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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见了怀祖,就说道:「弟昨晚一夜未睡,想钦君所报告行刺的一层,决然是恫喝了。但恐运动外人,以强力迫我政府,或将商人定而不出之货,责政府之承认,或将商人出而不销之货,责政府之不為保护,政府仅凭唇舌,理虽长而势不敌,怕还有意外变端哩。」怀祖踌躇道:「是诚不可不防。但若辈刁险若此,蛮横若此,断无两利并存之势。建威兄有何办法麼?」建威道:「弟正為不得其策,才致失眠哩。」张氏恰在门外经过,入问缘由,建威一一告知。张氏道:「外jiāo上的应付不尽关乎兵力,形格势禁,有时亦赖权谋。况且彼国货销的少,他国货必销的多,一旦以抵制问题酿成意外,莫大的jiāo涉,牵动他国商场,我直彼曲,彼敢犯此不韙麼?」

  正讲得高兴,友兰忽来,张氏赶快接到自己房中,尚未开谈,会长处又有密信,jiāo干事员王韵芳面递。张氏拆开一看,说是传闻厦门美领署悬旗之竿,為暴徒拆断,领事照会关道,严词詰责,似此轻率粗慢,授人口实之举动,於争例之前途,太有关碍等话。

  张氏仰首沉思,约过五六分鐘,才问韵芳道:「厦门有无商会与上海可通声气麼?」韵芳道:「厦门商会开办已久,為抵制事与此间亦时通消息。」友兰道:「既如是,断竿警报是从商会来,抑从领事署传出呢?」韵芳道:「不从商会,也不从领事署,是西报载的来电。」张氏道:「此事如确,关系何等重大,商会中无不报告之理。既尚寂寂,恐有别情。妹意不如请会长传是厦门,查问虚实,俟接回信,再行商量。」韵芳道:「会长亦有此意,惟与厦门,向无往来,须谋之此间商会,以是踌躇。」友兰道:「舍弟有分号在厦,待妹嘱其电问号友,谅也可得实信。」张氏喜道:「如此极好,事不宜迟,请姊姊速商速发。」韵芳道:「会长也正悬悬,待妹奉陪回号,看发电后,便好復命。」当下两人同辞下楼,又同坐一部马车,闪电般飞驰而去。

  张氏目送两人,直到蹄铁声消,鞭丝影远,方始回身。劈面遇着建威,动问应、王此来的缘由。张氏悄悄告知。建威道:「原来為此?刚才华字新闻纸已经转录,怀祖兄正没看完哩。」

  张氏入房,也来阅看。怀祖道:「闻说厦门地方,漳泉两府人流寓最多,外洋番客亦多属此两府人,其於旅外工人之感情,自较别处為胜。不要真正激成事端,把条坦平大道,添出许多荆棘,倒有些束缚手足哩。」张氏道:「商会无信,恐非确报,我已嘱应家姊姊传电去查了。」建威道:「如果情真事确,诸人之bào dòng固然无所辞责,若是附会妆点,或竟如莫须有叁字,故意张皇,外人之用心,便不可测了。」张氏道:「傍晚时厦门总有回电,且看究竟是何情形。」怀祖道:「去电是说明此处麼?」张氏道:「不,由我去取。」便在夹袋内取时计一看,将近巳初。

  催饭吃毕,先到各处探望一回,临了会才同会长来望应友兰。一转弯,新月映着无数电灯,照耀得大千世界,真成不夜。

  行近门前,友兰恰待上车,一眼瞥见,带笑招呼道:「正要来找姊姊们,去先劳动。」会长问道:「厦门有回电麼?」友兰道:「有的,到不多时哩。」引进楼上正中客座内坐定,才取回电,送到会长手中。会长阅过,又递给张氏看。除地址姓名外,只有七个字道:「有因不确,详另信。」

  友兰先说道:「昨日厦门,闻有出口到沪的轮船,看电报似乎先经发信,大约再隔一日,便可接到了。」会长道:「事既不确,因自何来?越发叫人犯疑了。」张氏道:「起在如何,虽不可知,其非厦人之所為,要无疑义。好在一二日即可接信,一接信便可了然了。」因与友兰订明会期,分手各散。

  过了一日,先在新闻纸见厦门商会所復上海学界的电报,也说地方平靖,并无bào dòng,建威、怀祖才放下心。友兰恰好如约送过一封信来,正是其弟厦门的号信。张氏自首至尾细细看完,不觉喜动眉宇。友兰道:「姊姊前日所谈第二次的大会,愈早愈妙,妹在此间无多耽搁,能趁回粤之前,躬逢其盛,才是万幸。」张氏道:「只在此数日间,不至误姊姊的行期。」

  友兰走后,张氏才告怀祖道:「厦门领署的旗竿,年久朽坏,那夜天有大风,骤然吹折,适值抵制的风潮,人心不无愤激,外问以讹传讹,便疑在暴徒身上,其实并无是事,当不致别生波折。」怀祖听了,也是欢喜。建威却默然不语,背手靠在一张椅背,只管出神。

  第十四回议疏通中朝腾尺素掩耳目一纸贴凭单

  怀祖不解其意,也静坐不则一声。建威忽地浩叹道:「怀祖兄!将无作有,讹虚為实,正是阻力的发端。未来事黑如漆,安得復有冯君不惜生命激厉同胞的锐气呢?」怀祖道:「冯君死矣!同胞之悠悠忽忽依然如昔,即有第二冯君,正恐已死之心,虽有洪炉巨冶,不能鼓之使热。」

  张氏接口道:「只看目前的议论,分途歧出,倒不如初时画一,那些怀挟隐私、掉弄唇舌的,无论言之是非,皆不足道。就是一二主持清议的,也不过以空谈争胜,谁肯从实地上做番事业?浩浩大劫,泄沓视之,怕真无可补救了!」建威道:「且尽我心所能到,我力所能為,以待时机,又如何呢?」

  怀祖道:「兄言至此,想以独力经营麼?且请问兄台将如何下手呢?」建威道:「或农牧,或工厂,择一為之。但本国工人不如居外者之机巧,且弟自彼来,目睹同胞孑身飘泊,茫无归依,尤觉為之惨伤。故下手第一法,先将失业的工人载之回国。以次及於有业可cāo者,尽数使之离去。工人去则商亦不得留,工商皆去,则公使领事有如赘瘤,亦不得不改驰他国,彼国受累真浅哩。」

  怀祖道:「工去何与於商,又何累於彼国呢?」建威道:「华商在外的贸易,小部分是赚外人的钱,大部分还是赚中国工人的钱。工人一去,彼国虽有遍山遍地的金银,我华商所分不过毫釐的子金,能容若干华商?自然而然要随工人回国了。工商皆归,他货姑不论,试问彼之食物要少销若干种,彼之行厂要多添若干别种工人?今日罢工,明日又索加佣金,能不受累麼?再加吾祖国诸同胞,人人抱定『不用美货』四个字,為抵御外侮无上的势力。内外一逼,彼何能支?必有低首下心,俯就范围的日子。那时废例、废案,我将何求不得?」张氏道:「工人既先失业,那归国的川资自然无着,要君代谋,一人需金若干,十人需金若干,推而及於千人、万人,又需金若干,博施济眾,愿量虽宏,实力可能不可能?就算心力相济了,十数万工商,折中计之,已有五六万工人,决不是一厂一地所能位置。眾擎易举,独木难支,与其举事而无收束,不如且凭叁寸舌,鼓动一番,果能将伯一呼,他山来助,才可望有始有终哩。」说得建威十分动听,拉着怀祖道:「此间富商不少,与兄往访,看有一二同志没有?」怀祖也就匆匆随着建威出栈。

  撇下张氏一人,形影相对,不免孤寂,便僱车寻到会长处。

  来客座中,先有两个干事员,正拿一张抄稿在那裡指指划划的谈论,一见张氏,都道:「姊姊来得凑巧,我们正打算来找呢?」张氏问有何事。会长道:「那班定货的商人,怪不得日来绝无动静,原来已运动部中派了一位参议会同商会中人,替他们筹划疏通的办法。这张是部中所致参议的信稿,那张是参议所復部中的信稿,姊姊请看罢。」

  张氏接过看罢,会长才说道:「部稿说有六七千万两的货价,是据商人所报,但六千与七千相差一千万两,在商人已不应為是约略估计之词。復稿先说存货一千叁四百万两,定而未到者五千餘万两,合计将及七千万两,先后相差二千万两。揣其用意,不过yù牵合商人的报数,而忘先后之间自相矛盾,岂不可笑?」

  张氏道:「就妹看来,参议复数既然先后不符,则现定之货,待至销动,必且放胆续定,所谓尽销前定,惩罚后定的议论,皆不过欺人之谈。」干事道:「诚如是,则抵制大局,不且瓦解冰销麼?」

  张氏笑道:「尚不至是。定者自定,不用者自不用。我辈无如商人何,商人又将如我辈何?」会长摇头道:「姊姊这话太托大了。据復稿所查,全中国一年只销美货一千六七百万两,然照復稿前半的货价,约够叁年的销路,照后半的货价,约够四年的销路。从前不定、不用两层的主意,都从商会发起,到实行时,若辈虽将不定的一层自行破坏,然不用的一层,学界持之甚力,全国和者亦最多。若辈非无闻见,何以加定至叁倍、四倍之多,不防销路的窒塞?自然别有用意。」

  干事员道:「若辈不过视我团体有如散沙,必不至人人不用,才敢如此多定的。」会长道:「非此之谓也。凡货只认牌号,然商人能分,用户不能分。譬如香烟、煤油,只有几种,改换已是不难,销最广,牌最多的,要推洋布,不能人人都用土布,便受人朦混,也不自知。」

  干事道:「现在各处争约会,都将美货的商标、印单广送,照单检点,若辈如何朦混呢」会长道:「无论全国四万万人,不能人人都得那张传单,就是几位得单的,也不见人人随带在身,随地对勘,有什麼不好朦混呢?既好朦混,行商倘然略略有些折扣,贩商自然要贪目前的小利,既贪目前的小利,自然要叁倍、四倍加定了。总而言之,华商安货,已够叁年、四年的销路,则叁年、四年中我虽不买、不用,在美要无所伤。抵制大局,从此摇动了!」张氏太息道:「好新则厌故,安常则惮变,今日要人弃洋布用土布,其势万万不能。只有自拓洋布的製造厂,或就门面,或就两边,别加符号,使人易於识别。

  再联合各地的会友,普劝眾人,改用本国的货物。若然眾人都能信从,此事便易挽回。但不知姊姊等肯赞成此议麼?」会长欣然道:「自兴实业,不但可谋持久,并可永杜漏卮,极愿赞成的。但一二人之力能有几何?自须另开一会,劝人分任。且妹所接各友的报告书,本须当眾宣明,姊姊看是何日相宜呢?」

  张氏道:「会友大半是在学堂,非星期不能有暇。好在相去有叁日,便在星期举行罢。」因拟一张传单的底稿,用印刷器立地印了四百张,jiāo干事员分投去送。其时报时鐘已报戌初,会长坚留张氏小饮,直到子正方回栈房。听怀祖正在建威房中谈论,自觉微酣,不去惊动,便先静坐养神。渐渐睡魔来扰,有些入定模样。

  忽然听耳边似有人声,张目一望,正是怀祖,连声叹气,道:「今日与建威连走十餘处,都是空劳往返,并且还得一信,南北节度,都已行文令禁各会集议抵制,怎不叫人丧气呢?」

  张氏道:「禁者自禁,不用者依旧不用,政府其奈我何?但须人人激发天良,默相领会。阻力之有无,可一概置之不问。」

  怀祖道:「仅仅国内之阻力,原不过一纸文告,不至真到自残同种献媚外人的地步。所难者,农牧工厂不能兴,路矿大端尤如梦想。其始则内资日出,外资日溢,其终必至内权日削,外权日张。生计之竞争,直将一败涂地了。」张氏道:「今日所与诸人往復者,究竟是何情形呢?」

  怀祖道:「大半是闻废例两字,先已掩耳疾走,不容人再讲下文。小半是或约可例,本都不甚了了。也就附和道是。等听说兴农劝工这些话,却就有了议论,说中国工价虽贱,工人极会偷懒,两天只抵一天,所以製成之件,不能不求善价,偏偏又粗又笨,不及洋货的精良,买客断无丢了好的不要,来买坏的。买客不买了,存货不存钱,日久或霉或朽,必至一钱不值。这种包定折本的买卖,谁人肯做?若说种田,江浙人也算精明了,一年忙完四季,才将将就就顾了一家。养牛养羊,蒙古人的本行,几见有发大财、拥厚资的人?既然不得发财,谁肯花着偌大的本钱,去做茫无把握的事业?并且还有一件极难措手的,是请朋友,寻常小小一家店舖,尚且千难万难,不要说大来大往,可容易托人麼?两位不看蹇老先生,现在的赫赫,再隔数年,便好见他败象了。

  「我同建威听似无理,又似有理,因竭力剖解。那知路是越走越差,话是越说越远,竟道如今物力艰难,谁有餘款?能做什麼大事?两位可知道,中国的路矿借洋债迟早总可收功,招华股,若无影附的洋款,便永无成日。难道偏是洋人有钱,华人无钱?其实华公司中,股东相并经理,经理又想欺股东,到底股东无权,经理有权,只好忍气吞声,受尽经理的欺侮?歷来榜样已是多多,待从何处去招股份?若说独创一业,我辈资本不多,本等生意,尚且不敷周转,万万不能兼营他事,只好让两位独為君子了。建威彼时尚想再与争辩,我见其不可以辞动,不可以理喻,才劝建威辞出。不想行过石路,陡有非常怪象刺入眼帘,建威几被气绝,我亦為之愤懣到十二分。」

  张氏道:「是什麼怪象呢?」怀祖道:「胡礼号卫生衣不是美货麼?一条石路两旁,无数的地摊,都堆了这件东西,高声喊卖。我平心一想,早间曾闻商会中已有人决议疏通,凡在限期以前,不论何货,概予行销,又议了两条识别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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