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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宁脸色yīn沉地说。

  傅云深抹了抹脸,说:“妈,回头再说吧,我有点累了。”

  姜淑宁忙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叫医生来吗?”

  傅云深摇头:“不用了,睡会就好了。”

  姜淑宁想说,明明刚受伤痊愈,还车马劳顿跑去北方。但话到嘴边,她又忍住了。自己与儿子最近的关系还算融洽,不能提及那个女人,否则又要闹翻了。反正他答应过她,不会跟那个女人在一起。至于偶尔的走神,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她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儿子,你跟他强硬,他会比你更强硬。但只要你示弱一点,他也会顾念母子亲情。

  最后她说:“那好好休息,晚点儿叫你吃饭。”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满脸疲惫。

  昨天与今天,完全迥异的两个世界。一个是简单、纯粹、朴实、温暖的人间烟火,有欢笑、关怀、挂念,有日落星光月色,而一个却是现实、冰冷、算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包裹其中的那一些亲情,也因为母亲的专制与逼迫,变得负重。

  他想起昨晚,在哈尔滨的酒店里,他对她说的那番话。

  “朱旧,虽然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可其实你并不了解全部的我。你看到的我,只是一个侧面,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在另一个你不曾接触的世界里,人人都说我冷酷、心狠手辣,我并不是一个好人。”

  他表达得很清楚了,他这样一个人,不值得她这样死心塌地。

  谁知道她却不以为然,她说:“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在亲人、朋友、同事面前,在陌生人面前,每一面,其实都是不同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好人,反之亦然。就好比,小女孩蒙蒙的父亲,他举刀行凶,你就说他是个坏人吗?也许对我来讲确实是的,可对蒙蒙来说,那是出于爱。每个人心中,因为立场与所处的位置,有热,也有冷,有爱,也有怨与恨。这才是真实的人xìng。”

  “云深,既然你都说了,那是我不曾参与也不了解的世界,那我就不用去管那么多。我只知道,在我所见的世界里,在我心中,你是那个好人,值得我去爱。这就够了。”

  “我难过的是,你始终这么固执。”

  她无力的叹息声仿佛还响在耳畔。

  不能想,想起就难过。

  他睁开眼,又拿起茶几上母亲留下来的资料。

  对,这才是他的世界。

  不喜欢,却必须面对的世界。

  立秋的那天,朱旧接到一通电话,等到了这么久,当心愿终于如愿以偿时,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一连问了三遍“真的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的眼泪“唰”地就跑了出来。然后,从住院部大厅到三楼病房,一路有人看见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边快跑一边流泪,然而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nǎinǎi……”她哽咽着抱着nǎinǎi时,老太太吓了一大跳,不停问她发生了什么。

  “nǎinǎi,nǎinǎi,nǎinǎi,你可以做手术了!找到合适的肝源了!”

  “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nǎinǎi帮她擦拭眼泪。

  “我高兴啊!”她又笑又哭的,眼泪糊了一脸。

  她真的没有想到,当初自己与季司朗的举手之劳,竟然会得到这么厚重的回报。

  她给那位老先生打电话,提出当面道谢,可老先生拒绝了,他说:“朱医生,你不用谢我,我这一生,从来不欠人,欠债还钱,我欠了你一条命,那么便只能想方设法还你一命,祝愿你nǎinǎi早日康复。”

  朱旧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在医院那位老先生会详细问起自己在哪个医院,以及nǎinǎi的情况,原来那时候他就存了帮nǎinǎi寻找肝源的念头。

  她除了再三道谢,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

  人生的际遇,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nǎinǎi的手术安排在十天后。老太太虽然身体每况愈下,但好在全面检查时各项生命体征都符合做移植手术。

  手术前,李主任找朱旧谈话。

  “朱旧,你真的一定要亲自主刀吗?”李主任隐约担忧,毕竟患者是她最亲的人,所谓关心则乱,手术中但凡出现一点点意外,只怕她慌乱难以应对。

  朱旧心意坚定:“没有哪个医生比我更了解我nǎinǎi的身体状况。”

  手术前一天,nǎinǎi让朱旧在病房里陪她说了很久的话。

  朱旧见天色已晚,便让nǎinǎi躺下休息。

  “您现在啊,要好好休息,等手术康复后,我陪您说一天一夜,好不好?”

  nǎinǎi却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放开,叹息着说:“丫头啊,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她正色道:“您瞎说什么呢!”

  话虽如此,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种移植术存在的风险,尤其是nǎinǎi年纪大了。但她别无选择,如果不做这个手术,nǎinǎi会熬不过这个冬天。

  这一天,如往常无数个日子一样,她起床,洗漱好,换好衣服出门,去巷子口的那家早餐店吃豆浆油条,然后搭乘公jiāo车去医院。她换好工作服,开始一天的工作,日程本上写着:十点,肝脏移植术。这一天跟以往无数个工作日一样,没什么不同,这样的手术也是她曾做过的。可正如李主任所说的那样,这将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台手术,她紧张、忐忑、担忧,最后渐渐冷静下来,告诉自己,没什么,不要怕,上了手术台,她不是你的nǎinǎi,她只是你的患者,同千千万等待被治愈的生命一样。

  九点五十分,nǎinǎi被推进手术室。

  朱旧在手术室门口见到姑姑朱芸与傅云深。

  朱芸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朱旧,你学了这么多年医,你可一定一定要救活你nǎinǎi啊!”

  她神情担忧,语调里也满是焦急。这么多年了,此时此刻,姑姑才真正地放下过去的那些心结,表现出一个女儿在面对母亲重病垂危时该有的心态。

  朱旧用力回握姑姑的手,点点头。

  她看向傅云深,他走近她身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按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加油,朱旧。

  别害怕,朱旧。

  她对他笑笑,转身走进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关上,灯光亮起。

  这一台手术,得好几个小时。

  朱芸站在门口,走来走去,掩不住的焦虑。而傅云深,看了眼手表,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

  十二点的时候,周知知提着饭盒到来。

  “谢谢,可是我不饿。”他说。

  周知知说:“吃点吧,这不是医院食堂的饭菜,我去外面餐厅买的。”

  他还是摇头。

  “手术还需要很长时间,你不吃饭怎么行。”她打开餐盒,“你看,有你喜欢吃的土豆牛腩。”

  “知知,”他无奈地看着她,“你别管我,好吗?”

  她还想说什么,手术室的门忽然被打开,傅云深的目光“唰”地投shè过去,他站起身来。

  结束了吗?这么快?他想着,看向从手术室走出来的人,是手术护士,她戴着口罩,看不清楚表情,但头微垂,整个人没有一点手术成功的喜悦气,接着,又走出来一个人,一样的神态。

  傅云深心里一个咯噔,向前两步,还没开口,刚上厕所回来的朱芸已经跑到那两个人面前,抓住他们就问:“结束了吗?手术成功吗?我妈怎么样了?”

  护士抬起头,看着朱芸,良久,才叹了口气,艰难地低声说:“病人,手术中……死亡……朱医生她……”

  “什么……”

  什么?傅云深一懵,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抬脚就往手术室去。

  “云深……”周知知喊道,跟了进去。

  手术室里。

  “朱医生,你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好吗?病人已经死亡,你别这样……”

  傅云深刚进门,就听到一个女声哀求地说道。

  “你胡说什么……胡说什么……”微喘着气、颤抖的声音,混淆着尖锐的仪器尖叫声,“再来!电压再调高一点……”

  “朱医生,你别这样……”那声音已带了哽咽。

  傅云深快步走过去,当他看见手术台的情景时,心里一震。

  朱旧仿佛魔怔了般,手里的除颤器一下又一下地对着病人的心脏,试图让早已停止心跳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因手术而打开的腹腔没有缝合,有大片的鲜血不断涌出来,她又慌乱地伸手去捂,手指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她就这样反复地做着动……

  “朱医生,你别这样啊,求你了!”助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涌起害怕,忍不住流下泪来,她试图拉开她,却被朱旧恶狠狠地推开。

  傅云深走上前,单手紧紧地扣住朱旧的手臂,他用力很重,试图让她清醒一点。她如同甩开助手那样重重地推他,他身体踉跄着后退两步,但没有放开握住她手臂的手,硬是将她连带着拉离了几步。

  “朱旧!”他大声吼道。

  她像是才感觉到身边是他,抬头望向他,她眼神中的慌乱、无措与恐惧令他心里一痛。

  他将手中的拐杖扔掉,双手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很轻很轻地对她说:“朱旧,nǎinǎi是个爱体面的人,你让她走得好看一点,好吗?”

  朱旧呆呆地看着他,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

  傅云深对那个手术助理说:“麻烦你了。”

  助理点点头,立即走到手术台边,准备缝合病人的身体。

  朱旧的视线缓缓地、缓缓地转移到手术台上,然后,她挣开他,走到手术台边,抓住助理的手,她说:“我来。”

  然而她刚拿起工具,就掉落了下来,她的手在剧烈地发抖,根本就握不住东西。

  最后还是助理来处理的。

  她坐在地上,抱着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傅云深站在她身边,除了陪着她,什么都不能做。

  助理处理好一切,将白布盖在nǎinǎi身上,然后叫朱旧,可她却置若罔闻,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

  她拒绝面对nǎinǎi离去的事实。

  傅云深让助理把老人推去太平间。

  很快,门外响起朱芸的哭声。过了一会,她冲进来,跑到朱旧身边一边哭一边抓着她大声质问:“你不是很厉害的医生吗,为什么连你nǎinǎi都救不活?啊?”

  朱旧没有理她,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朱芸更加歇斯底里,想拉扯着她站起来,傅云深伸手去拦,却被她推开。

  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的周知知急忙走过去扶住傅云深,他回头看她一眼,才发现她也在这里。

  “知知,请你帮忙,把她先拉出去。”他指了指朱芸。

  手术室又安静了下来。

  朱旧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双手环绕着的身体还在发抖。她戴着手套的手指上,血迹模糊,衣服上也擦了一大片血。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伸手按在她肩膀上,轻声说:“朱旧,难过就哭吧。”

  可是她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落,她只是浑身忍不住地颤抖,感觉好冷好冷。

  他没有再说话,沉默地坐在她身边。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颤抖的身体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陷入了沉睡。

  最后还是李主任到手术室将朱旧拉出去,因为下一堂手术时间快要到了。

  她被拉出手术室时,忽然挣脱了李主任的手,飞快地往前跑。

  “朱旧……”傅云深急喊,她也不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间。

  他想快步追过去,却被李主任拉住:“别急,她肯定是去了太平间。刚刚见你就坐在地板上,坐很久了吧,天气凉了,你怎么这么不注意?”

  “没事。”他没心思跟李主任说话,挣脱他的手就走。

  李主任皱眉,看着他急切的脚步,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果然在太平间里。

  冰冷的空间里,惨白的灯光下,她站在nǎinǎi的身边,呆呆地看着蒙上白布的人,她甚至不敢掀开白布看一眼下面的面孔。

  她终于哭了,眼泪糊了一脸,却没有发出声音,无声而悲恸。

  他走上前,轻轻揽过她的身子,将她的头按在怀里,隔着毛衣,他都很快感觉到胸前一片湿润。

  她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肩膀耸动得非常厉害。

  她哭了很久很久,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有这么多。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哽咽着说:“这里很冷,你别待久了。”

  她的眼睛红肿着,说话时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她仿佛不知道一般,也根本就不受她控制。

  他伸手帮她擦去眼泪,“我不要紧。”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陪陪nǎinǎi。”

  他点点头。但很快,他又回来了,手中拿着她的外套,给她套在无菌服上,然后离开。

  他出了太平间,并没有走远,而是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安静地等待。

  离他不远处,周知知静静站在那里,手中还提着饭盒,目光落在他微微垂首的脸上,神色哀伤。

  她站了许久,最后,她将手中的饭盒丢到垃圾桶里,转身离开。

  黄昏时分,朱旧走出太平间,看到傅云深,愣住了。

  她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地开口,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但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痛:“云深,我救了那么多的人,那么、那么多的人,可我却救不了我最亲的人。”

  他想说,朱旧,这不是你的错,别自责。可他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那样悲伤、难过、痛苦、自责,无能为力。

  他伸出手,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nǎinǎi的葬礼在三天后。

  老人一生简朴,朱旧遵从她的心意,葬礼一切从简,但来殡仪馆送别她的人还是很多,梧桐巷的邻居们几乎全都来了,还有她住院期间认识的病友,有的身体不太好,还是坚持让家人护送着过来,只为送老太太最后一程。

  葬礼结束后,朱旧带着nǎinǎi的骨灰盒,独自坐车去了很远的郊外,那里有一座山,夏日里草木葱茏,儿时nǎinǎi带她在山上挖过yào草。山下还有一个小水库,因为很少有人去,所以水清澈透底,能看见水中游来游去的鱼。

  她爬到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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