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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男人的声音。

  有些慌张,听上去很陌生。

  是谁?

  她神色恍惚,想抬起头来看清楚是谁,眼前却一片模糊……胸口透不过气来,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更痛了……她支持不住,蜷缩地倒在了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庭筠在迷蒙中有了些许的知觉,她想睁开眼睛,眼睑却像灌了铅般沉甸甸的抬不起来。

  有人把她抽起来抱在怀里,声音温柔地哄着她:“来,我们把yào喝了!把yào喝了,马上就能好了”,鼻尖萦着干净好味的皂荚味道。

  他是谁?

  为什么要抱着他?

  男女授受不亲。

  她是订过亲的人。

  是他吗?

  可他怎么会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和她说话?

  他到哪里去了?

  他知道她被人灌yào的事吗?

  脑子里乱糟糟的,流入嘴里的汁液苦苦的,涩涩的。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更重了。

  那人把她放下。

  枕头凉凉的,很舒服。

  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后她被一个洪亮的声音惊醒:“……九爷,这可不行!这女细皮嫩ròu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闺女,长得又漂亮,就是穿了粗布衣裳也藏不住。这要是被人误会是被我们拐的,我们可就麻烦了!”

  “九爷,您就听我们一句劝吧!”有人接着道,“您要是想女人了,到了西安府,青楼花魁,梨园名伶,小家碧玉,大家闺秀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保证个顶个的比这女的漂亮,您犯不着为了这个女人把自己给搭进去!”

  “是啊!九爷。”又有人赞同,“现在大批的流民涌入华yīn、蒲城,华州知府都坐不住了,不仅华yīn、蒲城的捕快、胥役都出动驱赶流民,就是华州的捕快、胥役也都被知府派到了华yīn、蒲城两县援助,现在谁还顾得上咱们?咱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西安府。到时候龙归大海,他们到哪里找我们去……”

  “你们不必再说,我主意已定。”这个声音平平淡淡没有什么起伏,甚至有些呆板、冷漠,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带着股斩钉截铁的决然,让人不能忽视,“平阳,你带着元宝他们混进庆阳的流民里,玉成,你带着富贵他们混到巩昌的流民里,和他们一起往西安府去,阿森,你留下来。今天是七月二十一,八月十五,我们在西安平安里的那个永福客栈碰面。”

  七月二十一?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一了吗?难道她已经昏睡了大半个月?

  傅庭筠大吃一惊,使劲地睁眼睛。

  光亮骤然shè进来,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忙闭上了眼睛。

  好几个人喊着“九爷”,七嘴八舌地或说着“我和您一起留下”,或说着“要走一块走”,或说着“这怎么能行”,或说着“大不起我们把这个女人带上就是了”……

  “好了!”那个平平淡淡的声音再次想起,嘈杂声立刻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一个人的声音,“你们还认我这个九爷,就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又道,“既然扮了流民,遇事就不要冲动,安安全全到西安府最为要紧。万一遇到了冯老四的人,你们装做不认识就是了。”

  一阵沉默后,响起断断续续的应喏声。

  “你们下去准备吧!午饭过后你们就出发。”那人说着,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傅庭筠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一个削瘦的身影印入眼帘。

  从身后照进来的阳光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孔,可一听那呆板、平静的声音就知道,他就是他。

  他是怎么救得自己?他见到了母亲吗?她现在哪里?那些说话的又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混在流民里去西安府?他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说到了西安府后什么青楼花魁、梨园名伶,小家碧玉,大家闺秀都任他挑选?他和同伙起了争执,说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吗?还有,那个抱着她喂yào的人是不是他?

  想到这里,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知道该从哪一句问起,只好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停在离她两、三步的距离俯视着她。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突然蹲了下来,平视着她:“你还认得我吗?”说话的时候,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虞。

  是因为她拖累了他吗?还是气恼她让他与同伙之间有了争执?

  可见他虽然铁石心肠却还保持着一些良善的坚持。

  这一刻,傅庭筠无比感激他的这种坚持。

  “认得!”她点头,想友善地对他笑一笑,嘴角一咧,胸口刺刺地痛起来,她只好微微翘了翘嘴角,露出个浅浅的笑意,“多谢救命之恩!”

  他点了点头,虽然依旧面无面情,可她却能感觉到他表情比刚才轻松了不少。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道,“我赶去的时候,那yào汁已灌了一小半进去,不知道她们给你喝的是什么yào,我只好当着大夫说你误食了砒霜。”他解释道,“反正都是用来解dú的,yào理相通,想必没什么大妨。”一副我猜得不错,你果然醒过来的样子。

  第十六章托付

  傅庭筠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误食了砒霜?

  有谁会误食砒霜?

  那位大夫听了,只怕会暗中发笑,以为她哪家打翻了醋坛子的善妒fù人……

  等等……大夫……他请大夫了……他的同伴被老虎夹子夹伤了他也不过在自己闷户橱里胡乱寻些yào用,却给她请了大夫……

  她愣愣地望着他,有某种异样的情绪在她心间滑过,让她有些不安。

  或者是她在他面前很失态也很无礼地躺在床上的原故?

  傅庭筠思忖着,挣扎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身上穿着件干干净净的月白色细布衫。

  她神色大变——她记得她当时穿的是件杭绸衫,陈妈妈灌她汤yào的时候,汤yào还曾洒落在她的衣裳上。

  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般,他突然道:“当时情况不明,我不敢把你送到华yīn城里就医,只好把你带到了潼关。你的衣裳,是那大夫的娘子帮你换的。”

  潼关离华yīn不过二十里,他们走的并不远。

  傅庭筠脸色微红。

  这样猜测他,好像有点小心眼!

  她有些心虚。

  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转移了话题:“我们这是在哪里?”

  她躺在一张铺了凉簟的罗汉床上,罗汉床又旧又破,红漆斑驳,露出白色的底灰,围栏的雕花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光秃秃的栏杆,凉簟却是新的,颜色碧绿,透着竹子的清香。屋顶烂了几个大窟窿,阳光直直地shè进来,对面墙角有只蜘蛛在结网,左边的木门用根老树桩子抵着,已经腐朽不堪,四处透风;右边的墙垮了一大半,可以看见不远处供着尊释迦摩尼像的侧面。

  “这潼关城外的一座破庙。”他道,“我们没钱住客栈,就在这里歇脚了!”

  是吗?

  傅庭筠想到刚才听到的话,暗暗撇了撇嘴,想起寒烟和绿萼来:“我的两个小丫鬟怎样了?”

  她那个时候叫得那么大声两人都没有动静,不是被陈妈妈关着了就是被绑了起来……希望她们没有什么大碍就好!

  他闻言嘴角微抿,望着她的目光有些深沉:“当时走的急,我没有顾得上她们!”

  傅庭筠汗颜。

  说得她好像在责备他没有把两个小丫鬟带上似的……当时的情况那么紧急,他能把她救出来都实属不易,何况再带上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不想他误会,忙解释道:“陈妈妈当时把静月堂里服侍的都打发到了别处。那些妈妈们好说,多半是被支使着干什么事去了,我有点担心寒烟和绿萼……”

  他微微颌首,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对了,我见到令堂了。”打断了她的话,从衣袖里掏出个用帕子包着的物件,“这是她让我带给你的。”

  傅庭筠狐疑地接过来打开。

  是枚一点油的银镯子。

  这种银镯子,最是平常普通,华yīn城满大街都卖的是这种银镯子。要说母亲让他带给她的这枚银镯子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在那一点油的地方刻着个玉兰花,旁人看了,只觉得是为了区别的记号罢了,看在她眼里,却心神俱乱。

  这是母亲为她出嫁特意到西安府的银楼订做的。

  里面是空心的,打开的机关就在那一点油上。

  母亲把银镯子放进她的镜奁时曾悄悄对她说过,有什么要紧的体己之物,就放在这里面,别人决计想不到。

  她顾不得他在场,拧开了银镯子。

  里面放着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盖的是宝庆银楼的戳。

  宝庆银楼认票不认人,可在南北二十七家分店随时立兑。

  彼时西安府最好的良田不过八两银子一亩。

  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银子?

  母亲是什么意思?

  银票在傅庭筠的手里瑟瑟发抖。

  他看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张与傅庭筠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孔。

  “恩公,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如豆的灯光下,fù人也如她般瑟瑟发抖,眼中盛满了泪水地哀求他,“我来生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恩情。”她说着,把身上的珠玉全卸了下来往他手里塞,“今生给恩人立长牌,祈求恩公长命百岁,福禄双全,子嗣葳蕤……”看见他毫不客气地把那些珠玉都装在了怀里,fù人自嘲地苦笑——这些东西价值千金,足以让一个普通人买田置房下半辈子不愁吃穿了。女儿是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她所托又一己私yù,他大可拿了这些珠玉一走了之,根本不必冒险去救人……如果歹dú一些,甚至可以把从未出门的女儿拐卖了……就算事发又无何?连个追究的人只怕都没有!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看到那银镯子,他立刻明白了那fù人的想法。

  他嘴角不禁闪过一丝苦笑。

  “令堂让我把你送去渭南丰原你舅舅家,往后再也别回傅家了。”他说着,指了指傅庭筠枕边的一个蓝色的粗布包袱,“那里面有几件换洗的衣裳和令堂给你的一些金银首饰,你收好了。我们黄昏时分就出发。”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傅庭筠的声音打着颤,“您说,我母亲让我再也别回傅家了?”

  他回过头去。

  她凝望着他的目光既期待又害怕。

  突然间他有些心烦意乱:“令堂是这么说的!”语气很生硬。

  傅庭筠面如死灰。

  “这么说来,母亲早就知道陈妈妈会处置我了?”她目光呆滞地抱膝,喃喃自问,“为什么?她为什么宁愿相信左俊杰也不愿意相信我?为什么还说出‘与其相信傅家的规矩不如相信我教养出来的女儿’这样宽慰人心的话?她为什么问也不问我一声就定了我的罪?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送我去舅舅那里?难道让我再去受一次羞辱吗?可怜我还一心一意地盼着能见到她……觉得只要见到了她,就能洗刷我的不白之冤……”她捂着脸,把头埋在了膝间。

  “令堂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他犹豫了一会,低声道,“我去了好几趟都没有找到令堂,还是无间听送饭的丫鬟说起,才知道令堂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搬到了你祖母屋里,每天陪着你祖母在佛堂念经,祈福你早日康复……”

  “你是说,我母亲也被拘禁了?”傅庭筠抬头,满是泪水的脸上满是惊愕与希冀。

  他看得明白。

  惊愕,是不敢相信母亲的处境;希冀,却是期望母亲并没有怀疑她,并没有放弃她。

  他郑重地点了点:“以我看来,你母亲的确是被拘禁了!”

  傅庭筠突然激动起来。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靓蓝色粗布单子就下了床。

  “壮士,还没有请教您贵姓?”傅庭筠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他犹豫了片刻,道:“我姓赵!”并没有说出他的名字。

  “赵九爷!”傅庭筠微微地笑,“我刚才听到有人称您‘九爷’,我也这样叫你吧!”

  阳光下,她眉目浓俪,如朵半开的牡丹,美艳逼人。

  他微微有些出神地点了点头。

  傅庭筠笑得更欢快。

  她把那两千两银票递给他。

  他瞥了傅庭筠手中的银票一眼,望着她不解地挑了挑眉梢。

  “我要去京都找我父亲。”傅庭筠一双妙目神采飞扬,“想请九爷一路护送,这是酬劳。”又道,“我也知道,九爷要在八月十五之前赶到西安府。我也不敢阻碍九爷的大事,只盼着这些日子跟在九爷的身边,待九爷事完之后,能和我一道进京。九爷这些日子的吃住都算我的。要是不够,到了京都后我再让父亲补偿给您!”语气十分的诚恳。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滞留,好像要看清楚她的模样般,表情很认真。

  傅庭筠总觉得赵九爷喜怒无常,又能使那凶狠的手段,十分不好相处。此时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心里不免有些打鼓,语气越发的柔顺:“我不能让母亲受这样的委屈,怎么也要去见父亲,求他为母亲和我做主……”

  “可是,”他缓缓地道,“令尊前些日子已经回了华yīn!”

  “什么?”傅庭筠骇然,张口结舌。

  “傅家已传出你的死讯,”赵九爷慢吞吞地道,“并为你做了二七一十四天的道场,给您父亲和俞家报了丧。你父亲是五天前回的华yīn,俞家的人是三天前到的,来的是你未婚夫和他的三叔。给你上过坟后,你父亲就把你未婚夫的庚贴退还给了俞家……”

  “这不可能!不可能!”傅庭筠大声嚷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是错的……可神色间已是一片慌乱。

  母亲明明知道她还活着,父亲就算对她还有所怀疑,把她找回去一问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去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为什么不为她洗刷清白?还和俞家退了亲!

  那她怎么办?

  难道真如母亲所说的,再也不回傅家了吗?

  傅庭筠颓然地坐在了床上。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不能回傅家。

  她生于斯,长于斯。

  就算要嫁到南京丰乐坊那个鼎鼎有名的俞家,她一想到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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