。你不论到哪儿都要记住。”

  “瞧!”吉尔突然说道。有条牲口在走过来,怯生生地,来和他们相会;四条腿,风度优雅,浑身银灰色。他们瞪着眼睛看了它整整十秒钟,才有五六个声音突然说道:“呀,这是老迷惑啊!”他们从未在白昼的光线里看见过它卸掉狮子毛皮的模样儿,这可大不一样了。现在它恢复了它的本色:一头美丽的驴子,穿着柔和灰色的外套,生着温和诚实的脸。如果你看见它,你也会像吉尔和露茜一样——冲上前去,用手臂抱住它的脖子,吻它的鼻子,抚摩它的耳朵。

  他们问它一直在哪儿,它说它跟其他动物一同走进门来的,但它曾经——咳,说句老实话,它曾经尽可能躲开他们,躲开阿斯兰。因为,见到真正的狮王,使它对于披上狮子毛皮的荒唐把戏深感羞耻,它不知道有什么面目去跟大家见面相会。但是,当它看见它所有的朋友都朝西跑掉了,它吃了一两口青草后(“我生平从来没有吃到过这样鲜美的青草。”迷惑说道。)便鼓起勇气,跟着大家进来了。“但,如果我真的不得不遇见阿斯兰,我相信我自己是不知如何是好的。”它补充道。

  “你真的见到阿斯兰时,你会发现结果挺圆满的。”露茜女王说。

  于是他们一起向前走去,始终是朝西走去,因为阿斯兰大喊“朝更高更深处走去”时,他的言下之意似乎就是朝着这个方向走去。许多其他动物也慢慢地在同一条道路上行走,但芳草萋萋的国土是很辽阔的,并不拥挤。

  时间似乎仍旧很早,空中有着早晨的清新之气。他们老是停下步来,向四周看看,回头望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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