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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

  于是傅听欢便道:“那想必你十七回朝那一次,‘京中血流成河’也有其误会之处了?”

  萧见深:“此事……倒是毫无误会之处。”

  傅听欢怔了一下:“哦?”

  萧见深道:“那一次主谋者,行廷杖而死之人有一十三人,菜市口斩首而死之人有三十九人。这些所有人的亲眷并未充军流放,也未没入教坊,全以谋逆罪论处死刑。其余被牵连者不计其数。”顿了一下,又道,“皆以死论。当日京郊的天波河确实红了整整三日。血流成河这一点,当不属于夸张之语。”

  傅听欢并无什么感觉。他只有一点疑惑:“为何?你那时候回京,皇帝已然落败于皇后之手,你也想必已能坐稳皇位……为了立威?为了排除异己?”他审视着萧见深,觉得仿佛有些可能,又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傻听欢,你以为丈量天下田亩之计是一件多么小的事?能够从头到尾,悄无声息地就做好了?”萧见深说。

  傅听欢这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他几乎要打了一个寒噤。

  但这点细枝末节此刻不需计较,他结合着萧见深的话想了几想,霍然抬头:“你是说——”

  “不错,当年知悉此事者,俱已入幽冥。于是此事方为天知地知我知之绝密。”萧见深说。几息之后,他忽然轻声道,“当年的那些人并不全是反对孤者。其中有一位曾是太子座师,也曾为孤之回朝欢欣鼓舞,认定孤乃大任之人……”

  “然而道之异处,正在于此。”

  再一次的三年之前。

  十七岁的萧见深与二十岁的萧见深几乎无有差别。

  太子仪仗、金辂车、日月山川的衮服,自有禁卫一路禁街,招摇着从京师入城大门直上内皇城大朝殿。

  正中的宝座上空无一人,左侧垂帘之后却约略有一个妩媚又端肃的身影。

  妩媚于女xìng的曲线,端肃于皇后深青的翟衣。

  内监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将种种印玺跪呈自辂车上降下的萧见深。

  萧见深于是升座于皇太子位,接皇太子监国印玺。

  帘幕后的骆皇后悄然而退,皇帝的宝座上依旧无人,从此往后,百官将在此低首,天下将臣服足底。

  而萧见深所做的第一件事广为被世人所知之事,就是三月之后牵涉甚广,曾经乃至现在,都被文人士子与普通百姓作诗或童谣讥嘲的“京官舞弊案”,其中叫人最为唏嘘的,就是两袖清风却被以贪腐杖死御阶之前的太子帝师。

  五月的天热得发闷。这是“舞弊案”突然bào发的第三日。这一日,帝师与萧见深相较于宫中御书房。

  帝师乃是一位中年儒雅之士,他并非萧见深小时的唯一座师,却是萧见深十三岁中途回朝且再入江湖之后,唯一坚持三月必写一份教案与功课远程寄送给萧见深的老师。

  多年下来,萧见深亦十分尊重对方,也多少认可对方的主张。

  但在土地一事上,他们的分歧无法转圜。

  “殿下,”站在萧见深背后的男人沉声说,“你要做此事,就是与天下为敌!这满朝的文武,这全天下的地主,从此都只会致力于与你斗争!你叫他们破家失财,他们就能拧成一股绳一同对付你!一个人是无法和一个天下抗衡的,身为人君,当思舟与水之理,因势利导,疏通阻塞,方才是治国之道。”

  “老师此言谬矣。”萧见深道,“文武百官与地主,固然为水,不过沧海之一粟;莫非老师也认为,这一部分的人占了天下多少的土地,就占了这水中多少的比重吗?”

  “然而那些不识文字不知礼仪的凡民又懂什么?”帝师奋声争执,“臣不反对殿下处理其中一部分的人,也不反对殿下最终将土地还与百姓的宏愿,但殿下切不可cāo之过急,昔炀帝修建大运河之结果,史笔铮铮,殿下莫非一点教训都不能吸取吗?”

  萧见深转过了身。

  月光照亮他的面孔。那面孔如天之月,如山之雪。

  “老师觉得百姓因愚昧而可憎吗?”他问。

  帝师拱手:“臣并无此意。然而百姓之愚昧总使其容易被人利用,殿下应当做之事,不是一味的怜悯,而是将其引导矫正;殿下当务之急,也不是一味的因怜悯而站在整个朝堂文武的对面,而是将朝堂文武化为自己的臂膀双手,如此方能搬弄天下。”

  萧见深微微一笑。

  “老师说此话之时何不看孤之脸?老师可曾记得最初给孤布置功课时所写的开篇?”

  “党锢之祸不止,党争之日不绝;平衡之术,乃帝王心术。”

  “老师说孤对百姓怜悯过甚,以至于失了决断……孤之心,其实未曾如此。百姓在孤之心中与野草无异,百官与地主在孤之心中与藤蔓无异。若野草缠缚藤蔓之身躯使藤蔓伏地,野草该杀;若藤蔓抢夺野草之生机使自身肥大,藤蔓该杀。孤认同老师之言,平衡之术,乃帝王心术。老师却未见认同孤的平衡之道。”

  帝师无言,片刻后道:“殿下竟还记得此句……臣几乎忘了。”

  “国朝至今,虽内忧外患,文官依旧掌握有足够权柄。正如老师所说,若孤不向他们做出一些妥协,政令甚至难以出京,毕竟各州府主管全是科举出来的书生,只要是书生,就有同届,就有座师。若一个科举出来的书生,敢不在意同届,敢不在意座师,他便当真该被口诛笔伐,唾骂不止。所以他们当然连成一线。”萧见深顿了顿,“若此事稍一妥协能够办成,孤不惮于对满朝妥协一二。但此事真要办成,孤不能有一步妥协。老师不必再劝。”

  此时耿夜深深,寂然无言。

  站于萧见深面前的帝师沉默片刻,去头上乌纱说:“此事臣不敢苟同。”

  萧见深的目光落在帝师脸上。

  君与臣,师与徒。

  他道:“老师当知,孤既作此决定,便容不得知晓事情而心怀反对者。”

  帝师道:“臣知。”

  萧见深又问:“老师可回心转意了?”

  帝师道:“臣还有几句话。”

  萧见深微一沉默,随后颔首:“说。”

  “第一,臣与殿下非同道之人,然臣今夜所说诸言,无一字为己,乃忧虑江山社稷之安稳。臣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黎庶。请殿下留臣身前身后名。”

  萧见深说:“可。廷杖之下,具为诚臣。”

  “第二,臣之家人,请殿下赐dú酒一杯,与臣一道上路。”

  萧见深说:“可。”

  “第三,臣以命死谏,殿下将来若因此而路遇危难,忆起臣之贱命而能中道收手,臣含笑九泉;臣以命死谏,殿下将来若真排除万难,做成此之一事……臣亦含笑九泉。”

  萧见深:“……可。”

  然后。

  宫中侍卫进入,将其拖出殿前阶上,而后便有专司廷杖之人上前,杖责而下。

  重重的拍打声在夜里传出老远,几杖下去,血ròu模糊。

  萧见深就站在近前。

  一滴血划开夜幕飞溅到他眼睫之上。

  他一合眼,血珠便自眼前滚落而下。

  这一年,五月榴花红似火,流红了这京都几重楼。

  傅听欢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突然间明白了对方何以慈悲,何以冷酷。

  他沉思许久,缓缓说:“你的名声就是因那时之事被众人攻歼,方成今日局面。”

  “不错。”萧见深说。

  “而你并不在意,因为这些便如尘埃草芥,不能撼动你如磐石前进的脚步。”傅听欢又道。

  萧见深以沉默表示认可。

  “可惜世人不知你究竟做了何事,最该为你生死的人骂你如炀帝厉帝,是否诚为可笑?”傅听欢道。

  “我并未因怜悯做最初,亦不需因回报做最后。”萧见深道。

  “……是。”傅听欢如此说,“你不过因为平衡之道。”

  他又一沉思:“你好男色之流言应当也是自那时而起,这就是三人成虎,言之凿凿了吧。”

  “没错,孤不好男风。”萧见深回答,但在说话这句话之后,他看着眼前的人,却突地一顿。

  这点细微的之处并没有引起傅听欢的注意。傅听欢此时只微笑道:“哦?殿下被传言了这么久,就当真没有对——”他看着萧见深,问,“任何一个男人,产生些许兴致吗?”

  殿宇内声音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

  呼吸、心跳,所有的一切,在这时都凝滞固定。

  然后这些被一道声音打破了,是萧见深的声音:“……孤只曾与一男子春风一度。”

  傅听欢唇角的笑如冰雪消融。

  然后他再听萧见深说:“那是孤之后宫十几个jiān细之一,孤现在已不想深究。”

  刚刚融雪的微笑还不及因春风而绽放,就再次凋零。

  傅听欢定定地看着萧见深。

  片刻后,他很轻地“唔”了一声。

  第43章

  原来对方不知道那一天夜里的是自己。

  傅听欢这样想。这是他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xìng,但似萧见深之辈,又何必矫言否认,吃了不认?

  真正的他或许不足够让人喜欢,但绝非一个懦夫。

  傅听欢几乎一瞬就认定了萧见深说的乃是真话,他并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其实他此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就是冷静。

  像眼前所有花团锦簇的雾霭都被拂拭开的明晰与清澈。

  此刻再深究过去萧见深究竟表现得多么情深意重、或者他曾经误会对方究竟多么情深意重已经毫无意义。但傅听欢心中有最后一点的疑惑,于是他微微而笑,问道:“其实我还有一点疑问,我当日夺你账簿,但这账簿是假的……所以当日我之所以得手得不费吹灰之力,是因为你想顺势钓出幕后之人吗?只是你没有想到我会干脆利落地,提那些人把黑锅给背全了,反而断了你的线索?”

  “不。”萧见深很快否认,“那日你突然动手,我确实意料之外。否则只被你割裂衣服掉出账簿就够,何用施展苦ròu之计?你夺了账簿而走,孤没有认真遣人去追,倒是因为由你之行动起了如此念头。”

  “那是为何?”傅听欢问。

  “在那日之前,孤以为你已经弃暗投明,愿做忠臣为孤效力了。”萧见深缓缓道。

  傅听欢的目光轻轻一闪:“‘卿不负我,我不负卿’?”

  “不错。”

  傅听欢又是微笑:“原来如此。我如今彻底明白了,萧见深,你……”

  他想说我如今总算知道你的真正心思。

  又想说萧见深你真是天下第一等负心绝情之人。

  又想说你之慈悲于天下苍生,你之绝情于任何一人。

  但他最终缄默不语。

  他这时方懂了自己母亲蹉跎一生的痛苦与悲凉。

  摧折了骄傲,打断了脊梁,满心满眼全是一人,为此连躯壳都失了神魂,只剩一个壳子在烘炉之中反复消磨,病痛入骨,最后郁郁离世。

  这纵然不是世间悲哀之极致,也是世间大悲哀之一。

  而对傅听欢而言。

  这是他从小到大,都不屑、都憎厌、都弃如敝履的东西。

  他不会是第二个母亲。

  傅听欢冷静地想,他没有哪一刻如现在一般平静与平和。

  他已下了决心。

  唯有斩情于此。

  ——唯有立杀萧见深!

  这个念头自心升起之时,整个身躯都仿佛置身冰雪之中一样寒凉。

  于是他的脸上似乎也覆了霜雪之色。

  萧见深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傅听欢,傅听欢神色的变化自然尽收他的眼底。

  “听欢。”萧见深忽然又出声。他不解于对方兴致为何明显低落。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所说的种种,也只能以为对方或许不能接受他人对事的做法……但这件事萧见深不需要任何人接受。

  这件事上,萧见深只分两种人:阻碍我的,不阻碍我的。

  ……但幸好今时已不同往日。

  事已至此,犹如箭在弦上。哪怕天下的人知晓这件事,哪怕天下的人阻止这件事,这件事也即将如雷霆暴雨一样轰然发动。

  所以他能将前因后果都告诉傅听欢,所以他不用像当初血洗了整个京师一样……如此对待傅听欢。

  他心中于是生了一念,像吃饭喝水那样理所当然的念头。

  他想抹去傅听欢的低落,就直接牵了傅听欢的手,突然将人屋外带去。

  饶是本已下定决心,傅听欢此时也不由被萧见深的所作所为弄得一怔。

  萧见深对方一起向前,几步之后就轻松走出这间困了傅听欢三四天的宫殿。

  宫殿外头还是不见天日的通道,通道约有数丈,两人一同行走到通道的尽头,傅听欢就看见萧见深在甬道尽头的一处机括上按了数下,但见前方密墙向两侧滑开,显现出路的同时却又有两道飞矢劲shè而来!

  萧见深一抬手便以指尖夹住了这两道飞矢,随手丢掷于地,而后他对傅听欢说:“此乃正确的出路,直通东宫之外。你若要出去,可往这里向前。”

  傅听欢看了一眼地上箭矢,又看了一眼显然不这么简单的通道:“有飞矢的出口?”

  萧见深点头解释说:“此乃我练功之所,日常并未放其他人进入,自然多装些机括,防着小人又验证武艺。”他看了一眼傅听欢,忽然莞尔一笑,“你与我相同,也当走这一道。”

  傅听欢立时被萧见深激起了自傲之心,他淡淡地呵了一声,且不答这话,只说:“你带我来此有何意义?莫非回头不打算再把我锁起来了?”

  那点在刚才显而易见的失落果然没有了。萧见深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了一个赞。然后他看着这样的傅听欢,不知为何,突然又想让他生气一下,于是淡然道:“你已见过那钥匙两次,就是我再把你锁起来,只怕也锁你不住了吧?”

  傅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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