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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7 章

  户人家,又是一品诰命夫人,见识不弱,既然吏部已出公书,断无更改的可能,可她还抱着几丝侥幸,忍不住问丈夫。

  “我想起来了,”一旁的俞敬修恍然道,“那个沈任思和我是同科的,二甲三十二名……”想到这里,他又羞又恼,他是那科的状元郎,祖上出个三个祭酒,父亲贵为阁老,那个沈任思算什么东西,韩城乡下的一个土绅,差一点就是三甲同进士……竟然和他争,还把他给挤了下去……“娘!”他忿忿然地站了起来,“不过是六部的一个从七品官员罢了,不做就不做。行人司也是出人才的地方,远的不说,沈阁老、田阁老都是从行人司的行人做起的,用不了两年,我就会擢升。”

  俞夫人最担心的就是儿子因此而意志消沉,闻言忙道:“你这样想就对了。哪个名留青史的人物不要受些挫折。”

  俞阁老却眉头一皱,yù言又止,沉默了片刻,道:“要不,你就去都察院吧?做个巡视御史,一来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些民情,二来可以认识一些人……虽说在行人司常奉承皇上左右,可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你已经有了这样的资历,再做出些实绩来,有我在,你擢升也快些。”

  俞敬修愕然。

  难道父亲就这么不看好他?

  他想擢升就一定得靠父亲吗?

  可看着父亲铁青的面孔,想到丢了吏部左给事中之缺的事毕竟与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不由紧紧地闭上了嘴,认识思考起父亲的提议来。

  父亲是从都察院左都御史入的阁,在都察院人脉深厚,继任的叶碧然与父亲有罅隙,去年却因病致仕,现任左都御史曾是父亲的属……

  俞敬修就朝着父亲恭敬地行礼:“全凭父亲吩咐。”

  俞阁老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不过是你我的打算……你先下去歇了吧!至于吏部左给事中的事,就不要多想了。”

  俞敬修知道父亲这是在告诫对想谋得都察院御史之职的事不要声张,对丢失了吏部左给事中的事也不要抱怨——毕竟他们之前对吏部左给中这个缺不过是个想法而已,若是嚷了出去,大家就都知道他们是没能谋得这个差事,俞阁老失了首辅之位,已有人幸灾乐祸,如果知道他连给儿子谋个小小的从七品缺都不能成,那时候恐怕就会有人要落井下石了。

  他恭声应“是”,退了下去。

  心中却思忖着父亲怎么变得这样小心翼翼了?难道还有什么事瞒着他不成?

  想到这些,他不由停住了脚步,问跟着他身后的墨砚:“黄先生现在何处?”

  黄先生,是俞阁老的幕僚。

  墨砚忙道:“我这就去打听。”

  “不用了”俞敬修沉吟道,“我去偏院找他。”说着,急步去了偏院。

  书房里,回过神来的俞夫人忧心忡忡地问着傅阁老:“德圃本已是七品,难道平级调拨也很困难吗?”

  当然着妻子的面,俞敬修不再隐瞒什么,凝声道:“怕就是怕那傅氏不甘心——有时候说好的不灵,说坏的却很灵。”

  “不至于吧!”俞夫人反驳道,心里却信了几分,“难道我们就任她这样捏着喉咙过日子不成?”然后求俞阁老,“你快想想办法吧?这可事关德圃的前程!”

  “我知道。”俞阁老目光一闪道,“我正要托人打听,看傅庭筠是怎么求到皇上面前去的。”

  史家胡同内院的厅堂里,七姐夫笑声爽朗而畅快:“这样说来,是先生直接去求的皇上了?”

  没有谋到围棋,却买了本前朝的善本,还是前朝慧悟大师亲手书写的《法华经》,这让傅庭筠高兴不已。

  用了晚膳三姐夫和七姐夫还谈兴不止,两人又移到内院的厅堂喝茶,在内院用了晚膳的傅庭筠、三堂姐说着今天的事。

  “若不是这样钱阁老怎么会那么强势?”三姐夫笑道,眉宇间一片飞扬,“他这也是狐假虎威——沈阁老在吏部经营多年,他根基不稳,正好趁着这件事立威……”

  “若是有人反对,到时候就搬出皇上这尊大佛。”没三姐夫的话说完,七姐夫已笑呵呵接了话茬,“到时候那些敢跳出来质疑的人就会两面不是人!”他说着,仲出了大拇指,“这个钱阁老不简单啊!”

  “能当阁老的人,有几个是简单的。”三姐夫不以为意地笑道,“不过,钱阁老也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那陈丹亭早年曾在萍乡任过县令,那里和湖广接壤,皇上潜邸就在那里能得皇上的青睐,倒也有些因缘。可钱阁老却能以翰林院掌院学士的身份直接进入内阁,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翰林院掌院学士不也天天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晃悠吗?”七姐夫笑道,“反正吧,我觉得要想擢升,就得让皇上记得有你这个人……”

  两人说着朝中大事,三堂姐见傅庭筠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怕她无聊,笑着打断了两人的话:“这朝中的事是说不完的。时候不早了,九妹妹明天还要去潭柘寺,我们早点散了吧!她也好早点歇下。”

  “看我们,说起这些就没完没了了!”七姐夫搔头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先散了吧!等三姐夫安顿下来,我再去讨杯酒喝。”

  “你想喝酒随时来,何必非要等我安顿下来!”

  大家说说笑笑,各自打道回府。

  傅庭筠则连夜给赵凌写了信封,把她听到的事说了赵凌听,最后问道:“是否要上道密折谢恩?”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叫了郑三进来,吩咐他把信jiāo给林迟:“说有要紧的事,请林大人帮个忙,越快送到贵州越好。”

  郑三应声而去。

  傅庭筠坐下来用早膳,把雨微留在了家里照顾孩子,带了珍珠准备去潭柘寺。

  月川却进来禀道:“太太,有个小沙弥,说是从潭柘寺来,要见太太!”

  傅庭筠很是意外,忙让月川把那小沙弥领了进来。

  小沙弥恭敬地给傅庭筠行了礼,道:“我是服侍正和大师的。大师说,事情的经过他已经知道了。您刚刚坐完月子,不宜四处奔波,在家好生歇着就行了,不用去他那里了。等赵大人回来,让赵大人去陪他下棋。”

  第二百五十一章动摇

  傅庭筠又是感激又是感动,忙留了那个小沙弥在家里用艚,又赏了他二两银子,把昨天三姐夫想办法淘到的《法华经》jiāo给小沙弥:“带去给正和大师。”又提了个包袱,“做了些素饼,你拿回去给和师兄、师弟们分了。”

  小沙弥高高兴兴地道了谢。

  傅庭筠叫了架马车,将小沙弥送回了潭柘寺,然后派了雨微去三堂姐那里报信:“……先生派人来说,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我们不必去潭柘寺拜访他了。”

  三堂姐一听,竟然赶了过来:“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不悦之处?”语气有些惶恐。

  “不会的。”傅庭筠安抚她,“若真有什么不悦之处,就不会派小沙弥过来特意和我们说一声了。”

  三堂姐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讪然道:“我这些日子连睡觉都想着你姐夫的事,生怕有个什么反复的……弄得自己都有些神神叨叨的了。”

  “我如果遇到这样的事,只怕也会和三姐姐一样。”傅庭筠笑着和三堂姐说着闲话,“三姐姐还算是沉得住气的,那沉不住气的,只怕一天要说十来遍。”

  三堂姐瞪了她一眼,道:“我怎么也算经过事的人,还不至少像你说的那样,一天要说十来遍吧?”

  傅庭筠掩了嘴笑。

  姐妹俩高高兴兴地说着体己的话。

  夹道街俞府的内院里,范氏皱着眉头正和珍姐儿的rǔ娘说话:“昨天不是好了吗?怎么今天一早就发起热来。是不是你们夜里没有尽心照顾啊?”

  她此话一出珍姐儿屋里的丫鬟、媳fù、婆子跪了一满地。

  “大nǎinǎi明鉴,我们每一个时辰换一茬人,连眼皮子也没敢合一下,”rǔ娘更是不住地磕头,“寅时还好好的,到了卯初奴婢去看的时候,只是觉得大姐儿的脸有点红,摸了一下,身体上凉幽幽的。等卯正的丫鬟来当值时,大姐儿身上就有些热了……”

  范氏听着心里很是烦躁,道:“卯初是谁当的值?”

  屋子里一片寂静。

  范氏“啪”地一掌就拍在了炕桌上,炕桌上的茶盅、茶壶震得“嘭嘭”响,让满屋的丫鬟、婆子骤然变色。

  “都哑巴了?”她大声喝道,“卯初是谁当的值?”又问了一遍。

  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就战战兢兢地爬了出来:“nǎi,nǎi,是,是我们当的,当的值!”

  范氏厌恶地瞥了两人一眼吩咐墨篆:“去叫个牙婆来吧!”

  两个小丫鬟一听,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前就抱了范氏的腿:“求nǎinǎi饶命,求nǎinǎi饶命……我们真的一直服侍着大小姐,片刻也没有偷懒,真的,若是说谎,让我天打五雷劈……”

  立刻有婆子上前将两个小丫鬟拉开。

  两个小丫鬟挣扎着向范氏求饶。

  一时间,屋子里又是哭又是闹,乱成了一片。

  撩帘而入的俞敬修不由沉了脸:“这是干什么呢?”

  范氏站了起来笑着迎了过去:“相公回来了!”朝着俞敬修福了福,道,“珍姐儿屋里的小丫鬟竟然让珍姐儿又发起热来,我打发人拖出去卖了。”

  俞敬修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范氏朝架着两个小丫鬟的婆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快把人拖出去,不要在这里闹腾。

  两个婆子会意,捂了两个小丫鬟的嘴,架了出去。

  屋子里立刻恢复了安静。

  范氏亲自上前帮俞敬修更衣:“昨天和谁喝酒呢?喝得那么晚,竟然没有回来?”又关心地道,“用过早膳了没有?”说着皱了皱鼻子“身上还一股子酒味,要不要让厨房的给你准备碗醒酒汤?”

  昨天晚膳的时候俞敬修让小厮回禀她,只说和朋友在外面喝酒晚上不回来了,其他的,却什么也没有说。

  或者是喝了夜酒的缘故,俞敬修神色有些怏然,说起话来声音也有些嘶哑:“不用了。帮我换件衣裳就行了。”又道,“昨天和中铭兄在一起,聊得尽兴,太晚了,怕惊动了爹娘,就索xìng在中铭兄家里宿了一夜。”

  范氏听着笑道:“那好,我等会让人准备四色点心送过去—你吵了人家,总不能连个谢也不道吧?”

  这些小事俞敬修并不放在心上,点了点头,随意用了早膳,和范氏去给俞夫人问安。

  俞夫人没有看见孙女,问:“珍姐儿呢?”

  范氏忙道:“今天一早又发起热来,就没敢抱出来。”

  俞夫人听了神色微愠,道:“怎么又病了?她身子本来就弱,你们照料起来就更应该上心才是,一点也马虎不得。”

  范氏听俞夫人声音里有责怪之意,忙道:“都是那些丫鬟、婆子不尽心,我已经叫了丫婆,把两个值夜的丫鬟卖了。”

  俞夫人神色更不是虞,道:“德圃出生那会,身体可好着了!可我们三房只这一根独苗苗,我和她rǔ娘衣不解带,日夜照顾,直到德圃三岁,连个喷嚏都没有打过,长得也比别的孩子壮实,我这才敢一夜睡到天亮。”

  言下之意,丫鬟、婆子照顾不好,那你就应该自己照顾。

  范氏不禁咬了唇,低低地应了声“是”。

  俞夫人不再理睬她,和儿子说了几句话,就端了茶。

  范氏和俞敬修忙起身告辞。

  俞夫人笑着点头。

  两人出了门。

  范氏的委屈就止不住地涌了上来:“相公,我半夜也常去看孩子……”

  “我知道。”没等她说话,俞敬修已笑道,“你这些日子清减了少了。”

  范氏心中一甜。

  谁知道俞敬修话锋一转,道:“不过,娘说的也有道理。那些丫鬟、婆子懂什么,还是你亲自照顾的好。珍姐儿可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说来说去,还是觉得她没有照顾好孩子。°

  范氏暗中生恼,正想和俞敬修辩两句,俞敬修已道:“等会下了衙,我还有点事,今天就不回来用晚膳了。”然后带着澄心扬长而去。

  范氏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所以她一回到屋里,立刻叫了墨篆来:“我让你打听的事你到底打听的怎么样了?怎么一直都没来给我回信?”

  墨篆吐吐吞吞的,半晌才道:“大爷这些日子心情不好……说是,老爷原准备让大爷去六部的吏部任左给事中的,却被人捷足先登,抢了大爷的位置……”

  范氏大吃一惊:“不过是个从七品,竟然让人给抢了?”

  墨篆点头,不敢言语。

  范氏心里一阵阵发慌。

  俞家立家百数年,在她心里,如那吉庆街的牌楼一样,任它风吹雨打,都屹立不足。

  怎么突然间就风雨飘摇,动dàng不安起来呢?

  她忙问墨篆:“你还听到些什么?”

  墨篆还有些踌躇。

  范氏已不耐烦地道:“你我息息相关,有什么话说不得?若是因此而误事,那才是对不起我。”

  墨篆这才道:“他们都说,老爷和沈阁老走得太近,如今沈阁老致仕,我们家老爷入阁多年,又得人心,那新阁老容不下我们家老爷,所以要对待我们家老爷了!”

  范氏听得一愣一愣的,慌张地道:“这,这可怎么办好?这可怎么办好?总不能不当阁老了啊!”

  墨篆也发愁:“是啊!大家心里都有些不踏实,不知道会怎样呢

  范氏不由咬了牙:“大不了回南京去——大爷可是甲戌科的状元,俞家祖上出了好几个祭酒,开个书院总成吧?”

  墨篆听着表情一松,忙笑道:“是啊!大爷可是状元郎呢!要是要开书院,只怕那些想拜师的人会挤破门槛。”

  话虽这样说,可堂堂状元郎去做了教书先生,她心里到底有些意不平。

  范氏神色很是怅然。

  或者是“欺上不瞒下”的缘故,吴姨娘也知道了这件事。

  她问莲心:“知道是什么人抢了大爷的差事吗?”

  莲心摇头。

  吴姨娘想了想,道:“过两天是吴家三少nǎinǎi的生辰,你到时候帮我送点东西过去。然后问问吴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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