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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徽宗时,改僧为德士,僧皆顶冠,泗州太守亦令以冠加于像上。忽天地晦冥,风雨骤至,冠裂为两,飞坠于门外,举城惊怖,莫知所为。守遽诣拜曰:“僧伽有神,吾不敢强。”遂止。

  徽宗时,边事大兴,程邻于西广置隆、兑二州,又置大观州,湖北又置靖州,建官分职,与内地等,费不可胜计。靖州初无赋入,岁于湖广拨钱七八万以养官兵,有损无益。绍兴中,朱子发内翰,尝奏yù废为一县,以御边徼。上颇许之,且曰:“前朝开拓土疆,似此等处,尤为无益,首议之臣深为可罪。” 既而事亦寝而不行。乡人李秀实尝守是郡,为余言州虽无益于朝廷,然屯驻重兵,非假之事权,则不足以镇抚。倘并归辰、沅,一州而置军使则亦足矣。 维扬后土庙,有花洁白而香,号为琼花。宣和间,起花石纲,因取至御苑,逾年不花,乃杖之,遣还其地,花开如故。是殆风气土地使然,抑果有神司之耶?

  东安一士人善画,作鼠一轴献之邑令。令初不知爱,谩县于壁。旦而过之,轴必坠地,屡悬屡坠,令怪之。黎明物色,轴在地而猫蹲其旁。逮举轴,则踉跄逐之。以试群猫,莫不然者。于是始知其画为逼真。其作《八景图》,亦殊有幽致。如洞庭秋月则不见月,江天暮雪则不见雪,第状其清朗苦寒之态耳。若潇湘夜雨尤难形容,常画者至作行人张盖以别之,渠但作渔舟吹火于津渡,以火明仿佛有见,则危亭在岸,连樯在步耳。潇湘旧有故人亭,往来舣舟其下,故藉此以见也。米元章谓《八景图》为宋迪得意之笔,意其如此。

  吉水元潭观临大江上,江中有旋涡,相传云有舟没于此,久而不见踪迹,乃出于豫章吴城山下。以为江有别道,由旋涡而入。晋时有蛟为害,尝出没涡中,许旌阳捕逐至其处,旁有巨石,裂而为二,其痕如削,云是旌阳试剑石。且云:旌阳铸铁作盖覆涡上,今水泛时,其涡乃见。

  大观四年,张天觉商英为相,蔡元长致仕时,忽有伪诏传布天下,其间谓元长公行狡诈,行迹谄谀,复云今后州县有蔡京踪迹,尽皆削除。有蔡京朋党,悉皆贬削。陈州守臣以闻。朝廷诏诸路以五百千为赏,捕撰造者,其罪不以赦原。竟不能获。

  张怀素、吴储、吴侔等谋反事觉,中外缙绅多与jiāo结,而蔡元度与储、侔之父安诗为僚婿,故元长父子与怀素书问往来尤密。惧其根株牵连,罪且相及,遂讽中丞余深,知开封府林摅曰:“若能使不见累,他日当有以报。”深等会其意。翌日,索中外所与怀素、储、侔往来书礼,置案上,问狱吏曰:“此何文也?”对曰:“与怀素等jiāo通之书也。”深诟曰:“怀素等罪状明白,人与往来书问,不过通寒暄耳,岂尽从之反耶。存之徒增案牍。”令悉焚之。事遂不及蔡氏,因之而幸免者甚众。未几,摅迁中书侍郎,深左丞。

  何执中居相位时,京师童谣曰:“杀了穜蒿割了菜,吃了羔儿荷叶在。”说者谓指童贯、蔡京、高俅三人及执中也。

  崇宁二年,铸大钱,蔡元长建议俾为折十,民间不便之。优人因内宴,为卖浆者,或投一大钱,饮一杯而索偿其余,卖浆者对以方出市,未有钱,可更饮浆,乃连饮至于五六。其人鼓腹曰:“使相公改作折百钱,奈何?”上为之动,法由是改。

  又大农告乏时,有献廪俸减半之议。优人乃为衣冠之士,自冠 带衣裾被身之物辄除其半,众怪而问之,则曰:“减半。”已则两足共穿半裤,{轻足}而来前。复问之,则又曰:“减半。”问者乃长叹曰:“但知减半,岂料难行。”语传禁中,亦遂罢议。

  童贯窜岭南,言者谓贯jiān凶,不宜置之远地。且其误国之罪,当正典刑。渊圣以为然,乃命临察御史张澄乘驿斩之。既出国门,复得御札三字“速密全”,即昼夜兼行,追至南安驿舍。斩之,函首京师,枭于东市。

  邵武人黄南强,字应南,与先君俱调官都下,倾盖定jiāo。时仲兄侍侧,应南与先君齐年。一日,谓先君曰:“初意二君为兄弟,不敢以为父子也。君有子如此,而吾方娶,不已晚乎?”先君后数年弃诸孤,又十余年而应南来守庐陵,求访先君,则宰木已拱矣。应南晚得子而康强寿考,及见其chéng rén。因知人患无寿,不患无子也。应南当官持廉,所至见称云。

  车战之法,既不尽传于后世。兵车之制,亦不复见于南方。在春秋时,申公巫臣奔吴,教之乘车,教子shè御,则江之南亦可用矣。江乡有一等车,只轮,两臂以一人推之,随所yù运,别以竹为篰,载两旁,束之以绳,几能胜三人之力,登高度险,亦觉稳捷,虽羊肠之路可行。余谓兵家可仿其制而造之,行以运粮,止以卫阵,战以拒马。若凿池筑城,非仓卒可办,得此车周遭连比,则人马皆不能越。或进或退,惟我所用。yù名之曰活城。

  柳公度云:不以气海熟生物,暖冷物。时号善养生者。余异时数蹈之,未知悔也。年逾五十,老形具见,因诵少陵诗云:衰年关膈冷,味暖并无忧。特书坐间以自警。

  三孔之先本田家翁,尝步行入岩谷间。少憩,觉和气燠然,心甚爱之。已而忘归,迨暮,家人寻至其地。问故,翁曰:“我觉此山中气暖与他处异,若我死,当葬于此。”逾年而殁,其家从其言,后遂生司封君,再世而生经甫伯仲,其地今在新淦县之西冈。

  江西人遇元夕,多以人静时微行,听人言语,以占一岁之所为通塞。新喻李仲谦为举子时,是夕行于溪上,见渔者炬火捕鱼,其一连呼曰:“里大有,里大有。”仲谦闻而异之。其年秋试,更名大有,遂中选。

  刘殿院次庄,长沙人,自幼喜书,尝寓于新淦,所居民屋墙壁窗户,题写殆遍。临江郡庠有法贴十卷,释以小楷,他法贴之所无也。所善毛公弼、何君表,皆里中先达,两家碑志,多其所书者。

  卷十

  近年大魁多齐年,木待问、赵汝愚皆生于庚申,郑侨、黄定皆生于癸丑,王佐、萧国梁皆生于丙午,沈晦、李易皆生于甲子。推而上之,吕蒙正、冯京皆生于甲寅,蔡薿、何昌言皆生于丁未,徐奭、梁固皆生于乙酉,王曾、张师德皆生于戊寅,吕溱、杨置皆生于甲寅,贾黯、郑獬皆生于壬戌,彭汝砺、许安世皆生于辛巳,陈尧咨、王整皆生于庚午。所传其生庚者如此,意其他尚有之。

  汪圣锡本名洋,集英胪唱赐第,御笔更名应辰,或谓取王拱辰十八岁作大魁之义。

  赣之龙南、安远,岚瘴甚于岭外。龙南之北境有地,曰安宁头,言自县而北,达此地,则瘴雾解而人向安矣。欧公记至喜亭,以为道岷江之险者至亭下而后喜,皆调入其地者垂于死亡,出境乃免也。

  宣和四年,朝廷信童、蔡之言,yù招纳北人,因命泾原经略招讨使种公师道为河东、河北、陕西路宣抚司,都统制王禀、杨可世副之。有旨令便道径赴本司,师道既至高阳,见宣抚使童贯,问出师之日,因极论其不可,曰:“前议某皆不敢与闻,今此招纳事,恐不可以轻举。苟失便利,谁执其咎。”贯曰:“都统不用多言,贯来时面奉圣训,不得擅杀北人。王师过界,彼当箪食壶浆来迎,又安用战。今特藉公威名以压众望耳。” 遂作黄旗,大书圣语,立于军中以誓众。督师道行甚亟,师道不得已,遂调军过界河。师道未济,已有北人来迎敌,我师既不敢与之jiāo兵,惟整阵避之而已,杨可世与麾下皆重伤,士卒死者甚众。复还界河之南。北人隔河来问违背誓书,师出何名。师道遣其属康随,具以河北宣司所申北人陈乞事答之。众哗然,曰:“安得此事。”遂薄我军,箭发如雨。师道于是遣康随诣宣司,告以北人之语,且问进退之策。宣司不知所为,乃令移兵暂回,北人追袭,直至城下。属大风雨,士卒惊走,自相蹂践,兵甲填满山谷。知真定府沈积中,以其事闻于朝,上怒甚,遂罢师道兵柄,责授右卫将军致仕。师道上表称谢云:“总戎失律,误国宜诛。厚恩宽垂尽之年,薄责屈黜幽之典。孤根有托,危涕自零,伏念臣西海名家,南山旧族,读皂囊之遗策,知黄石之奇书。妄意功名,以传门户,荏苒星霜之五纪,始终文武之两涂。缓带轻裘,自愧以儒而为将。高牙大纛,人惊投老而得侯。属兴六月之师,仰奉万全之策。众谓燕然之可勒,共知颉利之就擒。而臣智昧乘时,才非应变,筋力疲于衰残之后,聪明耗于昏瞀之余,顿成不武之资,乃有罔功之实。何止败乎国事,盖有玷乎祖风。深念平生,大负今日。岂意至仁之度,不加既耄之刑,俾上节旄,亟归田里。乾坤施大,蝼蚁命轻。皇帝陛下,睿智有临,神武不杀,得驾驭英雄之要道,明制服夷狄之大方。察臣临敌失机,不出求全之过计。念臣守边积岁,尝收可录之微劳。许免窜投,获安闲散。臣敢不拊赤心而自誓,擢白发以数衍。烟阁图形,既已乖于素望。灞陵shè猎,将遂毕于余生。” 岳公飞微时,尝于长安道中遇一相者曰舒翁。飞时贫甚,翁熟视之,曰:“子异日当贵显,总重兵,然死非其命。”飞曰:“何谓也?”翁曰:“第识之,子,猪精也,猪硕大而必受害,子贵显则睥睨者众矣。”飞,靖炎间起偏裨为大将,位至三孤,竟为谗邪所害。

  建炎初,里中有狂者,自称为毛道人,往来诸大姓家,人不以为甚异。一日,江涨,不解衣而涉。未登岸,人疑其溺。既济,衣裾皆不濡,人始异之。尝馆于马田胡氏,夜半忽举火焚其门。主人惊救,毛升屋大笑,众怒,以戈逐之。不见所在,有顷,乃闻其声在米斛中。yù启钥殴之,赖救获免。明早,遂顾之他,于其门上书字曰“胡某九十”,某人未几而卒。毛莫知所然。《玉笥实录》以为隐于山中云。

  路真官为儿童时,有一道人谓曰:“能办二十千来,用当授子以一术。”路信之,然尚为儿童,累时营求,然后能具。道人者持钱去。数日,邀路往一屋回闲,屋中有油与蜜数瓮,令食之,久而后尽,大泻血秽几死。乃刻符印,乃授以文书治鬼之法。其父知之,则尽举其符印文书藏去。寻又得之,父意其窃取,诘责,对曰:“非窃也,不知又何从来耳。”其父怒,破其符印,焚其文书。有顷,符印、文书复具。父乃知其有异,不复禁其所为。路能作太阳丹,置蒸饼面果粒于掌,望太阳嘘呵,揉而成丹,其色微红,以授病者,服之良愈。崇观间,有宫婢病狂邪,如有所凭。召路入禁中,令作丹而不能成。左右哗曰:“不曾带得厢王家yào料来耳。”盖京师厢王家卖胭脂也。路曰:“适被召,迫促而来,神气不定,故丹不成,乞赐盥漱再造。”有旨赐之,已而成丹,以授病者,下咽而愈。路之捕治鬼物,其术甚神,人多能言之。其子孙尝为人言,其得术之初如此。

  里中有富家翁,喜啖鳖,其家厮役争求供之。一日,有庄氓馈巨鳖,翁喜,亟付之庖。庖人解其甲,则见ròu理盘旋,与常鳖殊不类,亟以告翁。呼馈者诘之,对曰:“前三日过溪上,见一蛇于草间吐吞涎沫,蟠缩不动。后再过此,不复见蛇,而鳖殆蛇之变,尚新甲,虽鳖而身尚蛇也。”翁自是不复食鳖。

  又《道士传》得一言,儿时捕鱼溪中,尝获一鳜,而尾有二足,细视之,则老蟆也,由是知老蟆亦能变而为鱼。今思老蟆与鳜鱼之形亦相肖,世常言蛇化为龙,不知亦有化鳖者。经云雀化为蛤,而不知蟆或变为鱼也。

  禅僧问话,语几于俳。尝记一禅寺,每主僧开尝,辄为一伶官所窘。后遇易僧,必先致赂,乃始委折听服。盖旁观者以其人之应酬,卜主僧之能否也。他日又易僧,左右复以为请,僧曰:“是何能为,至则语我。”明日果来,僧望见之,遽曰:“衣冠济济,仪貌锵锵,彼何人斯?”其人已耻为僧发其故习,乃袖出一白石,问曰:“请献yào石。”僧应曰:“吾年耄矣,齿牙动摇,不能进是,烦贤细抹将来。”观者大笑,其人愧服。

  又一僧本屠家子,既为僧,颇以禅学自负,家yù折之,伺其升堂,教其徒往问曰:“卖ròu床头也有禅。”其僧就答云:“精底斫二斤来。”问者初未授教下句,仓猝无言,乃笑谓僧曰:“汝yù吃耶?”闻者绝倒。

  舍法之后,诸州解额多未复其旧,庐陵解六十八名。至绍兴癸酉,其数亦未足。时郑少卿作肃为守,既拆号书榜毕,谓诸考官曰:“解额未尽复,诸公尚有试卷可取者否?”曰:“有。”遂令再取一名以足其数。诸试官因将所留卷择之,添取一名,乃刘廷隽,廷隽遂擢第。

  维扬有石塔院者,特以塔之制作精妙得名。龙德幸维扬时,尝yù往观,先遣人排办供奉,诸珰环视之,叹赏曰:“京师无此制作。”有一僧从旁厉声曰:“何不取充花石纲。”众愕然,龙德寻闻之,遂罢幸。

  朱腼,本一巨商,与其父杀人抵罪,以贿得免死。因遁迹入京师,jiāo结童、蔡,援引得官,以至通显。yù假事归以报复仇怨,先搜奇石异卉以献。探知上意,因说曰:“东南富有此物,可访求。”受旨而出,即以御前供奉为名,多破官舟,强占民船,往来商贩于淮浙间。凡官吏、居民旧有睚眦之怨者,无不生事害之,或以藏匿花石破家。越州有一大姓家有数石,腼求之不得,即遣兵卒彻其屋庐而取之。惠山有柏数株在人家坟墓畔,腼令掘之,yù尽其根,遂及棺椁。若是之类不可胜数。故陈朝老以谓,东南之人,yù食其rò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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