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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吴县的一张捕盗批丈,直到省下,缉获一个巨盗叫做林梅。那林梅有一族弟,名唤士贤,家资钜万。尤继章因为林梅不能缉获,便著在士贤身上,思量起发注一大财。那士贤果然慌了,讲了二百两一个公事,将要jiāo银,却来与丘慕南商议,慕南摇首道:“这个怎么使得,为者自为,不为者自不为,你出了这二百两,还是小事,只怕以后,便要源源而来,分明犯一个盗字顶在头上,凭你天大家私,都要被他累完了。不若等我翻转脸皮和他议论,看他怎么样要得你的。”遂把尤继章一顿发挥,继章不能甘服,两个就要争起来,怎当慕南既在本地,又且挥金如土,那些朋友没有一个不来帮助,竟把一班捕役,打得一个不亦乐乎。尤继章十分痛恨,就把丘慕南告在都院,都院依旧发在吴县审明解报。那尤继章闻得丘慕南不时要到松江贩布,因在吴江侦候。不料那一日,刚刚相逢狭路,慕南晓得前事报复,便大呼道:“兰英姐,你若见了魏相公,说我被苏川棍捕尤继章诬害,拿解吴县去了。”话说未毕,竟被尤继章一根麻索,缚了下招。顾四看见势头不好,急忙掇转船头,反向小港摇进,非云听得丘慕南被人拿去,登时放声号哭,顾四急急摇手道:“不要哭响,倘或岸上有人听得,反为不美,幸喜我们住居,就在前面,不若今晚,且到我家,与我母亲计议,或到京里,或到松江,等我母亲伏侍前去,大娘子便可以放心了。”非云听说,只得忍泪吞声。

  不移时,果然就到。惟有草屋三间,前后并无邻舍,非云心下,转觉惊慌,只见屋中走出一个婆婆来,五尺多长,满头白发,见了非云大惊道:“好一位观音菩萨,怎么到我这个荒村所在。”便把非云,扶进草房,非云两泪jiāo流,细将前事告诉一遍,那老妪听了,也不胜叹息,忽见那顾四,急忙忙唤那老妪进去,附著耳朵唧唧哝哝,话了一会,老妪只管摇头,顾四便含怒意,向那老妪面上,啐了一声,便叫兄弟顾五,买酒买ròu,整理夜饭。非云只与兰英,合泪相向,就是汤水,也呷不下一口。

  将到黄昏时分,顾四顾五,一齐走到船内收拾,老妪悄悄的向非云道:“二位娘子不如再到前边过夜,不要住在我家罢!”非云看见老妪不留,便呜呜咽咽啼哭起来,老妪连忙摇手,指那外边道:“我那两个天杀的,不怀好意,真是活强盗,活贼头,不如等我开了后门,放出二位娘子,走了去罢!”非云吓得魂不附体,遂与兰英谢了老妪,急急出门,遥望前边树林里面露出灯光,一步一跌,飞奔前去。虽则经过了几处人家,怎好敲门借宿,泣谓兰英道:“我与尔俱是少年女子,在此荒郊旷野,终要被人屈辱,与其受辱而死,不如跳在江心,倒觉乾净。只是我之一死,原是注定的了,贻害及汝,使我万万不忍。”兰英哭道:“到了这个所在,也顾不得xìng命了,只是悉听姑罢!”遂趋到江边,同去赴水。毕竟二人生死若何?且见下面,便见分解。

  第九回 访禅扉一夕喜逢双美

  词曰:

  藜火映寒毡,铁砚磨穿,春雷忽向禹门喧,嚼尽黄齑商微韵,选中青钱。

  新试绿袍鲜,丰采翩翩,紫骝嘶到杏花边,十里玉楼争注目,魂煞婵娟。

  《右调浪淘沙》

  这一首词,是说那白屋寒微,忽然中了一个少年科甲,竟把酸齑瓦锥登时打碎,那一番得意光景,好不兴头,真个是脱白挂绿,平空掇上九霄,又道是:

  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且把卞非云按下不题。再说魏玉卿,因为春闱已近,只得辞别花氏,同了史维翰,即日起身北上,在路夜宿晓行,不必细话。

  忽一日将到申牌时分,已是天津地方,刚刚歇了驴儿,进入客店,只见一个清秀小童,约有十二三岁,正向外边走进店来,玉卿举目看时,但见那小童,肌清骨秀,面白唇红,生得十分标致,便向店家问道:“这个小厮像是南边人,为何得在此处?”店家道:“实不相瞒,原是直隶长洲人氏,姓孟,名唤关哥。数月前,有一松江卢客人,却在汉口带来的,不料卢生忽然害病身亡,那送终物件,俱是小店置办,因此同来的朋友,就把关哥留下抵偿,倘若相公心里爱他,情愿卖与相公,进京使用。”玉卿大喜,便问多少身价,店主道:“据那卢客人,原费身价三十余金,后来抵在小店,只出得二十一两,若是相公果然中意,悉凭见赐罢了。”玉卿就把二十两细丝付与店主,关哥即便欢欢喜喜,随著玉卿。

  不一日,到了京师,与史维翰同赁了一所客寓。俄而三场毕后,玉卿文手甚觉得意,只是夜阑人静,离绪萦怀,正在低头叹息,忽值关哥烹茶捧进,原来玉卿酷爱女色,至于龙阳原不十分著念,当夜熬不过旅邸凄凉,便唤关哥上床同眠。那关哥又是久惯会家,进忙脱了衣物,笑嘻嘻的趋进被窝,玉卿便把双股扳住,耸进孽根,抽弄移时,觉道丫内紧暖,比那fù人,更觉有趣。关哥故意呻吟不绝,佯作疼痛难禁之状,又一连抽了二千,将至三鼓,方才罢事。自后每夜同卧,不消细述。候至揭晓,得中二百七十一名进士。那史维翰,竟遭点额,连声嗟叹,便与玉卿作别道.“年兄今日是天上人了,小弟意兴索然,只在明早,就策寒出都矣!”玉卿慌忙置酒祖道,又把十金为赠,史维翰独自一个,带领仆从怏怏回去不题。

  只说玉卿到了三月初五,殿试之后,列在三甲二十八名,选授浙江的杭州府钱塘县知县,等得琼林宴过,谢了房考座师,便由旧路,直抵南京。将至丘家门首,先著褚贵进去通报,花氏忙唤侍婢,接入中堂相见,只是玉容消瘦,泪痕满腮。玉卿惊问其故,花氏道:“拙夫自从那日,出往贵郡生理,将及一载,音信杏然,连夜梦魂颠倒,想必多凶少吉,又见试录,深喜郎君已得高中,只恐贵人多事,未必再来相会,是以无限愁烦,不觉憔悴至此。”玉卿再三宽慰道:“芳卿不消忧虑,俟鄙人一到故郡,便知分晓。”是夜两个如鱼遇水,免不得重整旧欢,正所谓新娶不如远归,云雨之间,十分恩爱。到了次日,玉卿悄然独去,探那婉娘消息,只见双帘封锁,不知去向。那左右邻居都是严七一党,难以启问,惆怅而回,正崔护所谓: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玉卿一连住了数日,因为上任限期已促,遂与花氏,含泪话别。星夜赶到姑苏,郑老夫fù,满面堆笑,远远迎接,当夜就叫一班绝妙的昆腔戏子,开筵款待,满座宾朋,无不殷勤趋奉。那本戏文,就是长沙太守贾谊的故事。直做到了鸡鸣,方才席散。玉卿略睡片时,急忙起身梳洗,留著关哥,只带著褚贵,潜近尼庵,再与了音相会。正是:

  双鲤不须传尺素,自将捷信报禅扉。

  却说了音,自从玉卿进京科试,便把头发蓄养,未及一年,不觉长了数尺,梳起乌云两鬓,宛然是个绝色佳人。及见了乡会试录,备知玉卿两闱奏捷,每日穿艳服,时时盼望。那一曰忽见褚贵报进魏爷来了,忙与静修出门迎接,玉卿一见,又惊又喜。谁想贤卿青丝已蓄,那丰容俏颜,又非昔日之比矣。遂携手进房,细谈衷曲。了音道:“自君去后,贱妾满腹幽思,一言难尽,惟有俚句数首,郎君细看,便知贱妾别后情绪了。”玉卿取诗视之,已是誊写成帖,展开一看,是七言绝句二首。其首章云:

  黄花凋谢已初冬,不见秦淮信一封;

  罢得梦魂随月去,忽惊孤雁叫凄风。

  右题是闻雁书怀

  又观第二首云:

  青丝虽蓄病难苏,空抱相思向碧梧;

  揽镜自惭玄鬓影,知郎肯买玉钗无。

  右题是蓄发初长临镜有感

  玉卿拍手称赏,便把诗卷放下道:“贤卿佳作,诚为妙绝。只是你我相逢,正在欢爱之际,岂可诵此凄凉怨句,以启离怀。”了音微笑道:“不如此,不足以见妾思君之至也。”玉卿便挨近身侧,双手抱住酥胸,粉颊相偎,做那吕字。忽值静一烹了一壶阳羡茶,敲门送进。少顷静修亦来问叙片晌,遂即同到殿上。玉卿向前,瞻礼那观音大士,只见莲花座边,chā著玉钗一股,钗下又有绵绣小囊,启囊视之,内有绝句一首道:

  生成薄命倩谁怜,不把相思诉与天;

  惟乞慈云垂庇护,再逢早证玉钗缘。

  玉卿看毕,心下大惊道:“这股玉钗分明是王氏之物,那字迹又极相似,为何得到这里?”便向静一问道:“此诗此钗,从何而至,愿乞姑姑细说因由。”静一道:“半年前,有一孀fù婉娘,虽系苏州人,却是南京迁至,每到小庵随喜,便把金钱施舍,近日又将此钗舍在佛前,暗暗的祝告一回,又再四叮咛不可遗失,竟不知是何缘故。”玉卿道:“姑姑可曾问那婉娘住处,离此多少路程?”静一用手指道:“向南一箭之地,那边树林里面,就是他的房子了。”玉卿大喜,便把王氏看菊坠钗,以至聚散始末,细述一遍。又向静一道:“烦乞姑姑就去通个信儿,倘若今晚,得在宝庵相会,明日自当重谢。”静一欣然唯唯而去,只有了音登时变色,玉卿笑道:“彼此相遇虽有后先,那爱恋之情则一,未有薄于婉娘,而能厚于贤卿者,幸勿见怪。”静一去后,不及半个时辰,只见王氏玄衣素裳,轻移莲步,同著静一走进庵来,见了玉卿,惊喜泣下。了音便即邀入卧房烹茶相奉,玉卿从容问道:“不知芳卿为著何事,一直搬到姑苏。”婉娘道:“自从那日郎君去后,那些无赖棍徒,终日骚扰,妾与母氏,惟有忍气吞声,不敢轻触一语。幸值家叔远来,遂即移归本籍,自谓与郎君远属风马,再见无由。不料今晚又在此庵相会,真出于大士慈悲之力也。”

  三人自在闲话,静一、静修急向厨下整理肴馔,捧进房来,五个人一个坐定,行令猜枚,谐谑备至。既而饮到更阑,二尼知趣,急忙收拾杯盘,起身出去。玉卿左首挽了婉娘,右首携著了音,上床同睡。先把了音推倒,捧起金莲,急以麈柄chā进,往来驰骤,约有五六百抽,那骚水淋漓,泻了一席,又一连抽顶千数,了音四股酥软,笑喘吁吁,已在极乐境界。只有婉娘在侧,觉道牝内酥养异常,虽则咬紧被角,十分难忍,玉卿便把了音放起,爬到婉娘身上,婉娘急忙伸那纤纤玉指,捻了麈柄塞进牝中,上边一耸,下边一掀,一顿狂抽,将有二千之外,婉娘连声叫唤,乖ròu心肝不绝于口。只因玉卿服了半痴丹yào所以通宵不倦。既把婉娘尽兴又与了音重整旗qiāng,彼此绸缪,云狂雨疾,立至五更方才停罢。正是:

  郎情却似鱼游水,才到东来又向西。

  玉卿虽觉倦怠,只为归心甚急。略寐片时,便即揽衣而起。随后婉娘、了音一同起来,走到外边,二尼悄然闭户,尚在酣寝。玉卿趋至左首厢房,唤那褚贵连叫数声,不见答应。向内看时,原来褚贵不在,唯有一张空床,遂即转身进内,只见婉娘一头走,一头掩口而笑;又见了音双手捧腹,笑倒在地。连声诘问,了音便把玉卿拖到窗边,望内一看,只见两个光头,同著褚贵,精赤条条一头睡著。原来静一、静修只为半痴不来,风情久旷,凑著褚贵,出外经年,亦在十分枯渴,所以弄到天明,忽然睡熟。当下玉卿张见,不觉大笑失声,二人惊觉,晓得玉卿在外,羞惭满面。急忙起来整理。

  早膳吃过,玉卿取出五两一锭,谢了静一,就与婉娘、了音作别,二姬扯住衣袂,重订后期。玉卿道:“二位贤卿,不须虑忧,虽则一时行私,岂可终于草草,容候回到家中,便当具聘相迎。一则仰伏令堂主婚,一则就烦姑姑作伐。只要如期速至,以便成亲之后,同赴任所。”言讫,又向二尼称谢,回转枫桥,别了郑家爱泉夫fù,带领山茶、关哥,片帆扯起,连夜直抵松江,泊船在跨塘桥块下,就向县中取了十名皂快,乘著大轿,一班吹打吆吆喝喝,一路抬到门首。次日就买木头,竖立旗竿,那些远亲殊友,莫不馈送贺仪,登门求见。真个是一时显耀,比那案首进学加百倍。只是玉卿速急回家,指望与非云成就亲事。

  谁想丘慕南劫亲之后,戈士云一场没趣,就把卞须有、于敬山,并著二娘,告在苏松兵道。二娘唯恐露出机关,也把三人先去控显本府。幸值兵道府尊,俱批在本县李公审问,李公晓得根由,起在玉卿,也不拘二娘审理,只把卞须有、于敬山,夹了一夹,又是三十大板,著二人身上五日一比,要那非云。因此二人作狱期年,尚未释放。卞二娘自因被讼之后,深悔前非,便即断酒除荤,终日烧香念佛,以后买得春闱试录,晓得玉卿已中进士,叫声惭愧道:“得个进士女婿也不枉了出丑一场。”及那日玉卿衣锦荣归,二娘著人打听,并不见非云消息,心下著忙就遣张秀过来探问。玉卿失色道:“我速急回家,无非为著亲事,怎么反来问我,岂不好笑?”张秀便把戈士云逼勒成亲,丘慕南仗义救夺,细细的说了一遍。玉卿惊讶道:“这等说来,难道是丘慕南贪图姿色,哄骗去了不成?”便著人四下寻访,并无踪影。玉卿切齿恨那士云父子,进见李公,就具一张状词,要求追究。李公欣然应允,登时掣了四根火签,把戈士云父子一齐拘到,三十毛板,下在狱中。

  此时钱塘县,六房吏书以至皂隶快手,俱来迎接。玉卿急忙雇了一只大号座船,整备聘仪,就著褚贵夫fù,唤齐乐人女傧,前往苏川迎接二位夫人。过了两日,只见尼姑静一与婉娘的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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