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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声,那人又瘫软地倒下了。丁长发抿着嘴,把余新江猛向身后一拉,他自己挺身向前,紧挨着墙转角站着。敌人越冲越近了。眼看到丁长发身边了。丁长发抽出嘴里的烟斗,朝地上一丢,双手攒紧沉重的铁镣,举到肩后,霍然扑上去,对准最前面的特务,猛然砸下。狡猾的对手,看见人影,向旁边一转,躲开了致命的打击;火光闪闪,一排子弹,穿透了丁长发的身体。丁长发踉跄了一下,刚站稳脚跟,又一梭子弹击中了他。丁长发咬着牙,一只手捂着胸膛,一只手举起铁镣,朝特务的脑门,奋力猛砸下去,卡嚓一响,特务闷叫一声,脑浆飞溅,像一只软绵绵的布袋,倒在丁长发的脚下。

  成群刽子手狂呼着,回头逃窜。

  余新江跨上一步,正想夺取特务丢下的冲锋qiāng,在他前面,一只敏捷熟练的手,已把qiāng捡了起来。还没有看清他的面孔,只见他把qiāng抱在怀里,略一瞄准,就扫shè起来。“达达达达……”

  子弹跟着敌人的屁股和后脑勺,发出清脆的音响。“哈,打得安逸!”丁长发捂住冒血的胸口,支起身子看出火光中的shè手,正是刚才扔掉空手qiāng的年轻的王排长。他含着笑,渐渐倚立在墙边,不再动弹了。

  余新江正要上前搀扶丁长发,忽然听到“哗啦啦!”一阵巨响,从牢狱后面传来。那是推倒高墙的响声。接着又是一片胜利的呐喊,一定是战友们冲出去了。可是,呐喊声中夹杂着猛烈的qiāng声,突围的队伍,正在和高墙外面的警卫进行生死搏斗!

  “老丁!墙垮了!”余新江大声说:“老大哥他们正在突围!”倚在墙边的丁长发没有回答。余新江冲向前去,狂喊着“老丁!老丁!”他抓住丁长发的手,可是老丁的脉搏已经不再跳动了。

  “回来,小余!”年轻的班长在后面喊。这时候,被高墙倒塌的呐喊声惊动的敌人,象猛然清醒过来,几挺机qiāng同时伸出办公室的窗口,又疯狂地扫shè起来。弹流指向丁长发的遗体。余新江肩头突然麻木了,涌出粘呼呼的热血。他刚回到班长身边,便听见一声叮咛:“快,向后撤!”他受伤的手臂被搀扶着,迅速离开了墙角,一口气跑进了铁门。“你先走,我打掩护!”王班长说着,突然机智地把敞开的铁门吱吱地用力关上,从里边上了锁。这样,敌人被关在外面,一时冲不过来了。

  “后退的qiāng毙!”铁门外面传来猩猩的怪嚎:“政治犯跑啦,快给我追!”

  “冲呀!杀呀!”特务怪叫着给自己壮胆。

  王班长卧在铁门边,从签子门缝向外瞄准,他不轻易shè击。直到几个黑黝黝的人影暴露,才沉着地扣响qiāng机。这是最重要的时刻,多阻击一分钟,就多一个战友摆脱敌人的追击。

  红色的弹流,吞噬着扑过来的野兽。一个、又一个,嚎叫着,倒下去了。最多的黑影拥来,疯狂的弹雨,溅撒在铁门上。忽然,班长颤动了一下,丢开了qiāng。特务呼啸一声,更疯狂地扑来。余新江立刻扑到班长身边,拾起qiāng,对准最前面的黑影,shè出一排子弹。

  敌人被压制在转角那边,不敢上前。猩猩疯狂地喊着:“火焰喷shè器!快!快!”

  余新江觉得有一股滚热的液汁,从身旁的班长头上涌出,直喷在自己烧焦了的脸上。回头看时,原来是一颗子弹穿透了年轻的班长的头骨,前额破裂了,血水和脑浆不断涌流。一股热泪,夺眶而出。余新江立刻把只剩几粒子弹的qiāng,指向蹲伏在远处的敌人,他不顾一切,只要复仇。对面,一股火流突然喷shè过来,炽热的烈火,碰上铁门,铁栏杆烧断了,铁皮也顿时卷曲起来。

  正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影,飞快地奔上前来。余新江回头一看,正是满面血污的景一清。“老大哥派我来联络!”他喘吁吁地在火光中说:“队伍刚冲出去,叫你们马上转移!”

  第30章

  深夜,市郊的嘉陵新村B6号灯光通明,照shè着忙乱不堪的人影。几十部电话机不停地响,紧张的声音在探问,斥责,疯狂地喊叫……

  徐鹏飞坐镇在总指挥部,心情焦躁,不断地看表。市区兵力空虚,情况紊乱,为了安全起见,毛人凤走后,他就移住郊外了。他大口地吸着烟,像一头绝望的困兽似的窜来窜去。他刚刚得到国防部的紧急情报:共军先头部队突然在重庆、江津之间的江口一带夜渡长江,胡宗南主力全线崩溃,江津机场已被占领,全部作战飞机被俘。共军已由江津直趋成渝公路必经之地的壁山,企图截断重庆守军退路。由于战局的急转直下,攻势不可阻挡,国防部通知各军事、行政单位,务必提前于明晨全部撤退。

  徐鹏飞看看表,能逗留的时间,只剩几小时了。他心慌意乱地揣起一杯几乎全是茶叶的酽茶连喝了两口,心里埋怨着美国代表团和蒋介石对共军进军速度判断的根本错误,竟连浓茶的苦味也感觉不出来。

  他毫无目的地旋开收音机的开关,来自台湾的新闻广播中一个矫揉造作的女人的声音正说着——“……中央社重庆前线消息:自总裁坐镇行都以来,胡宗南、宋希濂部,联防作战,效果良好……今日国军在白马山一带堵击自湖南流窜入川之共军残部,全线获捷……目前重庆防务,固若金汤……”

  “他妈的,”徐鹏飞突然把开关一扭,关上了收音机:“什么固若金汤!连牛皮都不会吹!”他担心着中美合作所大屠杀的部署,唯恐时间不足,想再打电话前去检查。正在这时,行刑队长快步走了进来,向他报告行刑队已经集合,准备出发。徐鹏飞喝了声:“快去!”立刻抓起电话,叫接渣滓洞。可是渣滓洞的电话响了半天,没有人接。他改口叫接中美合作所警卫指挥部,立刻通了。徐鹏飞大声说道:“行刑队已经出发,先消灭渣滓洞,然后白公馆。周围的警戒线你们要严密布防,彻底封锁,共军离重庆还远,未得我的命令,不得擅自撤防!”徐鹏飞激怒地听着对方的申述,大喝道:“不行……走漏了一个共产党,我要你的命!”

  刚放下电话,铃声突然又刺耳地响了,徐鹏飞立刻抓住电说:

  “喂,喂……是我。什么……綦江大桥没有zhà掉?……遇见共军?……共军到了什么地方?”

  被派到綦江前线去zhà毁桥梁,阻止共军前进的行动科长在电话上仓促报告情况说,他所率领的bào破人员和装运zhàyào的卡车,未到綦江就与共军发生遭遇,三部卡车连同zhàyào都被共军截获,只剩他只身逃脱,刚刚回到海棠溪渡口。当地情况混乱,谣言四起,轮渡停航……听说重庆市区出发前往欢迎共军的市民代表,已经打着五星红旗过江到了南岸……烦躁地听完电话,徐鹏飞大声喝道:“马上设法渡江,回来再说!”

  刚挂上电话,又不放心地拿起来,叫接港务局,命令派遣轮渡接他的部属过江。

  “喂,港务局稽查处,……什么?轮船公司不服指挥……所有大小船只……混蛋!全部跑了。……简直是反了!全给我qiāng毙!”

  徐鹏飞气急败坏,紧握着话筒不肯放下,过了好一会,他突然把电话摇了又摇,大声喊:“接长江兵工总厂。总机,给我接严醉……严醉!”耳机咕咕地响了一阵,传来电话兵惊慌的声音:“接不通,半点钟以前,就接不通了……”

  “混蛋!马上给我接通。”徐鹏飞几乎气得要把电话听筒击碎。这时,电话突然通了,却是磁器口报告紧急情况。“什么,什么,听不清楚,你再说一遍……共产党的地下武装……什么?劫狱……双qiāng老太婆……我没有部队……不行……无法增援!”

  徐鹏飞马上对着总机狂喊:“渣滓洞!渣滓洞……白公馆!白公馆……警卫指挥部!”但是中美合作所总机突然不通,使他无法把意外的情况通知正在部署、执行屠杀任务的特务,徐鹏飞感到情势的复杂,莫非电话线路被破坏了?双qiāng老太婆突然出现,对他是很大的威胁,他狂喊起来:“马上检查线路,检查中美合作所电话线路!”

  刚刚放下电话,它又响起来,徐鹏飞重新拿起电话不耐烦地问:“哪里?”

  原来是朱介从飞机场给他报告机密。朱介说:“长江兵工总厂厂长没有按照指令到机场去,很可能躲起来了,甚至投降了共产党。然后,突然降低了声音。

  “什么?代表团已经起飞?玛丽小姐跟特别顾问……谁?严醉?严醉也跟美国人跑了?”

  “风吹草动,草木皆兵!”他把电话一丢,忽然神经质地哈哈大笑:“美国人也跑了,带着破鞋跑了!”

  他突然把桌上的茶杯端起来大喝几口,一丢手,连杯带茶掷出窗外,脸上犹自带着疯狂的狞笑。霍然间,他脸色一沉,喊道:“来人!”

  一个特务慌忙地跑了进来。

  徐鹏飞狞笑着,望着面前的人,突然命令道:“特遣队还剩多少?全部从工厂抽出来!到这里集中。不,不!通知他们直接到梅园集中待命!马上备车,我亲自到中美合作所去。……卫队上车,跟我出发。”

  电话铃又嘈杂起来。

  徐鹏飞不接电话,固执地在地毯上蹬脚,可是电话铃也像他一样顽固,一直响着,不肯停下。徐鹏飞恨恨地咒骂着,勉强拿起电话。他突然双脚一并,紧张地对着电话回答:“是,是鹏飞。”

  电话里的声音太大,徐鹏飞只好把耳机拿远一些,一阵沙哑干涩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为什么还没有zhà响??”停顿了一下,狞厉无情的声音又出现了,“我这里水、电都没有破坏!,你怎么搞的?”“报告总裁,”徐鹏飞语无lún次地说:“马上,马上就zhà,zhà……”

  正在这时候,一声zhà雷似的bàozhà突然袭来,窗玻璃被震动得当当地响,接着,又是几声巨大的bàozhà,当啷一声,徐鹏飞身边的一块窗玻璃,被震动得从窗架上掉到水门汀阶沿上碰得粉碎。他突然喜形于色,摸出手巾,擦了擦冷汗,高声报告:

  “zhà了,zhà了!好大的声音!”

  bàozhà声隆隆地接连响着,回应着,约莫过了一两分钟,渐渐稀疏下来,不再继续了。

  “怎么?只有一二十响?”电话里的声音严厉地命令道:“我起飞以前,六百处目标一律给我zhà掉。”

  徐鹏飞茫然地握着话筒,突然,远处又轰响起一声bàozhà,接着又是两声,他颤栗地等着,但愿马上出现更多、更大的bàozhà,可是,几声以后,就再也没有响动……“混蛋!”电话里突然发出一声怒喝:“zhà不好,把你的头缴到台湾来!”卡嚓一声,电话挂断了。

  “是,是,马上,马上zhà……”徐鹏飞不知所措地对准已经不通的电话说着,连对方放下了电话也不知道。过了一阵,才发现电话里早已没有声音,他突然把电话一丢,厉声叫道:“沈养斋!”

  守在隔壁办公室里的沈养斋,慌忙推门进来。

  “怎么搞的?”徐鹏飞厉声问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响动?”

  “命令下达晚了,”沈养斋嗫嚅着:“而且,而且……”“到底还能zhà多少?”

  “布置了……一百多个目标……现在,现在情况不明……”

  “我qiāng毙你!”徐鹏飞突然狂喊一声,僵直的手,指着明亮的电灯:“马上把电厂zhà掉!”

  “电厂工人武装护厂……部队冲不进去。”

  “到处都是共产党在活动!”绝望的拳头猛击着办公桌:“zhà自来水厂!”

  “也,也……进不去。工人把zhàyào抢了,派去的特遣队下落不明……”

  “饭桶!”徐鹏飞的拳头在沈养斋面前一挥,吓得他连连退了几步,等他清醒转来,徐鹏飞已经走到朔风凛冽的窗前,固执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忽然,他一眼望见嘉陵江对岸通明的灯火,那是bàozhà的主要目标,必须毁灭的长江兵工总厂。此刻,工厂不仅没有丝毫毁灭的迹象,反而灯光灿烂,分外刺眼,连深夜里的嘉陵江水也被照耀得闪闪发光。徐鹏飞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退后一步,回过头来叫道:“你看!”又转过头去,指着对岸的灯火:“长江兵工总厂怎么还没有bàozhà?”

  “这……这是严醉亲自指挥……”

  “打电话!找严醉这条老狗!”徐鹏飞完全忘记了严醉早已跟随美国代表团逃走。

  电话摇了又摇,始终无法接通。

  “混蛋,”徐鹏飞忽然想起严醉已跟着美国人跑了,他的怒火不禁陡然暴发起来。“你马上到长江兵工总厂去!”“这,这时候……”沈养斋不知所措地向后退缩,他知道,这时候进厂,无异于拿生命去赌博。

  电话叮铃铃响,徐鹏飞抓起电话怒问:“谁?”

  “我是长江兵工总厂。”电话里传来清晰的声音。“哦——我是徐鹏飞。你是稽查处吗?谁?陈松林?”除鹏飞猛然退后一步,他的手惊惶地紧抓住电话不知所措。电话里可怕的声音还清清楚楚地在他耳边震响:“你还没有逃跑?到厂里来吧!上次我们打电话给你,叫你把黎纪纲送上门来。现在你也别想逃走了!我正式通知你,长江兵工总厂已经被人民接管了。你们作恶多端,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脱人民法网。”

  电话筒卡嚓一声,从徐鹏飞手上落在地下。他突然想起朱介报告的情况,长江兵工总厂厂长不肯离开大陆,这位兵工专家,一定投奔了共产党。

  “这……”沈养斋恐惧地嗫嚅着:“原来……黎纪纲……被共产党……诱捕去了!”

  徐鹏飞呆立着,过了一阵,突然清醒过来,两眼露出垂死挣扎的凶光:

  “马上zhà毁长江兵工总厂!”

  “去,去!”徐鹏飞猛然抓住沈养斋的衣领,死力摇撼,紧咬的牙关,挤出绝望的声音:“不去?我马上qiāng毙你!”

  又是一阵张皇失措的电话铃响,激起了徐鹏飞神经失常的狂怒,他丢开沈养斋,一把抓住电话暴喊起来:“狗娘养的!不准再来电话!”

  他正要劈手摔碎刚从地下拾起的,已经毫无用处的电话机。却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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